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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无泪-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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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开始有点同情他了。幸好卓东来立刻恢复了岩石般的冷静,而且立刻提出了一个比刀锋更尖锐的问题。“我愿意拥立你为镖局之主,我也愿意为你效忠效力。我相信我们彼此都已经很了解,这样做对我们都有好处!”他问小高:“可是别人呢?”“别人?”“大镖局属下的三十六路人马,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角色,要他们诚心拥戴你为总瓢把子,很不是件容易事。”他又问小高:“你准备怎么做?”“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先要有威,才能有信,有了威信,才能号今群雄,才能让别人服于你。”卓东来说,“你身居此位,当然要先立威。”“立威?”小高问:“要怎样立威?”“现在司马和我已决裂,他已经负气而去,不知去向。”“我知道,”“不但你知道,我相信还有很多别的人也知道了。”卓东来说:“卓青临死之前,一定不会忘记派人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只要能够报复你,而且是他能够做到的事,我相信他连一件都不会忘记做的。”小高说:“我也相信他能做到的事一定很不少。”“的确不少。”“所以你听到萧先生要我来接掌镖局,连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小高苦笑:“因为你也很需要我来帮你收拾残局。”这一点卓东来居然也不否认。“现在我们的情况的确不太稳定,萧先生想必也很明白这种情况。所以才会要你来。”卓东来说:“萧先生和我之间彼此也很了解,也算准我绝不会拒绝的。”他盯着高渐飞,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在这种情况下你要立威,当然要用最直接有效的法子。”小高也在盯着他,过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是不是要我杀朱猛来立威?”“是的。”“这就是你的条件?”“不是条件,而是大势。”卓东来冷冷的说:“大势如此,你我都已别无选择的余地。”高渐飞霍然站起,走到窗口。窗外积雪未溶,天气却已晴了,大地仍然是一片银白,夭色却已转为湛蓝。远方忽然有一片白云飞来,忽然停下,又忽然飞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卓东来才轻轻的叹息。“我了解你们,你和朱猛都是江湖人,重应诺而轻生死,因为,生死之间本来就只不过是弹指问的事。”他说得很诚恳:“所以你们萍水相逢,惺惺相惜,便能以生死相许。”他的叹息声中的确有些感慨:“在那些根本就不知道‘朋友’为何物的君子先生眼中看来,你们也许根本就不能算朋友,但是我了解你们。”卓东来说:“所以我也了解,要你去杀朱猛,的确是件很悲哀的事,不仅是你的悲哀,也不仅是他的,而是我们大家共有的悲哀。”小高无语。“所以我也希望你能了解一件事。”卓东来说:“你不去杀朱猛,也一样有人会去杀他的,他不死在你手里,也一样会死在别人手里。”“为什么?”“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司马超群失去了他的地位,情况也一样。”卓东来说:“所以朱猛的头颅,现在已成为大镖局属下三十六路豪杰逐鹿的对象。”他又解释:“因为朱猛也是一世之雄,而且是大镖局的死敌,大镖局中无论谁能取下他的头颅,都可以借此立威于诸路英豪间,取司马之位而代之。”卓东来说:“其中最少有三个人有希望。”“你怕他们?”“我怕的不是他们。”“那么你自己为什么不取而代之?”“因为你。”卓东来说:“我也不怕你,可是再加上萧先生,天下无人能敌。”这次他说的也是实话。“以前我不杀朱猛,是为了要将他留给司马,而这次我不杀朱猛,是为了要将他留给你。”卓东来说:“与其让别人杀了他,就不如让他死在你手里了,反正他迟早都已必死无疑。”小高霍然转身,盯着他,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却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三个人,现在是不是也到了长安?”小高问卓东来。“很可能。”“他们是推?”“是一口无情的剑,一柄夺命的枪,和一袋见血封喉的暗器。”卓东来说:“每一种都有资格列入天下最可怕的七十件武器之中。”“我问的是他们的人,不是他们的武器,”“他们的人都是杀人的人,在长安都有眼线,都能在一两个时辰中找到朱猛。”卓东来说:“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已足够。”“你为什么不说出他们的名字?”“因为你知道他们的名字之后,很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斗志和心情。”“我们能不能在他们之前找到朱猛?”“你不能,我能。”“朱猛此刻在哪里?”“在我的掌握中。”卓东来悠然道:“他一直都在我的掌握中。”暮云四合,群山在苍茫的暮色中,朱猛也在,在一坯黄土前。一坯新堆起的黄土,墓上的春草犹未生,墓前石碑也未立,因为墓中的人可能已化作蝴蝶飞去。墓中埋葬着的也许只不过是一段逝去的英雄岁月,和一段永远不会消逝的儿女柔情而已。但是朱猛仍在。司马仍在。所以他们之间纠缠错综的恩怨清仇也仍在,他们之间这个结本来就是任何人都解不开的。暮色渐深。朱猛痴痴的站在那里,已不知站了多久,他仅存的十余兄弟痴痴的看着他,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谁也不知道他的兄弟们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是他门自己心里都知道,如果人生真的如戏,如果他的这一生也只不过是一出戏而已,那么这出戏无疑已将到落幕的时候。无论这出戏多么惨烈悲壮轰动,现在都已将到了落幕的时候。蝶舞只不过先走了一步,他们却还要把最后这段路走完。不管多艰苦都耍走完,他们只希望能把仇人的血洒满他们的归途。朱猛终于转过身,面对着他这班生死与共的兄弟,用他那双满布血丝的大眼看着他们,从他们脸上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很久,就好像看过这一眼后就永远不会再见了。然后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人生从来也没有永远不散的筵席,就算儿子跟老子,也总有分手的时候,现在就已经到了我们分手的时候。”他的兄弟们脸色已变了,朱猛装作看不见。“所以现在我就要你们走,最好分成几路走,不要超过两人一路。”朱猛说:“因为我要你们活下去,只要你们还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雄狮堂就还有再起的希望。”没有人走,没有人动。朱猛跳起来,嘶声大吼,“**你们的祖宗,你们难道没听见老子在说什么?你们难道希望雄狮堂的人都死尽死光死绝?”还是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开口。朱猛用力抽下了腰上一条巴掌宽的皮板带,往他们冲了过去。“你们不走,你们要死,好,老子就先把你们活活抽死在这里,免得惹老子生气。”板带抽下,一板带一条青紫,一板带一条血痕。可是他这些既不知死活也不知疼痛的兄弟们,只是闭着嘴,咬着牙,这一动都不动。司马超群远远的站着,远远的看着,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他的嘴角已经有一丝鲜血沁出。他的牙齿咬得太紧,已咬出了血。起了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忽然刮起了风。刮在人身上好像小刀子一样的那种冷风。朱猛的手终于垂落。“好。你们要留下来陪我一起死,我就让你们留下来,”他厉声说:“可是你们一定要记住,不管我跟司马超群这一战是谁胜准负,都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绝不能动他。”司马起群忽然冷笑。“没有用的,不管你想用什么法子来感动我都没有用的。”“你说什么?”朱猛嘶声问:“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想妥你明白,现在我虽然已经家破人亡,也绝不会故意成全你,故意让你杀了我,让你拿我的头颅去重振你的声成,重振雄狮堂。”司马超群的声音也已完全嘶哑:“你若想要我颈上这颗人头,还是要拿出真功夫来。”“放你娘的狗屁。”朱猛暴怒,“谁想要你故意放老子这一马?老子本来还把你当作一个人,谁知道你放的却是狗屁。”“好,骂得好。”司马仰面而笑:“你有种就过来吧!”朱猛本来已经准备扑过去,忽然又停下,那种雷霆般的暴怒居然也忽然平息,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司马超群,就好像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一样。“你怎么不敢过来了?”司马又在挑衅,“难道你只有胆子对付你自己的兄弟?难道‘雄狮’朱猛竟是个这样的孬种?”朱猛忽然也笑了,仰面狂笑。“好,骂得好,骂得真他娘的好极了。”他的笑声如猿啼:“只可惜你这么样做也没有用的。”“你在说什么?”司马超群还在冷笑,“你放的是什么屁!”这次朱猛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长长叹息:“司马超群,你是条好汉。我朱猛纵横一生,从未服人,却已经有点佩服你。”他说,“可是你若认为我朱猛只不过是条不知好歹的莽汉而已,你就错了,你的意思我还是明白的。”“你明白什么?”“你用不着激我去杀你,也用不着用这种法子来激我的火气。”朱猛说:“我虽然已经垮了,而旦为了一个女人就变得像白痴一样失魂落魄,变得比死了亲娘还伤心。”他忽然用力一拍胸膛:“可是只要我朱猛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拼到底的,用不着你未激我,我也会拼到底。”“哦?”“朱猛颈上这颗人头也不是随便就会让人拿走的,也不会成全你。”朱猛厉声道,“可是我也不要你来成全我。”他以大眼逼视司马:“今日你我一战,生死胜负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你若有一点意思要成全我,”朱猛的声音更惨厉:“只要你有。一点这种意思,你司马超群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就是个狗养的杂种,只要你让了我一招一式,我就马上死在你面前,化为厉鬼也不饶你。”司马超群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看着这位虽然已形销骨立却仍有雄狮般气概的人,过了很久之后才说:“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今日我都会施尽全力与你决个死战。”朱猛也正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被当世天下英豪捧在天上而今却已落入泥涂的英雄偶像,忽然仰天长叹:“你我今世已注定为敌,我朱猛但愿能有来生而已,但愿来生我们能交个朋友,不管今日这一战是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都如此。”风更冷。远山已冷,青家已冷,人也在冷风中,可是胸中却都有一般热血。这股热血是永远冷不了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胸中有这么样一股永远冷不了的热血,所以我们心中就应该永无畏惧,因为我们应该知道只要人们胸中还有这一般热血存在,正义就必然常存。这一点必定要强调,因为这就是义的精神。暮色也更深了。司马超群和朱猛两个人在暮色中看来,已经变得只不过是两条朦胧模糊的人影而已。可是在这些热血沸腾的好汉们眼中看来,这两条朦胧模糊的人影,却远比世上任何一个人的形象都要鲜明强烈伟大得多。因为他们争的并不是生死荣辱成败胜负。他们将世人们不能舍弃的生死荣辱都置之度外,他们只不过是在做一件他们自己认为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因为这是他们做人的原则。头可断、血可流,富贵荣华可以弃如敝屐,这一点原则却绝不可弃。——他们这么样做,是不是会有人认为他们大愚蠢?——如果有人认为他们太愚蠢,那种人是种什么样的人?朱猛肃立,与司马超群肃然对立,生死已决定于一瞬间。奇怪的是,排斥激荡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一股气并不是仇恨,而是一股血气。朱猛忽然问:“近十年来,你战无不胜,从未遇过对手,你克敌时用的是不是一口千锤大铁剑?”“是。”“你的剑呢?”“剑不在,可是我的人在,”司马超样说:“你要战的并不是我的剑,而是我的人,所以只要我的人在就已足够。”“你要来眼我拼生死决胜负,为什么不带你的剑来?”“因为我赤手也一样可以搏杀狮虎。”朱猛慢慢的把他的板带系在腰上,也只剩下一双空拳赤手。“我朱猛一生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无情无义无廉无耻的小人已不知有多少被我刺杀于刀下。”他说:“我杀人时用的通常都是一柄大扫刀。”“你的刀呢?”“刀在。”朱猛说:“我的刀在。”他伸出手,就有人把他那柄能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帅首级的大扫刀送了来。“好刀。”司马超群大声说:“这才是杀人的刀。”“这的确是把杀人的好刀。”朱猛轻抚刀锋:“只不过这把刀杀的一向都是小人,不是英雄。”刀在他的手里。他左手握刀柄,右手拗刀锋,“嘣”的一声响,一柄刀仍在他手里,却已被拗成两截。断刀化为飞虹,飞入更深更浓更暗更远的暮色中,飞得不见了。朱猛的声音虽然更嘶哑,几乎已不能成声,可是豪气仍在:“司马超群可以用一双赤手搏杀狮虎,我朱猛又何尝不能?”他紧握双拳,他的拳如铁,司马超群的一双铁拳也利如刀锋。“你远来,你是客。”司马说:“我不让你,可是你应先出手。”“好!”听到朱猛说出这一个“好”字,蛮牛就知道自己快要完了。“蛮牛”是个人,是条好汉。但是他有的时候长得就像是条牛一样,牛一样的脾气,牛一样的倔强,比野牛还野,比蛮牛还蛮,一身铜筋铁骨,简直就像是条铁牛。可惜这条铁牛的心,却像是瓷器做的,碰都碰不得,一碰就碎了。所以他一直都坐得最远。别人都站着,他坐着,因为他怕自己受不了。有很多事他却受不了。他最受不了那种出卖朋友的小人,碰到那种人,他随时都可以用他唯一的一条命去拼一拼。他也受不了那种对朋友太够义气的人,因为碰到这种人,他也随时都会把自己唯一的一条命拿去卖给他。毫无条件的卖出去,绝不后悔。所以他一听见朱猛说“好”,一看见朱猛一拳击出,他就知道自己快要完了,就好像钉鞋看见朱猛已经站到小高身旁的情况一样。除了死之外,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他只希望能够在临死之前看到朱猛击倒司马超群。只希望在临死之前还能跟随着朱猛,到大镖局去跟卓东来拼一拼。只要能做到这一点,老天爷就是待他不薄了,他自己也已死而无怨。千古艰难唯一死,他现在已经准备死了,这一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可惜老天爷偏偏不肯答应他。就在他看到朱猛仿佛又回复了往日的雄风,挥动铁拳,着着抢攻时,忽然有一条黑色的绞索轻轻柔柔的从后面飞来,套住了他的咽喉。蛮牛想挣扎反抗呼喊时,已经太迟了。绞索已经收紧,嵌入了他的喉结,他只觉得全身的力量忽然消失。全身的肌肉忽然松弛,所有的排泄物忽然同时流出。这时候朱猛和司马犹在苦战,别的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这一战,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也没有人口过头来看一眼。于是这么样一条铁牛般的好汉,就这样静悄悄的离别了人世。他死得实在比钉鞋更惨。高手相争,往往是一招间的事,生死胜负往往就决定在一瞬间。司马和朱猛这一肌却不同。这一战打得很苦。他们都已很疲倦,不但心神交瘁,而且精疲力竭。那些本来在眸息间就可以致人于死的招式,在他们手里已经发挥不出原有的威力来。有时候司马明明一举就可以将朱猛击倒的,可是一掌击出后,力量和部位都差了两分。朱猛的情况也一样。看着两位叱咤江湖不可一世的当世英雄,如今竟像两余野兽般作殊死之斗,实在是件很悲哀的事。奇怪的是,朱猛的那些兄弟们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有时朱猛被一掌击倒,再挣扎着爬起,他们也完全没有反应,竟似完全无动于衷。他们都被对方击倒过。只要倒下去之后还能站起来,被击倒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是这一次司马倒下去时,眼中却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忽然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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