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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惊受怕地过了七八天,黎桦灼没有被召寝。可能王爷也没那个心思,毕竟他住的地方算是西苑里比较偏的地方,也许一进府他就注定了失宠,这几日,黎桦灼并没有闲着,每晚王爷召人侍寝的时候他就学着别的公子到门口站着凑热闹,府里的公子和夫人很少会私下走动。因为今日还得宠的公子明日就有可能被送出府,所以没必要联络什么感情,彼此之间有的甚至连双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黎桦灼是新来的公子,又没有被王爷召寝过,大家也懒得理会他,甚至有些正得宠的公子在背后等着看他哪一天就被送出府。黎桦灼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在那样一个冰冷的家里长大,他自然学会怎么保护自己和安宝,他每晚都在院门口站着不是幻想兴许王爷会到西苑来看上他,他要查,查出谁是他能托付的人。
今夜,王爷又召人侍寝了,黎桦灼在那位据说正在得宠的公子欢天喜地被人抬走后回了屋,关上门,抱住扑进他怀里的人,他心里有了计较。府里的公子夫人来来去去,哪怕是最得宠的也不会长久地留在府里。可是有一个人自他进府后仅被王爷召过一回。之后还是昏迷后被人送回来的公子却是例外。那人名叫月琼,住在离‘西苑’不远的‘林苑’,是西苑中最偏僻也是最小的院子。
他还记得那晚那位月琼公子被抬往王爷的松苑时,那人一脸的害怕与紧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从西苑的几位公子零星的话语中,他知道那位公子是府里最不得宠的公子,但因为是王爷封王前就跟着王爷了,所以王爷一直把他留在府里,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召他侍寝,而且每一次那位公子都是被抬着送回来的。
一个被王爷拿来泄火,模样普通,一条胳膊还废了的不得宠的公子……黎桦灼知道自己在冒险,但他没时间了。虽然那位月琼公子是府里最不得宠的,但是却是跟在王爷身边最久的公子。王爷也许会看在月琼公子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让他一直留在府里,那样的话把安宝托付给这位月琼公子他才能放心地走。
在安宝的额头上印了一吻,黎桦灼说:“安宝,跟我去一个地方,要小声,不能让人知道。”
“少,少爷……”安宝不安地看着少爷,他很怕,很怕,行公公说不能随便乱走。
“不怕。”又在安宝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黎桦灼转身打开门。
牵着安宝的手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林苑,黎桦灼握紧安宝,咬咬牙,敲响了林苑的门。门内没有动静,他抬起手又敲了几下,有人在里面问:“谁啊?”
“请,请问月琼公子在吗?我是,我是‘湘苑’的公子。”黎桦灼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突然来这里实在太冒昧了,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您找公子有何事,公子睡下了。”门内的人似乎不打算开门。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唐突,但,请让我见见月琼公子好吗?求您了!”黎桦灼的声音都在发颤,也许明日他就会因为违反了府里规矩而被赶出府。但不管是什么结局,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门内有一阵沉默,过了许久,门终于开了,开门的是位很年轻的少年,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穿了一身灰色的棉袍。黎桦灼认识得他,他是那位月琼公子的侍从之一,好像叫洪喜。
“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月琼公子,我想见见他,劳烦您通报一声。”寒风中,黎桦炮的身子得厉害,安宝紧紧贴着他,脸上没有血色。
洪喜的眉皱了下,怎么会有人来见公子?他窥视了对方一番,心想晚上王爷来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王爷,这时候有人在他身后说:“洪喜,是谁?快让人家进来啊。站在外面多冷。”黎桦灼心下一跳,是那位月琼公子吗?
洪喜不怎么甘愿地拉开门,回头道:“公子,是‘湘苑’的公子。”
一听确实是月琼公子,黎桦灼拉着安宝就走了进去,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安宝虽然不知道少爷要做什么,也跟着跪下了。
“呀!”月琼公子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单手扶黎桦灼,“你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月琼公子,我求您……”黎桦灼抓住他的手,“我求您收下安宝……”
洪喜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门,过来把安宝扶了起来:“你们快起来,有什么话进屋里说!”公子可不能受冻。
月琼也急急道:“快起来!进屋说!这是怎么了?洪泰!”
洪泰跑了过来,和洪喜两人把不愿起来的黎桦灼架了起来,月琼急忙招呼他们进屋。
一时屋,被冻坏的安宝打了个喷嚏不住发抖,仍是紧紧握着少爷的手,黎桦炮挣开洪喜洪泰,拉着安宝又跪了下来,就要磕头。月琼马上拦住他,吓得不轻:“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别跪着先起来!”
黎桦灼摇摇头,搂住安宝哑声道:“月琼公子,我叫黎桦灼,十日前被我爹送进王府里服侍王爷。可我做不到……我……”忍下眼泪,他拉着安宝重重地给月琼磕了一个头,“月琼公子,我这条命没了无所谓,但我放心不下安宝,我想请月琼公子在我死了之后收留安宝。”
“少,少爷……”安宝当即就哭了,抱着少爷猛摇头,“不,不,安,安宝,不,不离,离开,少爷……”
黎桦灼又磕了一个头:“我本来是想带着安宝一起走,可他,可他今年不过才十三岁,安宝什么都会做,只要月琼公子赏他一口饭吃便成。”
月琼的心里难受极了,他弯身用左手把安宝扶了起来,洪喜洪泰接着把黎桦灼架了起来。他擦擦安宝的眼泪,蹙眉道:“不要哭。你们这样可真是吓坏我了。来,先坐下,坐下慢慢说,洪喜,给黎桦灼公子和安宝倒杯热茶。”洪喜马上出去倒茶,洪泰把黎桦灼按坐在椅子上。
月琼待两人坐下后问:“你不愿做……男君是吧?”
黎桦灼苦笑地说:“这不是我愿不愿意就行的,我爹和我的那些兄长们还盼着我能让王爷欢心,给他们带些好处。”
月琼皱了眉,无法接受这样的父兄。
黎桦灼惨淡的笑笑:“被送进府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了,只是安宝……”
“少,少爷……安,安宝,不,离,离开……”安宝哭得伤心,黎桦灼把他搂到怀里哑声道:“我和安宝从小相依为命,他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他在我身边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这个做少爷的也只会拖累他。这回我说什么都要安置好他,不然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少,少爷……”安宝紧紧抱住少爷一直摇头,他要和少爷在一起。
“别哭别哭。”月琼很是心疼这两人,这时洪喜拿来了热茶,他马上说:“来,先喝口热茶暖暖,呃……你不是还没有被,嗯,他召寝吗?先不要着急,我们想想办法。”黎桦灼摇头,没有办法了,还能有什么办法?王爷现在没有召他侍寝,但总会召他侍寝。他有喜欢的人了,他就是死也不做王爷的男君。
月琼的大眼闪过为难,他挣扎了一会,道:“不到最后关头千万不要放弃,我在,嗯,他那说不上话,不过我可以帮你和严管家说说。呃,他也该不会勉强人才是。”月琼从来喊不出‘王爷’二字,可当着别人的面他又不好喊‘将军’,只能用‘呃’‘嗯’来糊弄。
极度不安中的黎桦灼没听出月琼话中对王爷的回避,绝望地说:“我被送进来必须要得到王爷的欢心,如果被王爷送出府,黎家的人不会放过我和安宝,我横竖……都是个死。月琼公子,我就是想求您在我死了之后收留安宝。”
安宝一听这话,又哭了。
月琼沉声道:“不要说死不死的,不会有事的,我这边你不必担心,反正最差也不就是这样了,你和安宝安心地回去,你的事我会想办法,不要怕,你不愿意,呃,他就不能勉强你。”
“月琼公子,谢谢您。”黎桦灼起身行了一个大礼,眼圈泛红地说“若不是没有办法了,我也不会来劳烦您,您在王爷身边的日子最长,我想着王爷总是顾了些情面才会让您一直留在府里,所以我才冒昧地想把安宝托付给您。您千万不要为了我的事惹了王爷不快,若那样的话我宁愿带着安宝一起走。”
月琼走到黎桦灼面前对他微微一笑:“不要再说什么死不死的,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你看,你都把安宝吓坏了。”
黎桦灼心里一暖,他这才发现这位模样普通的月琼公子有一双很好看、很美的眼,看着他的眼,他似乎都没那么害怕了。
“回去好好睡一觉。不会有事的。”这句“不会有事的”从月琼这位最不得宠的公子嘴里说出来却让黎桦灼感觉到特别安心,他点点头,收起自己的失态,擦干自己和安宝的脸,又鞠躬行了一个大礼这才带着安宝离开了。两人走后,月琼站在那里发呆,该如何去求那个人呢?
“公子。”把人送走的洪喜洪泰出声。
月琼回过神,吧了口气,幽幽说了句:“他竟然也会做逼良为娼的事了……”似乎非常失落,他转身进了卧房,“洪喜洪泰,帮我给严管家送封信。”
“……是。”洪喜洪泰彼此看了一眼,完了,公子误会王爷了。
重重地把信拍在桌上,召寝召到一半被严墨着急地喊出来的严刹气得火冒三丈,这个黎立昌居然敢陷害他!想到月琼说他逼良为娼,他就想把黎立昌砸成肉酱,更想把那个黎桦灼砸成肉泥。月琼的信上没说什么,就是想把黎桦灼的事说了说,然后请求严萍在严刹面前给那两个可怜的人求求情,不要让严刹为难他们,月琼自认自己是不得宠的泄火公子,给严刹写信一是因为严萍是管家,二是因为他失宠之前和严萍也算是有点交情,所以只能请他帮忙。
严刹气,气月琼不直接来找他,气月琼以为他逼良为娼,更因为有些话不能说白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严萍大气也不出地站在那里,若李休和周公升在的话他们还能出出主意,让王爷消消气,可他嘴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王爷。
把那么封信撕得粉碎,严刹低吼:“叫月琼。”
严萍身子抖了下:“是!”
回到湘苑,黎桦灼万分害怕,搂着安宝在漆黑的屋里听外面的动静,他不知道自己去找月琼公子的事会不会被人知道,但他很害怕,害怕连累到心地善良的月琼公子。等了快半个时辰,屋外静悄悄地,黎桦灼才稍微安了心,应该没事了吧。
“召,‘林苑’月琼侍寝。”
这一声喊让黎桦灼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他害了那人!
对今夜的侍寝,月琼表现得很镇定,之前已经沐浴过了,他换了衣裳,取出羊肠,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院落了坐上了有来接他的软轿。路过湘苑时,他看到面色惨白,满脸悔恨,摇摇欲坠的黎桦灼,他拉下围脖冲对方微微一笑:“不会有事的。”
眼泪掉了下来,黎桦灼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那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才会被王爷召寝!那个人竟为他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不惜惹怒王爷,他该如何偿还?这份恩情他该如何偿还?阴冷的夜晚,没有人出来凑热闹,黎桦灼和安宝看着月琼被抬走,只觉得天为何会这样的冷。
浑浑噩噩地回到屋里,黎桦灼被屋内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人吓了一跳,刚要叫,他的嘴就被人捂住了,来人低声道:“桦灼公子,王爷要见你,不许声张。”
黎桦灼震惊万分,他紧张地点点头,安宝吓得抓紧他的胳膊,放下手,严墨转身走进内室,黎桦灼拉着安宝跟上,就见那人掀起了床板,床板下赫然有一个大洞!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发生了。
在黎桦灼和安宝被严墨带走后,月琼满是忐忑不安地磨磨唧唧地进了严刹的卧房,在被对方明显带着怒火地抱坐到腰上后,他咽咽唾沫:“将军……那个……‘湘苑’的黎桦灼……嗯……好像……很可怜……”
“你要本王放过他?”严刹捏住月琼的下巴,强压怒火。
“呃……嗯。还请将军……高抬……”贵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月琼的嘴就被堵上了,火冒三丈的严刹扯掉他的衣裳,喉中发出愤怒的低吼,居然敢认为他会逼良为娼!气死他了!
跟着严墨从一口枯井里出来,黎华灼和安宝又跟着他穿过一条隐秘的小道来到王府的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屋内燃着烛火,进了屋,那个带他们来的人并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关上了门。紧张地捏着安宝的手,黎华灼把他护在身后,屋内,一位笑呵呵的公子看着他们,指指一房的椅子:“来,坐。”黎桦灼小心地拉着安宝坐下,这人就是王爷?不像。
对方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我不是王爷,王爷现在正在教训月琼公子,不得空见你们,我是王爷的谋士之一,我叫周公升。”
“月琼公子!”黎桦灼的脸瞬间煞白,噌得站了起来,正要解释就听对方笑呵呵地说:“坐下坐下,不要担心,王爷教训月琼公子也就不过那一个法子——做到月琼公子下不了床为止。”黎桦灼的心怦怦跳,这话……是何意?怎么听着这么……月琼公子难道不是最不得宠的公子?
周公升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桦灼公子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您,想说什么?”黎桦灼戒备地问。
周公升直接道:“我想和桦灼公子说说月琼公子。”
黎桦灼立刻说:“是我唐突,和月琼公子无关!”接着。他无畏地说:“我做不到成为王爷的男君,我也做好了死的准备,我只是不放心我的侍从想把托付给月琼公子,违反府里规矩的人是我。”
周公升眼里闪过精光:“你为何会想到把你的侍从托付给月琼公子?他可是府里最不得宠的公子。”
黎桦灼斟酌道:“月琼公子在府里的时日最久,我听说他很早就跟着王爷了,我想……王爷一直把他留在府里……应该是顾着些情面的,也许月琼公子可以一直留在府里……如果我死了,安宝出了王府会被黎家的人抓回去,所以我才想着去找月琼公子。”然后他跪下,:“大人,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和月琼公子无关,请大人在王爷面前为月琼公子求求情,月琼公子是好人,他是被我连累。”
周公升上前把黎桦灼扶了起来,把人按坐在椅子上,眼里的窥视没有了,他笑着说:“你进府前王爷就已经查明了你的身世,你以为随便是谁都可以住进‘湘苑’吗?”
黎桦灼面色一惊,‘湘苑’那么偏,难道不是一般人能住的?他猛然想到了床板下的大洞,身子一震,‘湘苑’离‘林苑’最近!过了会,他呐呐道:“月琼公子……”
“所以我说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周公升指指黎桦灼身边的小方桌上的茶。在黎桦灼拿起来抿了一口后,他道:“不要害怕,只要你没有伤害月琼公子的念头,你在府里就是绝对安全的。”
黎桦灼杯中的茶溅了出来:“我,不明白……”
周公升缓缓道:“月琼公子是王爷的心头肉,是王府里的另一个主子,只是出于某些原因这件事是府里的秘密,只有我等这些王爷的亲随才知道,就是月琼公子自己都不知道,他以为自己不过是王爷最不得宠的公子。”
黎桦灼震惊地瞪着周公升,在他琢磨出这些话的意思后,他脑中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