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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此生畜生的?”小靳一头雾水。没等他再问,道曾如箭一般射出,并指成枪,直向那少女背心戳去。小靳知道道曾这一戳之力可裂石断金,心中大骇。却见那少女并不回头,突然一个倒立,急速反踹,左脚挑道曾手腕,招术阴毒之极,偏偏姿势优美翩然,宛若舞蹈。
小靳几乎脱口叫好,却见道曾似早料到这一招般,变刺为勾,轻轻巧巧抓住少女的右脚脚踝,举臂一提。他身高手长,竟将少女倒提起来,跟着右手在她背上一击。那少女一声惨叫,模糊地喊了句什么,头一歪昏死过去。
小靳啧啧称奇,叫道:“和尚你可真下得了手!”跑上来帮他把那少女抬进屋,重新安置在床上。他一边收拾一边道:“这娘儿们姿势看起来花哨,其实经不了你一下,真正是花拳绣腿,嘿嘿。”
道曾哼了一声,沉声道:“不要乱讲,你懂什么!这女孩儿若非体虚过度,兼之心病发作,人事不知,真正斗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我真是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小靳跟着道曾也有好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慎重,吃惊道:“这娘儿们真这么厉害?长得倒是蛮清秀的,不听她说蛮子鸟语,还真认不出是胡人呢。砸起东西来倒不含糊。妈的!和尚,她最后一句喊的什么?从刚才发疯起,她就不停地念着。是人名吗?什么家伙欠她一屁股债?”
道曾转头望向窗外逐渐黑下来的天,良久良久,才长吐一口气:“她念的是:爹。”
正在收捡东西的小靳微微一颤,不想手在碎瓷片上一划,顿时见了红。他愤愤地含在嘴里吸血,一面道:“不就是老子吗?她有老子,就可以乱砸乱扔,我们没老子的就来收破烂。咦——有没有老子果然不同。”话虽这么说,小靳不由得有些羡慕地又往那少女脸上看了看,见她脖子上围的布遮住了口鼻,顺手一拉,突然浑身剧震,一屁股坐倒在地,脸刹那间白得发青,颤声道:“和……和尚……”
道曾抢上前,倒抽了一口冷气:“尸毒!”只见少女脖子周遭密密麻麻一片猩红的疮,不少地方流出脓血,在青白的肌肤上显得分外醒目。裂开的地方已开始腐烂,看样子受伤至少是在四、五日之前了。她一直用布紧裹着脖子,道曾也从未曾想过掀开看,没想到竟是包着伤口。
小靳吓得退到门口,才回头看了一眼,不由魂飞魄散,嘶声叫道:“和尚,你……你干什么?”
却见道曾伏在少女肩头,吸了满满一口脓血,转头呸地吐在地上,眉头也不皱一下,继续吸血。小靳急得跺脚,道:“你想积功德想疯了是不是?成日里烧死人埋骨灰还不够,非要自己也跟着下去才算功德圆满?那是尸毒啊,这娘儿们也不知道在死人堆了呆了多少天了,吸了真的会死人的!”
道曾充耳不闻,继续一口口地吸,一口口地吐,约摸一炷香的工夫,他的脸越来越白,吐出的血却越来越红,到后来终于变成新鲜的血色。道曾再吸两口,支撑不住,靠在床头喘息,口中道:“小、小靳,快过来。”
小靳对这东西怕得要死,蹑手蹑脚走到道曾身后,颤声道:“怎……怎么?”道曾一回头,小靳见他嘴唇又黑又肿,脸上更是白里发黑,吓得尖叫道:“和尚,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对不对?早叫你别干傻事了!”
道曾艰难地摇摇头,勉强道:“你来……你帮她清洗一下伤口,再包起来,这、这样是不行的……咳咳……我……我上山去弄点儿药来……”说着用力一撑站起身。
小靳见他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去,惨叫道:“不是吧,我帮她弄?那不是也要中毒么?和尚你皮粗肉厚尚且这模样,我小靳可经不起折腾。为这胡人小娘皮,至于豁出小命吗?”
道曾突然脸一沉,转头怒目而视,道:“混账!再多一句废话,立……立时给我滚他妈的蛋!”一抹嘴边残血,大步出门。
小靳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惊疑得不知所措,当下老老实实在门口烧了热水,用干净的布浸湿了,战战兢兢为那少女抹去脖子周围的血渍。
待他抹到那伤口时,少女虽在昏迷中,仍痛得浑身一颤,挣扎呻吟起来。小靳不敢碰她肩头,只得按住她的小臂,叫道:“别、别动,胡小娘皮,我小靳来帮你疗伤,你好了之后可要感恩戴德,有多远走多远。”
但那少女挣扎得越来越厉害,脸上冷汗淋漓,似乎疼痛难忍。小靳渐渐按不住她,好几次险些被那少女挣脱。他见腐烂的伤口就在眼前晃来晃去,只觉有说不出的害怕。终于一狠心,倾身压在她胸腹上,咬牙道:“再动,老子黑了你!”使劲一抹,不料拉下少女脖颈老大一块皮,露出血肉来。那少女大叫一声,手臂猛挥,小靳面门中招,顿时眼前金星乱冒,跌落下地。
这一记老拳着实厉害,他在地上摸了半天,方颤巍巍地爬起来,心中只想:“妈的,打死老子了,这胡小娘皮好大的蛮力!本想捡个长工回来,没想到是个娘儿们,还肝火这么旺,砸东西,拆房子,这不是倒贴的买卖吗?现在又惹了一身尸毒,再这样下去……不行,得想法子让她早日滚蛋!”
他摇摇脑袋定定神,想:“反正她这样子也挨不过两日了,以前那些人比她中的毒还轻也没挺过三天。干脆……干脆现在就把她背出去丢到山沟里,和尚回来找不到人,顶多打骂我一顿,也好过大家伙儿一道完蛋。对,就这么办!咦,怎么没声音了?”转身一看,那少女头歪在一旁,黑发散乱在脸上,一动不动。小靳又惊又喜,心道:“难道这娘儿们耐不住,已经挂了?”
却又见她胸口仍在微微起伏,不禁略感失望。当下也不多想,用布将少女脖子小心地包了,一弓身抱她起来,只觉她身子又轻又软,冷得像冰。小靳心中一软,旋又坚定,低声道:“胡小娘皮,反正你中了尸毒,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我这就帮你解脱吧。”
他明知道此地远离市集,人迹罕至,但毕竟做贼心虚,还是用被子将少女紧紧裹起,出了房门,辨明后山小路,发足奔去。
这山虽说不高,可是林深树茂,藤蔓纵横,平常白日里一个人走都嫌困难,更别说手里抱着人摸黑赶路。小靳走了小半个时辰,也不知摔了多少跤,手上腿上到处青肿,才爬了两、三里路。
忽听下面道曾的声音远远传来,正在呼唤自己。小靳吓了一跳,忙伏到草丛中,探头望去,只见山腰间寺庙中发出幽幽光亮,道曾立在那里纵声呼喊,灌注内力,吼得远远近近的山头都是回响。小靳听他声音中带着惊慌,心道:“大和尚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我小靳可不吃这一套。性命大事,这次就算被他重重责罚,也顾不得了。”
道曾叫了一阵,声音渐渐往南山方向远去,小靳大喜,扛起少女,加快脚步奔跑起来。眼看就要跑到山崖,忽地一脚踏空,往下跌落,他还来不及出声,“砰”地一下已结结实实摔在地上,顿时昏死过去,竟是慌乱之中踏入猎人布的陷阱里。
不知过了多久,小靳一蹬腿,醒了过来。首先映入眼的是天穹上的一颗小星。那少女躺在他身上,脑袋正好歪在他胸口,仍紧闭着眼睛。她长长地吸着气,又长长地呼出来,微微的热气喷在小靳脸上,感觉不是昏迷,倒是甜甜地睡着了一般。风轻轻地吹着,不时带得她额前的碎发纷乱地动。
这星光,这夜风,这呼吸,让小靳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全身空空荡荡,什么感觉也没有,好似浮在空中,懒洋洋地也跟着星星眨巴眼睛……
突然之间,小靳身子一动,“哇”地一声惨叫,但觉身上无一处不剧痛,好像每一块骨头都碎了。这才记起自己刚才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猎人造的孽。他痛得好半天才透过气,勉强活动四肢,还好,没断。那少女摔在他身上,大概更没摔伤。妈的,胡小娘皮的命还真是够硬。
小靳侧耳凝神听去,并未听见道曾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他刚要推开少女,却突地一怔——那少女长长的睫毛一颤,似乎正要醒转。小靳吓了一跳,屏气半晌,却再无任何动静,这才偷偷地吐了口气。
不过这一来,小靳倒是第一次这么近地将那少女的脸打量了一遍,只觉她长得不太像平日所见过的胡人女子,倒有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风姿。他注视着少女苍白的脸、微张的小嘴,不禁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小靳醒过神来,弯腰扛起那少女,使尽力气想将她托出陷阱。但那陷阱有一人半高,少女在昏迷中又全身酥软,弄了半天终究不成。小靳只好先将那少女倚在土壁上,拼出老命爬上去,再探手将她往上拉。那少女毫无知觉,好几次等小靳爬上土坑时已倒卧下来,小靳只好又跳下重来。好容易做完这一切,他已累出一身的汗。
爬出坑后,他疲惫地瘫倒在地上,旁边是昏迷不醒的少女,夜静谧地守在四周,风温柔地吹。小靳心神恍惚间,那些童年痛苦的记忆又纷至沓来。
“终究是要死的,咳,也好过垂死前痛苦的挣扎。我见过中了尸毒死去的人,”小靳过了一会儿,又道,“痛苦得很呢。大和尚想救你,可是他哪来的药呢?只有吸毒。我娘吸了我两个哥哥的毒,死了;我爹跟着吸娘的毒,也死了。没用的……真的没用的……所以……早一刻是一刻吧。”
他俯低身子,伸手去扛那少女,却发现那少女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行泪。小小的泪珠顺着消瘦的脸颊流下,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月光静静地投下来,脸上便蒙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不知道在梦中见到了什么,少女嘴唇颤动,低低地呼了一声。
“爹吗?”小靳喃喃地道。
第二章
道曾一头大汗地冲进庙里,叫了两声,仍不见回答,又转身疾步奔出。刚往西走了两步,突然一怔——小靳从一簇灌木丛里钻出来,歪着嘴,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那少女的螓首依在他肩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晚风吹过,千丝万缕地缠绕在小靳胸前。“和……和尚,我背她……透口气。”
道曾凝视他半晌,整肃衣裳,双手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施主能自省其行,幡然而悟,回头是岸,实乃真智者也。”小靳强自笑道:“你说什么幡然而悟?呵呵,不明白……我只是让她……透口气……”
道曾不待他说完,长袖一卷,将那少女掳了过去,喝道:“若是半个时辰之内不挑十担水来,她就算你害死的!”话音未落,已掠进墙内。小靳被那一扯带得向前几步,摔个跟头,痛骂和尚两声,却是抑制不住地兴奋,在地下喘了两口气,跳起来拿着水桶就往山脚跑去。
待担到最后一挑水时,他几乎是手足并用爬进山门的。道曾背着少女,已经在院子里飞奔了数十圈了,满脑袋的汗被他体内奔腾汹涌的真气蒸腾,好似一个正在冒烟的大白馒头到处乱旋。小靳虽累得几欲抽筋,仍是忍不住道:“和……和尚,你这把戏好好练练,以后出去化缘,不愁没人行善。”
道曾毫不理会,边跑边问:“水担完了?去把厨房里那口大缸架起来烧水,快!”小靳惊讶于自己的体力,竟然还能站起来,而且在把几担水倒进缸里,火烧起来后,居然还傻傻地跑到道曾跟前问:“还要做什么?”道曾狐疑地看他两眼,道:“把我刚采的草药拿去,洗干净了,到厨房等我。”
“哦。”小靳一溜小跑着拿来草药,边洗边理,都是些寻常去火解毒的药材。他大是失望:“原来臭和尚真的什么都不懂,看来是白跑回来了。”便拿了药跑到厨房,叫道,“和尚原来你根本……哇!”
道曾袖子一挥,小靳飞起老高,直直摔出门去。草药漫天飞散,道曾头也不回,长袖如有眼睛,左拉右扯,将药草收得干干净净,尽数倒进缸内。
“哇!”小靳不顾背上摔得剧痛,跳起来就往里奔。“呼啦”一声,道曾的袖子又飞过来,小靳身在空中,仍拼命歪着脑袋,往那少女赤裸的背上看去,叫道:“哇!”
等他再次奋不顾“痛”地爬起来时,道曾已将少女完全浸入水中。那缸又大又高,比他还高出半个头。小靳跑到缸边,踮起脚往里看,叫道:“哇……”
“哇什么哇,全是药浮在面上,你还看得见什么?”道曾弯腰添柴,自言自语道,“还需要柴火,这些只够烧到半夜。”小靳仍只死抱着缸不放“哇……”。
道曾道:“别闹了,等她治好了出来时,自然见得到。你来看火,我还得去采些药来。”起身欲走。小靳慌忙扯住他衣角道:“等等,这么烧不是要煮人么?”道曾道:“所以叫你看住火啊。这火不能大了,可也不能小了,一定要保持现在这种热度。柴火不够,记得要再去砍。”小靳围着缸转圈,道:“这、这就是你治病的法子?有用吗?”
道曾沉吟道:“常人或许没用,因为如果没有练过龟息法或是阴遁功之类的内功,在这样的热水药缸内根本呆不了。这女孩儿呼吸之道却颇为讲究,或许在水里对她更好……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治得好当然行,治不好,也是命数使然,争辩不得的。记住了,别忘了观火。”说完大步出门去了。
小靳只好蹲在一旁劈柴烧水。水里的药渐渐煮出呛鼻的味道,小靳拿了扇子使劲摇,一面踮起脚不甘心地往缸里瞧。谁知过了一个多时辰,胡小娘皮硬是没冒个泡。小靳心中有些惶然,想:“莫不是已经闷死了吧。小娘皮身体那么弱了,和尚还穷折腾,谁受得了啊?”
“不对啊。”小靳抹了一把冷汗,转念又想,“人若是淹死了,不是会浮上来的吗?再说就算要死,至少也得蹬蹬脚,挣扎一下吧。”他左右看看,搬来一堆木头,搭个台子,忍着烟熏火燎站上去,将一根长竹竿慢慢伸入水中,使劲一搅。竹竿总算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小靳大着胆子用竹竿上下探了探,原来那少女不知何时蜷作一团,双手抱着膝,在缸中时沉时浮。
小靳心想:“若是死了定不会还这么蜷着。”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对和尚所说的又多信了几分。他站在木堆上,不一会儿看见那少女的长发浮出水面,慢慢地旋转,隐约有白色的影子在水中一闪即逝。想起刚才见到她白皙的裸背,小靳不觉神游万里,胡思乱想起来。
突然水中那团白影飞快地游动起来,绕着缸边转圈。那白影越转越快,水亦越转越快,草药叶子纷纷打着旋集到水中央,这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少女优雅的划水姿势。小靳屏气凝神,生怕自己出的气稍大一点儿都会惊扰她。
再转一会儿,“哗啦”一声,水波涌动,那少女双臂往后一收,头就势探出水面。由于热水的浸润,她的脸已变得红润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更显得娇柔润泽。她仍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水珠,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鼻子微微颤动,似在深深吸气。
水汽蒸腾,烟雾缭绕,小靳眼前一花。待他用扇子排开雾气,只见到那少女的头一埋,刹那重又没入水里。水也迅速停止了旋转,逐渐沉静下来,草药再度乱纷纷散开,铺满水面,什么也看不分明了。
“……妈的,”良久,小靳才自言自语地道:“她以为自己是水蛇吗?”
到第二日早上的时候,小靳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三个,每个都有五六斤重。他本来还想强撑下去,可听道曾说还要这么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