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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灵摇摇头,避重就轻的道:「刚刚有人经过,射死这条大蛇,没说话便走了。」话是没说几句,歌儿倒是唱得不错。
「有这等事?」宝庆蹲下身,使劲儿将长箭从蛇头里拔出,摸了半天方叹道:「这幺漂亮的羽箭,非王孙公子、名门将相使不得。」
王孙公子、名门将相……沉灵觑眼瞧了瞧男子消失的方向,水灵灵的大眼儿突然失去了光彩。
就当作了一场梦吧,那神俊的马,那有着狭长眉眼的男子,还有紫云寺之约,不该出现在她寒伧的世界里。
※※天长地久的踪迹※※
男子策马快奔敷里,下山之路趋缓,不消一个时辰,入得平地,未多时便驱进城内繁华大街。
街东矗立一座大宅子,围墙绵延直比街长,偶或往墙内稍望,但见墙内殿厅楼阁、峥嵘轩昂,层层迭迭,一望无际。
男子缓缰轻行,行至正门,门上高挂一匾,书道「镇西将军府」五个大字,正门前方镇有两座石狮子。男子勒马一顿,沉吟片刻复又轻提马缰,直往大宅后方行去。
宅后门处,一厮来回行走,搔头抓耳,苦恼至极,待见骑马男子出现,连忙抢迎上去,呼道:「我的好爷儿,你可回来啦!」
「你别嚷嚷。」男子翻身下马,把缰绳交到那厮手上。
「爷儿放心,」那厮噼哩咱啦嚷道:「梁大小姐傍着老爷在前厅枯坐了一上午,连茶都没喝一口,便回家去啦!」说完,他掩着嘴偷笑了一下。
他的好爷儿,堂堂镇西将军,十六岁便随老爷争战沙场,屡建奇功,今年不过二十二,便已是名满天下的镇西将军,诚可谓虎父无犬子,一门皆英雄。
近来西疆无战事,爷儿好不容易回江南过几天清闲日子,没想到老爷和夫人便打起给爷儿讨房媳妇儿的主意。
英雄不怕沙戮战场、面对厮杀,只怕老爷带着梁大小姐过府来逼婚。
「董海,你笑个什幺劲儿?」苏定风俊脸儿一沈。
名叫董海的厮眼见脸上笑容收不住,只得哼哼哈哈道:「依小的看,梁大小姐不仅模样标致,梁老爷又是堂堂大学士,这种才貌兼备的官家小姐配咱们英明伟岸的爷儿,恰好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可偏偏……」
「偏偏什幺?」苏定风斜挑剑眉,冷飕飕地问。
偏偏梁大小姐是落花有意,爷儿却是流水无情,几条街外号为靖南王爷的老爷三天两头过府来催,爷儿索性使出三十六计溜上策,躲他个半边天。
董海咽下到嘴的话,低头回道:「爷儿在外奔忙一天……想必累了。」
好一个奔忙!苏定风唇边扬起一抹笑意。董海总算不至于胡涂过头,还懂得把「逃窜」比成「奔忙」。
眼见苏定风扬眉笑了,董海接着又道:「爷儿休息一下,老爷今儿送来几条新鲜大蛇,厨房正忙着给爷儿做蛇肉全餐哪。」
好个蛇肉全餐!
苏定风邪俊的唇角自此扬起,一整晚儿都不曾松下。
※※天长地久的踪迹※※
镇西将军大啖蛇肉全餐的同时,沉灵也正做好了晚饭,沈秀才和鲁翠莲用饭之际,她一个人悄悄退回小房间,燃起一截小蜡烛,孜孜砣砣做起针黹活。
积欠街坊老爹的棺材钱以及大婶的买布钱,总是要想办法给的,想来想去没法子,她只得央求崔大娘分些针黹活儿给她做,好歹挣几个钱。崔大娘一听,直要替她把欠债偿了,她却怎幺也不依,崔大娘拗她不过,只得给了她几件缝制绣鞋的活儿。这种官夫人的绣鞋,花样繁复些,工钱也多点,崔大娘明知劝沈灵不过,索性帮起她多挣点钱。
就着昏暗的烛光绣了半天,沉灵眼睛没花,肚皮却咕噜噜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拿绣针的小手也颤着,想是一天没吃东西,身子也禁不住了。
「忍着点,等会爹和大娘用过饭,就可以吃了。」放下手中的活儿,她喃喃给自己打气儿。
不知过了多久,鲁翠莲终于来敲沈灵的房门。「还不出来收拾!」
饿得两眼昏花的沉灵推门走出,望着连菜渣子都不剩的空盘,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直往她的脑门冲,好不容易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将脏污的碗盘收进厨房,清洗干净之后,她掀开灶上的饭锅,饱满的白米饭早被挖光了,只剩下一层又黑又硬的锅巴子。
还好,还有锅巴子可吃,有时候大娘连锅巴子也铲得一干二净的。
她拿起锅铲子,仔细将贴在锅边一层薄而焦黑的米粒硬块刮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轻轻咬了一口。
真好吃,味道不输给街上卖的烧饼呢,虽然那烧饼的滋味她压根儿没有尝过。嚼着干硬的锅巴子,她突然想起上午胡大娘给了她一罐辣椒酱,这事儿还没机会向大娘提呢。
辣椒酱呢?饿得头都昏了,她一时竟想不起来,屋里屋外转了几圈,终于在晒衣架旁边找到那罐辣椒酱。
鲜红的辣椒酱盛装在透明的罐里,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咽下一口唾液。这又咸又辣的腌渍物抹在焦硬的锅巴子上,一定很对味儿吧?
不行,沉灵,你在想什幺?娘说过人就算再穷、再饿,也不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捧着辣椒酱,沉灵转身正要往屋里去,冷不防却撞上鲁翠莲肥厚如墙的身子。
「好啊!你这个没脸的小贼蹄子,敢偷我的辣椒酱!」鲁翠莲一把抢过沉灵手中的瓶罐,扯着喉咙便是一阵鸡猫子叫喊。
「大娘,您误会了,这个辣椒酱是上午胡大娘要我拿回来的,我晒完衣服便把它忘在这里,如今正想拿进去呢!」沈灵连忙解释。
「误会?我都亲眼瞧见了,你还有脸说误会?早知道你跟你娘一样是个没脸货!」鲁翠莲在墙边抄起一根扁担,也不管下手轻重,扬手便往沉灵身上一阵乱打,口中不停叫骂着,「打死你这个没脸货!贼臭肉、骚蹄子!打死你!」
「大娘,我没有……」她没有啊!然而不论如何辩解,扁担仍无情的往她身上打下。
她不痛、她不哭,肉体和她的心一样,已经麻木,已经……麻木了。
※※天长地久的踪迹※※
惚昏昏厥了过去,迷离中,沉灵的魂魄自肉身出走,幽幽飘上了黄泉路,前方不远处,她认出了娘亲的身影。
「娘……娘……等等灵儿,灵儿寻您来了。」她拚命追赶,奈何始终近不了娘亲的身。
追了半天,前方的身影突然掉过头,温婉的娘亲却陌生而冷淡的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得什幺灵儿,更不是你娘。」
怎幺可能?娘身上、脚上穿的全是她亲手缝制的,不会错的。
「娘,您别生灵儿的气……」她可怜兮兮地哀求,更往前奔去,但是仍然连娘亲的衣角都碰不着。
「我没有生你的气。」柳春梅淡然的道:「我说了,我不是你娘,别追了,快回去吧。」
不要、不要……她不要回去,她受够了。「娘,让灵儿跟您去……灵儿一个人好害怕、好孤单啊……」
「傻孩子,别害怕。」柳春梅轻叹一声,幽然道:「你秉性良善,不会一辈子孤单的。快回去,那边还有人盼着你呢。」
才没有人盼着她,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垂一滴泪。
「娘,您别丢下我……」她拚命追赶,往前伸直了手臂,却只捞到一抹袅袅轻烟。
「回去吧,回去走阳关道,我要过奈何桥去了。」说完,柳春梅从长袖里掏出一只精巧的绣花鞋,轻轻抛向沉灵,呵着气道:「孩子,别怕,这只绣鞋将会指引你人生的方向,你不会孤单的。」
沉灵忙自空中接过绣鞋,再回神,柳春梅早已消失无影无踪。
「娘……娘……」她握紧绣鞋,缓缓倒了下来。
她是死了?还是睡了?
是睡了吧?否则如何还有知觉?知觉到额上传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凉。
她缓缓睁阔眼。眼前涕泪纵横的,不是向来疼她的崔大娘吗?
崔大娘见沈灵转醒,破涕为喜,欢欣叫道:「小灵儿,你可醒了,你这孩子,可把崔大娘给急死啦!」
屋外一道粗壮的身影急窜进房内。宝庆欢天喜地的道:「灵儿妹妹,你醒啦!」
崔大娘用衣角擦擦泪,嘴里高呼着,「你这个楞小子,还不快打条干净的毛巾给灵儿擦擦头脸!」
「是!娘,我这就去。」宝庆连忙又窜出房。
「崔大娘,谢谢您。」沉灵柔声道。
娘说得果然没错,阳世间仍是有人在乎她、爱她的,是因为这样,娘才板着脸孔不让她跟上吗?
那只绣鞋……她突然将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果然见到手中捏紧了一只绣工精美的绣鞋,耳边依稀可闻娘亲消失前说的那句话,这只鞋将会指引她找到人生方向……
人生方向……指的是崔大娘吗?
「耶……」崔大娘瞪大眼睛,怪道:「灵儿,你什幺时候攒只绣鞋在怀里啊?」看那质材、绣工……怕是皇宫里的嫔妃娘娘们都穿不起呢!
「这鞋……是我捡到的。」沈灵一时语结,并不敢将梦境说给崔大娘听,怕骇着了她。
崔大娘愈发显得疑惑。几天前她听见鲁翠莲疯妇似的叫骂声,待她赶到沉家前院,但见沉灵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鲁翠莲手里的扁担还狠命往沉灵小小的身躯上打。
这下还得了,崔大娘连忙高呼宝庆过来帮忙,宝庆一到,二话不说将鲁翠莲拽到一旁,腰杆子一弯,把一息尚存的沉灵给抱回家,接下来便是请大夫、熬汤药,外加不眠不休的看顾。
这一切过程细想起来,崔大娘肯定自己并没有见过那只绣鞋,沉灵被宝庆抱回来的那天,两只小手分明是空空如也。
「崔大娘,您要信得过灵儿,就别再追问这鞋儿的来历,可好?」沉灵显得有口难言。
除了她那狠心的爹与大娘,就是神仙也拒绝不了那双水漾漾、黑灵灵的眼睛。崔大娘拍拍她的手背,慈声说道:「好好好,崔大娘相信你,不会再过问这鞋的事儿。」
此时宝庆捧着一盆凉水进门,崔大娘忙拧了毛巾,轻手轻脚的为沉灵擦了头脸,一边叹道:「那鲁翠莲心肠真是狠毒,竟对个小姑娘下这幺重的手。」
头脸手脚无一幸免之处,好好一个俏姑娘硬是被打得体无完肤,崔大娘真是愈想愈气。
「崔大娘,是灵儿不好,老惹大娘生气,您别怪她。」
「那种是非不明的女人,你也不必为她说好话,我认得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那种女人,难怪连个子儿都生不出来。
「崔大娘……」沈灵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怯生生地拉拉崔大娘。她不希望崔大娘为她气坏了身体。
「你别担心,崔大娘不会同你大娘一般见识的。」崔大娘反手握住她的,「灵儿,我看,那个家你也别回去了,瞧你昏迷了三、四日,沉家没一个过来问一声……」
三、四日?沉灵心头一惊。那幺紫云寺之约……
也罢……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一个是云、一个却是泥,不早告诉过自己,该把那场不该的梦给忘了吗?
现下变成这样,合该是天意,是老天爷为她作了决定。
「灵儿,崔大娘的话你若听懂的话,今后就安心在这儿住下。你晓得,宝庆他爹走得早,我一个妇道人家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你要肯同崔大娘住,那该有多好。」灵儿年方十四,再过一年,便是及笄之年,到时候就看宝庆那个二楞子有没有福分娶到这幺个水灵灵的姑娘了。
「崔大娘,灵儿会一辈子孝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明明是崔大娘待她好,说着竟成她陪崔大娘来的。沉灵心内着实有十二万分说不出的感动。
「傻孩子,我说过不舍得你做牛做马,崔大娘要你从今以后快快乐乐的。」崔大娘摸摸她的头。
沈灵心想,娘会不会搞错了?就算没有绣鞋指引,她还是找到人生的方向了。
「崔大娘,我把这只绣鞋送给您,您可欢喜?」崔大娘就是她的方向,这里就是她的落脚处,既是如此,这只绣鞋理当送给崔大娘才是。
沉灵将手中的绣鞋递给了崔大娘。她的心中并无遗憾,却有一丝丝说不出的、怅然的落寞。
低头审视手中的绣鞋良久,崔大娘突然执起沉灵的小手,把绣鞋塞回她的掌中,说道:「日前你不忙着缝绣鞋吗?你的眼力好、绣法儿精,何不依这鞋的样儿绣,包管那些爱美的官夫人、官小姐爱不释手。」
真怪,就在绣鞋重新交回到手上的同时,沉灵心中那股无名的惆怅竟然不见了。
这是否意谓崔大娘的家并不是她最后的落脚处?沈灵顿时觉得仿徨起来。若是这样,这只鞋……究竟会把她引到什幺地方去?
「灵儿,怎幺……你不喜欢和崔大娘同住吗?」
「不!不是的,我多高兴能和崔大娘同住,只是……我非得回家去一趟才行。」沉灵想起自个儿的枕头下压着一件万分重要的东西,就算得捱鲁翠莲的白眼与打骂,她也非得把那个东西带过来。
美梦易醒,但是那支羽箭,她一定得带在身边。
※※天长地久的踪迹※※
大清早,紫云寺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得勒马嘶鸣之声,寺内师父推门而出,对外头神色焦虑的男子说道:「镇西将军,贫尼说过有消息定会派人到府知会,您怎幺还是来了?」
「我……顺路绕过这儿,遂来瞧瞧。」苏定风显得心浮气躁。
六日了,他从早到晚盘桓在紫云寺外六日,却始终不见她的踪迹,策马入山几趟,山里连个人影也不曾见。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了问她的家住何处,如今只凭着「灵儿」两个字,教他上哪儿找人去呢?
时间不多了,近日探子回报,蛮子似有蠢动之嫌,他估计不消多日,便是他重入西疆坐镇之日,这一去,非一年半载难回江南。
在沙场上指挥干车万马难不倒他,这会儿竟为个小女人心神不宁、寝食难安,镇日只能空守在紫云寺外,除了如愚夫般守株待兔的行径,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若寻不得她,此去经年……只怕人事全非。
「将军,您面色不佳,还是先回府稍事安歇。」紫云寺内净是女尼,就算贵为将军,碍于礼教,也难以入内。
苏定风跃上马背,把眼往四面张望几遍,终于勒紧缰绳,策马之前,忍不住又道:「仍是老话,若有消息,烦请通知。」
「这是自然。」师父弯腰,双手合十。
「有劳师父。」苏定风勒马掉头,欲向来时路。
「将军,贫尼有几句话。」
苏定风回头,道:「师父请直言。」
「命里当有终须有,命里若无莫强求。」师父说完,合十顶礼,迳入寺去。
苏定风苦笑一声,策马向前狂驰。
用兵如神又有何用?生平遭逢意中人,竟落个强求之名。
回到镇西将军府,方入大厅,见刘总管面色凝重疾行迎来,苏定风心里已有了七、八分。
「怎幺,京里有消息来?」苏定风坐下,低头啜口熟茶,问道。
「爷儿,西疆蛮子又乱起来了,您一个不在,那边根本招架不住。皇上圣诏,要您即刻前往坐镇。」刘总管躬身禀告。
果然不出所料。苏定风心上一阵恍惚,旋即暗骂一声。混蛋,事关家国、危及存亡,哪还能费心去管儿女情长。
「爷儿不是练了批精兵?这倒好,就等爷儿一声令下,杀他个痛快,以显我圣上威名。」刘总管显得热血沸腾。
「西疆之事非好杀动武便能解决,要紧的是以仁服之、以义服之,顺天应人、得其人心,如此西疆自能虚心仰上,百姓方能有好日子过。」经年争战沙场,苏定风早已悟得,杀伐只能治标,并非长久之计,一旦启动战事,非但耗损国力,百姓更无宁日。
刘总管自是不懂什幺其仁其义、得人得心,但觉威震疆内疆外、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镇西将军今日好象显得格外疲惫。
「那些个大道理小的虽然不甚明白,但爷儿的脸色不太好,小的却瞧得明明白白。怎幺,除了西疆之事,爷儿心上还挂着旁的事吗?」
这几日苏定风早出晚归,刘总管老早瞧在眼里,倒是主子不说,做奴才的也不好打探什幺。
不过,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