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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二郎急得一脑门子汗,拉过手下几个老兵询问,那些老兵笑道:“提辖大人说得不错,打起仗来人山人海,根本分不出号令。只要听着鼓点,跟着大旗往前冲,见人就杀,是脑袋就砍,别管后面,砍到前面没人的时候,性命就保住了。”
武松听得热血沸腾,又问道:“如果大旗倒了呢?”
那几个老兵笑道:“大旗倒了,撒腿就往回跑,别管别人,能跑多快跑多快,只要趁着城门还没关的时候跑回来,就能活命。更不要回头看后面,一回头脑袋就没了。武都头放心,就算死,也是扛大旗和骑马的死得最快,轮不到咱们步兵营……”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把武松的热血浇得冰凉,以前看那些网络小说,说得天花乱坠,主角们几进几出,只要武艺好,想杀谁就杀谁,取敌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没想到实际情况竟然是这样恐怖!
“不行,得弄一些保命的装备,不然刚上阵就死了,还求个屁仙道?还得去找杨戬,问问他是否有保命的法宝。他那个小黑幡,我看挺不错的,不知道能否借过来……”
章楶与众将领议事,直到晚上才散会,武松找到杨戬,说了此事,杨戬笑道:“你放心,章帅比小种相公好说话,咱家把你和鲁达那厮都讨了过来。章帅让咱统领第三军,共三千兵马,设下六个指挥,鲁达是虎翼右厢第三军第一指挥,辖五百兵,你是虎翼右厢第三军第二指挥,辖五百兵。章帅说了,咱们没什么重任,只要保护大旗不倒即可。咱家生怕他反悔,特意立下了军令状……”
武松脑袋嗡的一下,蒙了,结结巴巴道:“哥哥,我的亲哥哥,你还立下了军令状!你知道保护大旗是什么意思吗?”
杨戬有些心虚,道:“难道不是坐在后阵,看守自家的大旗?”
第一009回 鲁达身后的刺青
杨戬虽然是个阉人,但言行举止丝毫没有太监们的小家子气,反而极为豪爽,没等武松点头,便替他应允过来,并且竭力替他争取官职。
种师道的本意只是借武松的虎威,破西夏国统帅嵬名阿埋的万人骑兵大军,也有抬举武松的意思在里面。不过杨戬替武松说话,他反倒愈加看武松不顺眼,只给了武松一个都头的职位,带步兵一百。
种师道将武松丢到步兵营中,心中暗道:“朝廷中党争激烈,司马光主政,洛、蜀、朔三党争权夺利,闹得乌烟瘴气,军中也有阉党捣乱。这武松看起来是个好汉,没想到竟然也是个阉党,在我的军中,休想混出头!”
武松对当多大的官带多少的兵,没有一点概念,他担任领导手底下的人最多的时候,是在小学三年级担任班长,二十来个小屁孩天天造反,烦不胜烦。对他来说,人越少越好。
杨戬这人很讲义气,也不在前面乘马,反倒来到步兵营与武松呆在一起。武松恰好对隐门显门了解得太少,便向他虚心求教,杨戬道:“隐门都是下九流门派,第一大派,当数鬼谷子开创的阴阳家,通晓阴阳八卦,四象五行,你走江湖时看到的算卦先生,多半就是阴阳家一脉,只是他们人虽多,却极为散乱。
第二门是公输家,精通制作机关兽傀儡兽,自号偃师。三国时期,公输家被水镜先生和诸葛武侯打压得厉害,许久不见传人现身,但机关兽威力太强,也不能小觑。至于其他几家,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有的开妓院,有的卖唱,有的玩杂耍,都是跑江湖混日子,不值一提。”
武松又向他请教一些修炼上的问题,杨戬也知无不答,两人聊得愉快。武松心中奇怪,这杨戬也不像后世中说得那样不堪,为人极为仗义,也好说话,怎么后来就变成了奸臣了呢?
他突然想到一事,道:“哥哥,我听闻小种经略相公手下,有个唤作鲁达的军官,可否与我指点一下?”
杨戬听到他用江湖上的俚语称呼他为“哥哥”,不由大喜,用力拍了拍武松的肩膀,笑道:“那是个浑人,嘴里不太干净,理他作甚?”
武松笑道:“我听说他与哥哥一般,也是个豪杰,因此想见他一见。”鲁达鲁智深是他在水浒中最佩服的一个人,梁山起义虽然号称是替天行道,但行的都是杀人放火之事,唯一一个行侠仗义的,便是这个花和尚。
杨戬命人唤来鲁达,那鲁提辖下马走来,一脸的不情愿,隔着两人十几丈远,嘀咕一声“阉人”。杨戬与武松两人都耳力惊人,听得清清楚楚,那杨戬气得暴跳如雷,武松也替他叫屈。
太监本就是不健全的男人,最怕被人叫做“阉人”,鲁达偏偏当面叫出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他连忙拦住处在暴走边缘的杨戬,向鲁达道:“提辖,你背上是否有一身花绣?可否让我看看?”
那鲁达听了,臊红了脸,连呸了两声,怒道:“两个阉人,不三不四,只顾来调戏洒家!”
杨戬冷笑道:“原来你也不三不四,竟然在背上绣桃花,分明是有断袖之癖!”
鲁达大怒,提着月牙铲冲过来。杨戬挣脱武松的手,想要掏出白骨幡,又怕被人认出来是邪道之物,自忖单凭武力又不是他的对手,只得躲在武松身后。
武松见鲁达举起铲子,便要不分好歹的劈过来,连忙道:“我知道你的花绣来历!”
那鲁达立刻收了月牙铲,道:“放屁!我这身花绣,乃是找延安府的师傅纹的,花了整整二两白银,能有什么来历?”突然向武松眨眨眼,转身便走。
武松舒了口气,这鲁达果然粗中有细,发现自己背后花绣的古怪,又不想让人知道,这才给自己丢个暗号。
杨戬在一旁愤愤不已:“咱家说了,这厮是个浑人,平白找他来,反倒被耻笑一顿。兄弟,他耻笑咱家是个阉人,不与他计较,不过把你也连累了,我倒要问问种师道,他这个经略相公还能不能管好手下!”说罢,不顾武松阻拦,冲到队列前头去,与种师道理论,吵得面红耳赤。
种师道正在发愁如何应对西夏国的大军,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杨戬气得要请出圣旨,种师道这才服软,把鲁达训斥一顿。杨戬出了气,只是不知种师道奈何不得他,却把一肚子闷火放到武松身上,对武松更是不喜。
种师道大军开到清河县,在县外驻扎下来,扎下大营,烧火造饭。武松向顶头上司请个假,去城里与白玉莲潘金莲说一声,免得她们挂念。
刚刚进程,便听后面有人叫道:“武都头慢走!”回头看去,却是鲁达大步走来,一脸尴尬,道:“武都头哪里去?”
“我家在此,家里有个哥哥,还有一妻一妾,现在从了军,自然要知会他们一声。”
鲁达面色古怪,嘀咕道:“原来你不是阉党……”见武松脸色不悦,连忙陪笑道:“你说知道我花绣的来历,可是真的?”
“这个自然,你且说说,你背上绣的是什么花?”
鲁达摇头道:“磨盘大小的一朵,我哪里认得?”
武松心里迫切想知道这厮是什么妖怪投胎,心中一动,又道:“你花绣旁边可有字?”
鲁达大喜,道:“有字,有字!”
“上面写的是什么?”
鲁达扭扭捏捏,半晌才道:“我不认得……”
武松吐血,只听鲁达又道:“不过我自己照镜子,把花和字都描摹了下来。”说罢,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武松接过一看,只见那纸上画着一朵古怪鲜花,有不知多少花瓣,层层叠叠,向外绽放,可想而知这朵花必然覆盖鲁达大半个身躯!
那张纸背面写着一句简单无比的偈语,让武松看了半晌无语。只见那句偈语却是:“平生不修善果,偶尔杀人放火。”
这十个字简单无比,鲁某人竟然不认得!
可以肯定的是,鲁达这厮肯定没读完小学一年级,并且他是个花妖投胎,具体是什么花,武松也看不出来。武松无奈,只得把实情说了,鲁达摇头道:“洒家这些年,访遍延安府和京师的花匠,也没有人认得这是什么花。说来惭愧,我竟然记不得这花绣什么时候纹在身上,仿佛一觉醒来,便自己长了出来……”
两人一筹莫展,突然只听背后一个声音淡然道:“这花我认得。”
第一008回 杨戬与武二郎
现在高俅尚未发迹,徽宗仅仅是个闲置的王爷,现在两人均不得意,去投靠他们正是好时机。武松向白玉莲交代一下,便动身赶往京师,两个女孩给他打点好盘缠和干粮,白玉莲道:“官人去了京城那等繁华之地,切莫留恋烟花柳巷,切记清河县还有妾身们翘首等待相公回来。”
武松心里感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白玉莲主家,他放心得很,这女孩天生就是做主母的料,潘六儿这辈子没指望了。
武松出了清河县,上了官道便撒开脚步向南而去,他脚步又快,体力惊人,一路奔行,便是骑马赶路的人也被他远远撇下。走了三五十里地,只见前方一路大军开过来,前头是数千骑兵,铁甲长枪,拥着一面大旗,旗面上画的是一头麒麟,旁边是一个“种”字。
骑兵后面是数万步兵,军容整齐,绵延近十里,路上行人见了,连忙躲在一边,翘首观望,都道:“原来是小种经略相公的大军,莫不是去打西夏国?”等大军过后,行人才敢上路。武松却不管这些,速度丝毫未减,一路冲过去。
前头的骑兵见了,纷纷戒备,哪里能让他冲了军容?当下十余骑拍马而出,摘下长枪,远远便喝道:“止步!”
武松一步未停,直冲过去,那十余名骑士不再犹豫,排成一字长蛇阵,打马冲来。待冲到跟前,十几匹战马突然吓得恢恢叫唤,软绵绵趴在地上,将那些骑士摔了出去。
武松哈哈大笑,从那些骑兵身边跑过,他体质特殊,自幼无论什么马匹见到他,都会吓得腿软,自然不怕这些。骑兵中几个军官见了,纷纷喝彩:“好一个壮士!”
喝彩归喝彩,却不能让他一个人冲了大军,骑兵们立刻稳住战马,布下阵势,只待他冲上来,便困住擒下。哪知武松冲到跟前,所有战马都立脚不住,统统趴在地上,顿时骑兵大乱,狼狈不堪。
其中一个又高又壮的军官怒声高喝,声音如雷,擎出一杆月牙铲,大步向武松追去。经略相公种师道也被战马摔了下来,几个将官连忙搀扶起他,道:“相公勿忧,鲁提辖已经追了过去。”
“只恐鲁达追不上他。”种师道也不动怒,又上了战马,道:“民间竟然也有这等奇人异士,若能为我所用,何愁破不了西夏国的骑兵?”看了旁边一个高大魁梧的将官一眼,道:“杨监军能否追上那人?”
那杨监军三十许岁年纪,面白无须,虽然长得极为雄壮,却是个太监,闻言尖声笑道:“相公说笑了,咱家若追不上他,妄自炼了十几年的真气!”身影一闪,已落在几十丈开外,径自向武松追去。
等杨监军走得远了,旁边一个将官面色古怪,低声道:“相公,陛下令咱们去征讨西夏,却派端王府的杨总管做监军,究竟是何用意?”
种师道叹了口气,默然不语。自太祖皇帝以来,朝廷就放心不下军队,尽管神宗皇帝听王安石所言,废除更戍法,但对军队的掌控丝毫未弱,派出太监做监军已成定例。这些太监直接对皇帝负责,心高气傲,往往对军事指手画脚,哪个将军都不希望自己的军队里有这种人物存在。
种师道正在叹气,只见鲁达扛着月牙铲跑回来,垂头丧气道:“那汉子好快的腿脚,洒家追不上,还有那死太监,两腿间没个蛋卵,竟然也跑得驴子一样快!”
种师道瞪他一眼,鲁达连忙陪笑道:“相公休恼,洒家趁这阉人如厕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果然没有。”
种师道气得半死,只当没听见。却说武松横冲直撞,一路闯过大军,正要找个地方歇歇脚,只见背后一个白面汉子追上来,速度如同鬼魅一般,远远便叫道:“那汉子休走,认得东京杨戬否?”
武松吓了一跳,杨戬?难道是那个二郎神杨戬?不可能吧,这白脸汉子哪里有二郎神杨戬的模样,再说脑门也没有第三只眼。武松这才醒起,这个杨戬与二郎神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与蔡京、高俅等人齐名的奸臣,是个宦官,只是还没有发迹。
武松见他不怀好意,连忙抽出宝剑,杨戬本打算擒下他,也好在种师道面前露脸,见到武松手中的宝剑也收了轻视之心,连忙停下,尖声道:“你是南海的人,西夏的探子!”
武松大怒:“你才是西夏的探子,你们一家都是西夏的探子!”
杨戬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面三寸小幡,迎风一展,化作一人多高,倒三角漆黑的幡面,一只骷髅头从幡里跳出来,眨眼间化作磨盘大小,铁齿铮铮,鬼风呼啸。杨戬站在黑气中间,那骷髅头漂浮在半空,围着他绕动不休,冷笑道:“你那把剑分明是南海的琉璃尊者剑,正面刻着‘慈航’二字,背面刻着‘普度’二字,你们南海一门扶持西夏,南海尊主做了西夏国师,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还敢狡辩!”
武松这才知道秦嬷嬷竟然是南海的人,连忙收了宝剑,道:“这把剑乃是我杀了一个妖人,从她手中夺下来的,原不知是南海之物,只是喜它锋利,因此带在身上。刚刚见你来得凶恶,这才拿出来。”
杨戬犹疑道:“你果真不是南海的人?”
“自然不是。我本是清河县的良民,唤作武松,在县里有好大一片产业,公公若不信,可去清河县打听,一问便知。”
杨戬收了大幡,又是三寸大小,放在袖子里,大步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武松只觉一股阴寒之气在体内游走一周,须臾又从手腕处缩了回去,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动手,否则定然死在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手中。
杨戬沉吟片刻,摇头道:“邪门,邪门。你体内的真气虽然少,却极为怪异,带着佛家气息又带着妖气,莫非你也是隐门中人?”
武松心中奇怪,周侗只对他提起六大显门,乃是儒道僧法墨兵六家,却没有对他提及还有隐门,道:“敢问阁下是隐门中哪个门派?”
杨戬不悦道:“隐门不问出身,咱家没有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过了片刻,无奈道:“看你是爽利汉子,不想瞒你,咱家是阉门中人……”
武松不由对这个太监好感顿生,仔细想想,即便他不说,自己迟早也能看出来,这点好感顿时不翼而飞。
“武兄弟,你我隐门同气连枝,咱家不便为难你,但你冲撞了种师道相公的大军,相公要见你,随咱家走一遭罢。”
武松迟疑一下,道:“我欲去京师投奔高俅,求个前程,倒不便去见小种相公,劳烦公公……”
杨戬诧异道:“你修为虽低,却有些眼力,看得出端王是真命天子,想必打的也是扶龙庭的主意。那高俅不过是王府一个会踢球的奴才,你去投奔他,平白没了隐门的名声,传扬出去所有人都要瞧不起你。隐门虽然从事贱业,倒也不便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情,咱家与你一见恨晚,恰恰咱家也是端王府的人,把你引荐给端王就是了,到时朝里有人,也好相互扶持。”
武松连忙谢过,心道:“没有抱上高俅的大腿,反倒抱上另一个奸臣的大腿,罢了罢了,再过几年,我也是与高俅齐名的奸臣……”打又打不过这厮,索性先与他混在一起,说不定还有扶龙庭的机会。
杨戬与武松回到军中,一副多年知交的模样,众军士见了,不由啧啧称奇。那杨戬带着他走到种师道面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