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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哪里?”她好奇地问。
雷远仿佛叹息般回道:“青州。”
“那里有什么特别么?”阿黛看他神色伤感,脱口问道:“是不是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雷远面色有些惊触似得脱口道:“不!那里没有出事,我也不会让它出事!”
阿黛从未看他眼神如此担忧凝重,心头仿佛一道闪电划过,瞬时恍然大悟。她沉默片刻,道:“我听翠儿说过,她现在在青州。你……原来还记挂她。”
雷远被她说中心事,无言以对,只好苦笑。阿黛长长叹口气,在他身边坐下:“与其这样遥望,不如下山去看看她。”
“不!”雷远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我不想见她!”
——是不想见?还是不能见?不敢见?
——当时明明还喜欢她,喜欢得发狂,却说什么让她过得好,把她硬生生推给别人。本以为老天既然安排和她相识一场,相恋一场,那么多生生死死都一齐熬了过去,到最后她总是我的,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没想到老天只是在捉弄我,或者也是对我当初主动放弃的报应,把她放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却让我永远碰不着她!
——越想她,便越不能见她,怕只要一见到她,就会不顾一切带她走!可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了!
他心头千情万绪激烈翻涌——可是,这所有的心思,又怎么能讲与别人知晓?——他只是沉默。
阿黛也不说话,慢慢把脸靠上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看着远处的夕阳默默出神。
冬日的太阳落山早,很快天边只剩暗红一线。氤氲暮霭四起,烘托着那最后一点夕霞丽色。阿黛轻轻靠着他,喃喃道:“真美!我没想到,我还能和你一起看场落日!”
——她不也曾这么说过?能和你看这场落日,我很快乐,这一生,我也满足了!
——我又对她说过什么?每次日落的时候,我都会抬头看着天。这样,每当你看落日的时候,就好像我陪着你一样。
——这话,她恐怕都不记得了。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每天日落的时候,在这里远远看上一眼!
他和阿黛各怀心事,相对无语。两人一起沉默着,在山边坐了很久,直到夜色低垂,四周漆黑一团。山风呜咽,她靠着他轻轻发抖。他这才回过神来,忙把自己外袍脱下,凑近她,要给她披上。她顺势投入他怀里,紧紧环抱住他。
他又是震惊又是窘迫,正要说话。她却抢在他面前,飞快道:“太阳落下了,还会再升起来;今天过去了,还有明天。“她在他怀里仰起脸来,深深看着他:“失去了的东西,你还能再得到!她走了,你还有我!”
饶是他早知道阿黛的心思,听到她这样坦诚的表白,他还是心头大震:“阿黛,你知道我心里……”他话还没有说完,她却忽然跳出他怀里,展颜笑道:“这里太冷,我们回去吧。”不等他回答,她已经噔噔跑开了。
第二日雷远再见到阿黛,她神情语气一切如常,仿佛昨晚没有说过那些话似得。雷远不敢直问,索性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傍晚他去后山,她却早就等在那里。她说:“以后我陪你一起看落日,如何?”他没有理由拒绝。
转眼新年将至,山寨里忙着置办年货,渐渐热闹起来。雷远却是悠闲无事,于是上山猎物,没想到第一天便收获颇丰,射杀了一头成年山豹。他箭法极准,一箭致命,箭矢正中山豹两眼中间。他把山豹拖回山寨,把一整张皮剥下来,硝好,挂在寨里。人人见了都说,真是一张上好的毛皮。
山豹皮以御寒出名。翠儿不由大喜:“雷大哥从前受过冻伤,现在还没好透呢,一遇冷就全身骨节疼。有了这张皮,可就不怕冷了。”
阿黛听到了,便记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赶紧给雷远做件御寒的棉衣。因不知道他的身材尺寸,她便去他房里找他。还没进房,便听到房里翠儿嚷道:“给她送去做什么?她什么没有?还缺这个?最需要这皮子的,是你。”
“翠儿,”雷远的口气还算温和:“她头一次在西北过冬,这么冷的天气,她不习惯。况且她还刚生了孩子,身子弱。我比她可强壮多了。这皮子,当然是要给她的。”
“你就总是想着她!”翠儿歇斯底里的大叫:“她是狐狸精,迷了你的心了!”
“总之我不去!”翠儿咬牙切齿道:“我最恨她了!这辈子我再不想见到她!”蓬的一声把门推开,这才看到门口的阿黛,哼了一声,满脸淌着泪跑开了。
阿黛走进房去。雷远看看她,神情有些尴尬,欲言又止。她笑道:“翠儿不愿意去,那么我去好了。我和舞萼也算是旧识,我一直就想去看她。”
阿黛第二日动身去了青州,一去就是十几日,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回到乌龙山。她神情焕发,一见到雷远便笑道:“青州真是好,那么多新鲜玩艺儿,我都不想回来。”
雷远耐心的听着她唧唧咕咕的讲在青州玩花灯放炮仗的趣事。他见她高兴,心里也觉得愉悦。阿黛笑道:“舞萼和我很投缘。她还想留我多住些时候,可是我有些想乌龙山,便回来了。”
“她……好么?”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阿黛忙不迭的点头:“她很好。她的儿子真是长得好看,和画里的一样,又不怎么哭,我喜欢得不得了。她的夫君……”她飞快扫了他一眼,继续道:“他对她真好。他每日都很忙,从外面回来时总是一幅耽心竭虑劳累不堪的样子,可是一看到她,眼睛也亮了,眉头也舒展了,整个像变了个人。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子会对妻子痴迷成这样,她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干什么,他就总看着她,整日在一起,还总是看不够她似得。”她看雷远惘然出神,便柔声对他道:“她真得过得很好,我以后也会经常去看她。你就放心吧,不用心里老想着。”
从此阿黛便常去青州小住。转眼春天过去,夏日骤然而至。隔着被酷阳晒得发白的无垠荒漠,凉国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动静;范静渊严加管制下的镇北军忙于刻苦操练,无人出来骚扰百姓。边境竟然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宁。这时,镇北军副统帅白安苦等多时的皇上的回信也终于来了,黄灿灿的纸卷上写:“凉国大困既解,已是捉拿雷匪之机!你等见机行事,务必一击而中!敢阻挡者,杀无赦!”
此道密旨只交给白安一人,是以无人察觉到西北翻涌升腾的凛冽杀机。在很多人眼里看来,日子只是波澜不惊的缓缓流过。不知何时,第一场秋雨落在草原上。连绵细雨下了两日,终于放晴。和灿烂的秋阳一起来到乌龙山的,还有范静渊的一张请帖。原来是他儿子满周岁摆下酒席,请雷远下山赴宴。
“寨主不能去!”众人劝道:“这是个鸿门宴。”
雷远不信:“范静渊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小人行径。再说,他是在青州摆宴。青州可是我的地盘。”
众人却都不同意他下山:“寨主,小心使得万年船。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些总是好的。”
雷远说服不了他们,心里烦闷,一人去了后山。这是一个美丽的秋夜。圆月当头,夜色清明。他坐在山边,看着月色清辉笼罩下静谧的青州。
——那个夜晚,不也是这样的月光?她望向他的目光,不也和这月光一样宁静温柔?
轻风微拂过脸,就像她纤细的手掌在他的脸颊上摩挲。他心头异常火热,可又莫名觉得寒冷。四野空阔,露水渐渐下来,打湿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觉得疲惫,干脆和衣在湿漉漉的地上躺下。墨蓝的天幕,挂着几点寂寥星光。他和清月相望无语,静静听着长草里秋虫此起彼伏的低唱。
——罢了罢了,也许如此默默牵挂最好。真得见了,又能如何?还是别离,还是思念——更热烈也更无助,更执著也更绝望——这颗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的心还能承受多久,还能承受多少?
——忘了吧,什么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的,从此便再不受这种煎熬,这种折磨!
阿黛不知何时静悄悄走到他身边。她挨着他坐下,道:“你别去了,我替你去。”
他低低道:“不,我去!”
——我已竭尽全力要把你忘记,可还是这样疯狂地思念着你!
——若是注定我要为你而死,那就死吧,我心甘情愿!
第四十二章 误会
自这日后阿黛便总避着雷远,再也没有在后山出现。眼看临近下山赴宴之期,因为阿黛也被邀请,雷远便去找她商量同行,她却无精打采道:“我不舒服,看来是去不了了。”雷远每日来探望她,她也只是恹恹的在床上躺着不和他说话,一直到雷远出门那日来与她告别,她才认认真真看他两眼,嘱咐道:“早去早回。”
雷远迫不及待要赶去青州,所以提前两日下了山,临行前有人建议他多带手下,他却不以为然道:“我是去朋友家做客,不是去打架示威。”于是只带了几个贴身随从欣然启程。一路平安顺利,小半日便到了青州。他本想先处理青州的一些事务,等到宴请那日再去范府做客,可是一进青州,他便鬼使神差般径直去了范府。
范府在青州西南角,地点由雷远亲自挑选,青瓦红墙,人声幽静。院内大概种有桂花,香气隐约入鼻——和兵荒马乱的世间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雷远在门口树影里默默站着,看着范府紧闭的大门,不觉有些恍惚。
这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中年汉子跳了出来。雷远认识这人,是范静渊手下的唐十六。唐十六看到雷远,大吃一惊:“雷爷?”雷远不免有些讪讪,向唐十六抱一抱拳以当行礼。唐十六上来拉了他就往范府里拖:“雷爷既然来了,为什么在门口站着?”
雷远忙道:“我只是路过而已,过两日再来喝酒。”唐十六却不依不饶:“你是远客,还算什么日子?我家小爷昨日还和小夫人说若是再没你的消息,就要上乌龙山亲自接人。正好,今日就来了。”
既然如此,再不好推却。雷远便欣然和唐十六一起走进府去。唐十六边走边道:“在摄魂道多亏雷爷相救。我唐某一直想找个机会给雷爷亲自道谢。今日雷爷在此,我一定要好好谢谢雷爷才是。”说着就要在路上给他跪下行礼。雷远忙扶住他道:“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谢我。”唐十六却不依,非要给他磕一个头,雷远拼命拦着他。两人正纠缠成一团,一人在不远处呵呵笑起来:“我是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贵客登门。”
雷远抬头看去,只见范静渊从廊下施施然走来。经这一年多边塞的日晒风吹,他看起来黑瘦了些,脸上更加棱角分明,一双眸子隐隐透着精光,已经浑然不是当年京城里轻衫贵气翩翩公子的模样——该如何称呼他?范将军?还是小侯爷?——就在雷远一怔之间,范静渊已经迎了上来,笑道:“你对十六叔有救命之恩。他这一年来都念念不忘。你若是不让他今日拜上一拜,他心里不得好想。”
雷远忙道:“十六叔若真想答谢我,就替我多杀几个凉国人,十六叔心里痛快,我心里也痛快,比磕这几个头不知道强出多少去。”唐十六和范静渊一听,都是哈哈大笑:“此话甚得我心。既然如此,就这么说定了。”携着雷远进了前厅。
三人才落座便不约而同聊起军情来。雷远问范静渊道:“凉国人在镇北军的内线,你可有查到是谁?”范静渊点点头,又摇摇头:“查到的几个都是小耳目,一定有更大的人物在后面。可是镇北军里的关系盘根错节,我总是只查到一半便查不下去。”
雷远有些着急:“倘若不查出内线是谁,将来的仗可不好打。”范静渊不由蹙眉:“我当然知道。可是有些事情着实奇怪。这一年来我们和凉国交战,镇北军的内线好像并没有送出多少讯息,否则凉国也不可能节节败退。”
雷远逼问道:“那么你是说,当时舞萼在摄魂道出事并不是镇北军里有人泄露消息?倘若不是,那么又会是谁?”
“不,舞萼的消息肯定是从镇北军泄露出去。至于是谁,”范静渊斟字酌句道:“我有几分主意,但没有十成的把握,我不能贸然抓人。”“你管它有几成把握,把人抓了再说!”雷远不由大急:“总要防患于未然,不能再有下次!舞萼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他忽然意识到这话有多失礼,连忙打住。
范静渊却不介意,只是淡淡一笑,道:“你不用急。舞萼是我夫人,我当然也担心她的安危。不过眼下局势未定,我总要顾及全局。那人既然没有把军情卖给凉国,我便暂时不动他。等到平定凉国,我再来作他的打算。”
“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你就不怕他哪天……”雷远话还没说完,范静渊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忙用手势制止雷远,低道:“等会儿别在她面前再提这些事。”话音刚落,一丽色女子便抱着襁褓出现在门口,盈盈含笑,正是舞萼——朝思暮想的容颜就这样蓦然出现在眼前,还是那样秀美的眉目,还是那样温润的脸庞——雷远不自觉站了起来。
舞萼朝雷远笑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阿黛呢?”他有些怔然答道:“她病了,来不了。”
范静渊这时已经迎了上去,从舞萼手里接过襁褓,柔声道:“不是说过让奶母抱孩子么?你别累着。”他一手扶着舞萼坐下,对雷远道:“我们又快有个孩子了。”满脸喜气洋洋。
雷远看舞萼满脸娇羞,心里苦涩不堪,强自道:“恭喜!”范静渊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喜滋滋的将怀里的婴孩送到他面前:“这就是我儿子,福麟。”@襁褓里的婴孩并不认生,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和雷远对视。雷远看他生的粉雕玉琢,顿起怜爱,赞道:“阿黛说的果然不错,这孩子真是漂亮。”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套金锁递给范静渊,又拿了一支小巧的匕首出来,道:“这是阿黛的礼物。她说按凉国人的规矩,生男孩送匕首,这孩子将来长大了就是英雄。”
匕首微微闪着寒光。婴孩伸手就朝匕首上抓去。雷远忙一边把匕首收好,一边笑道:“这么小就喜欢刀剑兵器,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将才。”
舞萼在旁轻笑出声。范静渊骄傲道:“那是自然,我的儿子。”雷远伸出手来问道:“给我抱抱?”
范静渊一边小心翼翼把孩子放进雷远臂弯,一边道:“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在摄魂道救了舞萼,大概也不会有他。可惜他现在太小,等他大些了,我让他给你磕头道谢。”
“别又来磕头这档子事。”雷远忙推辞道:“我还是那句老话,要是想答谢我,让他长大了,多杀几个凉国人就是。”
舞萼在一边嗔道:“这可有十几年功夫呢。难道你们就由得凉国人兴风作浪十几年不成?”
范静渊拍拍雷远的肩膀,笑道:“听到了么?我们俩个可得努力了,别让她瞧不起。”
他这话的口气甚是亲近,仿佛两人是相交多年的老友。雷远心里一热,笑道:“可不是?咱们早就应该把他们凉国人赶到天山以北去,让他们几百年都不能回来捣乱撒野。怎么说咱也得让福麟和所有孩子不再受兵荒马乱的苦,是不是?”
怀里的婴孩仿佛听懂了雷远的话,咯咯笑起来,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去抓他的胡子。他任凭孩子的小手在他脸上为所欲为,满脸都是宠溺的笑意,乐呵呵道:“看来我和这孩子有缘。”
范静渊由着这一大一小闹了一会儿,这才把孩子抱过去,交给舞萼,对雷远道:“请你来就是为了喝酒。我们喝酒去!”
秋夜,明月当头。桂花树下,一张石桌,数个小菜,两坛上好的西域葡萄酒。酒色暗红,苦涩里透着香醇,伴着浓郁的桂花香,雷远和范静渊慢慢都有些微醺的醉意。雷远叹道:“我若是你,有这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