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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立刻摇头。
陆小凤道:“除了我们外,这里还有三十七位客人,你好像都已见过,你看出了什么?”
陆小凤苦笑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老刀把子显然很满意,“你当然看不出的,因为大家的棱角都已被磨圆,”,看起来都是很平凡庸碌的人。“
陆小凤道:“其实呢?”
老刀把子道:“能到这里来的,每个人都是好手,每个人都有段辉煌的历史,都跟你一样不甘寂寞,谁也不愿意在这里耽—辈子。”
他的声音很愉快,“大家唯—能重见天日的机会,就是做成这件事。
陆小凤终于问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事?”
老刀把子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陆小凤道:“很快是什么时候?”
老刀把子道:“就是现在ao这句话刚说完,外面已有钟声响起,老刀把子站起来,声音更愉快,”可是我们一定要先吃饭,今天中午这顿饭我保证你一定会满意的。“
菜很多,酒却很少,者刀把子显然希望每个人都保持清醒。
可是他自己却喝了用金樽装着的大半杯波斯葡萄酒,后来居然还添了一次。
这是陆小凤第一次看他喝酒。
“对他来说,今天一定是个大日子,”陆小凤心里在想:“为了等这一天,他一定已等了很久。”
大家都在低着头,默默地吃饭,却吃得很少,大部分都没有喝酒。
所以陆小凤就可以多喝一点,然后才能以愉快的眼神去打量这些人。
虽然大家穿的都是宽大保守的长袍,在大厅里阴暗的光线下看来,还是有几个人显得比较触目。
一个是长着满脸金钱癣的壮汉,两杯酒喝下去,就使得他脸上每块癣看来都像是枚发亮的铜钱。
一个人紫面长髯,看来竟有几分像是戏台上的关公,—个人脑满肠肥,肚子球一般凸出来,一个人相貌严肃,就像坐在刑堂上的法史,一个满嘴牙都掉光了的老婆婆,吃得却比谁都多。
还有几个特别安静沉默的削瘦老人,他们令人触目,也许就因为他们沉默。除了柳青青外,年纪最轻的是个脸圆如盆,看来还像是个该子般的小矮子,年纪最大的,就是这几个安静沉默的黑衣老人。
陆小凤试探着,想从记忆中找出这些人的来历,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金钱豹”花魁。
这个人身材高大,酒喝得不比陆小凤少,动作仿佛很迟钝,满脸的癣使他看起来显得甚至有点滑稽。
可是等到他暗器出手时,就绝不会再有人觉得滑稽了。
江南花家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暗器世家,他就是花家的嫡系子弟。
有人甚至说他的暗器功夫已可排名在天下前三名之内。
陆小凤也已注意到,他的酒喝得虽多,一双手却仍然很稳。
那个法吏般严肃的人,是不是昔年黑道七十二寨的刑堂总堂主“辣手追魂”杖铁心?
那老婆婆是不是“秦岭双猿”中的母猿?只为了一颗在传说中可以延年益寿的异种蟠桃,就割断了他老公“圣手仙猿”
娄大圣的脖子。
那几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黑衣老人是谁呢?还有那圆脸大头的小矮子?
陆小凤没有再想下去,因为柳青青正在悄悄的拉他衣角,悄悄的问“你老婆呢?”
陆小凤怔了怔,才想起她问的是叶灵“听说她不见了。”
柳青青道:“你想不想知道她在哪里?”
陆小凤道:“不想。”
柳青青撇了撇嘴,故意叹息,“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是我偏要告诉你。”
她声音更低,“现在她一定在水里。”
陆小凤不懂,“她怎么会在水里?你怎么知道她在水里?”
柳青青道:“因为她偷了人家一件如竞鱼皮水靠,和四对分水飞鱼刺才走的。”
陆小凤更吃惊,令他吃惊的有两件事:水靠和鱼刺不一定要在水里才有用,在沼泽的烂泥里也同样用得着。
叶灵是不是找她姐姐去了?她怎么会知道沼泽里发生的那些事。
如意水靠和飞鱼刺是江湖中很有名的水中利器,属于一个很有名的人。
“飞鱼岛主”于还不但名动七海,在中原武林也很有名,不但水性极高,剑法也不弱。
这个人如果还没有死,如果也在这里,应该也很触目。
可是陆小凤并没有发现他。
柳青青还在等他的反应,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陆小凤沉吟着,终于问道:“这件事老刀把子知不知道?”
柳青青笑了笑,道:“这里好像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叶灵去找她姐姐,难道也是老刀把子授意的?否则她怎么会知道叶雪的行踪?
陆小凤没有再问别的。闪为他忽然发现有个人已无声无息的到了他们身后。
他回过头,就看见了一张没有脸的脸,赫然正是那从不露面的勾魂使者。
大厅里气氛更沉重严肃,大家对这个没有脸的人仿佛都有些畏惧。
他没有坐下,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老刀把子身后。
他腰上佩着剑。
形式古雅的剑鞘上,有七个刀疤般的印子,本来上面显然镶着有珠玉宝石。
这是不是武当派中,唯有掌门人才能佩带的七里宝剑!
就在这时,海奇阔忽然站起来,用洪钟般的声音宣布:“天雷行动衣开始!”
第十一章 天雷行动
天雷行动的计划中,分四个步骤第一步是:选派人手,分配任务。
第二步是:易容改扮,分批下山。
第三步是:集合待命,准备出击。
第四步才是正式行动。
现在开始进行的不过是第—步,进行的过程已令人胆战心惊。
大厅中气氛的沉重和紧张已达到顶点,老刀把子才站起来。
“这世上有很多人早就该死了,却没有人敢去治裁他们,有很多事早就该做了,却没有人敢去做,现在我们就是要去对付这些人,去做这些事。”
陆小凤忽然发现这个人的确是个天生的首领,不但沉着冷静,计划周密,而且口才极好,只用几句话就已将这次行动解释得很清楚。
“我们的行动就像是天上的雷疆霹雷一样,所以就叫做天雷行动。”
广阔的大厅中只能听得到呼吸声和心跳声,每个人都在等着他说下去。
老刀把子的声音停顿了很久,就好像暴风雨前那片刻静寂。又好像特地要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好听那一声石破天惊的雷霆霹雷。
“我们第—次要对付的有七个人,”他又停顿了—下,才说出这七个人的名字,“武当石雁,少林铁肩,丐帮王十袋,长江水上飞,雁荡高行空,巴山小顾道人,和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
本已很静寂的大厅,更死寂如坟墓,连呼吸心跳声都已停止。
陆小凤虽然早知道他要做的是件大事,可是每听他说出一个名字,还是难免吃惊。
过了很久,才有人开始擦汗,喝酒,还有几个人竟悄悄躲到桌下去呕吐。
老刀把子的声音却更镇定,“这次行动若成功,不但必能令天下轰动,江湖侧目,而且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再次停顿,“我已将这次行动的每—个细节都计划好,本该绝对有把握成功的,只可惜每件事都难免有意外,所以这次行动还是难免有危险,所以我也不勉强任何人参加。”
他目光扫视,穿透竹笠,刀锋般从每个人脸上掠过,“不愿参加的人,现在就可以站起来,我绝不勉强。”
大厅中又是一阵静寂,老刀把子又缓缓坐下,居然又添了半杯酒。
陆小凤也忍不住去拿酒杯,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开始冒汗。
直到这时,还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却忽然有人问道:“不愿去的人,以后是不是还可以留在这里?”
老刀把子的回答很确定,“是的,随便你留多久都行。”
问话的人又迟疑片刻,终于慢慢的站起来,肚子也跟着凸出。
陆小凤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二十年前,江湖中曾经有四怪,—个奇胖,一个奇瘦,一个奇高,一个奇矮。
奇胖如猪的那个人就叫做朱非,倒过来念就成了“肥猪\可是认得他的人,都知道他非但不是猪,而且十分精明能干,跟他交过手的人,更不会认为他是猪,因为他不但出手快,并且手也狠,—手地趟刀法”满地开花八十—式\更是武林少见的绝技。
陆小凤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朱非,却想不到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会是他。
朱非并不是胆小怕死的人。
“可是我不能去,”他有理由,“因为我太胖,目标太明显,随便我怎么样易容改扮,别人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我这理由很不错。
甚至连老刀把子都不能不承认,却又不禁觉得很惋惜。
朱非的地趟功夫,江湖中至今无人能及,这种人才老刀把子显然很需要。
可是他只不过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所以别的人也有胆子站起来有了第—个,当然就会有第二个,然后就越来越多。
老刀把子一直冷冷的看着,不动声色,直到第十三个人站起来,他才耸然动容。
这个人才相貌平凡,表情呆板,看来并不起眼。
可是一个人若能今老刀把子耸然动容,当然绝不会是个平凡的人物。
老刀把子道:“你也不去?”
这人面上毫无表情,淡淡道:“你说不去的人站起来,我已站起来。”
老刀把子道:“你为什么不去?”
这人道:“因为我的水靠和鱼刺全不见了。”
这句话说出来,陆小凤也不禁耸然动容,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平凡呆板的人,就是昔年南海群剑中,名声仅次于白云城主的六位岛主之一。
这个人竟是飞鱼岛主于还!
在陆上,白云城定是名动天下的剑客,在水里,他却绝对比不上于还。
老刀把子的这次任务,显然也很需要一个水性精熟的只听“波”的—声,他手里的酒杯突然碎了,粉碎。
也就在这时,一声惨呼声起,坐在杜铁心身旁的一个人刚站起来,又倒下去,整个人扑倒在桌上,压碎了一片杯盏,酒汁四溢。
然后大家就看见—股鲜皿随着酒汁溢出,染红了桌布。
杜铁心手里的一双筷子也早已变成红的,当然也是被鲜皿染红的。
于还霍然回头,“你杀了他?”
杜铁心承认,“这还是我第一次用筷子杀人。”
于还道:“你为什么杀他?”
杜铁心道:“因为他知道的秘密已太多,他活着,我们就可能会死。
他用沾着血的筷子夹了块干贝,慢慢咀嚼,连眼睛都没有眨。
“辣手无情”杜铁心,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于还盯着他,缓缓道:“他知道多少秘密,我也同样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杜铁心冷冷道:“是的qu他还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不去的人,一个都休想活着走出这屋子。“
于还的脸色变了,还没有开口,已有人抢着道:“这句话著是老刀把子说的,我也认命了可是你……”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旁边已忽然有根筷子飞来,从他左耳穿进,有耳容出。
那个没有牙的老婆婆手里的筷子已只剩下—根,正在叹着气喃喃自语,“双木桥好走,独木桥难行,看来我只好用手抓着吃了。”
她果然用手抓起块排骨来,用仅有的两个牙齿啃得津津有味。
“哗啦啦”—‘声响,那耳朵里穿着筷子的人也倒了下去,压碎了一片碗盏。
本来站着的人已有几个想偷坐下。
杜铁心冷冷道:“已经站起来的,就不许坐下qo朱非忍不住道:”这是谁的意思?“
杜铁心道:“是我们大家的意思。”
朱非迟疑着,终于勉强笑道:“其实我并不是不想去,只可惜我太胖了,若是要我去,除非把我像面条一样搓细点。”
杜铁心道:“好搓他!
那个圆脸大头的小矮子忽然跳起来,大声道:“我来搓。”
他的头大如斗,身子却又细又小,站着的时候,就像是半截笔筷上插着个圆柿子,实在很滑稽可笑。
朱非却笑不出,连脸色都变了,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孩子,他却对这个人怕得要命。
看看他脸上的惊惧之色,再看看这个人的头,陆小凤的脸色也变了。
难道这个人就是西极群鬼中,最心黑手辣的“大头鬼王”
司空斗。
他没有看错,朱非果然已喊出了这名字,“司空斗,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想干什么?”
司空斗道:“我想搓你。”
他手里也有双筷子,用两只手夹在手里,就好像是已将这双筷子当作了朱非,用力磋了几搓,掌心忽然…股粉末白雪般落下来。
等他摊开手掌,筷子已不见了,他竟用一双孩子般的小手,将这双可以当作利剑杀的筷子,搓成了一堆粉末。
朱非的脸巳扔曲,整个人都仿佛软了,瘫在椅子上,可是等到司空斗作势扑起时,他忽然往桌下一钻,双肘膝盖一起用力,眨眼间已钻过了七八张桌子,动作之敏捷灵巧,无法形容。
只可惜桌子并不是张张都连接着的,司空斗已廷身而起,十指箕张,看准了他一从桌下钻出,立刻凌空下击。
谁知朱非的动作更快,右肘一挺,又钻入了对面的桌下。只听“卜”的声,司空斗十指已洞穿桌面,等他的手拔出来,桌上就多了十个洞。
朱非索性赖在桌下不出来了,司空斗右臂一扫,桌上的碗盏全被扫落,汤汁酒菜就洒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安静沉默的黑衣老人。
司空半反手—掌,正想将桌子震散,突听—个人道:“等等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尖端朝上,指着他的脉门,司空斗这一掌若是拍下去,这只手就休想再动了。
幸好他反应还算快,立刻硬生生挫佐了掌势。
四个黑衣老者还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
司空斗好像直到现在才看见他们,刚开大嘴一笑,道:“能不能劳驾四位把桌子下那条肥猪踢出来?”
身上溅了酒汁的黑衣老者冷冷道:“不能。”
司空斗道:“你想护着他?”
黑衣老者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司空斗道:“谁犯了你?”
黑衣老者道:“你。”
司空斗不笑了,“犯了你又怎么样?”
黑衣老者道:“人若是犯我,就不是人。”
司空斗道:“谁不是人?”
黑衣老者道:“你。”
司空斗道:“我本就不是人,是鬼。”
黑衣老者道:“也不是鬼,是畜生。”
他冷冷的接着道:“我不杀人,只杀畜生,杀一两个畜生,不能算开杀戒。”
司空斗双拳一握,全身的骨节都响了起来,圆盆般的脸已变成铁青色。
老刀把子忽然道:“这个人我还有用,吴先生放他一马如何?”
黑衣老者沉吟着,终于点头,道:“好,我只要他…只手。”
司空斗又笑了,大笑,笑声如鬼哭。
他左手练的是白骨爪,右手练的是黑鬼爪,每只手上都予少有二十年苦练的功力,要他的—只手,等于要他的半条命。
黑衣老者道:“我就要你的左手。”
司空斗道:“好,我给你。”
“你”字出口,双爪齐出,一只手已变得雪白,另一只手却变成漆黑。
他已将二十年的功力全都使了出来,只要被他指尖一触,就算是石人也得多出十个洞。
黑衣老者还足端绝不动,只叹了口气,长袖流云般卷出。
只听“格”的—响,如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