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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锋至此一顿,接着又道:“于是,祖师想出了一个撞缘的妙法,把自己所学,录成了两册秘笈,上册附以笺条,说明得此笈者,须潜心参修,十年之内,如能有成,可来此间拜师,修习下册……”
“哦!”
“祖师把上册和笺条,用鱼皮袋装妥,投入河中。当然,也许碰不上有缘的人,也许从此流失,但祖师把这心愿,付与一个‘缘’字……”
徐文听得大是神往,不由脱口道:“结果碰上了?”
万有松老人点了点首道:“当然,不然本门焉能延续到今天。”
“请师太祖说下去?”
“六年之后的某一天,祖师正巧在河边打鱼,忽见一具尸体漂来,捞起来一看,尚未断气,身边赫然带着那半本‘毒经’,经救活之后一问,果然那人是谒师而来,因路径不熟,失足落水……”
“啊”
徐文又惊“啊”了一声。
“祖师当时喜之不胜,立即收为传人,并开了‘万毒门’这门户,并立下诫律,同时顾及到‘毒道’不同于‘武道’,动辄便毁人性命,人心难测,如对门人不加限制,势必因良莠不齐而造成浩劫,是以规定每代只传一人……
“祖师用心至善!”
“那人便是第二代祖师阮元良。由于阮师公的遭遇,使祖师悟出了一个测验人心之方,凡获得上册‘毒经’而成传人,必须在‘九转河’上游投潭,经历一劫,然后才有资格正式入门……”
徐文困惑地道:“如那人顺流而去,不为发现呢?”
“不会!峰下水流奇特,投水人必然会被推上河滩,祖师在河中依水流天然之势装有特制巨网,到此必被网住,可称万无一失……”
“啊!怪不得您老人家见面就自称师祖,原来认为弟子是投水入门而来……”
“孩子,这便是缘啊!”
“恕弟子绕舌,如果某一代中,秘笈失落,岂非断了本香缘?”
“问得好,这便是祖师所谓‘撞缘’,如无缘,本门使中断了。”
“这岂不……”
“祖师法度,决不容更改。”
徐文倒咽了一泡口水,又道:“如所得非人,为祸武林,其人根本无意入门,又将奈何?”
老人微微一笑道:“祖师仍有制衡之道,在秘笈出世之后三年,命上一代的传人,出山考察。因为“毒道’属于奇门,得此道者,必会风传武林,不难发现,如所传非人,可按诫律处置,然后就地收回‘毒经’,另觅传人。考察满意之后,便回山等待,俟下一代到达,传以下册玄功,如此周而复始。”
“这么说来,本门当是固定的有两代在山同参?”
“一点不错!”
“请问第十三代?”
“这是我的推断,十三代传人伍尚,在‘撞缘’之后第三年,奉我命出山考察,而有缘人便有你父亲徐英风,算是第十四代,伍尚可能遭了意外之厄,无法回山,你父亲又已遇害,天幸师祖有灵,引导你来!”
徐文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老人的推断完全合理,可是限期十年,父亲得‘毒经’已不止十年,他似有意不回山入门,而他的作为,完全干犯师门大忌,如果第十三代传人伍尚还在人间,总有一天他要受门规制裁……
心念未已,只听老人万有松又道:“你父犯律,妄传你本门‘毒功’,如果在世,必受追究。”
这话说得严厉无比,徐文只好唯唯称是。
老人话题一转,道:“你练成毒功之后,有否滥杀无辜?”
徐文庄容道:“弟子自问还没有!”
“很好!”
“弟子尚有一事不明。”
“何事?”
“据武林耆老相传,‘无影摧心手’仅二百年前祖师一人练成过……”
“这是真的!”
“莫非十多位先代传人,都……”
“那又不对了,‘无影摧心手’载于上册,是上册上最艰深的一课。每一代传人在回山入门的十年限期之内很少有能修练成功的,即使有一二人,如不施展,武林中白无法知晓,而回山之后,虽一切大成,但已届寻继承人之期,事实上已无法在江湖施展的必要了,因为第二次出山,目的只是考察传人,如你,是很难得的了。
“设使‘毒经’不慎而遗失,落入旁人之所……”
“那得者将在得手之后惨死!”
“为什么?”
“该册子本身含有剧毒,只要用手触摸,便已中毒百日之内不治。”
徐文打了一个冷噤,不休地道:“那最先得到的呢?”
“册内附笺,注明解法,那笺在得经之后,跪读焚化是以不可能有第二者成为本门传人,甚或习成本门秘功……
徐文内心十分叹服祖师当年设想之周到细密,准此而论,父亲并非第二次得经之人,如果是,岂不毒发而死,这证明父亲是第十三代掌门伍尚所拣的传人,可是他的作为,业已犯了师门戒律,如果……
他不敢往下想。
自己因祸得福,奇得不能再奇的入门归宗,这简直像是一场离奇的梦境。
老人忽地白眉一轩,道:“孩子,为师太祖的为你解开封功奇穴之际,发现你内力惊人,这与你的年龄不合,莫非你……”
“弟子曾受一个叫‘玉面侠’朱公旦的老前辈输以功力……”
“你拜他为师?”
“没有,绝地巧逢,他托弟子办事,给弟子输功脱困!”
“啊!原来如此,你的内元,已达百年之高,修习本门上乘绝学,必事半而功倍,现你秉赋,一年可成!”
“一年?”
“怎么,孩子,你嫌长么?每一代掌门,最少者是五年为功。”
“恕弟子无状!”
“家无常礼,用不着如此讲究!”
“据说‘无影摧心手’一旦练成,终生不解,不知是否……”
“孩子,那只是初基,的确如此,如修到上乘,则毒之收发由心,平时与常人无异。这些不必多问,你自然知晓!”
“是!”
“现在你可以开始服劳了,右边的石室是炊房,第二室就作你安歇之所;左边第一间为师所在,第二间是练功房。你先去弄吃的吧,功课明晨开始!”
“遵命!”
到目前为止,他仍有些梦幻的感觉,因为这遭遇太离奇了,太令人难以相信,如果世间真的有所谓奇迹,这便是奇迹了。
洞中无日月,时光逐水流!
徐文废寝忘餐,矢志苦修,有时数天不食烟火。
这一天,他进练功室,直趋老人身前,欢然叫道:“师太祖,我练成了!”
日久月长,朝夕相晤,老人与他之间的隔膜完全消失,相处有如祖孙,所以在态度言语之间,已没有什么拘束。
老人手捻颔下稀疏的白须,笑逐颜开地道:“孩子恭喜你了,你比我的预期提早了一半!”
徐义可不曾计算过日子,自己也觉惊奇地道:“是半年么?”
“不错,整整半年差一天!”
“啊!”
“孩子,你明早下山!”
“明早?”
“嗯!”
老人面上的喜悦,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黯然之色。徐文看得出来,心里也升起一股依依之念,只是他不能不离开。先时不觉,此刻功成,那被收藏丁许久的仇恨之心,又活跃起来。
“孩子,你下山之后有几件事要做……”
“文儿恭聆训诲。”
“第一,寻回‘毒经’,相机物色第十六代传人。”
“是!”
“第二,务必查明你祖师伍尚的生死下落。”
“文儿一定办到!”
“第三,查明你父亲得经而未来山入门的原因。”
提到父亲,徐文心头一紧,但仍恭应道:“文儿记下了,师太祖尚有何吩咐?”
“你现在已是百毒不浸,为了行道济人,你带些药物随身应用,药架上你可以自己拣选。再则十年之内,你必须回山一次。本门不禁婚娶,但秘笈父不传子,必须依祖师遗训‘撞缘’。你,可说是并派以来的特殊例外,好在你已经过了水厄……”
“谢师太祖恩典!”
“毒手三式,太过霸道,如非对方有必死之道,不许轻用!”
“遵训谕!”
“另外药架上第一格有一瓶‘法丸’,是祖师所留,你可带一粒在身上,违犯本门死律者服之,这是家法,决不容存私!”
徐文一震,应了一声:“是!”
他想,父亲如果真的在世,确有资格服这“法丸”,身为人子,难道……
“此峰三面绝壁环水,仅有后峰一条秘径可出,现在你看着……说着,在地上画了出入之法,徐文牢记在心。
“话已说完,你下去吧!”
“是!”
回到卧室,徐文百感杂陈,此番出山,大可快意恩仇了,他把半年前的经历,在心头重温了一遍,只觉疑云重重,诡谲万端,最令他不安的是父亲。
他希望父亲仍在世间,这是人子之常情,可是门中诫律森严,何以自处呢?
祖师伍尚失踪已十余年,人海茫茫,何处去找寻?
“毒经”定在父亲身上,如他不死的话,如他不幸。如何着手……
陡地,他想起了“过路人”所施的“阎王今”剧毒,那毒是本门配方之一,莫非“毒经”是落入对方之手?这太可能了!但得经之人,百日之内必毒发身亡,这事情可就相当辣手了。
他也想到“无影摧心”之毒,除了业已练成了“金刚神功”之人外,无人能抗,除本门解药外,无人能解;预含解药在口,在药丸未化尽之前,可承受毒手而致中毒,自己所遭遇的“过路人”等,都不怕“毒手”,彼辈当然不可能都练成了武学极致的“金刚神功”,那他们都有解药么?解药何来?
这蹊跷,他想不透。
于是,他想到了“妙手先生”,对方也是不怕“毒手”之一,这谜底必须揭穿。
………一宵易过,第二天一早,徐文叩别师太祖万有松,循秘径出山。
他毫不考虑地取道奔向开封。
许多重大的谜,要从“妙手先生”口里解答。双方约期是一月,现在半年过去了,蒋尉民父女可能急煞!
半年,不算长,也不太短,诡谲的江湖,会起多少变化呢?
到了开封,如果蒋家父女提起婚事,自己将如何答复?“毒手”,自修习了本门上乘秘功之后,业已收发由心,不致为害,当初之约是“毒功”散日,即践约之期,现在“毒手”
已无须散去,是否算数呢?
想到蒋明珠的玉貌花容,他心里不由自主地一荡,可是另一个倩影出现了,那是在半年前自己功力被废,故意给气走的,她现在如何?嫁了人?抑是……
这一天,到了郾师,他先觅店打尖,换了衣饰。他已不须任何掩饰,一袭白色儒衫,方巾锦履,使他成了一个秀逸绝伦的美书生。
他从前不时出现在眉目之间的乖戾之气,因修习上乘武学而彻底地消逝了,所不同的,是在运用本门心法双目会泛碧芒,这是无法避免的,因它是本门的特徵。
入夜,他一个人在房内自斟自饮……
突地——
隔壁房内传来一声骇极的呼喊,接着是一阵脚步杂沓之声。看来是房客听见呼喊而涌向这边。
“怎么回事?”
“呀!死了人了!”
“七老八十的,怎会遭遇横死?”
“小的失踪了,老的死了,这官司怎么打……”
“本来就不是好路道,白日里那妞儿那副德性……”
七嘴八舌,叫成了一片。
死人,在江湖人来说,根本是司空见惯的事,徐文不理不睬,仍自喝着酒。
“呀!这是什么玩意?”
“好好一面玉珏,怎地穿了三个窟窿?”
“朋友们,这玩意儿是江湖信物之类的东西,看来是江湖仇杀,出门在外,少惹是非为妙……”
“啊!”
“哦!”
不知是谁说了那几句话,看热闹的房客,怕引火烧身,纷纷散去。
“玉珏,三个窟窿?”
徐文自语了一声,惊得跳了起来,一弹身飘出房,只见隔壁房门大开,三三两两的房客,又好奇,又畏缩,流连在天井里,店主与两个执灯的店伙,木鸡般呆立在房门口,似乎已没了主意。
徐文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一头冲入房中。
“呀!”
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房中地上,躺着一具白发皤皤的青衣老妇尸体,血渍侵殷殷,流了一地。尸旁,抛着一块玉块,正是方才众人喊嚷着穿了三个窟窿的东西。
徐文捡在手中一看,不错,是“天台魔姬”随身所带的信物“三指块”,从衣着来看,死者是她师父“三指姥姥”无疑了。
“天台魔姬”呢?房客说一老一少,那少的当然就是“天台魔姬”……
徐文一回身,连眼都直了,房内靠窗的墙上,被穿了无数小孔,每三孔自成一组,这正是“三指姥姥”的独门绝艺“三指追魂”所留的痕迹。
“三指姥姥”的名头,在武林道上可说是拔尖一流,功力仅略逊于“痛禅和尚”,“三指块”所至,黑白咸服,是谁能杀得了这不可思议的女怪杰?
徐文暗忖,事情可能发生在自己投店之前,否则以现场的情况而论,双方曾经搏击,自己不能毫无所闻。以自己所知,能杀得了“三指姥姥”这等高手的,还真难找得出一二人。
“三指姥姥”被杀,“天台魔姬”的遭遇可想而知了一时之间,他忧心如焚,他自觉欠“天台魔姬”太多,半年前故作无情,气走她的那一幕,犹在目前……
突然,一个黑衣老者,探头向房内望了望,登时面如死灰,低声向店主道:“别声张,赶快设法抬去埋了也不必报官相验,否则你这店就别打算开了!”
说完,一缩头……
徐文大喝一声道:“站住!”
那黑衣老者抬头一望徐文,见是个书生打扮的少年胆子壮了些,但面上惊怖之色未除,颤声道:“少侠有何指教?”
“谁作的案?”
“这……这……”
“快说!”
“少侠不见壁间那粉印……”
徐文目光向壁间一扫,这才发现壁上果然有一个掌大的粉印,是一朵梅花形,不由大感困惑,栗声道:“这梅花粉印是怎么回事?”
“少侠连这都不知……”
“知道还会问你。”
“这……这……小老儿不敢说!”
突转身,一溜烟地走去了个无影无踪。
徐文急也不是,气也不是,这梅花粉印到底是代表什么呢?何以那老者惊怖欲死?看来如非某人的特殊记号,便是某一帮会的标记。
征了片刻,心想,还是另行设法打探吧。随即向店主道:“店家,买到上好的棺木,把这老人家理了。记住,不能草率,这老人家来头不小,将来会有人检首迁葬的。回头来我房中取银子……”
说完,把“三指块”揣在怀中,自回房去。
这一来,酒饭业已无心了,脑海里老盘旋着“三指姥姥”被杀和“天台魔姬”
失踪之谜,还有,就是那朵梅花粉印……
不久,小二进来收拾杯盘,笑嘻嘻地道:“相公,屋里怪闷的,不到外面纳凉?”
徐文触动灵机,摸出一锭十两纹银,并一粒碎银,道:“小二哥,这十两银子给你东家,作收埋那老太婆的费用……”
小二一哈腰道:“相公菩萨心肠,到处行方便!”
徐文不理他这马屁,接着道:“这颗碎银,你替我办件事,你去街上替我买一柄墨扇。”
“墨扇?”
“嗯!黑色扇面的折扇,要素的!就是没有书画过的!”
“要牙骨……”
“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