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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睁着,霎时暗淡无色。他无言无语,无怒无悲,无恨无怨;他油光饱满的五官,瞬间衰老了几十岁,肌肉刹那间下垂了,小嘴两边的唇沟,瞬间形成了。
刘少德的老婆看到刘宪德如此的反应,她大嚷大叫的乌鸦嘴,立即闭上了。轻轻地拾起从刘宪德手里滑落的《河南官报》,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刘宪德的家,又是到另一家刘氏族人跑去。
刘宪德在家人和妻妾们见他如此反应,早已吓坏了,纷纷围着刘宪德出谋划策以示宽慰他:
“当家的,大不必这样,我们这么多人,还制服不了那小寡妇……”
“她小寡妇远在外国。鞭长莫及,我们想怎么她的财产就怎么她的财产,你千万要想得开呀……”
“是呀老爷,你可从来就智胜一筹,今天怎么这样了……”
“小寡妇既然远在外国,怕是要死在外国也不一定呀……”
“听说去外国。要来来回回坐几个月的船呢,海上的风浪瞬息万变,说不定那小寡妇溺水而死了……”
刘宪德在家人和妻妾们那七嘴八舌的宽慰之中,脸色慢慢有了活气,似乎恢复了一丝力量,他冷冷地笑了笑,猛地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家门。他急急地迈出家门,也不辩东西南北。只顾漫无目的奔走,像着了魔似的,失去往日的八面玲珑。失去了往日那将军般的城府和老练,失去了往日那见人三分笑的面善伪装,失去了往日地运筹帷幄。他看到什么人都不理会,看到什么人都怒目而视,看到什么人都让他恨之入骨。他一边横冲直撞地乱走,一边想像着刘青霞正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在外国如皇亲国戚一样,穿着华贵的服饰,在外国的繁华街巷里。招摇过市;在外国的达官贵族们出入的豪华场所,出尽了风头。
银子呀,白花花的银子呀,那可是真东西,能银钱就能买到一切,有银钱就能安享荣华和尊贵……。可她刘马氏竟敢拿着刘氏祖宗遗留下的家业随意挥霍,刘宪德如失去了语言控制一样,小由自主地自言自语,刘马氏。你个招天杀的,你个刘氏族地扫帚星,你小寡妇要把我们刘氏族遗留下来的家业败尽不可呀!你个丧尽良心的小寡妇一天不死,我们刘氏族里就一天不会安宁……
刘宪德地心里。大骂刘青霞。如果可能地话。他此时此刻。恨不得一棍把刘青霞夯死。哪怕一命抵一命他也心甘情愿。不行。这些想法纯粹是瞎胡想。都不现实。但是。必须收拾那刘马氏。否则。她会拿着祖宗遗留下来地财产。做出更出格地事情。可怎么收拾她呢。远在外国。家里又有刘铁和母夜叉。
刘宪德一路奔走。一路横冲直撞。所走过之处。都撒下一路地愤恨和怨怒。这时。天色已逐渐变暗。昏黄取代了光亮。刘宪德没有目地地一路横冲直撞。竟然鬼使神差地撞到了尉氏县城地师古堂。也就是刘青霞在尉氏地新宅门前。
模糊地黄昏中。他忿恨地注视着师古堂大门两边悬挂着有“刘”字标记地灯笼。想像着大院里地楼房瓦屋。想像与师古堂对面地繁盛花园。想像着刘青霞筑建这些房屋和花园所需地银子。他地心里。越发愤恨地不能自持。他地心里。又一次胡思乱想起来:如果可能地话。他甚至想用生命来阻止刘青霞继续支配刘氏祖遗留下来地庞大家业。
可刘宪德虽胡思乱想。毕竟还没有想出绝妙地好办法。忽然。远远地。他看到刘青霞家地管家带着一帮家仆匆匆而回。他们一身地脏乱。一脸地疲惫。像是从很遥远地地方回来。其中一个家仆地手里。还拿着一枝硕大而饱满地高粱。
高粱!高粱!高粱!刘宪德看着刘青霞地管家带人走进师古堂地大门。嘴里仍然默念着:高粱!高粱!高粱……
刘宪德像中了魔咒一样。默念着“高粱”。气急败坏地转身。仍然漫无目地地继续往回走。阴历上旬地夜晚。月亮很晚才出来。此时此刻。天地之间。除了空中地星星在眨眨闪闪地亮着。只剩下昏暗无际地黑夜。刘宪德像跳坑一样。深一脚浅不脚地乱走着。嘴里默念着“高粱”二字。
刘宪德不知横冲直撞地乱跳了几个时辰,竟然又跳到了大桥村的家里。而刘氏族里的人,早已被手拿着青霞出国报纸的二嫂,给挨门挨户喧哗遍了。刘宪德一进家门,早已在大门外翘首盼他回来的刘氏族给包围住了:
“老六你可回来了,把我们都急死了……”
“老六,这回我们该怎么办吧!她一个小娘们看把我们这一大堆爷们给挤兑的快疯掉了……”
“拼命花着我们刘氏祖遗留下来的钱,享着刘氏祖宗的福,可她个小寡妇咋就不****呢!她怎么这样会折腾,我们想都想不出来的事情,她个小寡妇都能做出来……”
“听说出一趟国。要花上百万两银子,到了外国,还要跟洋人睡觉……”
“她小寡妇回来,万一带回来个私生子怎么办?然后她骗我们刘氏族的人说是她收的干儿子……”
可刘宪德任凭刘氏族里地人吵翻了天,他始终只说两个字:高粱!高粱!高粱……
“老六,怎么老高粱高粱呀!”刘少德迷惑不解地问。“你是不是说让我们去收小娘们的高粱?”
“为什么只单单收高粱,既收把其它的秋粮全收了!”刘全德接着刘少德的话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人的对话如一把火光,刹那间把刘宪德那颗即将死亡的心给复活了。他立即恢复了往日地运筹帷幄,恢复了往日那将军般的沉着,把众人招呼到客堂里。端坐在首位上,用居高临下的气势俨然一位德高望重的族长。他环望着刘氏族的人,又亮起了尖哑的高嗓子,说:“对!就是收她刘马氏的秋粮!这刘氏祖宗留下的庞大的家业。现在已没人管理了,大家试想一下,这十二弟不在。刘马氏她又远在外国,生死未卜,我们刘氏族地人,有责任替她照管,有责任替她收秋粮……”
刘宪德说罢,又以族长的身份,把刘青霞在尉氏界内的秋粮全分配了一遍:“二嫂,你带家丁去洧川收租户手里地那一千多亩的大黄豆,四哥。你带家丁去通许南二里,收租户家的几千亩的谷子,三哥,你带人去朱仙镇东收租户家里的那几千亩的花生,十弟,你带人去尉氏东十八里地,收租户家里那一千多亩地的黑豆,我带家丁去南席收租户家里的……”
刘宪德分配完,一脸的得意。深为自己地阴谋而自豪。
刘宪德:不管刘家的分枝多长,都是一脉相承,传下来的,用不着一个外姓人来多管闲事,挥金如土的败坏下去。
刘铁指着刘宪德一字一句地说:“人让人死,未必就死。天让人死,在劫难逃。人让人活,未必能活,天让人活。能出奇迹。
“抓活的!一定要抓活的!抓住刘前了好向那娘们索银两……!”刘宪德鬼哭狼嚎般地冲着爪牙们喊。
完了。等不到夫人回来了,只要被抓住就非被砍头不可……。此时的刘前是边跑边思绪万千。眼看着刘宪德的爪牙院丁就要追上来了。
就在刘前被抓住的一瞬间。他地双脚正好跨到贾鲁河桥上。他趁抓住他的人喘息之际,猛地纵身跳进滚滚东去的贾鲁河里。抓住也是被砍头,不如跳河里淹死算了,还落个全尸。他想。
抓住刘前的爪牙气喘吁吁地还没有喘过气,冷不防让刘前跳进了贾鲁河里,大失所望。“开枪呀!开枪打死他!别让他跑了!”刘宪德远远地看到刘前跳进了贾鲁河里,忙冲着爪牙们喊。即使抓不住活刘前也得让他一命抵一命……!
缓过神来的爪牙立刻冲着刘前贾鲁河放一阵乱枪。顿时,有一片河面立即被鲜血染红了。赶到跟前的刘宪德很失望,这下不能狮子不张口讹诈刘青霞的钱财了,一命抵一命,扯平了,但也比让他跑了强。不能讹多也要讹,能讹多少是多少,因为是刘报先死的。
春禾听说刘前被抓住后又脱身跳进贾鲁河里,身上还种了枪子,一时哭了几个昏。她让家丁有顺着贾鲁河去打捞刘前的尸体。可家丁沿着刘前跳水地地方向下游搜寻了一百多里也没找到,只是在离贾鲁河桥向东南五十多里地河滩的草纵里找到了刘前地一只鞋。
见到刘前的鞋如见到刘前的尸体,因为鞋是她为他做的。一时,涉女失声痛哭。买了一口棺材将刘前的鞋装进灵柩。
刘宪德本来还怀疑刘前没有死,听说春禾死去活地哭昏了好几次,他就确定刘前是真死了。又见春禾披麻戴孝将装有刘前的鞋的灵柩厚葬,更是确信无疑。只是可惜春禾年纪轻轻的还没有结婚就守了活寡,再想想自己屋里的那帮女人,别说为自己守寡了,在自己还身体健壮的现在,就背着自己与男佣通奸。唉!能有淑女这样的女人,一个就足够了。并且。还有身手。一时,刘宪德竟然想入非非起来……。
第96章:怒惩刘宪德,身中数子
秋天的太阳,从早上升起的那一刻起,便缓缓地,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在轻轻燃烧。它的热度,由遥遥的、像刚刚升起时的一根火柴棍那么弱,慢慢的,变为近近的一堆柴火那么温暖;可随着它的不停燃烧,到辰时的时候,又由近近的一堆柴火的温暖,无声而悄悄地变成了身旁的熊熊烈火;而午时的秋阳,却早已把天地之间燃烧成了火炉。它在树木上燃烧,在人身上燃烧,在大地上燃烧,凡是暴露在它的视野里的万物,它都肆意地尽情燃烧。
秋天的风,从早上起,是寒寒的,是冷冷的,是萧萧的,可慢慢的,随着太阳的燃烧,风便变得燥燥的,炎炎的。当太阳把天地之间变成火炉的时候,风也依仗火势,借机扬起尘土,荡起灼人的尘烟,肆意地横行霸道。凡是暴露在太阳底下的万物,它都肆意尽情欺凌。
当秋阳漫过正南的午时,走过偏南的末时,进入到正西的申时时,它熊熊的暴热,它烈火般的脾气,便渐渐消息,又进入了那近近的柴火般的温暖之中。随着西薄西山,红日沉落之时,它的热度,便又回归到早上刚刚升进时的、如一根火柴棍那么弱小。风也跟着凉了,冷了,寒了,像失势的恶人,像没有权力可依的家奴。
秋阳的热烈,烤熟了万物;秋阳的燥灼,烘干了万物。秋夜的寒凉,滋养了万物,秋风的萧冷,抚慰了万物。而万物,在这烘烤与滋慰的日夜交替中,冶炼得饱满了。逐渐成熟了,农家人的收获季节,就这样来到了。
今年,是这几年中难得的风调雨顺之年。而农家人,便抢着早上地寒凉。半晌的温暖,中午的火热,追赶着秋熟,拼命的抢收。天灾兵荒,家里有粮便不慌。因为秋收意味着他们填饱肚子的生存之根本。他们租种地田地东家刘青霞,已经免收了他们两年的租粮了。人心都是肉长的。租种东家的田地,哪有不交租粮的道理。农家人心实,心诚。即使东家免了他们的租粮。他们也吃得不心安理得,睡地不踏实安稳。所以,今年风调雨顺了,他们信心百倍地盼着秋收,盼着交租,以让良心安宁。
可是,秋粮还没等收到家里捂热。一帮气势汹汹的家丁已经等在村头地边。等着截收租粮他们。
他们迷惑,每年的租粮。都是交给刘家地揽头和帐房先生,今年怎么突然改换了收租人。并且。是这样地气势汹汹,是这样的迫不及待,生怕佃户们晚一天,好像晚一天交租他们就得不到似的。于是,胆小怕事的人迫于他们的威胁和气势,只得妥协服从;胆大强硬的农户,见他们陌生气势,不但不交给他们租粮,在与他们发生打斗的同时,早有佃户暗暗给揽头和帐房通风报信去了。
刘铁接到南席陈揽头报信地时候,已是下午地申时。
陈揽头衣衫不整,满身泥血。他一跨进师古堂的大门,便大声哭喊:“周管家!刘护院!刘氏族里地六爷带人带家伙到县南抢收粮租,说是代太太所收,真有这回事吗!我这个揽头怎么不知道……”
陈揽头是洧川人,父祖都在刘家的田地里做揽头。到他了一代起,已经是第四代了。因为世代都为刘家地田地揽头,所以,他陈揽头从小视刘家于至高无上的尊贵。自他父亲因为年迈,跑不动路途,由他接管揽头之后,更是尽心尽力。因为他父祖们的忠厚能干,再加上他的年轻和极度的负责任,很快,他便在所有的揽头之中,如鹤立鸡群,脱颖而出。刘耀德在世时,很器重他,所以,尉氏县西南的所有刘家田地,都属于他陈揽头的管辖范围之内。甚至长葛的几十顷地,刘耀德都让他代管。
可今天上午的辰初,他正支派人,把收来的租粮运往尉氏县城的刘家粮行,便接二连三地接到一些佃户的报信,说刘氏族里来了很多收租人,气势汹汹地代替他陈揽头收租。他当时一听就懵了,因为他家世代做刘家的揽头,而他这一代是最优秀的,怎么就无缘无故地被撤了呢?就是撤掉了他,总得提前有个交待吧!可当他陈揽头骑马奔到南席看时,原知道是刘宪德所为。因为他早就耳闻自东家离世,太太青霞被刘宪德及刘氏族人所欺凌之事,今天见他刘宪德欺负到他陈揽头的头上,立时怒发冲冠。常言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刘宪德在尉氏县再横,也不能跑到五十里以外的南席来撒野,况且,抢收的还是他陈揽头所管辖的田地。
于是。陈揽头不由分说。指挥当地佃户。抄起家伙与刘宪德干上了。可让他陈揽头想不到地是。刘宪德竟随身带着洋枪。混战之中。他开枪打伤了几个佃户。并且。肥健地他一跃站在马车上。扯着尖哑地喉咙大喊大叫:“你们这些外姓人好傻呀。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可你们竟然管起我们地家务事来了。我六爷可告诉你们。不管我们刘氏族地分枝有多长。有多繁乱。我们刘氏族都是一脉相承传下来地。用不着一个外姓人来多管闲事。你陈揽头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刘宪德地一番话像一把刀。立时把他陈揽头插地无地自容。是地。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可是人家地家务事呀!于是。他百般无奈之下。驱散了佃户。骑马直奔尉氏县城而来。忠厚诚实地他明白。即使不参与东家地家务事。也有责任将这事如实禀报。
刘铁听了陈揽头地诉说之后。气得难以自持。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搬到县城了。刘氏族里地那些恶狼。仍阴魂不散。竟然想出了这些让人防不胜防地损招。跑到佃户家里或地头。代收刘家地租粮。而青霞临走之时。一再安置他们夫妻。守好家院。做好份内地事情。可现在。刘宪德竟然这样欺人。
刘铁决定。这一次好好惩治一下刘宪德。而淑女却怕刘铁像上次一样。被精明如狼地刘宪德恶人先告状。他阻挡他说:“要不要等到小姐回来再定?这师古堂一时也离不了你。还是让我带人去吧!看我不把那刘宪德给活剥了……”
淑女说便拽过刘铁手里地马缰绳。刘铁又一把夺过。愤愤地说:“我刘铁乃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扇长风、摧巨浪。奋起鹰犬之心为他人报不平。况且。他刘照德欺负地是我们小姐。还打伤了那么多地佃户。如果没有人出面为那些佃户抱不平。以后有谁还敢租种我们地田地。我刘铁岂能咽得下这口气。小姐回国之日又没有准时。岂能等她回来再理论。你照顾好这宅院。等我回来……”刘铁赶到南席镇路口。正碰上刘宪德和他儿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赶集似地押送着大车大车地秋粮。刘铁立时气不打一处来。纵马上前。横马挡住刘宪德地去路。怒目而视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