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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血书生”目中暴射两缕骇人厉芒,口中微哼出声。
宫仇冷冰冰地道:“邢雄,看在令妹份上,本人给你一个痛快!”
一声惨曝随之而起,宫仇长剑穿入邢雄前胸,直透背心盈尺,拔剑出手,快得使人连意念都不及转。
邢雄嘴唇一阵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孔扭曲得变了原形。
宫仇抽出长剑,一股血泉喷处,邢雄尸身砰然栽倒。
“索血书生”不知何故,激动得簌簌直抖,但他蓝巾蒙面,别人无法看到他面上是什么表情。
万凤真幽幽地道:“大哥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他与邢家姐姐生不能成双,死后成对……”
“索血书生”突地狂声道:“邢玉桥怎么样?”
宫仇缓缓招剑入鞘,接过话头道:“阁下因何有此一问?”
“索血书生”把手抓向蓝色面巾,但当手指触及面巾之后,又垂了下来,颤声道:“本人与‘辣手书生徐俊’是性命之交!”
“哦!那阁下与‘金剑盟’为敌的原因……”
“徐陵与数百帮众不能白死!”
宫仇一抱拳道:“在下方才多有得罪!”
“索血书生”语含激颤地道:“那……邢玉娇怎么样?”
宫仇黯然道:“死了!”
“什么,她……死了?”
“不错!”
“如何死的?”
“她在获悉爱人被迫杀之后,投入徐陵自尽的绝涧殉情!”
“索血书生”大叫一声,狂奔而去。
万凤真愁眉紧蹙,道:“怎么回事?”
宫仇摇了摇头,道:“这举动令人难解!”
“我看他的眼神,似乎并不陌生,可惜不能问得他的真名实姓!”
“以后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仇哥哥,如果我不死,我们应该去寻觅拜兄的遗骸……”
“我早有此心,只是无法分身,真妹,我们该走了!”
“仇哥哥,此地已在通州城南,我们可以拆看‘神算鬼文’的白布囊了?”
“她说要在五十里之处!”
“差不多了呀?”
“真妹,不争这一时半刻,来,还是我背你!”
“不,我要自己走!”
“你目前……”
“可以慢慢地走!”
“真妹,我们得争取时间?”
万凤真脉脉地注视了宫仇半晌,幽幽地道:“仇哥哥,如果我们及早赶到地头,也许见不着要见的人,也许此伤根本不能治,也许对方根本不愿意援手,这一日半的辰光,将是什么滋味。不如我们慢慢地走,你陪我到最后一刻……”
宫仇鼻头一酸,忍住那盈眶的泪水,激情地道:“真妹,早一刻是一刻,万一不行,我们再想别法,否则……”
万凤真凄婉地一笑道:“仇哥哥,另想别法,那恐怕只是一句空话了?”
“真妹,我说过上天入地,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你的伤!”
“可是,我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可活,一天半,十八个时辰……”
“不许你说丧气话!”
不由分说,强把万凤真背在背上,弹身疾奔。
盘算中,约莫奔行了五十里路程,宫仇刹住身形,在道旁树荫下放落万凤真,取出那白色的布囊,急急地扯断缝线‘……
他的手因过度紧张而颤抖,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跳荡起来,这白色布囊中是什么东西呢?心上人能因此而得救吗?
万凤真也睁大好奇的眼睛,激动地注视着那神秘的布囊。
布囊撕开了,里面是一张地图,图旁注着几个小字:“按图而行!遇爆而止,石龟之前,拆阅红囊!”
宫仇连看了两遍,道声:“走!”背起万凤真,按图中所示路径疾奔。
照图上注语,在达到瀑布之后即行停止,至于所谓石龟,就不易想象了。
约莫奔行二十里,道路愈来愈崎岖,荒僻险峻,杳无人迹,再行了四五里,已进入乱石之中,连羊肠小径都看不到了,所幸他轻功卓绝,履险如夷。
万凤真在宫仇背上,芳心紊乱已极。
此番求治,仅凭“神算鬼女”的三封锦囊,所求的对象是谁,到目前还不知道,这有些近乎虚无飘渺。
她仅有一天半的时间可活。
唯一使她感到安慰的是她将死在爱人的怀中,这是残酷命运中一丝巧妙的安排。
“仇哥哥,如果求治无望……”
“不会的!”
“我说万一的话?”
“真妹,不会,你应该有信心。”
“仇哥哥,如果无望的话,在这无人的山间,找一个幽静的地方,抱着我,直到死神降临,然后就把我葬在……”
宫仇心里何尝不知道此行的杳不可期,但,他不得不强颜安慰她,实际上,他已感到死亡的颤栗,如果她真的不治……
他不敢往后想,他不知何以自处?
万凤真幽幽断肠语,几乎使他发狂,然而,他毕竟忍住了,大声道:“真妹,不要沮丧,我们快到地头了!”
又行了一阵,耳边突然传来轰轰的水声。
空空寂寂,水声在山谷间回环激荡,有加百雷齐发,秋潮夜至。
愈走水声愈响,震得人耳膜欲裂,登上一重岭顶,只见又是一重插天峻峰,一道瀑布,如百丈白练,倒挂而下,水沫喷涌,激起了一片蒙蒙白雾。
宫仇精神一振,道:“真妹,我们到了!”
游目四顾,只见跟瀑布不远的峰脚,一方巨石突出,形状象一只伸头足的巨龟,万凤真也不由欢然道:“仇哥哥,石龟!”
一切,正如白布囊中的图说所示。
宫仇登上龟背,放下万灵真,迫不及待地取出红色布囊,撕了开来,里百却最一纸素柬,上面写道:“废仙掌之伤,当今武林,唯‘武圣郝濮澧’能救……”
宫仇看到这里,忍不住向万凤真道:“真妹,你听说过‘武圣郝濮澧’这人吗?”
万凤真芳容大变,道:“你说什么?”
“武圣郝濮澧!”
“上面是这样写?”
“是的!”
“完了!”
宫仇怦然心惊道:“什么完了?”
“我们下山吧!”
“下山?”
“他不会出手救治我的!”
“为什么?”
“他与我爹有仇!”
宫仇心头一凉,道:“什么样的仇?”
万凤真举目向天,以在回忆一件事,良久才幽幽地道:“大约是二十多年前吧,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十分自负的年轻高手,打遍中原无敌手,某一次,他企图对一个孤女施暴,恰巧被我爹撞见,双方动上了手,以我爹的功力,在十招之后才制服了他,本打算把他处死,但那年轻高手自报师承,是‘武圣郝濮澧’的弟子,我爹念在”‘武圣’的地位声望,只把他废去功力……“
“于是结了仇?”
“不,你听我说,那孤女被救之后,执意要嫁我爹,我爹因年龄高出她一倍有多,坚持不答应,她以死自誓,我爹无奈,只好与她成婚,她,便是我妈……”
“哦!”
“那年轻高手武功被废之后,哭诉乃师,把事实说成我爹自命天下第一高手,恃技凌人,于是,‘武圣’找到了‘白石岛’,我爹把经过一说,‘武圣’尴尬异常,亲口说要把逆徒正以家法,但,却怪我爹不尊重他的地位,擅自废了他推儿功力……”
“那他就不对了……”
“可不是,我爹与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三日三夜,搏斗两千余招,最后,‘武圣’失手输了半招,自动离岛,以后,没了下落,想不到……”
宫仇略一思索之后,道:“如果不说你的身世……”
万凤真立即截断了话头,道:“不,我爹堂堂‘奇门派’掌门,一生孤傲不群,从未向人低过头,我焉能这样不争气,辱没他老人家的名声,那我宁可死!”
“算了,真妹,我们以礼求他……”
“他不答应呢?”
宫仇眼中奇光一闪即逝,道:“我不向利害,不计生死,非要他答应不可!”
万凤真芳心大慰,含情默默地深深盯了宫仇一眼,道:“字柬还没看完呢,看下面说的是什么?”
宫仇暗道一声惭愧,再往下看去,出声念道:“……因彼多行不义,避祸匿居,不见外人,求医更犯大忌,尔二人必须设法应付过盲,残,丐,儒四侍僮,始能登堂入寺,待见到‘武圣’之面后,将黄色布囊,亲自面呈‘武圣’,成败全系于此!”
宫仇讲完,目注万凤真,道:“柬中说‘武圣’多行不义,避祸匿居,求医犯忌,是什么意思?”
万凤真蹙眉露出一丝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蓦地——
宫仇瞥见山岩半腰站着一个黄葛布长衫的老者,左被虚飘,赫然是个独臂老人,心中一动,想起“神算鬼女”柬中所说的盲,残,丐,儒,四侍僮,莫非眼前这独臂老人就是四侍僮之中的“残僮”?
万凤真适时低声道:“仇哥哥,看来那是‘残僮’了!”
宫仇点了点头,道:“来,我挽着你慢慢上山!”
绕过石龟,沿着一条斜斜伸展,被雨水冲刷成的山沟向上走,到了峰腰,瀑布已被山岩遮没了一半,这里,正是那独臂老人立足之地。
宫仇和万凤真甫一停身,独臂老者两道深沉冷峻的目光,已迫视过来。
那目光,令人直觉的心头泛寒。
宫仇想着自己乃是有求而来,应以礼为先,上前两步,一招拳,道:“借问……”
话才出口,独臂老者已冰冷地发话道:“娃儿,你俩是干什么的?”
宫仇道:“找人!”
“荒山绝岭,找什么人?”
“武圣郝濮澧老前辈!”
独臂老者神色大变,连退了三个大步,厉声道:“武圣早已不在人世……”
宫仇心头陵地一震,道:“什么,‘武圣’早已不在人世?”
“不惜,你俩急速下山去吧!”
“阁下是否‘武圣’座下的‘残僮’前辈!”
“嗯,不错!”
“在下宫仇……”
“老夫不想知道你的来路,去吧。”
“前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少废话,滚!”
宫仇此刻无暇计较对方的态度,一种绝望的悲哀已完全占有了他,星夜赶来求治,想不到“武圣”已不在人世,剩下短短一天时间,万凤真算是死定了,额上不自觉地冒出了粒粒冷汗。一颗心犹如在沸水中翻腾……
他以石像般征在当地,做声不得。
万凤真这时却盈盈上步,对“残僮”一福道:“前辈,‘武圣’老前辈是隐居在这峰之上?”
“残僮”目光如剑芒似地在万凤真面上一绕,冷厉地道:“女娃儿,你来求医?”
“是呀!”
“受什么人指使?”
“指使,什么意思?”
“哼,乘早与老夫滚!”
“如此说来,‘武圣’并没有……”
“滚!”
宫仇一听对方话意,知道所谓“武圣”已不在人世是句假话,目的在阻止人上山,“神算鬼女”柬中也曾说明求医更犯大忌,虽然其中的因由无法测度,但心中绝望之念已除,强捺怒气,再次道:“前辈可否代为通禀,赐予谒见?”
“办不到!”
“在下来意甚坚!”
“小子,难道你想硬闯?”
“不得已时,在下会的!”
“那你是找死?”
“未见得!”
“老夫再说一遍,急速下山!”
宫仇剑眉一挑,寒声道:“不见‘武圣’之面,决不下山!”
“残僮”冷极地哼了一声,目中煞芒顿现,暴喝道:“老夫打发你!”
场面骤呈无比的紧张,万凤真向侧方退了开去。
“残僮”独臂横斜胸前,举步向宫仇欺近……
万凤真大声道:“仇哥哥,不要伤人!”
宫仇点了点头,冲着“残僮”进迫的身形,沉声道:“前辈定要迫在下出手?”
“残僮”冷呼了一声,并不作答,独臂一挥,手掌斜斜攻出。
身为“武圣”门下,功力造诣自非等闲,这一掌奇奥无比,使人有闪避封担无从之感,角度部位,大背武学常轨。
宫仇面寒如冰,气定神闲。
“残僮”一掌功出之下,突失对方身影,不由心头巨震,他自揣选一招在武林中已少有人能躲得过,他竟然连对方用什么身法闪避都看不出来。
“在下礼让一招!”
声音发自身后。
“残僮”电疾回身,面上杀机更浓,他认定对方是怀有阴谋而来。
宫仇施展的是“一元宝箓”所载的一式身法“玄化移影”,“一元宝箓”所载虽仅一剑,二指,三掌,一身法短短数式,但无一不是冠盖武林之学,“残僮”焉能认得。
“残僮”惊怒交加,暴喝一声,如山掌影,挟以迫人罡气,罩身卷向了宫仇。
宫仇仍不还手,再度鬼魅似地脱出圈子之外。
“残僮”怒发如狂,第三次出手猛袭。
宫他晃身八尺之外,栗声道:“在下已礼让三招,前辈似应适可而止了?”
“残僮”目瞪如铃,鼻息咻咻,额上青筋暴露,厉吼道:“小子,老夫不死,你就别想通过!”
宫仇微微一哂道:“在下是有求而来,并非寻仇报怨,谈不上生死两字!”
“小子,反正你别想通过!”
“时间宝贵,在下要闯了?”
“残僮”咬了咬牙,又劈出了一掌,这一掌挟毕生功力而发,势若万钧雷霆,掌势才发,罡气已迫人鼻息皆窒。
宫仇知道无法善了,不击倒对方,势必无法通过,如果是他单独一人,“残僮”焉能阻得了他,只因万凤真功力全无,不能不有所顾虑。
心念一转之下,挥掌疾迎。
“隆!”然一声巨响,罡风匝地,山石粉飞,四山轰轰开应,“残僮”踉跄倒退了十来步,撞在山岩之上,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宫仇道声:“得罪!”
一把挟起万凤真,向岭顶射去,其快如流星飞矢。
登上岭顶,只见眼前景色如画,桃红柳绿,夹着一道宽约三丈的溪流,溪水碧绿,波光莹莹,水流极是平稳,想来就是那瀑布的源头了。
宫仇无心观赏这仙源似的景色,放下万凤真,没溪边小路行去,走了不到十丈,只听一声震耳断喝:“什么人,止步!”
宫仇应声止步,只见又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横拦路中,手中执着一根丈余长的软鞭,两只白眼一翻一翻的,显然是一个瞎子,不言而喻,这是四侍僮之中的“盲僮”了,当下和声道:“阁下是‘盲僮’前辈?”
“不错,老夫正是,你俩来此何事?”
他眼不能视,却一口道出来的是两人,这种听力,的确惊人。
宫忧心想,若说求医,势必又缠夹不清,于是道:“在下有要紧事求见令师尊!”
“盲僮”神色一变,道:“什么事?”
“必须面禀!”
“哼,小子,胆大包天,不知死活,既然上峰,就别想活着下峰了!”
“前辈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明白!”
“明白什么?”
“少废话,老夫打发你!”
声落,乌光闪动,长鞭匝地卷出。
宫仇晃身闪了开去,却忘了身后还有功力全失的万凤真。
一声尖叫,万凤真被长鞭卷起,抛向半空。
宫仇心胆惧碎,弹身疾起,半空接住万凤真,飘落地面,身形未稳,乌光闪亮的软鞭挟着丝丝破空之声,盘扫而至。
万凤真忍不住惊叫出声。
宫仇可动了真火,反手一抓,捞住了鞭梢。
“盲僮”脸色惨变,厉叫一声,往回夺鞭,那鞭梢握在宫仇手中,宛若生了根,竟然不动办毫。
宫仇急向万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