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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帝,失了丈夫还要了断红尘。
亭幽收起书卷,挪了挪位置,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要坐吗?”
了尘也不推辞,直接坐了下来,瞧着亭幽道:“我虽明了尘,可是何尝了过,梦里头全是宫里的景象,如今见了你,这尘怕是真能了了。”
了尘当初一头栽入,抛夫弃家进宫,不过是为了一面情缘,可是帝王之情何其短暂,转眼便零落成泥,连他的一个回顾也不曾得到。
入崇真寺是了尘自己的选择,心已经碎了,也再无颜面去见自家夫君。
了尘在宫里也待了些时日,定熙帝与这位敬贵妃素日的纠葛,她摸得一清二楚,自己出宫,这位敬贵妃在里面还不知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定熙帝的心一直是向着这位敬贵妃的,了尘却是有感触的。
自那日院子里偶遇,定熙帝的心神就随了这位敬贵妃而去,自己再怎么伺候讨好,他都神思不守。到最后,连留在宫里之求都不得应允。
如今在崇真寺见着这位昔日的敬贵妃,容颜依然娇美无比,却还不是来了这空寂之地,可想见帝王哪里有情,恩驰爱绝不过早晚。
这方能了尘。
亭幽笑了笑,也不说话,两个人相坐无语,末了,亭幽起身挑起身边的水桶,回了崇真寺内。
寺庙里不养闲人,都是要做活的,亭幽做不来农活,连针线功夫都不好,幸好还有一手厨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了个帮厨的活儿。
崇真寺现如今的主持是定熙帝皇祖父的女儿,繁烨公主,这位公主先后两度守寡,至三十岁上下唯一的儿子溺水,最后在崇真寺出嫁,因着高贵的皇家血统,又熬了这么些年,才坐得如今主持的位置。
既曾贵为公主,何等繁华没享受过,于吃、穿、住、行难免就挑剔了些。亭幽幸得一手素菜获了圆觉主持的青睐,如今日子才好了些。
做了晚课回房,亭幽使力将自己私房钱买的浴桶挪了出来,又去厨房烧了开水,至于用的这些水都是她自己每日额外多挑的水。山寺日子清苦,连沐浴也多有限制,一个澡堂十天供应一次,一大片白花花的人在一处。
亭幽实在习惯不了,省吃俭用将每月得的零钱攒起来,才托人买得这桶。好在她如今并未剃发,名义上还是定熙帝的贵妃,自己才单独得了间屋子,否则只能去睡大通铺,更是受不得。
亭幽快速地清洗了一番,又忙着倒水、收拾屋子,末了这才得空休息。
烛光照着她白净的脸蛋儿,也镀不上一层红色。亭幽坐在床边,用断了两齿的木梳轻轻梳着头发。
崇真寺虽然是方外之地,可等级的森严并不比红尘来得少半分,圆觉主持出身皇家,又是自愿出家,身份高贵才坐得主持的位置。至于亭幽这等嫔妃出身的,哪怕曾经位分再高,也做不得数,都得慢慢熬着。
亭幽读了许多经文,还是做不到了尘,心里总是不甘心,她也想坐上刑律堂主的位置,讲经堂也行,哪怕是管膳食的也行,总好过一日复一日的在最底层挣扎。
在宫里,她没能当个好嫔妃,但在崇真寺,亭幽是务必要当个好尼姑。
当个好尼姑才能出头。
亭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在崇真寺她这种不僧不俗的人是最没有前途的,一个小小的管事尼也得是个受了戒剃了发的尼姑。
而且如今亭幽这般情况也无法下山,每月只有厨房的尼姑才能得了去山下采买的机会,亭幽只盼着这个机会,或者她还能有回到永安山水的机会。
如果不是这个念头撑着,亭幽怀疑自己当初能不能撑到现在。
心里一横,亭幽便从枕下摸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剪刀来,刀口夹住三千青丝就想剪下,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定熙帝的模样,在灯下对她说:“阿幽,你有一头像缎子一般的头发。”
亭幽的手抖了抖,大力地将头发绞了一指下来,明日要呈给主持,请求剃发。挑水是一日复一日躲不得的劳作。 天还没大亮;亭幽就已经挑着水往山上的崇真寺爬去了。
禁宫里每日来玉泉山挑水给定熙帝煮茶的内监也开始出现在了山上。亭幽瞧着都还面熟;全是乾元殿茶果房的内侍。
皇帝御用的泉眼在山上;挑了水;一个从山上往下走,一个从山下往上爬,遇着是难免的。
小内侍见着亭幽还要赶紧行礼;亭幽只觉得讽刺无比,每回都是直接无视地走开。
用了早饭;亭幽借着为圆觉煮茶的功夫;将头发呈给圆觉。
圆觉惦着头发,缓缓道:“你的事儿,贫尼还做不得主;待报给了宫里再论剃发的事吧;你可得想清楚了。”
亭幽端坐身子,低头垂眸道:“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最迟三、五年,总是要回到永安的,有了尼姑的身份,一路上化缘也好走些。
今冬的第一场雪是在十月里来的,定熙帝站在树下,手指抚上梅枝上覆的雪,想起有个人是极怕冷的。
“将朕的剑取来。”
俞九儿应了,火速转身回了乾元殿,王九福则在一旁伺候。
剑来,定熙帝横空起舞,剑法游龙回雪,寒光四溢,纷飞的雪片簌簌冻成了晶莹的冰片。
一套剑舞下来,还没来得及开花的腊梅便零落成光秃秃的树桩了。这已经不是御花园里毁的第一片林子了。
王九福思讨着,待会儿得赶紧让人重新栽了腊梅树来,否则用不了多久,这宫里只怕都得光秃秃了。
定熙帝收手,王九福赶忙上前伺候,但心里的事却还在掂量着,到底是说还是不说,敬贵妃请求剃发的事情,王九福直觉这会儿说出来恐怕一会儿大家都得难受,便忍了回去。
夜里俞九儿端着盘子去请定熙帝翻牌子,宫里又进了几个新人,其中还有敬贵妃的一位远房表妹,下面的人都是些人精,宫里刚走了位主子,就有大把的新鲜美人送上来。
定熙帝随意翻了一个,连眼角都没扫过去,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翻的是谁。
俞九儿端了盘子正要走出门,却见自己的师傅王九福给他递了个眼色,两个人默契是早就有的,俞九儿瞬间就明白了王九福的意思。
出了东书房的门,俞九儿想,只怕又是谁遇着难事,求自己师傅帮着说话了。
俞九儿将刚才定熙帝翻的卢美人的牌子换下,又将宫贵人的牌子递给一旁等着传谕的内监。这位宫贵人是宫里难得能将定熙帝伺候好的少数几个人,前途不可限量。
宫贵人得了信后,早早沐浴熏香去了乾元殿西翼,只是久久等不到定熙帝,也知道皇帝勤政,每日不到亥时末刻一般是不会回内殿的。
这日过了亥时还不得见定熙帝,宫贵人少不得要派人去王九福那里打探打探。
其实王九福心里也在着急。上回进去换茶水时,见得定熙帝正拿着一轴画卷在看,画卷只余半幅,另外半幅被火烧了去,王九福一看就知道是那幅画,定熙帝扔进火盆里,最后又急着抢回来,还烧着了自己手的那幅。
每次定熙帝看这画时,王九福都不敢走近,即使想换茶水才也不敢上前,定熙帝的茶杯里这会儿怕早就凉了、干了。
王九福心里又掂量了掂量,敬贵妃那件事就只好当没听过了,想来没有宫里的旨意,圆觉也不敢擅自行事。
亭幽这边盼着剃度盼了几个月,也不得消息,有些按捺不住,问了问圆觉,圆觉只说还没得着消息。至于是消息没送上去,还是定熙帝扣住了,也不得而知。
冬日里严寒,亭幽便爱窝在厨房里,煮菜、烧水,有求必应,只盼在厨房里待一整日,还可以烤些火。
亭幽这日正在厨房里跺着脚、呵着气,却听小尼姑来传,说有人找她。
什么人会找自己,亭幽没猜出来,待在客房见着敬夫人时,心里也没闹出什么火花来。消失了差不多一整年的亲人,忽然出现,亭幽并不以为是好事。
敬夫人无言地看着一身灰袍瘦弱不堪的亭幽,眼泪便滚了下来。
亭幽有些不耐烦地坐下,也不曾招呼她用茶。客房清冷,她又忍不住跺了跺脚,低头搓着手。
敬夫人赶紧将自己的手炉递了过去,亭幽没接。
“亭姐儿。”敬夫人唤道。
“夫人有什么事?”亭幽淡淡地看着她。
敬夫人一把拉住亭幽的手,替她暖着,流着泪道:“亭姐儿别怪娘,不是娘狠心不来看你,实在是崇真寺不容易进来,老爷又不许。”
亭幽的手早已不复往日的丰腴柔软,瘦得只有一层皮似的,青筋凸起。但敬夫人的手很暖和,很柔软,亭幽一时没抽回自己的手。
“我如今可能帮不得你们什么了。”亭幽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敬夫人像是没听见似的,絮絮叨叨把这一年敬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亭幽到了崇真寺后,敬老太爷忙着撇开关系,拘着不许任何人去宫里求情,连夜从外地接了亭幽的远房表妹来,送入宫里。
好在亭幽的事情并没连累敬府,反而至那位表妹进宫后,敬老爷就平步青云,从内务府出来,负责在王睿卿手下督管岭北军粮,这可是大大的油水之地啊。
亭幽的大哥也得了实缺,晋了岭北军的参将。
当真是比亭幽在的日子还好过。
可坏就坏在冬日。
敬老爷吃得满肚子油肠还不知足,以次充好,用了坏心棉去制军衣,导致岭北前线冻死了二三十个士兵。
敬大爷又是个棒槌,都说穷寇莫追,却为了争强斗胜,自以为天下第一,将自己一个营都献给了敌方,自己一个人灰溜溜地装女人才逃了回来。
这两个人的罪全是死罪。敬大爷在前线,定熙帝曾给过王睿卿圣旨,三品以下官员他可以先斩后奏。
敬大爷吓得屁滚尿流,连夜让人回京求情,结果老爷子这里也出了事儿,定熙帝大发雷霆,当时敬老爷就下了天牢。
敬夫人求助无门,去找那位亭幽远房表妹,结果这位表妹因前几日同人争风吃醋,被定熙帝贬去了冷宫,自保已经不行,何况他事。
敬夫人最后才找到了亭幽这里。
亭幽忽然很想大笑,只觉得这世间的事情都讽刺极了。定熙帝那样的人,如何不知敬府这对父子是个什么货色,从来就没打算提拔过,这一年却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不就是等着他们自己找死么。
定熙帝倒是没有“为难”敬家,不过是挖了坑而已。
“你同我说这些,我又能帮得什么?”亭幽还是淡淡的。
其实敬夫人也知道,亭幽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但宫里头有人暗示她,或许找亭幽还有一线生机,敬夫人这才病急乱投医。
“皇上不是曾经那般宠娘娘么?”敬夫人喃喃道。
亭幽脸色一变,“夫人这是说什么笑话,没见我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么?”
敬夫人已经三魂无主,“听宫里头传出消息说,皇上就要下令抄家了,亭姐儿你就真没有办法么?”
亭幽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觉得敬夫人简直是异想天开,居然来求她这么个马上就要做尼姑的弃妃。
“夫人还是回去吧。”亭幽下着逐客令。
敬夫人站起身,却没走,看着亭幽有些激动地道,“你父亲就要死了,你大哥也要死了,你居然无动于衷?”
亭幽还真是无动于衷的。
敬夫人大约也看出了亭幽的态度,一个耳光挥在了亭幽的脸上,自己手也抖得厉害,心里挣扎了片刻,到最后,嘴里却冷冷吐出几个字,“你去求皇上!”
亭幽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冷地回望敬夫人。
自己女儿眼里的恨意,敬夫人如何看不出,只是她当她这个做母亲的愿意么,老祖宗不顾她的意愿坚决要把亭幽接到永安,瞧瞧如今得了个什么性子,无家无父,“你这个不孝女,难道要看到全家死光了才高兴,如果不是你嫉妒心切,开罪了皇上,你父亲,你哥哥怎么会落得如今这地步?”
亭幽听见自己母亲歇斯底里地喊着,她自己也便就有些歇斯底里了,“我把命赔给你们就是了。”
亭幽从敬夫人头上抢下一枚金簪,毫不犹豫地将簪尾刺入了自己的颈部,血瞧着就一股儿地喷了出来。
满眼的红色,亭幽自己倒没觉得什么,敬夫人却吓得尖叫起来。
禁宫;花月楼。
花月楼不是新建之楼;位于御花园东南角,三重攒尖,今年刚翻新;更名“花月楼”。据说楼里遍贴金箔,四处簪花;定熙帝开私库掏的银子翻新。
这花月楼除了女子,连下面都没有的内侍都也不许入内。
王九福在花月楼下听得丝竹声声;娇笑连连;踌躇了不过片刻;还是认命地踏上了楼;这则消息若是不告知定熙帝,以后若被他知道;自己的小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只是消息偏偏是在这当口传来,定熙帝在花月楼时,素来不喜人打搅,连伺候的人都不带。
守在门口的宫女瞧见是王九福上楼,娇笑了声道:“王公公今儿怎么到这儿来了?”并没有要进去通传的意思。
王九福看着眼前妆容艳丽,红绸夹袄,金丝绣裙的宫人,冷着脸道:“杂家到这儿来,还用得着向你解释,还不速去通报,杂家有要事要禀。”
守门的宫女撇了撇嘴,扭着腰推开门。
好半晌那宫人才从门里出来,口脂花了一处,领口的扣子也解了两颗,对王九福不冷不热地道:“皇上请王公公进去。”
王九福在宫里何曾受过这待遇,可那宫人显然不买他的帐,与一旁的同伴对视一笑吃吃地笑起来,连眼尾都不扫王九福一眼。
王九福也发不得怒,理了理袖口,推门而入。
楼里熏香如春,金箔耀眼,鲜花引人,重重白纱后,有看不真切的薄纱女子正翩然起舞,定熙帝坐在上首,衣襟半敞,眼睛微闭,闲闲地靠在美人怀里,胸口一只白玉似的小手正在他衣襟里揉按,膝下另有一美人玉手轻揉慢捻。
王九福见此情景,哪怕他不是男人,也面色羞红,这楼里的女子好的还着一件肚兜,大多不过薄纱覆体,纤毫毕见。
若不是亲眼看见,王九福真不敢相信东书房宿夜勤政的定熙帝居然有如此荒、淫的一面。衙门封印后,定熙帝在花月楼里已经三日不曾出搂了。
“皇上金安。”王九福低头趋步上前。
“说吧。”定熙帝没睁开眼睛,口气闲淡,但话外里“若无紧要事,看朕怎么收拾你”的意味却浮然面上。
王九福瞧瞧周围的众美人,低头上前两步,俯身在定熙帝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定熙帝酒色微醺的眼睛忽地睁大,看了王九福一眼,“唰”地站起身,周遭丝竹尽停。唯有定熙帝脚下的女子,不甘地娇滴婉转地唤了声“皇上――”抱着定熙帝的腿不放。
“将她拖出去。”定熙帝冷冷道。转入屏风,由王九福伺候**。
借这机会,王九福将事情的大致都道与了定熙帝。
“速去犬生机膏’,朕让影卫送去。”定熙帝转身下楼,疾步回了乾元殿。
王九福气喘吁吁地跟在俞九儿身后,将钥匙给了俞九儿,他年轻跑得快,这事儿可耽误不得,若那位真出了事儿,他们两脖子上的东西都保不住。
其实王九福心里也忐忑焦躁,消息传到宫里不知过了多少关卡,也不知来得及来不及,已经危急到要求宫里的“生机膏”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