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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迷情-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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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任后的第六天。我正在看文件,有几个人敲门进来了,一个个面容凄惨,一看就长着个上访的苦瓜脸,然后他们集体跪我办公室里了,扑通一声响,吓我一大跳。
“这位就是新来的沈书记,有什么话大家跟他说吧——”秘书小田过来提示了大家一句。
这个小田,也让我窝火。
一到任长川,冯副秘书长就领着他来见我,说是任书记给我安排下的秘书。几天来这家伙时时刻刻都在我边上晃悠,又不说话,绷着个脸,跟我保持了一个标准的若即若离间距,问他什么也不吭声,还一扭一扭地——就跟我要追着他搞恋爱一样,他妈的什么人!
在田秘书的友情提示下,跪着的几位老爷们挥舞手里厚厚一叠材料纸,直冲我喊冤,说什么长川人都知道,横刀是青天大老爷,这次下来就是来为老百姓救苦救难的,弄得我那个汗啊,当场就差点暴走了。
“你们先起来,慢慢谈,不起来的话,这就没法谈了。”没办法,虽然心里很汗很郁闷,我也得拿出平易近人的姿态来,我得哄着他们。
然后我把他们的材料拿手上翻了翻。嗯,可以这么说,从这些东西看,他们绝对有理,确实被冤枉了,而且非常惨,我可以肯定。
于是我告诉那几个人说,放这里吧,我会转给有关部门,调查落实,争取给你们一个公道的处理。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有点悲凉感。事实上我非常清楚,自己根本就帮不到他们——他们要找的那些有关部门,我也找不上。
虽然在这里坐着,我也就是个空气——但是这句话,不能跟他们说。
他们相信了横刀的说法。一番千恩万谢之后,几个人唯唯诺诺地退出去,我看见大家的眼神里满是希冀,他们真的在幻想,自己遇上了包青天。
我很惭愧。
我让小田找来了冯副秘,然后我把那叠材料扔到他面前,冲他发了火。
“你们什么意思?嗯?”我说,“门卫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把人放进我这来了?我这是信访办吗?还有你——”我又指着小田,“会做工作吗?”
我发的就是这个火——事实上,不能解决问题都在其次,关键是这样的现象,极其违反政治守则,我感觉有人在玩我。
面对我的怒气,小田看起来挺无所谓,“对不起啊沈书记,”他不卑不亢地说,“我这工作经验是不足,您多批评——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然后身子一扭,真就扭了出去!
瞧着丫这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高人逸士姿态,不免有点目瞪口呆的想法。我用手点点小田那孤傲的背影,转脸瞧着老冯,“他这什么态度?”
老冯也是一脸的哂笑。“小田这个人,才还是有滴,就是这个性强了点,年轻人嘛,不懂事,呵呵呵——您也别跟他计较恁么多!”
嘿!听这说法——我还成小心眼了?再说他小田那算年轻人吗?比我大了小半轮的,他能不懂事?我靠!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我扬扬手,不想多浪费口水。“老冯,你就说说这上访的群众怎么进来的?谁批准的?”
“我不清楚具体情况。”老冯还是满脸笑意,“不过听人传,有领导说沈书记是长川的大英雄,很受人民拥戴啊,所以——”
“谁说的?”我问他。
“呃——不清楚。”他很干脆地回答我。
然后老冯把那叠材料拾手上了。“这个好处理啊——既然沈书记不高兴了。”他说,“我让有关部门查一查,是哪帮刁民搞的鬼——”
“算了算了,还是放下吧。”我无可奈何地说——我帮不到人,可也不想害人。
事情愈演愈烈,变本加利。
接连几天,我的办公室不停有人进来喊冤哭诉,弄得我这成悲情电影院了。人们都是慕横刀之名而来,口口声声说外边传市委书记这里开放办公,接待投诉,明查暗访惩奸除恶,誓为民众鼓与呼。
弄到我也想哭了。
最倒霉的是,这些人里边,我还看见了熟人——原同兴里的一些居民。比如那个刘跃进,伊琳家隔壁邻居——政府拆迁的赔付款一直没有到位,他说他都告了三年的状。
我不想蒙他,我很直接地告诉他说找我没用,我现在帮不了他。
结果弄到翻脸。刘跃进坐办公室里骂了我一下午,骂我是狗官,翻脸不认人,骂他们都瞎了眼,以前还帮着救我的命。
弄到我想死。
我又找到老冯,我也只能找他——秘书长不在,市委机关的事务,都在他手里。我威胁老冯说惹我上火了我就毙了你,我问他是哪位领导打的招呼,让门禁不管事。
这一次老冯吐了实情,不过瞧神情应该不是给我吓的,他很直接告诉我说是陆书记,然后又是一脸哂笑。
他说陆书记说了,沈书记一向讲究维护公道公理、民众利益,所以就招呼保卫处,凡是找沈书记上诉投告的,门卫一律不得留难,指点办公室位置,放行——不许阻拦沈书记为民作主,申张正义。
他妈的!老东西!
我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陆书记,老对头了——就是以前的陆检,现在成了市委副书记,正主持着长川政法口的工作。
“呃,陆书记近段身体不太好,正在医院养病——”老冯又小心翼翼地请示,“沈书记您看,要不要抽个时间去看望一下?”
“看他个鸟!”怒不可遏之下,脏话脱口而出,“我上任没见他来看过,这里出状况没见他来看过,喊开会他要养病,他做的什么副书记?”我忿忿地说,“要看你去看,代表我!”
“还有。”我说,“通苑那边帮我收拾一个房子出来——明天开始,这办公室我不呆了,让他访!”
“呃——这个事情不归我管,得等朱秘书长回来,要他拍板才成。”老冯笑咪咪地说。
我——倒。
我感觉自己生气了。
然后我换了一个办公室,继续生气。
除了生气之外,也没什么好干的。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我的控制之下,作为一个市委书记,一级组织机构的负责人,连最基本的组织手段都无法保证实施,我还能做什么?
半个月时间以来,我数次找到老冯,要求他通知常委们开会,但是一直未能如愿。以任小天为首,常委们有的出国考察未归,有的卧病在床不愈,还有的在外搞招商引资,据说正处于关键时刻,实在无法脱身。
总而言之,各种理由都很充分,都很重要,在长川的常委,总是凑不出半数以上,这会没法开——开也白开,不具任何效力。他们好象准备就这么拖下去,拖死我——拖到所有人都看到我的窝囊无能为止。
我有没有能耐都暂且不提。俗话说,拍板定调,议事决策,制度就是这样的——任何一件大点的事,都得上党委会讨论。一个会都召集不起来,议不了事决不下策,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块地里,我不能构成任何威胁——想拍板?拍自个的办公桌吧。那个能拍上。
又过了两天时间,耐心耗尽,实在无法忍受,我终于拍了桌子。
没法再沉默,那些小事也就算了,可是一个月后,两会就要召开,我连市长们的候选人名单都没有看到,太过份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我不想再忍。
我选择了发飚。
我叫来老冯,扔了一张纸给他,勒令他张贴到每个市常委的办公室门口去,作为告示。
老冯拿起那纸,才看了一眼,他的脸就象涂了防冻的蜡,黄了。
“你——您可不敢这么干。”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敢?试试?”我冷笑着告诉他,“你去打听打听,横刀是什么人,有什么不敢干的?”
“你去贴!”我拍了一把桌子,吓得老冯身子一哆嗦。“没有通知到他们,你负全责!通知不来,他们负责!这件事有错误,由我负责!”
这是一份对长川全体常委的公开告示。
告示里,我警告他们:作为长川市委书记,我有召集会议的权力,但是这个权力现在无法得到保障,证明长川组织工作混乱,已经陷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市委常委会作为党代会的代表机构,名存实亡,无法继续履行职能;而长川所有在职常委,因不能履行工作职责,理应全部离职,我作为市委书记,负有领导责任,我率先请辞。
根据党章第七章第四十二条,对于严重违犯党的纪律、本身又不能纠正的党组织,可以作出解散的决定,故此我将通知一批媒体,三天后在市委会议室公开宣布,解散长川市委常委会!同时将此决定呈报中央,申请重新改组。
“这——这个——”看得出来,老冯出汗了,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我给了他们时间。”我冷笑着说,“三天——从月球回来都够了。”
“还有——”我说,“新闻媒体,我已经通知过了,就不麻烦你们来做这个工作。”
“三天后,如果不能正常召集会议,我就宣布解散常委会,大家一块下台!”
老冯看我的眼神异常恐惧,象看到一头洪荒猛兽,来自远古,来自太空。
我承认——告示的内容非常生猛,或者说,这是一封战书!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因为这个后果,就是把自己同长川政场还有这里的官员们彻底地割裂开来,永远无法妥协。
但是现在我不但这么说了,还说得很大声。我不怕开罪于他们——就象他们也不在乎得罪我一样。
我跟这些人,没有什么可以调和的中间路线,不存在妥协——我来长川,就是来战斗的!横刀立马,一夫当关,面对整个长川政坛,我将一手挑起这场史无前例的战争。
看起来,又是一场一个人的战争。其实我已经非常习惯了这样的孤军奋战,而且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一样,除了战斗的欲望,我没有任何恐惧。是的,我深信一点,恐惧赢不下战争——狭路相逢,勇者无敌!
来吧!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第281章 万人敌?万人斩?
          三天之后,五月二十五日上午九时,长川市委常委会在市委办公楼大会议室里,如期召开会议。
常委们到齐了。人人脸上都显着不痛快,集体呈现一副给人鸡奸了的表情——我完全理解。这一回,还真是我把他们给逼出来的。
面对闷杀,我不加掩饰的高调威胁肯定让所有常委们头昏眼花——对我沈某人的性格,以及以前那些经历,长川政坛那是上上下下有口皆碑,没有哪位领导不清楚不了解。起码一点,他们肯定都会觉得我这人特冲动,做起事情来不计后果,毫无顾忌。没有人敢打包票,我那告示只是用来吓唬吓唬大家的。解散常委会申请重组——他们怀疑我脑子一充血,还真放得出这号骇人听闻的炮来。
这炮如果要点着了,那可就是一个极具爆炸性杀伤力的后果。无论从哪个层面考虑,爆出这种前所未有的惊天事件,谁对谁错都在其次,首先一个结果肯定就是大伙儿都不要玩了,全体下课——何况就算是同归于尽,明着看起来我还占着理——组织章程在那摆着呢。
大伙儿不想跟我同归于尽,所以他们不能由着我胡来,不能给我这发飚的借口。于是领导们全体赴会:任书记跟朱秘书长从国外飞回来了,陆书记抱着病体也来了,常委会强大阵容显现出来,配置相当的完整,甚至超出我所需要的规格,扩大了——包括已经退居二线任了市府巡视员的前林市长,以及不是常委的人大主任政协主席都有列席参与进来。
从这一点上,倒看出大家同进同退的心态来,那都还写在脸上的——面对长川有史以来最为致命的政治毒药,既然回避不了挑战,大伙儿肯定已经提前商量好,这就准备一拥而上,集体把我这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的阶级异己给办喽。
现在九点不到,会议还没开始。班子成员们鱼贯而入,一个个夹着本子拎着水杯,陆陆续续地出现在会场里,拉椅子找位子的动作都很小,坐下来之后,跟旁边人说话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会议室显出一片严肃紧张的气象来。
不仅仅是领导们,在我身后有几排坐椅,是新闻单位的位置。身穿不同马甲的媒体记者们四处小心走动,偶尔窃窃私语,互相商量一把。大概是在考察采访角度,安排摄像摄影机位。
市委大会议室里,虽说人头攒动,却是悄无声息,压抑得跟个高考考场似的。
总而言之,大家都能感觉出来,这气氛,不寻常啊。
任小天坐在会议桌对面的正中央,跟我遥遥对峙。他的手里把玩一只火机,在桌子上倒过来又倒过去,弄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来。任小天的表情相当轻松,脸上挂着随和的笑意,眼神悠远高傲,若有所思,落点在我的身后,也不知道他具体在看谁。经过他身边的领导们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微微颌首,就算是回应了——丫这派头,再加上他坐的那个显赫位置,还有大伙众星捧月的架势,倒让我嗅出君临天下的味儿来了。
玩高贵?王者气度?嘿嘿——我呸!什么玩意!
不过我没呸他,我的脸上也是满不在乎的微笑——哪怕瞧见了领导们的难看脸色。这些人目光转到我身上时,就换成了毫不掩饰的冰冷鄙夷。我看着一张张充满敌意的面孔从身前无言地飘过去,有陌生的还有曾经熟悉的,许多往事开始在脑子里盘旋,我的情绪渐渐凝聚。
至少从看上去,眼前这个环境成了铁板一块——我是大家的公敌。
其实直到会议正式召开以前,上官仪都没有停止过对我的说服。她劝我不要使用那么激烈的方式,并且极力建议我分头去做做常委们的工作,争取他们的支持,让这些人服从大局,不要搞政治小圈子。
她话里的潜台词我明白。就是让我怀柔,让我跟这些人妥协,或者说是让我试着去各个击破,分化对手的力量。
我明白这个道理,她不说我也明白。我甚至还清楚很多具体的操作手法,比如说可以单独找上他们,向他们许愿,满足他们的个人要求,提前把一些位置分封出去,搞一搞利益均沾,等等等等。
我不会这么做,这不符合我的个人原则——我来长川,不是来搞妥协的,不是来怀柔的。
我是一枚高空炸弹。既然选择了俯冲,那么肯定要收获到爆炸——哪怕这样的爆炸足以让自己粉身碎骨,我也绝不在意——事实上,我等待这个战斗时刻,已经很久了。
我身在暗夜里,但我拒绝溶入黑暗。我渴望用一次最灿烂的燃烧,一次最耀眼的闪光,一次最震撼的爆炸。来完成我的涅槃!
当然,斗争是要讲策略滴,游戏是要有规则滴,所有举动的前提条件必须是合理合法——这个是我学习了几年后的最大心得。以前确实不太明白这一点,但是现在,我不再懵懂无知,不再莽撞妄为,我懂得怎么来武装自己。
俗话说得好啊——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嘿嘿。
“小沈书记——”对面的任小天说话了,他看着我微笑,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然后他抬起手来,指着我身后那帮记者问我,“这个怎么回事?你真还打算把咱这常委会给宣布解散喽?”
“现在不用了。”我很干脆地回答他,“既然大家能够到得了会,证明常委会可以履行职能,那就继续开展工作吧,不用改组那么麻烦。”
“哼哼。”任小天冷笑,“不就是开个会吗?要搞这么复杂——那就开吧,你小沈书记提议什么,我们一定双手赞成,啊,哈哈——”
会议室里附和他的笑声响成一片,人人看着我,脸上都摆出鄙夷不屑的神情来,好象都在不带友情地提示我:别指望大家能赞同你,你的任何提议都将被否决,就算开成了会,你想要在会上决定什么,得到什么,纯属痴人说梦。
我迎着大家微笑,且摇头,作无可奈何状——三年来,在他们这样同仇敌忾训练有素的笑容下,已经倒下了五任班长,在他们眼里,我马上就会是第六个,我将成为本年度最华丽可笑的政治幽默。
还是那样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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