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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缘,三杯半-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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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灵因是女子,被安排到了后院专供女施主住的厢房中。
后院人极少,毓灵一进这里也觉得极清静,便满意地点点头。几个带路的僧人退下后,她便坐在院子中的一棵大树下,偶然抬头,发现树上挂着不少签和字条。
这里是女子休息的地方,有女子挂这些愿望与祈求也不足为奇。
她起身,走到树边,也抬头看树上那些愿望。
大多都是祈求征人早日归来,或是求保佑夫君科举高中。她慢慢地看着那些字迹下的心意,心想,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有了这种耐心。
看着看着,不知何时已有水滴落到手背上,她抬头看方发现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不一会儿,雨点越落越快也越落越密,已经在头顶形成了雨帘。
她就一直仰头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脖子有些酸了,她才缓缓低下头去,突然侧过头去,却发现院子的石门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手中拿着一把纸伞,却没撑起来。
她朝他看去,他却没有躲开她的目光,也直直地看着她。她多想走过去,自然大方地跟他说一句话,可是那天她做了那样羞人的事,还被他推开,教她还怎么再跟他说话。
可是,这是她的理由,那他的呢。
他又是为什么不走过来。
有时候,彻彻底底的绝望并非最折磨,给你一刀,死得痛痛快快倒也罢了。最怕的是他有时还会给你希望,他会关心你,他拉着你的手掌很紧,他给你的胸膛很温暖,他看你的眼神有挣扎。
毓灵想,最可怕的也不过是被他推开后,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去猜去想,他是否也有一点……
多无奈,爱情怎么会让人变得这么卑微。
突然,天传来一声惊雷,惊醒了正沉沉想着的毓灵。她远远地都能看到他被淋得湿透,叹了口气便转身走回了屋檐下。
晚上他们要在这里住一宿,可庙里的主持坚持不让侍卫们住到女施主的附近,他们没了办法,只能住在公主住的院子外面,晚上则派人在院门口看着。
半夜里,窗外雷声阵阵,毓灵听着雷声也有些睡不着。正闭着眼睛,面朝内躺着,却突然感觉身后传来很轻的声音,可是只一瞬,她再细听似又没了。
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恐怖,正欲翻身过去看看,突然,一双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给她嘴里塞了一块布,一个麻袋从头套下,手从背后被绑上。动作之快,她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已经感觉自己被人扛上了肩头。
漆黑一片的麻袋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着动静。不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升起来了,想必是绑她的人在翻墙。她用力地扭动着,想阻碍他的行动,可只感受到按住自己的力量更加大。
他还是越过了墙,她头朝下趴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不一会儿,眼前已经是一片明明暗暗的光。
待她有了再听见什么声音,便是有刀剑相接之声,可是那声音朦朦胧胧离自己好远。她眼前仍是漆黑的麻袋,却不知何时已经被丢在一片平地上,周围似乎也没有人。
她“呜”了两声,更是没人应。
她在麻袋里挪动着身体,整个人连着麻袋一直向后退,没挪几步便碰到了坚硬的石壁一样的东西。同时,她还听见了沉闷的回响。
在石壁上蹭了很久,她发现头顶的麻袋口在不断地变松,她顿时心生欣喜,便用力地蹭着头顶的麻袋。
不一会儿,她便听见“刺啦”一声,头便探出了麻袋。
而她所在的这是……一个枯井?!
她看了看脚下,还有湿泥的脚印,应是绑走自己的人留下的,他是带自己到下面躲着么,那他人去了哪?
突然,从井上又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可那打斗声明显越来越远。她用力地挣着身后的绳子,可那绳子系的却很紧,她怎么都摆脱不了。脱不了手,她便没法解去嘴里绑的的布条。她急得满头大汗,可那声音终于还是听不见了。
她突然泄了气,弓着身体坐起来,靠在石壁上仰头看着井外。
外面还在下雨,,从井上偶尔还会掉下几滴雨滴,滴在井底发出清晰的声音。她穿着的还是睡觉时的内衫,此时只能抱着麻袋覆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双臂被拧得酸痛,她再次抬头看了看井上,仍是黑云密布的天空。她正要低下头,突然井边探缓缓探出一个身体。
那个面容,尽管看上去十分疲惫。她顿时眼睛都湿了,冲他“嗯嗯”地发出声音。
她就知道,他一定能找到她——虽然是多么无奈的依赖,可他便是她唯一的希望,而他也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杨炎似是目测了一下井深,想了一会儿,便直接从井上跳了下来。
他落地的时候,井里发出闷响。他皱了皱眉,侧头看到她手被缚着口也被堵着,便起身去给她解了手上的绑,一手拔出她嘴上的布条。
毓灵刚要跟他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他的手上泛着血的暗色。她眼眶大张,惊恐地看着他道:“这是……”
杨炎此时方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淡淡道:“没事,腿上被暗器伤到了。”
毓灵心下一惊,万没想到他也会受伤,着急道:“伤的重么?”
杨炎被裤腿卷起一节,露出脚踝处,插着一支很短的羽箭,插入血肉得却很深,周围的皮肉都有些翻开来,而裤腿处也都是大片的深红色。
毓灵也惊掉了,抬头看他,才发现他面色确实不太好。
而同时反应过来的是——他的腿受了这样的伤,自然不能用轻功上去,那他跳下来,也便只能和自己一起等人来救了。
所以,其实他跳下来,只是为了陪她,使她不至于一个人在井底。
杨炎从衣服上随便撕下一块,擦着伤口周围的血道:“他们去另一个方向寻你了,估计一时半会还过不来。我们只能等了。”
毓灵呆呆地点点头,眼睛看着他腿上的伤口,杨炎察觉到她在看,便道:“要帮个忙吗?”
“嗯。”
他指着羽箭道:“把这东西拔出来。用力就好。”
毓灵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点点头,她才颤着手握住羽箭的一端,却迟迟下不了手。
他一直安静地等着,看到她发抖的手,却突然覆着她的手,带着她的手猛一用力,同时另一只手掩着她的脸,顿时鲜血还带着肉末便溅了出来。
“就知道你不敢。”他声音中还带了些刻意压住的痛意,更多的却是嘲笑她的语气。她看着他忍着痛,故作轻松地与自己搭话,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她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妻室?”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只浅浅道:“没有。”
她又道:“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他没回答。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公主。”他打断了她。
她却立马接上道:“我不是想要你带我走或是做你不喜欢的事,只是……很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听你一句心里话就好。自从那天起,我想了很久,可是心里什么底都没有,很难受,可还是会一直想着,更难过。我能感觉到,你对我很好,那你是不是也……”
他垂着头半天没说话,看了她一眼道:
“我喜欢的女人,我必定不会让她属于别人。”
所以啊,会送她进皇宫,送到别人手上——因为不喜欢她,所以并不在意她属于谁。
她的脸色一白,心却如坠寒窖。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什么了,我昨晚写这一章写到到12点多……看着空荡荡的存稿箱,我只能告诉自己下篇文一定一定要存好稿啊啊啊~~


☆、第六十四章 夜夜心(六)

井底阴湿,两人各坐一端,静静地等着来救的人。毓灵抱着膝盖,额头顶着膝盖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地面。而杨炎盘腿坐在对面,眼睛虽闭着,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将近破晓,那些侍卫们才赶到将他们救了出去。
到达寺院时,毓灵把身上披着的杨炎的衣服顺下来,递给杨炎,低眉道:“谢谢将军。”
杨炎迟疑了一下,接过来淡淡道:“公主客气了。”
周围人看着这气氛都不敢吭声,杨炎沉默了一会儿才对他们道:“送公主回屋,其余人跟我一起去查昨晚的刺客。”
中午时分,雨也停了,杨炎他们也只查出这刺客可能是昨晚借避雨住进来的。具体是什么人不得而知,但杨炎心里清楚,来到了尹国境内,出于各种目的,想对公主不利的力量自然很多。他们只能防。
在这里用过午斋,他们便又上路了。这回,未防万一,杨炎专门找了两个人,时刻跟在毓灵身边。若是住在客栈,晚上在毓灵房外看着的的人也是一拨替一拨的。
有时候晚上,毓灵会听着房外侍卫替班时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想着这已经是第几批接替的人,算着现在是什么时辰。
在她品味点滴到天明的孤独的时候,他在旁边屋子,也听着她翻身起身的细碎动静。
若她知道,其实自己也被他这样陪伴着,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孤独感少了些。或者,是会更加孤独呢。
就这样,走走停停又半个月,他们终于到了京城。
到达京城前的那晚,所有的护卫们都很兴奋,睁着熬夜熬红的眼,都说愿意连夜走到京城再歇。
外面刚好是傍晚,夕阳晚红,杨炎想了一会儿道:“还是在这里歇一夜吧,明天直接回宫。”
虽然兴致被拂,他们还是欣然奉命,在京城外住了下来。
这一晚,很少做梦的杨炎竟做了一个梦。
梦中,女子被一群人追赶着一直惊慌地跑,直到跑到一个悬崖边。她正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步步后退着,突然悬崖下传来一个声音。
“灵儿,我在这里。我是飞羽哥。快来。”
女子迟疑了片刻,茫然地回过头来看了追赶她的人一眼。
而追赶她的这一大群人的首领正是他自己,他喊道,“他是骗你的,不要去!”
可她只看了他一眼,便纵身跳下。他上前一步,却只抓住她身上掉下的一串铃铛。
而悬崖下,已然是一片死寂。
叮铃叮铃。
那清脆的铃铛声响在耳边的时候,他突然醒了。
推开门去,毓灵房外的侍卫向他鞠了个躬,他却再次听见了房内传来铃铛的声音。
他皱眉:“这一晚没什么事吧?”
他们都摇摇头。
此时,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丫鬟从屋中走了出来,手中正端着一盆水。她见了杨炎,静静地行了一个礼。
杨炎顺着门往里面看去,她穿着蔺国的公主的国服,正在铜镜前整着头饰。
今天她便要以一个公主的身份觐见皇上了,自然要以蔺国的服装礼仪面圣。
毓灵今天醒的特别早,便提前叫来丫鬟来梳妆了。
她此时站在铜镜前,从铜镜中又看到屋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心想,阿娘,你为什么说的不对呢。
初阳升起时,他们的队伍便又出发了。
在京城城门时,他们远远便看到了几个官员和大批的人马。他们看到队伍过来,便也走出城门迎了过来。
几个官员对杨炎作揖后,便走到后面的马车处。
听到车外的“恭迎毓灵公主”的陌生声音时,她才恍如刚从梦中醒来一般,发现自己手都有些颤抖。
她深深地呼吸后,缓缓掀开了车帘,面前是一片跪着的人,还有两个弯着腰合拳的穿着官服的官员。
她有些紧张地悄悄地环望了一周,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头。她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颤抖。
那官员抬头看了眼毓灵,笑着道:“公主请下马车,微臣已经备好了车子,即刻便带公主去觐见圣上。”
毓灵愣了一下,有些出神地点点头,面前便有一个奴才伸出手,她搭着那手走下了马车。顿时,四周的人群全都暴露在她面前。
不远处还有一些被拦住的百姓在围观。
她的视线再次扫过所有跪下的人。队伍的最外面跪着的两个人她还记得,他们曾给她买过好几天的点心。还有马车轮子旁跪着的那几个人,是昨晚最后给她守屋子的人,她也还记得他们的样子。毕竟,一路三个月的陪伴。
这,是最后一眼了吧。
最后扫了一眼所有人,还是没看到那个人,不知道他跪在这队伍中的哪一处。
她心中一酸,收回了目光,在几个奴才的搀扶下,拖着花纹繁复的蔺国宫服,一步步朝城门走去。
她一直以为她这便是直接去见尹王了,可是到了皇宫才知道,见皇上前还有很多繁琐的步骤要走。
从她清晨到了皇宫,便有一大堆人为她重新洗浴打扮。今晚,皇上会举行宴席,届时她才会露面。
那些为她洗梳打扮的宫人看起来表情很疏离,她坐在铜镜前,那些人便在她后面梳着头发。她们的手极快极娴熟,可是经常会扯到头发,她只皱皱眉也不敢言。
换衣服时,她们解她带来的蔺国的宫服解了半天,把她衣服上的铃铛,配饰一把解了下来。在蔺国,公主又佩戴银铃的规矩,她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只能看着那衣服被解得光秃秃的,只剩花纹。
她一直以为尹国人都像一路来的守卫一样,不想这宫人态度竟如此冷淡。她谨记着来前母妃所说的“少言”,便乖乖顺着她们。 
这样折腾一番,已是晚上。她出现时,宫中已经站满了大臣,最顶上是一个人一身明黄安稳地坐着。
她微微低着头,缓缓地走到那红毯中间,曲下膝,恭敬道:“蔺国公主毓灵参加尹王陛下。”
耳边便听到上面那人道:“毓灵公主平身。”
接着两个宫人便引着毓灵在一旁坐下,毓灵向他们点头致谢,便缓缓坐下。
从头至尾,她也就这一句话。她低头坐着,也不敢乱看,而她也并没看清这君主长得什么样子。
直到宴后,才听到皇上身边的太监细声道:“毓灵公主听封——”
她连忙跪下身来,只听那细声继续道:蔺国毓灵公主德蕴温柔、性娴礼教,今册封为惠妃。
听到封妃名号时,她竟有一种梦醒之感,心中莫名地一颤,强撑住声音道:“谢圣上恩典。”
接下来几天,她仍未闲下来,按宫中规矩,她要先跟宫中的嬷嬷几日,学习宫中规矩。
在正式册封前,她还未有自己的寝宫,只暂时住在一个宫阁中。
那教习的嬷嬷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了,说话也并不是很清楚,而尹国的文字又与蔺国有些不同,因此她记起来有些困难,进度也挺慢,那嬷嬷也便有些不耐烦。
教吃饭的时候,嬷嬷又一直在指出她的问题,说起话来毫不留情面,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她被讽得面红耳赤,最后肚子空空地看着饭菜都撤下。
晚上她终于能躺下,却又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脑海中反复是小时候,父皇带着自己在宫中花园中来回走的场景,还有,小时候有一次摔伤,母妃给自己上药的场景。那时,他们的眉眼中温柔像水一样。
那时,父皇的眼角还没有那么深的皱纹,母妃也没有现在这样精神恍惚谁也不应。想着想着便觉得鼻头都酸了,她翻过身来将头埋在被上。刚翻身,又想着这被子的泪渍,万一被收拾床的宫女看了去可怎么办。便只好用力地揉着眼,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
在这阁中住了两天,第三天,宫人来传皇上旨意,明日便会正式册封。
听到的一刻,她还有些恍惚,愣了神后看到嬷嬷警告的眼神,才慌忙低头应了声。
当晚,她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醒过来,觉得口渴难忍,翻来覆去犹豫了半天,还是下了床去,想唤门口的宫人拿壶水进来。
刚开大门,一阵寒风便灌了进来,她探了头出去。
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旁站了一个黑衣的侍卫,听见门声,看了过来。毓灵看了看周围也没有别的宫女了,便小声道:“那位大哥,能叫婢女带壶茶水进来吗?”
那个人怔了一下,便背过身走开了。
毓灵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不久后便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一个侍卫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捧着一壶茶水。
她接过茶水,说了声谢谢,那侍卫微微抬了头,看向她。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她惊得手上的茶壶差点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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