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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是怪你啊……丫头,我是怕我自己,怕我又在幻想,幻想……也许……你也是爱我的……
将计就计 情断朝华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十日后让那加开城门,我风佑入主天都!”
那夜之后两人间的战火似乎平息了下来,风佑对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这种温情让她觉得不真实,记忆里他似乎一直是标准的情人,什么时候都宠着自己,护着自己,可那偶尔展现隐忍与嫉妒又让连城觉得害怕,想起离开北理时他手中的剑,冰冷的话,想起那夜他露骨的嫉恨,连城不由得从心里泛起冰冷的寒意。风佑,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爱能有多深?他对自己的包容又能有多深?连城突然变得迷惑,总以为自己总在一点一滴的了解他,回头去看,却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走近过他。
这几日他似乎很忙,东隐的余部要整理,南阳的近敌也要肃清,进天都容易,但要真正统一天下却远远不够,想到这儿,连城又矛盾起来,在刚得到哥哥的消息时,她确实高兴了一阵,可知道他伙同范梁后,她雀跃的心又冷了下来,难道说权利的吸引真的那么大吗?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哥哥还是不愿放弃呢?
还有几日便可进城,连城决定什么也不想,不想过去,也不想未来,风佑太深,她已经不敢去探试,在天都百姓安全以前,连城一直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忍耐。两人和谐的相处要努力维持下去,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不容她有半点闪失,她见识过他的残忍,走错一步,就会步雁北那数千墨骑的后尘。
这夜等到很晚,风佑也没有回来,连城的眼皮开始下垂。迷迷糊糊中,听到轻轻的脚步声。 他的气息,在鼻尖,双手环上自己的腰,这种感觉让连城觉得好幸福。不可否认的,她还是爱他,不管他做了什么,总在抱住她时,瞬间都淡去了,这让连城觉得无力,觉得悲哀,但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连城在风佑怀里蹭了蹭,闷闷的发出声音:“明天还要出去吗?”
风佑没想到连城居然没睡着,有些惊讶的说道:“是啊,明天往西去查探范梁的军营。”
“那你小心点。”
黑暗中,连城从风佑怀中抬起头,嗅着他发间尘土的味道,风佑“恩”了一声,舌尖滑进连城的口中,此时无语,一夜缠绵……
丑时刚过,外面还是黑黑的一片,风佑就轻轻的起来了,连城也醒了,昨夜有些累,身体酸痛不愿挪动,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耳朵却清晰地听着风佑整装的声音,从内衫到外裤再到外袍铠甲,连城将他的动作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幸福就在着不起眼的点点滴滴。
“侯爷!”
帐外想起轻微的声响,连城皱了下眉将被褥又拉高了一点,风佑俯下身轻触了下她的面颊,将她劲边的被褥压好,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他没有离开多远,帐帘挑动后似乎有人钻了进来。
“侯爷,兵都调好了,明日绕过范梁从北部……”
他的话被谁制止住了,风佑摆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用力推了他一把,两人一起出了帅营。黑暗中的连城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刚刚的话听得真切,明日、北部!哥哥在西南,绕过范梁从北部攻打的一定是连惑,也许昨夜风佑骗她,他今日要探查的不是范梁而是连惑。
此时的连城已了无睡意,她起身穿好衣服走到门边,营帐外依旧是飞雪连天,她放下帘子又踱了回来,坐在床边发呆,脑中空空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待到天完全大亮时她又一次试着走出帐篷,此时的雪已经停了,积成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但抬脚时却觉得虚空。连城在整个军营游荡,见了她的士兵都追着她看,平时风佑在时她甚少出来,就算出现,风佑也绝不允许男人们这样肆无忌惮的看她。
绕过密集的军营,前方雪地里有好多士兵被雪埋了半身,连城好奇地向前走了几步,却被一个士兵挡住了去路。
“夫人,前方是兵俘,不能靠近!”
“是天都的兵俘吗?”连城问。
那士兵脸一沉不再说话,只像塑像一样立在连城面前,连城微微皱了皱眉,眯起眼又看了一眼,那士兵的装束分明是天都的兵锐,此刻他们背束着双手坐成一堆,厚厚的积雪已经埋到了他们的胸前,旁边有个不大的营帐,营帐外也是重兵把手,连城的心跳微微加快,脑海里有两个字在快速的闪过:那辛!
也许是心虚,连城加快了回帅营的脚步,那个战俘营她不敢再去,怕克制不住自己想救那辛的冲动,两手在身前绞成一处,连城一路小跑绕过一个又一个帐篷,路上的士兵不多,大部去了远处操练,空空的营帐更显寂寥,连城觉得压抑极了,不知道该怎样去发泄。拐弯处突然眼前一黑,一双手蒙住了她的口,将她拖进身边的兵营,连城极力挣扎,用手去抓那人的手。
“公主!”
那人压低了嗓音轻声一唤,连城立刻停了下来,多久不曾有人这样叫过她了?隔了这么多年,这一声公主又让她回到东隐那和哥哥相伴的童年。
“是哥哥让你来的?”
黑暗中,连城颤抖着问,营帐中只能看清对方忽而亮闪的眼。
“对!侯爷想知道公主是否安好!”
手心里被塞进一个物体,连城细细触摸,竟是为连惑亲手结的剑穗,睹物思人,眼泪忽地就流了下来。
“哥哥他……好不好?”
“侯爷身体不太好,一直想再见公主一面!”
连城泣不成声,用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口。虽然有怨,有恨,可真的见了,还是怨不起来,恨不起来,毕竟是骨血相连的血亲啊。
“如今公主安好,小的可以回去回话了,不知公主可有话带给侯爷?”
连城脑中一震,今早那将士的话犹在耳边:兵都调好了,明日绕过范梁从北部……
明日,就是明日,这也就意味着明日的此时哥哥要和风佑兵戎相见,连城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他们的每一次出征她都提心吊胆,她谁也不想失去,却在命运中注定要选择一方。
“公主?”
那士兵扶起瘫坐的连城,手背被她紧紧的抓住,连城的手冷的像冰,她仰起脸,将剑穗又交还于他,道:“你跟他说……”
帐外的风吹得肃冷,带着铁锈的味道,雪色中,风佑跨身在一匹黑色的战马上,黑色的铠甲透着冷酷的寒光,一如千年的玄冰。
“侯爷,就让他这样走了?”蒙虎有些忿忿,死盯着远处那骑兵越来越远的身影,身边的风佑突然嗤笑一声,冷声道:
“这么快就走了,一定是得到消息了!”
“那还不追?我们明日不就……”
风佑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缓声道:“通知下去,明日战术有变,直接进攻西南,取连惑阵营,不必绕过范梁!”
“什么?”蒙虎差点脱了下巴,“不绕过范梁?那是连惑的盟军啊!”
风佑冷笑一声道:“这乱世有什么是靠得住的?”
看了一眼蒙虎呆愣的脸,风佑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驾马向着帅营而去。
“出去了?”
连城走到帅营前,正想进去,谁知帐帘一挑,露出风佑带笑的脸。
“对……四处走走……”
抬起头,连城的眼已迎上风佑的眸子,冷澈的风吹着头盔里的那张脸有着令人心动的坚毅与深刻。风佑忽而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连城的面颊,轻声道:“脸好冰啊!”大掌包住了她的冰凉的手,“以后我不在,不要出去了,我怕你被风吹走了。”
“我还没有那么单薄。”连城笑,他的掌心好暖和啊!握在手中,心好像都要化了。
连城迷失在他的笑容,沉迷着,溺毙着,如果无法做出选择,就让一切由天意来定吧,她闭起眼睛,靠在风佑的胸口,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野外的寒风,黑暗中,连城还记得自己颤抖的嗓音,她说:你跟他说,我也想他,想见他!
泪,无声的滑落,第一次违背哥哥的意思,他想要的,想知道的,她不能给,因为风佑同样是她至关重要的人,天不怜她,一定要她做出选择,那她只能将自己藏匿起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知道。抱着她的风佑将她的头用力按向自己的胸膛,蓝色的眼眸蒙上了冷冽的肃杀……
黑夜中的地平线,火把在风里左右晃动着,营帐外嘈杂一片,连城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温度,她穿好衣服走出营帐,夜幕下,士兵整齐地排列,密匝匝一片。
风佑一身戎装,英武不凡,在寒风坚毅如刀刻的脸更是多了份成熟与稳重。如同北方黑色广阔的土地般也染了风霜的沧桑,傲立在三军前,他更是多了一份王者风气,雄心勃勃。见连城出来,他骑马走了过去,勒马于前,对峙上是一双清澄的眸子。
“要走了吗?”
连城问,神情里有欲言又止的哀伤。风佑点了点头,神情冷漠,少了往日熟悉的笑容,大概是因为即将来临的杀戮,连城安慰自己,不去多心他的改变。远远一骑飞奔而来,蒙虎有些雀跃的下马,高声道:“侯爷,都准备好了。”
“很好,号令下去,全军向东出发!”
“是!”
为什么是东?不是北吗?连城心口一沉,猛地抬头看向马上的风佑,暗夜的火光中他闪亮而深蓝的眸子正牢牢地盯着自己。
“你想问为什么不是北,对吗?”冷冷的嗓音响起,连城的心像被人剜去了一块,鲜血淋漓的空洞着。
“连城,你让我很失望……”留下一句干涩的话,风佑勒马奔出营地,连城的泪夺目而出,他算计她,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意外发现的探子,将计就计的假情报,他以为她会再一次出卖他,可是她……
“我没有……”狂风中连城向着他远去的方向大喊,她提起裙摆疯了一样的追赶他的背影。可他早已远去。大军就这样踏上了征程,浩浩荡荡的一片。连城伫立在茫茫雪色中,一直张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北风吹的一片荒芜,什么也没留下,只剩下营地里,在风中张扬着的“风”字旗……
“蒙虎,你带着一万精锐从东面突袭,剩下的人马随我攻入天都,即刻!”
“什么?”
蒙虎猛地一拉缰绳,不可置信地看向风佑。
“侯爷要去天都?不是说好后日才开城门?”
风佑冷冷一笑:“昨夜的消息,那加病重,燕王已经控制了朝阳宫,兵权在握,他心里痒痒了!”
“难道他们要出尔反尔?”
“密报说燕王府已经开始连夜赶制龙袍,你觉得……他的龙袍会是为我准备的吗?”
蒙虎看着风佑嘲讽的笑,仍有很多疑惑,他想了想又问:“那您的意思,他们是要反抗了?”
“反抗?燕王没那么蠢,我和他有约,天都的事结束后,我保留他的封地,所以要说反抗,他还不敢,但我们进城之后难保他不玩花样!”
蒙虎有些明白了,燕王这个人诡计多端,不可信任,可是风佑一去天都带走大批人马,他这边如何对付连惑呢?
“可是侯爷,一万兵众对付连惑是不是有点……勉强?”
风佑冷瞥了他一眼,道:“连惑那不过是些东隐的残兵余将,我将鬼军最精锐的兵力给你,要是再对付不了他,你这个将军也不要当了!”
蒙虎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对付连惑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从东面进攻,要是范梁从中作梗,那就……”
风佑冷哼一声:“昨日我就说过了,要是范梁会帮连惑,你以为我会那样放心的让你从东面下手吗?”他说着看了眼懵了的蒙虎,“战场上的事,拼的不仅是兵力和战术,还有人心!”
说完他用劲抖了下缰绳,调转过马头,大笑道:“范梁他……早已在我这边……”
一夹马刺,战马飞奔而去,蒙虎瞠目结舌的立在当场,风佑的能力还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一路跟着他征战到现在,他对他已经不是一句忠心或崇拜所能表达的了,他们的北里王打破了北里千百年的封闭和落后,将他们带出了贫瘠的冰天雪地,他相信有一天他一定能够将这五陆一统在手中……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七日,鬼军先发制人,包围天都,意欲攻城,燕王错及不备,无力抵抗。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八日,鬼军正式入驻天都,北里王风佑入主皇城。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十日,天都西南传来捷报,原东隐候连惑与鬼军精锐一战,溃不成军,被将军蒙虎逼到赤水以西,逃入西泽密林。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十五日,范梁退兵,次日天都帝王那加宣布退位……
北风已过,皇城内的雪渐渐开始融化,带来新一轮的严寒,天都的冬天从未有过这样的寒冷,大战过后的平静就如这森冷的天气,给人带来不安的忧虑与压抑。
长长的宫道急急走来两个人,前面的男子一身王者之气,器宇轩昂,只是面色中带着肃杀之气。
“他什么时候过来?”
“燕王说,身体微恙,恐怕今晚……”
“哼!身体微恙?昨夜他与天都残部密谋时倒是精神的很哪!”男子一转身高高扬起下颚,对着身后的士兵说道:“你安排下,天黑后本王亲自去他的王府一趟,你让人在府外埋伏,如有妄动,杀!”
“是!”
“公主的事如何?”
“马车已备好,明日启程!”
“好,你多派些人跟着,范梁那小子也不可全信,另外南阳再多加些探子!”
“是!”
“西泽那边连惑可找到了?”
“蒙虎将军的消息,黑旗军基本覆灭,可连惑藏的太深仍没有找到,现他还带着人在森林搜寻。”
“传话下去,让他别找了,快点给本王回来!”
“是!”
风佑任风吹着自己健硕的身子,眼神留在远方看不到尽头的宫道上,在白雪茫茫之下,已经偶有芳草发芽,露出触目的嫩绿之意。
“冬天该过了吧?!”
那士兵诧异的抬头,见风佑的眼神迷离,会意的沉默,微微低下身子。风佑的目光越过重重的宫墙,最后停在那稍稍露出的桂树枝头,即使在这严寒之中它仍然绿着,发出的熏香弥漫了整个宫城。
“夫人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您说过,不准接近朝阳宫,按她自己的意思,属下安排在了朝华殿。”
“朝华?朝阳宫旁边那个?”
“是!”
风佑的眼神变得凌厉,他用力握紧拳头,一甩袖扬长而去。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燕王被俘,经查实,鬼军入驻期间食物的下毒事件与深宫的刺杀事件均为其所为,另燕王府还搜出皇袍,皇冠,玉玺等物,风佑震怒,下令诛杀全族,牵出俘军将士若干,为绝后患,一日后,所有天都降军被活埋,共五万一千八百四十七人……
深夜昏黄的宫灯下,连城一身白衣让冷月的寒气染上了几分霜色,朝华殿的小院架起一只火盆,微风浮动发丝,明灭的火光映着她绝尘却毫无生气的脸。
风佑今日是第一次来到这朝华殿,自那日雪夜一别,与连城已有近一月未见。风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也许是朝事烦身,也许是连城这次太伤他的心。
朝华殿里面冷冷清清,只有几棵梅独自绽放,风佑看着那些开的倔强的梅花,不禁出神。偏院的火光吸引了他的目光,转过回廊,见院中一抹白色,连城一身素缟跪在地上烧纸,那纷飞的灰烬在她发顶盘旋,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
“我哥哥他……死了吗?”
空寂的声音响起,风佑一震,才发觉刚刚自己又在出神,他向前走了几步,连城却依旧跪着背对着他,没有起身的意思。
“没有,蒙虎他还没有找到他。”
“是嘛……可是,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