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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李亚峰有些不满地抬起头问,“我不是说过在我吃饭的时候不要来打扰吗?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
“李亚峰!你怎么能这样!太没礼貌了吧?”旁边的姜冉义正词严地呵斥着。
“我说姜冉,这你可不能怪我们老大,你想啊,他这几天都忙成什么样子了?说白了,事情搞到这个地步可有一大半是为了你,现在我们老大之所以还忍着没爆发出来,无非不就是因为每天能和你在一块儿吃上几顿饭?老钱连这点儿权利都要从老大那儿抢走,那老大还能不急?”王信冲姜冉做个鬼脸,又一次泄了李亚峰的底。
“王信!你少说几句没人会拿你当哑巴卖了!”李亚峰笑着捶了王信一拳——这一个月来,王信有事没事就拿李亚峰对姜冉的心意开玩笑,李亚峰开始的时候还记得脸红脖子粗地否认,到了后来索性不管了,反正这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钱爷爷,别理他们,有什么事啊?看您跑得气喘吁吁的,到底怎么了?”姜冉转头冲钱十千笑吟吟地问。这些日子以来,姜冉早就习惯了来自王信的取笑,虽然有时候自己还是会不住地心跳,但顾左右而言他的本领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了。
“是这么回事。”钱十千小心翼翼地回答,“就在刚才,国际红十字协会派了几个人来。”
“那又怎么了?”李亚峰伸筷子夹起最后一块炸豆腐,塞到嘴里,含含糊糊地问。
“是没怎么,可他们也太不象话了!”钱十千愤慨地说。
“老钱,你倒是说明白了,他们怎么不象话了?”王信开始感兴趣了。
“王师,您不知道,他们居然给祖师爷送来了一张医学博士证书!”钱十千一生气,也忘了要必恭必敬,大声骂了起来,“这帮小兔崽子真是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他们居然敢给祖师爷发什么狗屁证书!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他们哪儿来的资格?这天底下哪儿还有人有资格评论祖师爷的医术啊!还反了他们了!简直是买咸鱼放生——不知死活!”
“得得得,老钱,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就这种小问题你们几个去说说不就完了?……嘿,我说,不对啊,你这歇后语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我怎么成咸鱼了?”李亚峰一乐。
◎◎◎
这些天来李亚峰一直在给人治病,别的事情——什么记者啦、电视台啦,又是什么省市领导接见啦——都交给那些老中医们去处理了,嘴上说是怕耽搁了病人的病情,实际上是不愿意早早出头露面——过过嘴瘾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事情搞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难收拾了,在想出什么好办法之前,李亚峰认为自己还是不要主动去出风头比较好。
这些老中医倒也都好使,别看一个个的冲着李亚峰都“祖师爷、祖师爷”地喊着,那叫一个心悦诚服、诚惶诚恐;可一转身换了别人就都是另一副面孔了,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气粗,对谁的脸色都像是挂了霜的茄子,把那些记者全挡在门外,任你说破大天也进不来。
也有些聪明过头的记者想要装病住进省中医来探探风声,可现在省中医里的医生都是什么人?全中国的权威中医几乎都在,在这些给人治病治了一辈子老得成了精的人物面前,谁装病能瞒得过去?那个以前外号叫“老神仙”的张笑天老张头儿发了话,凡是想装病进来打扰祖师爷行医救人的家伙,先灌他一贴浓浓的巴豆汤再说——也奇怪了,不怕死的记者好找,可不怕拉稀的还真没几个,在三名记者不得不重伤退下火线之后,倒是没人再敢打装病的主意了。
用记者们的话说,这些老中医都是属铜豌豆的,整个儿一“捶不扁,炒不爆,蒸不熟,煮不烂”,就算是长了一副铁齿也得硌得满嘴流血。
连无孔不入的无冕之王都没有办法,就更不要说别人了,本来名医就不好惹,现在又成了群,即便是闻讯而来的省长也被挡了架。就这样,一百多位名中医在一百四十七岁的老张头儿的带领下,简直把李亚峰当成活菩萨给供了起来,李亚峰随便一句话都被人当成令箭去用,居然还百试百灵——这除了要归功于李亚峰的辈份够高、医术又更加了得之外,令人意外的是,李亚峰的年龄更让这些老中医对他倍加怜惜——大多数的老中医都是这样想的:“祖师爷医术再高,可毕竟还是个娃儿,现在成天价累成这个样子,要是俺再不多帮衬一点儿那咋行!”
曹暮和王信虽然不懂医术,但也沾了人在华佗门的光,被这些自己平时怎么着也得喊“爷爷”的老中医们一口一个“曹师”、“王师”地叫了起来,原先设想到的替李亚峰打发找茬儿的人物等等问题都被老中医们忙完了,两个人成天除了跟在李亚峰身边看着之外什么事也没有——本来曹暮和王信还想回家,但他们很遗憾地发现,自己只要一出省中医,立刻就会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包围,什么事儿也干不成。这除了让曹暮和王信祈祷自己的父母不要遇到同样的事情之外,就只能在省中医里乱晃了,很显然,他们的祈祷是一定不会实现的,别说他们的父母,这一个月来,就连十七年前为王信接生的妇产科大夫都被记者们“拜访”过了。
在李亚峰身边呆烦了又实在是无事可做的曹暮和王信索性在省中医里面各要了一个房间,两个人躲在里面学习——曹暮的主攻方向是从神农谷的华佗门禁地里记下来的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术,搞得成天房间里雷鸣电闪乌烟瘴气;而与曹暮相比,苦修武学的王信平时倒是安静得多,只不过一个人在房间里比划招式罢了。不过,他吃多了从神农谷带回来的灵药,搞得内力越来越是高明,也不知怎么的,每突破一个关口就会不由自主地长啸,一啸就是将近一小时,在这一小时之内,以王信为中心,半径三十公里之内,除了王信的破锣嗓子之外什么也听不见,成了雷州的又一大奇闻。
◎◎◎
匆匆打发走义愤填膺的钱十千,吃完饭的李亚峰又冲姜冉开始了这一个月来的例行抱怨——这已经成为了这些日子以来李亚峰唯一的幸福。
“姜冉,算我求你了,你就不能改改口?你是我朋友,咱们两家又是世交,怎么说你和我辈份不都一样?他们冲我喊‘祖师爷’,就算不喊你‘祖师奶奶’,可你也别再冲他们叫什么‘爷爷’了好不好?不光我这儿别扭,他们也别扭。你看,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全都省略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得了吧你,祖师爷?你算什么祖师爷?装模作样的,让人看着就生气!”
姜冉错不过李亚峰的母亲李美云的拜托,给李亚峰送了一个月的饭,反正在寒假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做,有时候也在旁边看看李亚峰怎么给人治病,倒是和李亚峰越来越熟了,说话也没了一开始那么多的顾忌。虽然心里知道李亚峰对自己有些“意思”,但只要李亚峰自个儿不把话说破,不管别人怎么看,姜冉对现在这样比较说不清楚的关系虽然没办法却也不怎么反感。只是李亚峰老是冲着别人端起“祖师爷”的架子来这一点让一向敬老尊贤的姜冉有些看不惯——看李亚峰给人治病看多了,刚开始的惊讶和佩服早就没了,药到病除成了理所当然,在姜冉的意识里还真没怎么把李亚峰当成个人物。
“这……这你也不能怪我是不是?我就是他们的祖师爷啊!就算我不在乎我自个儿,可我总不能把自己的辈份往下降吧?你让我师父怎么办?要是我跟着你也喊他们爷爷,别说我师父不干了,就是他们也得吓死不是?还是你改口得了,要不然,你委屈一下,就跟曹和王信似的,让他们叫你‘姜师’?……啊,不是,我……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亚峰的“僵尸”两个字一出口,王信在一边立刻哈哈大笑,姜冉本来正在收拾碗筷,柳眉一竖,就要把手里端着的盘子往李亚峰头上扣。
“李亚峰,你……你……”姜冉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一想,自个儿也乐了,“真拿你没办法!算了吧,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少在这儿让人生气!”
姜冉这一嗔一笑让李亚峰差点儿魂灵出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口吻更让李亚峰受宠若惊,一时只想让时光停在这一瞬之间直到永远,又想和姜冉多相处一会儿,没话找话地自个儿往下说了起来。
“那……那什么,还是先等等……反正也不急……”
“不急?你不急,病人可急!”姜冉正色说,“我知道你辈份高,有本事,行了吧?可越是这样你不得越是多出力才行?”
“姜冉,我们老大够意思了。”王信打抱不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一个月了,老大他可是除了吃饭之外什么也没干,连睡觉都省了……他从生下来就没这么卖过命!这还不是为了你……老大!你打我干什么?”
“李亚峰……你……王信说的也对啊,你一个月都没睡觉……这……你身体没事儿吧?别把别人的病都治好了,你自己倒躺下了。”听王信这么说,姜冉眨眨大眼睛,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李亚峰被姜冉这一关心,就好像连着吃了十七八个朱果,从脚后跟舒坦一直到头发稍儿,“你不知道,我会炼气,我每天不是打坐两个小时吗?那就顶睡觉了,比睡觉休息得还好呢!你放心,啊,放心就是!”
“放心?放什么心啊,你这人说话一会儿一变,没个准谱儿,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个月还说什么没出师,不能给人治病,一转眼儿就成了什么……什么来着?华佗门第九代门户执掌?你敢骗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姜冉倒是真的把心放下了,语笑盈盈地看着李亚峰,琢磨着从李亚峰嘴里再逼出点儿什么来。
“姜冉,姜大小姐,算小人怕了您成不成?小人不对,小人有罪,小人罪该万死成不成?不是小人不说,是小人没法儿说……再说了,就算小人说了,您也得信才成啊?要是换了一个多月以前,小人突然跑到您跟前儿去说咱们两家是世交,小人是天下第一神医,您还不得把小人当疯子给一脚踹死?”
李亚峰打躬作揖,嬉皮笑脸——跟姜冉处得熟了,李亚峰的态度也逐渐可以放开了,心里明白,不管嘴上怎么胡说,只要把该办的事情——也就是姜冉认为自己该办的事情——办好,姜冉还是会很高兴的。
“看你这副样子!没个正形!”姜冉把手一甩,一背身,佯装生气的样子。
“姜冉,这话可像是我妈常冲我说的,怎么你也这副腔调?怪不得曹说你是党章外加法律大全。”李亚峰有点儿忘形了。
“看你再给我胡说!”姜冉回身,刚作势要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说曹暮?曹暮怎么不在呢?你们三个不是形影不离吗?怎么从昨天晚上就不见他人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王信终于插上话了,“老大和我都挺奇怪的,他那间房间里也没他,照说他也应该不会回家,就是回家也得打声招呼是不是?可就是找不着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你说他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王信,你罗嗦不罗嗦?三个字,不知道!不就完了?”李亚峰打断了王信的话,笑着说,“曹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跑丢了?姜冉,你就不用担心他了,他比你想象的可要厉害多了。真的。”
不管怎么说,李亚峰对曹暮还是充满信心的。
“那就好,唉,算了,不理你们了,你们一个个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大本事……和你们比起来,我还真是什么也不会呢。”不知怎么的,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姜冉在李亚峰这兄弟三个人面前不但摆不出平时高傲的样子,有时候还有点儿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可别这么说,我们几个特殊,真的,你要是想学,什么我都教!”李亚峰顺杆儿就爬。
“什么学不学的,就是我想跟你学什么,你也得有时间才行啊,现在你哪儿有空啊?”姜冉眼睛一亮,马上又失望了。
“我看没什么问题。”李亚峰立刻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了,“王信,咱们都忙了一个月了,效果怎么样?我看已经差不多了吧?”
“老大,其实三天前就差不多了。”王信拍拍脑袋说,“本来我早就想说了,可我和二哥这几天都练功入了迷,就给忘了。按我和二哥给病人分的类来看,‘马上就要咽气的’已经没有了,‘别人治不了的’也差不多了。”
“这么快?”李亚峰吃了一惊,“不是好几万人来着?”
“其实哪儿有那么多啊。”王信摇摇头,“老大你看,老张头儿带着他们那帮人,把在别的地方也能治的病号都拒之门外了,这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然后,你是按照他们分的类别治的对不对?每一类病人你都看了至少三个了,要不然怎么连那个被咱们下了屁药的梁启金都轮上了?你一边治病一边讲解药方,我是没听懂,可轮班在你身边的那些老家伙们连录音带录像,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几天,他们按照你说的,试着治了不少得癌症的病人了,效果都还不错。就是你现在撒手不干了,我看,就凭他们也能撑起来。”
“靠!你不早说!”李亚峰一蹦三尺高,“老子自由了!……啊,不是,姜冉,我……我是高兴。”
“得意忘形!”姜冉不以为然地说,“李亚峰,你可别以为这就完了。没错,你这几天是把聚在雷州的这些病人看了不少,包括艾滋病在内,各种不治之症你都开了药方,那些老中医也从你那儿学了不少……其实,他们比你可厉害多了,人家可是给人治了一辈子的病,只要知道了该知道的,人家的本事比你可大!”
“那不就完了?”李亚峰疑惑地问,“既然这样儿,那还有什么事儿啊?”
“你总不至于以为在一个月之内你就把天底下所有的疑难杂症都给治完了吧?”
姜冉笑着给李亚峰提醒,“你成天忙着给人治病,他们送来一个你就治一个,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告诉你,现在,你可是红透半边天了,全国哪儿有不知道小神医李亚峰的啊?噢,不光全国,刚才钱爷爷不是说连国际红十字协会都给你送医学博士证书来了吗?现在啊,小道消息满天飞,这就快把你夸成神仙下凡了,你没看他们给你送的那些锦旗?上面都写着些什么?‘华佗在世’都是轻的,动不动就是‘祖师出山,人民之福’!你都成什么了啊……对了,听说国家主席还要亲自来看你呢!还有人说,哪怕没有那些药方,就凭你这几天治病的成绩,恐怕今年的诺贝尔医学奖也非你莫属。你想啊,这样一来,那来雷州找你看病的人不就更多了?说实话,这些日子你治的病人还没有来雷州的病人的十分之一多呢!把那些老中医都累坏了——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是怪物啊?”
“姜冉,你……你的意思是……让我一直在这儿等着给人治病?好家伙,你是想让我把我的青春埋葬在医院里啊?就算是你天天给我送饭,那我也不干!我可跟你说,要不是你的面子,我才不费这个劲呢!你以为好玩儿啊?都快把我累死了!”李亚峰急了。
“所以啊……我觉得你该想个办法……”姜冉欲言又止。
“你要是有办法那还不赶紧说?现在曹又不在这儿,我也没个人商量……咳,就算是他在,我最近发现他的主意一个比一个臭!也指望不上!……我倒是想自己沉下心来好好想想来着,可你说,就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