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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珠忘情地欢呼一声道:“世兄,你无恙!”
徐文感激地投以深深地一瞥。
蒋尉民栗声吼道:“徐文,你不能杀他!”
徐文一窒,激颤地道:“为了什么?”
蒋尉民咬了咬牙,栗声道:“你可以揭下他的头巾与面具!”
徐文大惑,心中疑云大盛,看来蒋尉民早已知道对方是谁,他这话大有文章。
“五方教主”费力地举手,以中指戮向自己的“太阳穴”,意图自决。
徐文已无思索的余地,一弹步,虚空一点,“五方教主”的右手嗒然下垂,口里喊出一种极其刺耳的嘶吼声:
“徐文……你……快下手杀了我!”
徐文伸手一把抓落对方的头巾与面具。
“呀!”
他惊怖至极地狂叫一声,连连后退,“咚”地一屁股跌坐地上,面孔扭曲得变了形,几乎昏死过去。
这一刹那,恍如末日来临,又似被人生撕活裂,脑海里一片空白。
久久,他才凄厉地发出了绝望、悲苦、无助地呼声:“这……不可能啊,太惨酷了!天啊!天啊!”
“五方教主”,赫然正是他父亲“七星堡主”徐英风。
他做梦也信不到会是这种使人不能置信的结局。
“锦饱蒙面人”、“七星故人”、“黑面汉子”、“过路人”……这些曾对他下过杀手的神秘面目,一个一个在眼前显现。
徐英风头侧的疤痕,像利刃穿透了徐文的心。
父亲不择手段地要杀自己!
他谎言劫持母亲以要挟自己!
他奸污了儿子的爱人“天台魔姬”!
他一再地做出人神共愤地恶行,欺师灭祖!
徐文的心碎了,灵魂似被剥离了躯壳,此刻的痛苦,没有适当的字眼可以形容。
他双手绞扭着头发,再度惨厉地呼叫:“天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为什么啊?”
那声音,凄厉得不像是发自人的口,令人不忍卒听。
蒋尉民掉下了泪水,惨然道:“英风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英风仰窗望天,面孔扭曲,没有吭声。
徐文突地站起身来,掉头踉跄向外奔去……
蒋尉民横身一截,激颤得语不成声地道:“徐文,你能……一走了之,上官宏他们会放过他吗?”
徐文哭出了声音道:“世叔!我……怎么办?”
“面对现实,先解决了当前问题,再慢谈其他!”
“可是……小侄……如何解决?我……除了死……”
“不许说傻话!”
数十条人影,齐朝这边奔来。突地有人怪叫一声:“徐英风,他是徐英风!”
蒋尉民一拉徐文,折回徐英风身前。
只见上官宏凄厉地大笑道:“徐英风,的确想象不到。这是天意!哈哈哈哈,天意!”
一条人影,向徐英风飞扑而来。
徐文毫不考虑地横身发掌。
人影被迫了回去。她,赫然是大母“空谷兰苏媛”。
徐文横身拦在父亲身前,面孔苍白得不带半丝血色,目光有一种疯狂的迹象。
上官宏暴喝道:“徐文,你要庇护他么?”
徐文口唇动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各位动手,必须先杀了在下!”
空气像是凝结了,使人鼻息皆窒。
“空谷兰苏媛”厉声道:“徐文,你要庇护他,照样你必须杀尽在场的人!”
徐文内心的痛苦难以言宣,父子之情,他不能袖手,然而父亲是武林公敌;另外,他是本门叛徒,自己成了执法者,这……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望着这曾经是父亲大夫人的“空芬兰苏媛”,面上波动着阵阵痛苦的痉挛,无话可答。
唯一之途,父子同归于尽对方手下,因为子不能杀父,而父亲确死有余辜。
母亲呢?
想到母亲,他真想痛哭一场。可是,这场合他不能这样做,他同时已没有勇气向父亲问母亲的下落,他也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曾经被视为神圣尊严而其实是最丑恶的脸孔,他也觉得无颜对天下武林同道,但现在,他又不能逃避。
就在此刻——
一个黑衣人奔近上官宏身前,施了一礼,道:“禀会主,崔掌令与魏护法三位……”
“怎么样?”
“发现陈尸第二进院中!”
“空谷兰苏媛”凄厉地大叫道:“汉文死了!”
“云中仙子”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肩头,道:“请节哀顺变!”
“空谷兰苏媛”身形晃了两晃,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那笑声,比哭还凄惨万倍。
徐文受不住这无形的内外煎迫,狂声大叫道:“你们出手啊!”
“空谷兰苏媛”挣开了“云中仙子”的手,向前一欺身,厉喝道:“徐文,闪开!”
徐文咬紧牙关道:“办不到,你尽管出手就是!”
“我不想杀你……”
“同样办不到!”
“看掌!”
“砰”地一声,徐文栽出一丈之外,口中射出一股血箭。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运功护身,在场的都看得出,徐文存心寻死。
“空谷兰苏媛”一呆,但,无比的怨毒催迫着她非杀徐英风不可。
徐英风自决不成,而伤势又重,自知难逃公道,索性闭上了眼。
上官宏沉声道:“徐文,你最好退出此间!”
徐文一晃身,回到了原处,口里道:“办不到!”
蒋尉民双手直搓,显出一种焦灼但又无可奈何的神气。
“空谷兰苏媛”突地回头悲声道:“魏护法的剑可曾……”
一个黑衣武士立时捧上一柄带鞘长剑,道:“在这里!”
“空谷兰苏媛”抽出长剑,抛了剑鞘,一抖腕,正待蓦地——
一条纤细的黑衣人影奔入场中,赫然是一个风韵依稀的半老徐娘,但眉目之间却锁着极深的愁意,粉腮也呈苍白之色。
徐文悲呼一声:“妈!”
人已扑地跪倒。这时,他才痛哭失声。
这黑衣妇人,正是徐英风的二夫人蓝玉珍,也就是徐文的母亲。
蓝玉珍泪水盈睫,抚了抚徐文的头顶,道:“孩子,别哭了,起来!”
徐文一时哪能收得住满腹锥心刻骨的悲愤,仍哀哀痛哭不已。
蓝玉珍手中捧着一个小锦盒,幽幽地道:“这是‘佛心’,哪位收回?”
“轿中人”上前宣了一声佛号,道:“交与老尼吧!”
她接了过来,退在一边。
蓝玉珍突地向闭目坐地的徐笑风道:“英风,事到如今,我要说话了!”
徐英风双目一睁,凶芒熠熠,但随即又垂下了头,颓然道:“你说吧。”
蓝玉珍一拉徐文,黯然道:“孩子,起来,听我说。”
徐文收泪站了起来,全身却抖颤不止。
“痛禅和尚”向蓝玉珍合十道:“二夫人,贫僧便是当年‘七星八将’之首周大年!”
“我知道!”
徐文凄凉地再唤了一声:“妈!”
蓝玉珍幽长地叹了一口气,拭了拭即将流出的泪水,粉腮突现一片坚毅之色,道:“我不是你妈!”
徐文骇然退了一步,栗声道:“您说什么?”
蓝玉珍先扫了上官宏一眼,然后才以栗人的声调道:“徐英风也不是你父亲!”
徐文目瞪口张,连退数步,久久才颤声道:“我……还活着么?我是在梦中之?
还是……”
“孩子,不是梦,你真正的父亲是他!”说着,手指上官宏。
上官宏面色大变,惊愕万状地望着蓝玉珍。
徐文以手击头,狂呼道:“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啊!天!这是怎么回事?!”
蓝玉珍目注上官宏,继续说下去:“上官宏,他便是尊夫人祝艳华当年所生之子。我恰在他出生前三天生一女,生后两天便夭折了。徐英风怕仇连怨结,本欲杀了他,是我不忍,强抱来抚养,视为已出。这事没有别人知道。他该是上官文,应该归宗认父!”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这真是意想不到的秘闻。
徐文在骤然之间明白了。怪不得父亲千方百计要毁自己,原来是这个原因。多么可怕,多么离奇!他妄指仇家,要籍自己之手杀亲父,存心多么恶毒!
上官宏陡地上前,一把抱住徐文,不,该改称上官文了,泪落如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上官文双膝一屈,又是一阵悲从中来。他想到亲生母亲祝艳华的惨遇,怨毒抬头,但对象已成了徐英风。
徐英风恨毒地叫道:“蓝玉珍,你……你……”
蓝玉珍咬了咬牙,又道:“孩子,听我说几句话,我命一个叫黄明的送‘毒经’给你,收到了吗?”
徐文猛地抬头起身,黯然道:“收到了。黄大哥……也死了!”
事实证明,黄明被同路的锦衣剑土所杀;锦衣剑士触“毒经”而亡;少林僧受黄明临死之托,也中毒身亡。结果弄出一场大风波。
“孩子,还有‘天台魔姬’,她曾以本身之血救你,我亲眼见的。她……她死了!”
徐文点了点头,当初“天台魔姬”口中的神秘黑衣妇就是她。
“徐英风数次害你不死,本可歇手,因为你身世之秘并无外人知道,但因他头上留下的疤痕无法消除,所以势成骑虎,只有狠心到底。我不耻他的为人,但我总是他的妻子。现在,我出卖了他,为了大义,失了夫妻之义,我……”
话声未落,人已栽了下去,自断心脉而亡。
场中起了一阵嗟叹之声。
徐文突地弹身到徐英风身前,手指捻住“法丸”,厉声道:“徐英风,你该碎尸万段,为了门规,你吞下去结束你罪恶的生命吧!”
徐英风长叹一声,接过“法丸”纳入口中,仰面栽倒,登时气绝。
“空谷兰苏媛”悲呼一声,前扑挥剑,斩下了徐英风的头颅,然后高叫一声:“汉文哥,我来了!”倒剑自刎。这动作太突然,众人抢救已是无反。
“云中仙子”挪步上前,上官宏一拉上官文道:“孩子,这是你后母。当初为父的巧遇‘白石神尼’,习成绝艺,嗣后与你后母成婚,生下你妹妹紫薇……”
“啊!妹妹呢?”
“咳!他命苦,现在山中抚育那因罪恶而生的孩子。”
徐文黯然,当初倾心的红衣少女,竟是自己的异母妹妹,真是不可思议。
上官宏下令收尸理骨,救治那些未死的伤号。
蒋尉民突地把上官宏扯到一旁,低语了许久。上官宏叫过上官文,道:“孩子,你对明珠姑娘怎样?”
“天台魔姬”已死,徐文自无话可说,期期地道:“但凭爹作主!”
上官宏向蒋尉民道:“好,就此为定,一月后愚父子登府求亲!”
蒋尉民哈哈一笑道:“如此先告辞一步了!”
“请!”
蒋尉民携蒋明珠飘然而去。
上官文困惑地道:“入谷通道不是被封了么?”
“蒋尉民已从蓝玉珍口中探悉出另一条密道。”
“哦!”
现场清理完毕,已至未时左右,一行人怀看沉重而悲怆的心情,循密道出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