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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带着它们一并前行,在幽冥世界里重建不败的帝国——
指尖倏地一弹,划燃的火柴飞射而去,勾动了烈焰的冲动。
火被点着了,炽烈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惟独照不亮他的愁容。
他重新坐定,拉开和服赤裸上身,手已开始动。
顺着腹部,缠着白缎,一圈一圈……
‘嘭——’门再次被重重地拉开。
可惜他的耳朵已不打算听任何声音,眼睛也不想再看山本等人的表情。他所能见到的,只有一个人。
繁韵,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他的惊讶无人回答。
因为,门锁了。
进入练剑室前他曾下过命令:如果火起,必须锁门,谁也不准打开。更不允许救火。除非火势蔓延到使馆或军营等建筑,否则一律不准靠近练剑室!
吩咐他们照做了,门也是锁了。可却在锁门前将她推了进来。
这就是山本要为他做的事?找一个殉葬品?
他舍得拒绝这个殉葬品吗?
不!他不舍得。
一直以来,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可为何,他反而更觉得悲凄。
凝视着她一如既往的冷漠,试图从她不经意的小动作里,察觉出一丝一毫在乎他的神情。
虽然他心里也很明白,那是永无可能的贪念。
屋内火光越来越炙热,顷刻间吞没外围,快要将他们团团包住。在橙黄火焰的反照下,宇田雅治手上的武士刀也热得发烫,发红。
既然她如此恨他,那么就由她来了结这一段无缘的宿命吧。
“繁韵,恨我吗?恨的话,你可以用它来报复我。”他决然的将武士刀递给她。有些事,迟早都得了。
本来,繁韵还不懂山本为何不主张将她当场击毙,而是关进大牢。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是找她来陪葬!
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在揣测,受了两颗原子弹的日本会不会投降。现在看来,日本定是有了这个打算。否则就不会得了失心疯一样,日夜不休的惊扰百姓!
就连死,都拉人作陪!
她愤慨的将刀指向这个令她一生不得安宁的男人!
“早知是被抓来替你陪葬,我真该求那些宪兵快点杀了我!”
“现在你知道又能如何?不如用我的刀来杀我。这不是你最乐意见到的吗?”他凄然的笑,心知说一句情话远不及一句仇恨的话来得动听。
“你难道不想替你的同胞,你的亲人,包括替你自己报仇吗?动手吧!跟我比试最后一次!反正日后,没人可以再逼迫你。你会获得自由。而我一直渴望走下去的军国路,只有到地下再去完成了……”
“日后?还有日后吗?”这疯狂蔓延的烈火,难道还能破开一条道路让她逃生?
为何到了此刻,他还要令她痛苦!
“动手吧……繁韵。”
宇田雅治拾起刀鞘,暗示向他进攻。
既然总归都得死,要么能令她情意多一份,要么就一直憎恨,只要记住就行。
他握紧刀鞘,摆出一副威武的姿态,维护着武士最后的尊严。
可当繁韵的刀朝他挥砍过来时,他却放弃了抵抗。闭目等候着,她穿心的一刀。
刀光一闪,肩部刹时犹如被电钻般剧痛。
即便如此,他仍坐定原处,纹丝不动。
刀一抽离,肩上的血猛地绝堤,如爆浆之花。
只是意外。这刀竟然没有深深插进他的心窝,而是砍在左肩。
无情刀学会了留情,人是否也一样?
他浅笑,不用辩明真伪,已经足矣。
但繁韵却无法容忍她的失误!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都恨自己为何不是将刀刺穿他的胸膛!
到了如今,那该死的善念还要作怪么!这样残暴不仁的恶徒,还需要跟他讲人性嘛!
心一横,再次举起刀。
怎知他却忽然站起,背转身去。
“对不起,我又耍了你。”他轻描淡写的笑语,想招来她更多的恨意。
“你一定恨我死了还不放过你,要拉你陪葬。如果我说这不是我的本意,你也不会相信。我说过,没人可以再强迫你。我也不能。”
尽管肩上的伤已经折磨得他够呛,但他仍逞强的动手去搬开座位下的石板。
烤得烫手的石板,他竟一点不觉得热,反觉得有点微凉。
在石板下面,有个通道。为了以防万一,每栋房屋的一楼都有固定的秘道,通往不同的地方。
“不想死的话,就快走。你已经自由了,从今往后都是。”
他潇洒的回眸,向她展示着自己的大度。上扬的嘴角,放射出不恭的神情。
繁韵愕然,全然没料到他会这般做。
“这真的是秘道?那你为什么不逃?”不相信的质问,引来他张狂的笑声。
“哈哈哈……我的善念在你眼中真是如此不堪吗?真是可悲……”他陡然偏过头,“如果我想逃生,又何必困锁在此。”
“可我伤了你,为什么你还肯放过我?”
“因为你活着,比我更重要。”
繁韵再次愕然,一阵揪心。原以为那七枪已经销毁了一切,结果却并非如此。曾被冻结的情感似乎又开始苏醒,企图死灰复燃。
不行!她偏执的甩开这些杂念,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别再看他!这只不过是兔死狐悲的情感作祟,一段无关紧要的怜悯。
她不能再被动摇了!
视线强制转移,只盯住那条幽黑的秘道。求生的欲望瞬时升级,战胜了所剩无几的留恋。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小云还在等着!
就算是天大的陷阱她都认了!只要现在能逃出去!
繁韵不再犹豫,飞身跑向秘道口。
肩部不小心被她碰撞。她没留意,他假装不知;
心也忘了疼。
他迟缓地低下头,漠视着脚四周被一片血色浸透。而那道早已掠过眼际的身影,最终连一记眷顾的回眸都不曾赠与。
她生,他死;是天意。
他爱,她恨;是注定。
无怨无悔,无欲无求,谈何容易!
凭什么他就不值得被她在意!哪怕一秒也足够追忆!
宇田雅治啊——你真是太可怜,太可悲了!
军国路生前未曾走完,便到了尽头;钟爱的女子空得其身,心却归属他人!
无论作为军人还是男人,你都是一败涂地,惨不忍睹!
抽起刀吧!
死也要死得体体面面,不辱武士的尊严!
尾声
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武汉晨报第一时间发布消息,报纸被抢购一空,人人奔走相告,敲锣打鼓,鞭炮声一炮接一炮,大家都在拼命宣泄着这漫长而艰苦的八年中,所受尽的屈辱与悲愤。
胜利了!终于迎来了胜利!
江城八年来首次引发全城游行。
整条街,整条道,随便一个角落都塞满着欣喜若狂的老百姓;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把臂同呼,高声呼喊着祖国的名字,胜利的狂呼。
甚至不少人冲去日本宪兵队驻守过的地方,狠狠拔下他们的太阳旗踩了又踩,最后付之一炬,烧成灰烬。
日本帝国主义的痴心妄想,最终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在日本军沮丧的被迫赶出中国,赶出国际舞台的同时,那些在前线奋战到最后的中国战士们,也纷纷回归自己的家乡。
只是大喜过后,无人不悲,无人不放声恸哭。
胜利姗姗来迟,背后垫付了多少尸骨,多少生命,多少骨肉离散,家破人亡的惨剧。
索性,胜利总算来了,尽管太迟。
彦骁宇是最后一批回武汉的战士,七年来,他屡立战功,表现英勇,破格得到上级的提升与褒奖。
这本来是该高兴的事儿,可他又能对谁报喜呢?
端详着眼前这座尚未修建好的烈士纪念碑,他耐心的从中寻找到他熟悉的名字。唯有这样,他才能把他的喜,他的悲,全部告知他们。
终于他找到了。
——繁熙,繁韵。
摸着石碑上的名字,尽管早已知道,一时仍是无法接受这沉痛的现实。
繁熙,原打算回来和他痛饮三天三夜,无醉不归!然而最终却是他先行一步,成了烈士。
名号响亮,可他宁愿,他还活着。
当年的好兄弟,如今却只能阴阳相隔,以酒祭人。回想起来,怎能不伤感,不动容。
而繁韵,竟也离他而去。就算他带着为她构建一个家园的梦想回来,又有何用?伊人已远去,音容何处寻!
但是他们可以放心,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云。纵使没有父子血缘,却已是他的儿子,不是亲子,也定当以亲子相待。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初次见到小云的情形。
老吴一说这是他的儿子,那蜷缩在被窝里孩子竟跳下床,伤心大哭的跑来拽住他的衣角。
哭喊着:爸爸,妈妈舅舅都不要小云了!你不要不理小云,不要丢下小云一个人!
男人大丈夫,打仗杀敌,他从没怕过,也没哭过。可那一下子,他眼眶都红了,心像被揉碎了一样疼。
那时候他就发誓,如果不好生抚养小云长大成人,他不配作个男人。
回家的途中,他特意给小云买了个小泥人。
虽然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喜欢,但他尽量去学着做名好父亲。
好在小云是个很乖的孩子,见到爸爸给他礼物开心得不得了,围着家里绕圈圈。
彦骁宇看他高兴的模样,自己也安慰不少。
忽然小家伙一下跑到他跟前,一本正经的问:
“爸爸,我以后也能当军人吗?”
“怎么?你也想当名小战士?”他刮了一下小云的鼻子,笑盈盈的说。
“嗯!我也要当像爸爸这样的军人!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还可以去打日本鬼子,替妈妈和舅舅报仇!”
小云的话陡然令他一怔,他抱住小云,认真的说:“小云,你知道什么叫报仇吗?”
“知道!就像蚊子抢了我的馒头,我再去枪他的馒头咯。”
“傻瓜。你还小……”他轻声哄着,想来不过是孩子话。
但小云却是无比认真,噘着嘴巴老大不乐意。
“我不小了!我已经六岁了!可以和爸爸一样去打仗,当抗日英雄啦!”
“什么话!都是谁教你的!”语气重了点,差点把小云吓倒。想来小云只是个孩子,他实在不该说太重的话,语调又柔和下来。
“听爸爸说。战争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你还小,长大会明白的。”
他还欲再说下去,小云的小伙伴们突然来院子找小云。
孩子总归玩心重,也不管大人还在说教,撒腿就往外跑。
“小云,你爸爸真的是将军吗?”
“听我叔叔说,小云爸爸打过小日本呢!”
“那当然啊!我爸爸可是真正的抗日英雄!以后我也要当将军的!”
“哈哈哈!那我也要我也要!当将军肯定很好玩!”
“好哇!我也要啊!”
孩子们的笑声越来越远,稚气的话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散。不注意,也就忘了。谁会在意孩子的话呢?
其实彦骁宇也可以不去在意,但小云的身世毕竟不同。听见他说要去抗日的话,心里就堵得慌。
唉,何必庸人自扰呢。
小云日后有他自己的人生,有没有身世,他都一样要长大,甚至会比其他孩子更健康快乐的成长。
很多事情不一定非得弄个清楚明白。知道与不知道,只差一字,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局。
知道是否就更快乐一些?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在彦骁宇看来,小云既然姓彦,就是他的儿子。所谓的身世,根本无关紧要。在他的理解中,不知道远比知道要来得更幸福些。
他叹口气,迈出院子才发觉,天色已是黄昏。
血红的晚霞,将缓缓垂落的太阳包裹其中;像一层遮羞布,挡住狼狈落幕的日头。
是啊……
一天,又过去了……
(还有一篇特别番外,明日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