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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蓝萱责备的目光里,刘从军犹犹豫豫地开了我的铐子,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我也不理他,活动活动手腕,坐到沙发上了。
“打电话给林曼琴,她给的钱。”我说,“其实我跟她已经庭外和解了,她自愿赔的50万,就是那个官司的事―――蓝萱你都应该有点印象吧?当时你还是她的律师。”
“我不知道这个事。”蓝萱冷冷地说。
我一愣,才又想起来,林曼琴赔钱肯定不能跟她商量―――那不是等于抽自个嘴巴吗?再说她跟蓝书记那些个说不明白的关系,还不得躲着蓝萱远远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蓝萱讨厌林曼琴,不想跟她有牵扯―――做女儿的在这种事情上是挺难处理的。
林曼琴的号码我有,今天看来没办法,还非得找她不可了。我在一群人沉默的目光中开始拨打电话,但是,是空号。
我有点慌。不可能吧?自从拿过她这50万以后,我就再没跟她联系过,还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换号码了。
我又拨了个号码查询台,问到长川市出版社的电话,打了过去。可是问到的结果让我的心如堕冰窟―――那边林曼琴单位同事告诉我,她已经出国定居了,没人知道怎么找她。
“这边是检察院办案子,必须找到林曼琴,请你一定帮我再找找,还有没有她的联系方法。”我急了,冲着电话大声吼。
“你这人怎么回事?说过找不到你喊什么喊?喊也没用!”那边不高兴了。
“关系重大啊这事,我一定得找到她!”我出汗了。
“那你自己去澳大利亚找吧,不过没她地址。”那边挂了线。
我晕。
“找到证明人啦?沈处?”刘从军一脸冷笑地看着我,他那两个长相彪悍的手下好象又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
真晕。我想。林曼琴给钱的时候让她开个送钱条就好了―――不过我只听说过收钱要打收条,可真还没想过要开什么送条的,这下子说不清了。
当然这个事其实有一个人知道―――苏静美,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她扯进来,我现在很怕有人提起我跟她的关系。
我又思考了一下。还有蓝正德也知道这件事―――但是我也不会蠢到让他帮我做证这一步,我可不想陈社长那种人证事件再度发生,而且这个后果不是我能够承受的―――不要说让蓝书记来作证,就是提到他的名字,估计刘从军就能把我给撕了。
那么―――我应该怎么办?我望着蓝萱,有点发愣。
蓝萱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波澜不惊,好象在等待我的回答。但是―――我好象没有什么答案可以给她。
“是林曼琴赔给我的钱,我发誓。”我痛苦地说。“只不过现在,我无法证明。”
刘从军把手按上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来,看见了他的狞笑,我有点茫然,不知道他想干点什么。
“等等―――”蓝萱突然说,她制止了刘从军。“你们到外边等会儿,我想单独跟他谈谈。”她说。
………………………………
房间里就剩下我跟蓝萱两个人,门都带着锁上了。
蓝萱坐到了我对面的沙发上,无声地望着我。我有点慌,不知道她想说点什么。
“沈宜修―――”看了我一会后,蓝萱慢慢地说,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词,“本来你这个案子不归我办,是我主动接过来的,我想我能帮你,而且―――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说。“我是清白的,我发誓。”
“发誓有用吗?就算我相信你―――法官也会相信你吗?”蓝萱笑了,“你还是太天真。你以为每个人都会象你一样?随便就可以轻信一个人?”
“你指的是什么?”我警惕起来,盯着她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她的眼神冷峻起来,“有些人看上去会很纯洁,很高贵。其实未必。”
“蓝萱,你说的这个跟案子有关系吗?”我知道她指的什么了。“你是来办案的。”我说。
“是的,有关系。”她简单地说。“你的钱哪里来的?”
回到案子上来了,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我说:“告诉你是林曼琴给的,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不可能―――”
“是的。”蓝萱打断了我,声音冷淡。“我不相信这个―――而且没有人能够相信,你没有证据,没人证明。告诉我,这个钱―――”她的话让我差点栽倒,“是不是苏静美给你的?”
我靠!猜到了她会转这上头来,只是没想到有这么直接。
“不。不是。”我毫不犹豫。“我跟她没什么关系。”我说。
蓝萱没想到我回答得这么快,她看着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她的眼神充满失望。“你让我失望了,沈宜修。”她说。
“我知道。对不起。”我说。“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没办法,这是事实。我不能诬陷她。”
“你这个白痴!”蓝萱终于发作了。“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要你诬陷她?你错了!”她站起来,从写字台上拿了一个公文夹,在里面翻出一叠报纸,甩到我的脸上,“你自己看看,你说跟她没关系?有你这么空口白牙当面撒谎的吗?”
我随手拿过那些报纸翻了翻,其实不翻也应该想得出那上边有什么―――果然,全部登着我跟苏静美在碧海的亲密照。
“我想帮你,沈宜修,你懂吗?”蓝萱大声说,“我也在想你的钱从哪来的,不能解释的话,你会坐牢的!”
“你和苏静美到底什么关系?不是她给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你爸知道!”我终于也受不了啦,死就死吧。“蓝书记知道这钱的事,也许你应该去问他!”
蓝萱呆了一下,显然我的这个答案让她无法接受。她望着我缓缓摇头。“沈宜修―――”她的声音很冷,“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真正的白痴―――你无可救药!”
话说到这个程度,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拂袖而去,跟上次在省城假日酒店完全一样,怒气冲冲,头也不回。
我苦笑。蓝萱―――真的跟苏静美差不多,我很难猜到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第111章 诱供
刘从军又进来了,还是带着那两个跟班,还是依样画葫芦地把我吊了起来。检察院的同志们都走了―――我现在倒是宁可被刑拘。
“我告诉你,你的双规时间还没到,你还没交待问题,哪能那么简单?避重就轻,一个小罪就想混过去?咹?!”刘从军大声恐吓我。“今天就是开夜班也得让你开口!”
“要么你就把我送看守所。”我说。“在这里,没什么好说的。”
“行,有种。”刘从军夸我。“那咱哥俩就耗一耗耐性吧。”
………………………………
脚很麻,手很痛。
好象已经踮着脚站了两三个小时,现在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知道―――还真没法看表看手机。
刘从军三个人在吃饭,这家伙在吃上头倒也不讲究,看得出来也是在随便对付―――四菜一汤,还算廉洁,也没喝酒,完全符合工作餐的标准,吃得一点没有比我好,完全一样,还是中午那几道菜,这个双规的定点宾馆口味也算不错,不知道是哪里请的大师付,月薪多少,菜做得好有没有工资加,他那个红烧耳尖挺香青椒肉丝也下饭―――我饿了。想了这么多就是因为这个。
看着那边三个人吃得嗒嗒有声,我馋涎欲滴,真的,没这么饿过。
昨天就跟苏静美一块吃了个早餐,晚饭在这宾馆里吃的,当时随便对付了两筷子就睡觉去了―――太累吃不下,今天早餐没吃中餐没吃现在又到了晚饭时间―――我靠!我都听到肚子里的惨叫了!
郁闷的是,我的肠鸣辘辘声还传到了吃饭的人们耳朵里。
刘从军喝了一口水,把茶杯墩到了写字台上,侧过脸过来看我,“兄弟―――撑不住啦想吃个饭?”
“是想。”我老老实实地说。“饿死了我你也跑不了。”
“放心。”他笑了。“饿不死人,你这身板我看得出来,三天五天不吃的没什么问题。”
“我操你妈刘从军!”我火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他妈有神经病!这么折腾人算什么?”我觉得自己真的受不了他了。他那俩手下听我骂上了,有点纳闷,瞅瞅我又看看刘从军,估计平时看这种情形的时候少―――一头死猪挂在墙上还能那么大脾气的,应该算是稀有品种。
刘从军没动怒,他还在笑。“不错不错,说得挺好,我还就折腾你了。”他说,“还真不怕死,难怪有人跟我说沈处长有气概-—-”
“操你妈的气概!”我粗鲁地问候他家人―――平时我可不是这样子,不过我这两手高举足不及地饥饿难忍还得听他说P话,真他妈不如死了算了―――可见修心养性的功夫我也没练到家。
“何苦呢兄弟?”刘从军现在的脾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他手里剔着牙,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踱到我的面前,笑咪咪地说,“其实我也没想让你交待太多东西。你这屁大点的事,还用得着我老刘亲自出马?”
我心里一紧,望着他,也不记得骂人了。
“其实你说出来大家都方便,你立马可以回去吃饭睡觉,也不用在这里受活罪。”他盯着我施施然地说,好象完全没想过让我受罪的根源就是他自己。
“说什么?”我不动声色地问他。
“要说什么你自己清楚啊。就是你跟苏副市长那关系。说了这个,我包你什么事都没有。”刘从军终于也说出了心里话。
我没理他。只当他在放屁。
“不说也行。”刘从军还是不着急,“那你就谈谈怎么受贿弄钱的吧―――”
“我没有受贿,没有贪污,没有犯罪。”我说。“你们弄错了。”
“哦?弄错了?”刘从军说。“你不受贿不帮人办事,怎么那么多人请你吃饭娱乐啊?这个你能解释一下吗?”他在我身前来回徘徊,装出一副思考的德行来。“别告诉我没这回事,证据一大把。”
“………………”我没说话。这个倒是真不好解释,我应该说什么呢?别人为什么请我吃喝玩乐?好象跟那个省委书记的传言有关,这种事怎么能解释呢?他不是想扣我个诈骗罪吧?
刘从军背着手,很深沉的样子,他慢条斯理地丢出几个令我震惊的问题,终于图穷匕现。
“是不是跟苏副市长有关系?咹?你帮她牵线搭桥,做中间人。人家找她办事,你出面接洽,是不是这样?”
我倒,这家伙的联想力也太他妈丰富了。
我没有骂人,牵涉到苏静美的事情,必须冷静对待。
“没有,我跟苏市长没关系。”我说,不过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没有任何经济和工作上的关系。而且我们之间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没问题?”刘从军在写字台前停下脚步,把那一叠报纸拿到手里,然后指给我看,我把眼睛闭上了。他的声音都带着讥讽,“先不说别的―――这生活作风问题就不是问题?咹?乱搞男女关系就不是问题?咹?”
“刘从军。”我觉得他说得太难听了。我睁开眼来看着他,心平气和地问他,“请你拿出一点素质来好不好?什么叫作风问题?什么叫乱搞关系?乱讲话是要负责任的,是要给人告你诽谤的。”
“哟嗬!还诽谤?”刘从军乐了,“说说看,我这话错在哪里?奸夫淫妇干柴烈火地在碧海姘了好几天,还说没问题?”
“姘你妈!你妈才有问题!”我给他激怒了,也不再假装斯文。“我没娶,她没嫁,你情我愿自由恋爱有什么不对?党章不允许?还是法律不允许?”
刘从军愣住了,望着他的手下半天没说话,那俩家伙也傻不愣登地瞪着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估计刘从军还真没想到过我说的这茬―――他应该老琢磨着在这几张照片上打开我的心理防线,找到突破口,可是我的这个回答让他的指望全泡了汤。
“沈宜修!你给我听好了―――”刘从军的忍耐力好象终于已到极点,他铁青着脸,把眼睛鼓得很大,对我下了个最后通牒。“要么老老实实把苏静美的事给我交待出来,要么你就跟着判刑坐牢―――”
“坐你妈的牢!”我打断了他的狗P。我清楚知道自己的无辜,还有就是我不可能说苏静美什么―――因为我也根本就不知道她的事!
第112章 枪火
“你他妈找抽!”刘从军露出了他的獠牙,很象一头藏獒―――虽然我没见过藏獒,可我想就是他现在这样子。他冲到我面前,抄起手里那叠报纸就抽我的嘴,边抽边骂,“我让你嘴硬,他妈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妈的!还真动上手了!还有―――真不知道报纸抽人也能这么痛。几十张报纸卷叠起来,就跟根棍子似的,打人还不带出血,真他妈受不了。
刘从军一边骂,一边不停手地抽,我摇头晃脑地想躲闪,给他一把揪住了头发,再也无法动弹。我只能看着他狠狠地抽我,看着他手里那卷报纸烂了、散了,看着我的嘴一点点地肿起来。
钻心的疼,我给他打得痛不欲生,我觉得让他再这么抽下去,以后这嘴就没法再用,非得废了功能不可,吃饭接吻都不用想了。而且他还按着我的脑袋,压得我踮不起脚来,大拇指上承受的重量太大了,就好象要活生生地扯断下来。我痛极了,觉得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能这样了―――我浑身颤栗,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地喊:“别打了我说我说。”
刘从军立马停了手。“早说嘛,早说什么事都没有。”
我含着泪嗫嚅了几句,他没听清。“什么?”可能也是看到我这样子有点惨,嘴肿得跟两根大号火腿肠似的,估计从这火腿肠里发出声音的难度系数会比较高,他把脑袋伸过来了一点。
我又说了两句,他还是没听见。刘从军一急,脑袋伸到了我的面前,距离差不多够了―――我深吸一口气,仰起了脑袋,迎面就是一家伙,把脑门砸他脸上了。我靠!这家伙脸皮够厚的,我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舞。
这一下撞正了刘从军的鼻梁,我眼看着他的血从鼻腔里迸溅出来。刘从军大叫一声,捂着脸就蹲下了身子,正好处在我脚边。我也没跟他客气,两脚在地上用力一点,弹了起来,一膝盖又顶上他的下颌,这一炮腿直接顶得他仰面倒地。只不过用力太猛,我觉得两个指头好象差点给自己拉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值!
这两下来得很快,一气呵成,最多也就几秒钟吧,比起刘从军铐人的手段也是未遑多让。他那两个手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着他们领导捂着脸在地上乱滚,才想起慌慌张张地上去扶一把手。
我吊在窗子上哈哈大笑,颇有种复仇的快感。唯一遗憾的是嘴太疼张不开,笑起来不免打了点折扣,不够豪爽,不象电影里边手刃奸人的大侠。
刘从军疯了。
他在地上给人扶起来,手上脸上都是血,也不擦一把,冲上来就是几巴掌,立马让我看见了满天星斗。他好象还嚷嚷着要掏家伙毙了我,给他两个手下死命给扯住了。
我看着刘从军势若疯虎,在我面前跟他手里人纠缠不清,好象随时都能扑过来要了我的命。我心里很欣慰很平静一点害怕也没有,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他敢把我杀了。
刘从军这人,貌似鲁莽暴躁简单直白,可我知道他那是装的―――我也根本不相信一个有如此鄙陋性格的家伙能给市委书记看上,收做跟班打手,还上了正处,绝对没有这种可能。其实这丫行事肯定是心思缜密手法细腻。他那人前的造形都是自己先行设计好的―――人家装聪明他装的是傻,其实心里头他比谁都明白。
刘从军怀里有枪我相信,他敢拔出来我也相信,他甚至能把枪指我脑门上我都相信,不过真有那时候我也不会眨一下眼―――我也不需要不怕死的胆色,只不过我不相信他敢动指头扣一下,甚至我敢打赌他连枪保险都不敢开―――他怕走火。真打死了我估计他也没什么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