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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挣扎的坐起身来,发现全身酸疼。她皱着眉活动四肢,看见身上有几处轻伤,不过都已经受到完善的护理。抬起头来,发现自已已经回到东方集团的总部,此刻正躺卧在她柔软的床上。
“你要是再不醒来,主治大夫就会被老爸给生吞活剥。他总是不相信你只是因为碎石的撞击而暂时昏迷。在瓦雷斯,他一看见你昏倒在碎石之中就疯了,急着要带你回来台湾治疗。”东方倾国莲步轻移的走过来,端着一盅养身的参汤,还没走近,汤匙就被父亲抢了去。她耸耸肩,对于父亲对妹妹的溺爱只能偷偷一笑。
旁人闻之色变的“商业帝王”,在这时也只是个宠溺女儿的父亲。
“我昏睡多久了?”倾城问道,乖顺的喝下父亲用汤匙舀到唇边的热汤。
她紧盯着父亲瞧,心中纳闷,为何只是分开短短一个多月,原本最熟悉的父亲竟在此刻看来有些陌生?
东方旭皱起眉头。“两天,整整两天。医生说你的身体很虚弱,甚至还有残余的毒素,怀疑你被人下了毒。”他不悦的说道,眼神里流露出愤恨。“都是官方迟迟不肯行动,才延缓了对你的救援。该死的,在你被掳的那些日子里,我天天作着恶梦,害怕那些罪犯会杀害你。”
倾国在一旁坐下,对父亲满腔的又爱感到有趣。“老爸,你冷静一些吧!不论怎么样,倾城现在好端端的回来了。”她的视线落在妹妹身上,几经审视后缓慢的蹙起眉头。
一个多月不见,倾城身上似乎有了一些改变。她变瘦、变憔悴了些,但是眼眸里闪动着不似以往的光彩,原本的高傲消褪了些,增添沉稳的气息,历劫归来,她的眸子平静得异常。
这些日子来,倾国不敢去细想妹妹在那些罪犯的手上会遭到什么折磨与羞辱。但是如今看来,不论她经历了什么,那些事情让她成长了,那双眼眸是属于女人的,有着属于女人的温柔与急切。
“要我怎么冷静?我一想到那些罪犯胆敢来强掳倾城,让她受到这些折磨,我就想要把那些人大卸八块。”东方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野蛮的满足。“除了在瓦雷斯就已经死去的,其余所有人都要受到制裁,而我要让那些始作俑者后悔曾经伤害过你。”
倾城的身子僵硬起来,乌黑的眸子看着父亲,手指抓紧柔软的被单。“那些罪犯呢?”她轻声问道,有些害怕会听到死亡的消息。
“除了雷厉风,其他都交给官方了。”他轻抚女儿的脸庞,眼眸里有着坚决与疼惜。“不论在瓦雷斯发生什么事情,那都过去了,把那些事情当成是一场恶梦,你现在已经安全的回家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恐惧抓住她的心脏,她避开父亲的视线,因为担忧而难以呼吸。太过清楚父亲嫉恶如仇的性格,对于所有罪犯,父亲从不留情,更何况是掳走她的雷厉风?父亲大概连作梦都会想啃他的骨、吸他的血。
倾国看着妹妹的脸色比刚清醒时更加苍白,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漫流过心间。她缓慢的靠近床边,心中带着疑惑。
为什么在听见雷厉风的名字时,倾城的脸色会变得如此怪异?在妹妹脸上,她看不见对于雷厉风的恨意,反倒看见隐藏在苍白之后的极度担心。难以理解倾城会如此的关心那个罪犯。
其实,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不只这一桩。
在瓦雷斯的那场战役中,当城堡整个塌陷,众多的人在废墟中寻找着倾城的身影。最后在殿堂的碎石之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妹妹。她身上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没有任何的严重伤痕。以战役的盛大,以及其他人的受伤情形看来,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倾城似乎是受到最完好的保护,那个传说中恶名昭彰的雷厉风也昏迷在她身旁,紧紧的拥抱着她,用身体替她挡开了碎石的撞击。双臂将她拥抱在胸前,像是守财奴抱着今生最后的财富,怎么也不愿意放手。
那个情形让倾国记忆犹新,那么紧贴的姿态,让她无法联想两人的关系仅仅是短暂相处的罪犯与人质。父亲分开昏迷的两人时,倾国心里有点疼痛,像是看见挚爱相守的情人被人分开般惆怅。
她本来还在嘲笑自己太多愁善感,但是看着倾城的表情,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是否真的灵得有些可怕。
“那个雷厉风是否能够随我处置?”倾城谨慎的开口,不敢流露太多的担忧。她敏感的发觉姊姊正在观察她的表情,姊妹两人从小就亲密,她有种想掩住脸的冲动,让姊姊不能查看出什么。
东方旭点点头,眼光在看着两个女儿时是十分柔和的。他心里其实有着罪恶感,因为他的关系,两个女儿才会从小就危机不断,而倾城这次的被掳,几乎让他懊悔到极点。要不是还有些许的理智,他真的会盲目的答应恐怖组织的一切要求。
“他被关在地下室里,已经被捆绑在墙上,再也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威胁。你要怎么处置他都行,我跟官方已经有过协议,在官方纪录上他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他看着心爱的女儿,以为她被那些折磨吓坏了。
倾城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陷进柔软的床垫中,状似平静的闭上眼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她紧张得几乎要休克,心脏在胸腔中激烈跳动着,撞击肋骨到有些疼痛的地步。
东方旭爱怜的拍拍女儿,转身往门外走去。每一个步伐都是坚毅的,有着不容旁人质疑的王者尊严,他有着天生的气势,能让众人臣服,嫉恶如仇的性格让他成为正义的代言者。
直到房门被关上后,倾城才睁开眼晴。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是姊姊倾国那张清丽容颜的特大号特写。她作贼心虚的吓了一跳,咬住唇没有喊出声音。
“装睡吗?你已经睡了两天,难道还睡不够?”倾国靠近妹妹的脸,微笑的问。
这个微笑是装出来的,她仔细的看着妹妹,心中有种难以形容的淡淡悲伤。有见倾城睁开眼睛的瞬间,有着急切的火焰,彷佛迫不及待要去会情人的女郎,她的心几乎沉到谷底。
她的直觉甚少出错,但是这一次她真的希望自己是在胡思乱想。她高傲美丽的妹妹怎么可能会对那个罪犯……
倾城匆促的笑着。“我只是有点累了。”
“是吗?”倾国敷衍的回答,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我本来还在想,要不要给你机会去报仇的。雷厉风被抓回来后,就囚禁在地下室里,老爸跟哥哥轮流把他修理得亮晶晶,加上他原先所受的伤,大概还剩下几口气。”看见妹妹整个人跳起来时,她几乎想闭上眼睛呻吟。
雷厉风跟倾城之间的暧昧,并非是她胡乱瞎猜,是的确存在的。
“他还好吗?”没了父亲在一旁,倾城再也顾不得了,急切的问着姊姊。
倾国暗暗叹气。“一个罪犯落在东方家手里能好到哪里去?老爸几乎要杀了他,而哥哥要不是碍于嫂子的情面不敢杀生,雷厉风大概早就变成一团肉酱了。”
恐惧在撕裂她的心,她要频频深呼吸才能够勉强不在第一时间内冲出房间去寻找他。她茫然的下了床,感受到血液里在呼唤着,急切的想再见他一面。
在那些日子里,他的确在她身上、心上都留下了某些东西。而那些东西随着岁月,以及他的所有举止做养分,终于萌芽茁壮,让她即使回到熟悉的世界,却仍旧对他念念不忘。在听见他被父兄折磨时,她的心疼痛得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往门外走去,没有发觉到甚至忘了穿上鞋子。
“你要去哪里?”倾国在她背后问道,克制着那股想要拥抱妹妹的冲动。
倾城的身子僵立在原地。“我想去看看雷厉风。”她混乱的脑袋理不出任何合理的思绪。想啊想啊,她在心里喊着,想要说出一个好的理由,不让姊姊起疑。“爸爸说可以将他交给我,而我打算亲自去报仇。”她说出一个破绽百出的理由,转身就想离开,没想到身子却被拉住。
“赤手空拳,只穿着睡衣,甚至没有穿鞋的,你就想去报仇吗?”倾国缓缓说道,叹息一向聪明的妹妹在此刻变得如此愚昧。她自墙上拿下一把锐利的日本刀,将刀柄放入妹妹冰凉的手中。“不论何时,记得好好保护你自己。”她一语双关的说道,转身面向窗外的灯海,不再看倾城的面容。
倾城猛然抬起头来,只能本能的紧抓住那把沉重的刀子。她不知道姊姊究竟看出多少,她的遮掩只是更加暴露了心中的焦急,更何况女人的秘密永远瞒不了女人,甚至在她还没认清的时刻,她的矛盾与选择,天使与姊姊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了。
没有道谢,只是看着姊姊的背影几秒,倾城转身往外跑去。
倾国在原地紧闭着眼睛,双拳紧握在身侧。她怀疑,从此之后,这一生或许再难见到倾城了。她那个美丽高傲的妹妹早已经被雷厉风掳走了心,不可能再回来。
地板是沁凉的,而她没有感觉,只是急促的奔跑着。知道东方集团的总部有精良的监视系统,她的行动很快的就会引来怀疑,她没有多少的时间可以浪费。
来到地下室,倾城因为其中的寒意而颤抖着。
灰暗的墙构筑成狭窄的房间,地上有着斑斑血迹,看上去怵目惊心。一个高大的男人衣衫残破,双臂被扣在墙上,金属扣环牢牢的绑住他的双手,甚至紧到造成伤口。血冉冉从手腕间流下,经过他身上无数的大小伤口,汇集成一道小小的、红色的河流,漫流于地面。
她倒吸一口气,因为认出他而全身打颤,双手因为发抖而无法握住沉重的日本刀。
雷厉风的身上全是伤痕,在瓦雷斯为了保护她,碎石撕裂了他的衣衫与皮肤,而她的父兄则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留下愤怒的证据。他的头软弱的低垂着,眸子紧闭着,脸色苍白如纸。男性的薄唇因为过度干燥而干裂,些许鲜血沿着额头滑落。
她的来到,让他惊醒。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了,从瓦雷斯被捕之后,东方家的两个男主人把他当成沙包,惩罚他竟敢掳走倾城。而在他冷笑的承认在瓦雷斯占有倾城之后,那两个男人更是完全失去理智,把他打得只剩一口气。
长时间被捆绑在墙上,他的全身肌肉疼痛而麻木,而长时间的失血让体温流失得更快,每一次因为疼痛而昏厥,他都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对一个已经绝望的人而言,死亡反而是他所期待的。
其实内心的深处还有一个埋藏得很深的渴求。明知道不可能,但他就是还想见她一面,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在他受尽那些折磨,这是支撑着他的唯一念头。然而她一直不曾出现,他从原先的期待,到现在的绝望,肉体的疼痛不留减少,却比不上心中的痛楚。他几乎想放声大笑,嘲笑自己的天真。
她已经得到安全,又怎么会想再看见他,回忆起在瓦雷斯的一切?他在想念她的梦境里叹息,却听见奥妃丽雅的嘲弄。
所以当他睁开眼睛,竟看见倾城站在他面前时,他一时片刻无法分清楚这是现实,或只是一个因为过度思念而变得太过真实的幻影。他饥渴的看着她的身影,血液流进他的眼里,带来些许刺痛,而他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专注的看着她。
她还是那么美丽,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修长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纤细的双足是赤裸的。漆黑的眸子有着复杂的情绪,仍旧饱含惯有的骄傲,温润的唇紧抿着,素净的脸庞有些苍白。
当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那把日本刀时,一阵冰冷席卷了雷厉风,他的眼眸变得冰冷,深情的凝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尖刻的嘲讽。
“你终于决定来完成你父兄未完的工作妈?”他勉强发出声音,听见心破碎的声音。
他仍记得森林里的那一夜,他用自已的性命交换她的心甘情愿。现在她要前来提领应该属于她的东西,或许就用那把锐利的日本刀刺进他的胸膛。
怎么还能抱持期望?从第一次见面起,当两人交锋时,她总不停的提醒他,总有一天会取他的性命,而短短的时间内,他们的身分全然改变,他成了她眼前的囚犯。
倾城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各种情绪在心中翻腾着。她想起那些誓言,一句又一句,当她起誓时,是多么的笃定,信誓旦旦的说着只要有机会就会执行正义,亲手解决他。
总有一天,我们的地位将会全然相反,我要设他受尽一切酷刑,之后再拿刀亲自了结他的性命。
这是她说过的承诺,命运之神帮她完成了前半部,却将后半部留给她自行决定,看她的那些誓言是否真能兑现。记得在起誓时她对他简直恨之入骨,但现在看见他受刑,却没有任何报仇后的快感,她的心竟激烈的疼痛着。
她跟他之前的差异如此巨大,因为那些罪恶,她不顾一切的抗拒着。但是心内的城墙却由得那些黑暗里的悲哀,以及他的蛮横与温柔,缓慢的崩解了。总以为两人是各自站在极端上,怎么也难有交集,奈何这个世界是个圆,任何人与事的绝对都将成为最贴近的彼端。
与他相遇起,情感都是激烈的,激烈的爱与恨之间却有着斩不断的关联。白昼与黑夜,总还有浅浅交叠的片刻,当各自走出所属的世界时,除了对方的怀抱,就注定无处可去。
日本刀握在手中,沉重而冰冷,她再度往前踏近一步。太多的盲点,而她到了不得不决定时,才看清自己的心。
他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那把光亮如雪的刀子。“你是不是要换把刀子?若要折磨我,用这么锐利的刀,很快的就会失去乐趣的。”他冷笑的说道,压抑住从胸中逸出的叹息,认命的闭上眼睛。
他听见刀刃在震动的声音,却没有感觉到刀子刺进胸膛时的疼痛。相反的,刀子落地的声音响彻室内,还来不及张开眼睛,他感觉到柔软的身躯靠了过来,给予他冰冷的身躯温暖。温润的唇紧贴上她的,珍贵的甘霖从她口中缓缓哺人他干燥得快要焚烧的口腔,滋润了他干裂的唇。
雷厉风贪婪的吞咽着她喂来的水,直到全身的力量逐渐涌出。当倾城解开绑缚他的金属扣环时,他高大的身躯像是失去骨架的泥人,颓然倒进她的怀抱里。
“你的命是我的,而我不许你死。”她贴附在他的唇边轻声说道,眼眸里闪动着坚决。
其实在城堡颓倾的那一夜,她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那晚颓倾的不仅仅是城堡,还有她心中的那道墙,固有的观念毁灭了,她眼中只有他的存在。
芷瞳所说的话还在耳边,怎么也忘不了。道德与正义总给予她太多的枷锁,但是身为女人总没有太多选择,就算是雷厉风所背负的罪孽会吞噬她,让她再也不能出现于光明之中,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她不会有任何后悔。爱上恶魔的女人,注定要跟随着他落入深幽的黑暗中。
“我一直很傻,不停的自欺欺人,拚命说服自己你只是个罪犯,而我不可能会爱上一个罪犯。”她抚摸着他的脸庞,笑容坚决而美丽。“就像是你所说的,说绝对只会触怒命运之神。当我因中毒昏迷,你在我耳边不停唠叨时,我就再也守不住内心的城池。女人能够要求的有多少?一份爱情,一个专心的情人,而你给我的是你的全部。我听见你所有的话语,却仍想逃避,放任两个人都心痛。”她摸索着他身上的伤,悄然叹气。
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让步,天晓得这个决定让她多么痛苦。原本的世界与他是绝不可能取得平衡,她的世界里容纳不下他,她的父亲会在第一时间内杀了他,好断绝女儿的疯狂念头。
雷厉风没有办法言语了,他紧抱着心爱的女子,像是收到一项最珍贵而难得的礼物。太多的情感在心中成为滚烫的液体,将他身边的黑暗融化。
“我没有资格──”他的唇被她点住。
她微笑着,没有任何的迟疑。“我只要一句话,这句话就足够给我无穷的勇气。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