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六十四、三潭映月
初夏时节,天气极好。昨夜小雨淅淅沥沥下到天明,空气中弥漫泥土与花香的味道。
珑烟躲在房间中,门窗紧锁。手中把玩着凌天擎送给她的木头玩偶,正面背面不停的翻转来看,时而含情微笑,时而忧思上眉。看的久了,反倒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莫飞面有急色,略带莽撞的闯了进来。
珑烟吓了一跳,迅速将玩偶放入怀中,“你这木头,爹娘没教过你进到别人的房间要先敲门吗?”
“二姐,我敲了好半天,都不见你应。怕你出事才……”莫飞挠挠头,天真羞赧的解释。
慕容苏茹得知黑焰宫的事,心里始终不放心,便让凌天擎带路再探一番究竟。而珑烟武功尽失,行动不便,况且此处已属金国控制范畴,苏茹怕她有危险,就让她留在客栈中,由莫飞照顾她。刚刚珑烟出神至深,完全没有发觉有声音。
“能出什么事?”珑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拍着胸脯,“要是出事也是被你吓的。”
“话不能这样说,二姐,你现在武功全废,便是寻常武夫也能将你打败,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莫飞一点笑意都没有,认真又诚挚的说。
珑烟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气的浑身颤抖,无奈的围着他绕了两圈,伸出手指戳他的脑袋,“你这木头,可真会说话!我倒想看看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
莫飞却是直肠子实心眼,与珑烟相似的眉眼中尽是老实与稳重,还在暗暗疑惑,二姐向来说他不擅言辞,怎么今日突然夸起他来,而这会不会说话,怎么又和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有关?
过得几日,苏茹将黑焰宫事宜处理妥当,他们才离开古镇。
几人尽量低调,珑烟更是坐在马车中,鲜有抛头露面。苏茹翻阅了从黑焰宫带回来的大量医书,日日为她施针,也只能活经舒络,珑烟还是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及寻常武夫。她却显然早已看开,只是感慨,如果让她从黑焰地宫带回一样东西,一定不会挑这些医书,她心心念念只有能保持容颜的那几具棺材。不是还有一口空的吗?睡在里面的感觉一定很好。
与三个月前不同,气候转暖,大家都是薄薄一层单衣,唯有珑烟内力不足,穿着稍显厚实。
慕容旧庄的深潭也不再寒气缭绕,山壁上的藤蔓生枝发芽,青翠一片。
“珑儿,你确定是这里?”苏茹环顾四周,声音中有种怀念感慨的飘渺。
“不敢说完全确定,但感觉可能性最大。”她回忆道,“‘雨骤花谢月朦朦,浅酌梧桐盛。嗔目笑眼弯眸,醉是雪青梦。’我是觉得这几句诗写的全都是大师伯对娘的感情,而你们从小青梅竹马在这里长大,大师伯一定最为怀念这段时光……”她瞄了赵靖玄一眼,这是因由他的话,让她产生的联想。
“珑儿,”苏茹轻咳一声,面对着一群小辈还有自己的儿女,她多少有些挂不住,“略过次要的,挑重点说吧。”
珑烟俏皮一笑,“总之我就是感觉玄机在这里。‘云雪霁,水洞天,三弯钩’,三月前来时,本以为这里和家中一样,藤蔓之中会有山洞,可我们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
“云雪霁,水洞天,三弯钩!”慕容苏茹仿佛被提醒,惊愕诧然的喃喃自语,“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水洞天,三弯钩!”
“娘,怎么了?”
慕容苏茹声音略微激动,表情却极为平静,“藤蔓之中没有山洞,可是瀑布之下有洞穴!我虽然没有亲身去过,但是师兄曾经跟我提到,说在瀑布之中,可以看到三个月亮。”
彼时,慕容苏茹年纪还小,武功没有精深到可以穿越飞流直下的瀑布,而不被激荡的水流冲走,等到年华已至,却又面临着国仇家难,慕容山庄被毁,再也无法潜去潭中玩耍。
“我只当他在说笑,大师兄他人……”慕容苏茹含笑望向凌天擎。
天擎轻声接口道,“极为不正经。”
苏茹掩唇轻笑,过了一会儿,等到月上梢头,她排除众异,由莫飞跟随,亲自潜入潭中,寻找数十年前吕一凡口中能够看到三个月亮的地方。
珑烟一行人等在岸边,她这才走到天擎身边,用肩膀撞撞他,“大师伯人不正经,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我还当他文韬武略,有多么德高望重呢!”
“就是怕这种结果,”天擎笑道,“背后谈论是非,原本不该。师父有时喝醉会胡言乱语,大概说他年轻时有多么风流倜傥。”
“兴许他年轻之时,也令无数少女乱了心魂,但最终他加诸在别人身上的思念,也全都回到了他自己身上。”赵靖玄不无感慨。
珑烟回眸,但见靖玄浓黑的眼眸似有深意有所指。她叹了口气,抬头见天上月明星稀,轻轻念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可既然相识了,便要给这相思一个终了。”赵靖玄的声音透着与生俱来的坚定与自信。
珑烟一阵茫然,却又不禁瑟缩。当初她不明白为何赵靖玄总是每每跟她作对,处处尾随着她,现在却早已明了。天擎的感情要含蓄包容的多,而王爷却尖锐纯粹的很,她已经不是那个整日生存在楚云焕的幻想中的小女孩,即使仍旧有些不现实,她也都懂,包括三个月前在客栈那一吻,那不是玩笑,而是他想要得到她的标志。
珑烟假装没有听到,向前走了几步,蹲在岸边,看着静谧的潭水,等待慕容苏茹的出现。
凌天擎与赵靖玄交换个眼神,似有刀光剑影,他轻轻说了句,“不敢苟同。”也不再言语。
湖面生出涟漪,莫飞突然钻出水面,大口喘着粗气,“凌大哥,我娘需要你的帮助。”
珑烟扶他上岸。天气虽暖,潭水深不见底,依旧冰冷入骨,莫飞打坐运功驱寒气。珑烟帮他捋捋前额的湿发,心念微动,“娘要天擎下去做什么?”天擎在北方长大,可不如江南人熟知水性。
“她说只有天擎与她合力使出‘剑断蚀壁’、‘凤舞九天’,才能把东西取出来。”
“那是我师父自创的克制凝霜三诀的招式。”天擎解释道。
“也是密函中两句诗,”珑烟疑虑重重,轻轻在天擎耳边说,“一切小心。”才让他走。
莫飞心思单纯,没做多想。
赵靖玄冷哼一声,“居然连自己的娘亲都怀疑。”
珑烟怅然若失,她确有一瞬间以为娘亲要在水下对凌天擎下毒手。可到头来想想,又说不通,娘断不会用这么个笨法子来解决天擎。只怪自己越来越多疑,似乎总是想紧紧抓住一些东西,却又不知想要的是什么。
按照莫飞所述,他和苏茹闭气潜入水中,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石府洞天,瀑布的水流打压的他差点无法起身。苏茹思索片刻,打了个手势,运气钻入瀑布里,沿着石壁向上爬,终于在与潭面接口处,发现了那个水洞天!
两人废了好一番力气,才避开水花进到洞中,那洞中的石壁有一块深埋的石块。年久冲刷,几乎与石壁连成一体。慕容苏茹看出来这石块是用慕容世家的凝霜三诀来封入洞中,是以解除的办法就是凝霜三诀的克星。当初吕一凡教过她,但单凭她一人之力还是不足以揭开石幕。
凌天擎尽得吕一凡真传,这两招不在话下。
他脚尖轻轻点地,飞身而起,像只冲天的大雁,身轻矫健又在藤蔓上一踢,借力径直跃入瀑布中。
“雁飞天,好轻功!”莫飞感叹,省却了之前他与苏茹的冗繁步骤。
珑烟点着他的脑门,“怎么不见当初你夸我?”
“二姐,怎么你也会这轻功吗?”莫飞大吃一惊。
“驱你的寒气吧!”珑烟的五指山罩在莫飞的脸上,“几个月不见,气人的功力又涨一程,再多嘴我送你回少林天天吃素!”
赵靖玄一言不发看着吵闹的姐弟俩,眉心间流露一缕悲悯,珑烟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是要另外打造一个楚云焕吗?
天擎与慕容苏茹合力,半个时辰后,那石块才松了松。
苏茹有些力不从心,却看凌天擎劲力依旧。不禁感慨,年轻就是好,同时亦发觉,这三个月凌天擎不只完全解毒,内力武功都大为精进。想来珑烟调制了黑焰宫的秘方,助其功力大涨。
两人歇了会儿,重新开始。天擎手提长剑,空中划了个弧,正触到苏茹手中的墨海潮箫,两人劲力合一,终于窸窣的沙石滚落声,石块碎成几段,一个包裹跟着掉了下来。
苏茹与天擎对视一眼,将包裹捡了起来,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小木盒。苏茹推开盒盖,从中拿出一卷竹帛,卷首赫然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无忧心法”!
苏茹心神为之一振,颤声道,“无忧心法!”那是绝迹江湖百年之久的内功口诀。
“无忧心法?”凌天擎在记忆中搜索,蹙眉道,“是逍遥派失传已久的内功心法?”
“没错,”苏茹双目炯炯,“你师父对你说过关于它的什么?”
天擎摇摇头,“我只是道听途说,师父对于南宗、逍遥派的恩怨都很少与我提及。”
苏茹微微一笑,“无忧心法,与南宗的旋山剑、我慕容山庄的霜凝剑法合为天下三绝,也是唯一的以内力着称的武学秘籍。相传要男女合练,你道是为什么?”她心中喜悦,朦朦月色下更似仙子,“因为若是单人修习,就要废去所有武功和内力。”
凌天擎似懂非懂,最后一句话的画外音却是清清楚楚,“师叔,你是说珑烟的武功可以恢复了!”
六十五、无忧心法
“恢复不至于,但若是你肯埋头苦练,不出三年便会赶及从前。”回到客栈,苏茹坐在珑烟面前,捻起她散在胸前的一缕发。
珑烟脸一红,深知其意,矢口搪塞道,“那娘给我五年的时间好了。”
她本就无心练武,之前阴差阳错的成名,小聪明成分居多,多少有些名不符实。她对这成就虚名没有多大牵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己所要的不过是山长水阔,一隅安谧,若是心中的思念能得以满足,这大千世界的繁杂都将化作一缕尘嚣,若是落得闲懒适意,便是静夜里默默的思念也是抚触慰藉。
“珑儿,”苏茹目露些许深意,言简意赅,“莫乾坤和慕容苏茹的女儿不是那么好当的。”
珑烟神色微变。
“金国蠢蠢欲动,江湖暗藏杀机,皇帝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苏茹少有的严肃,目光波澜不惊,寂静中却有种难言的震慑力,“你身为莫家人,也是慕容山庄的继承人,便不得不承担起这个责任。”
苏茹硬起心肠,心想是这个女儿认清事实的时候了,她字字清晰,听来如珠珰碎裂的冰凉,让珑烟不由得一阵战栗,“楚云焕少年成名,助我朝多次大败女真。可为什么到头来惨遭唾骂,世人记得的尽是他与如倾的苟且行径?只因他为一己私欲,放任天下苍生。”
“娘,”由最亲的人来判驳最爱的人,内心犹如被撕扯,“你也认为大哥哥是那种人?难道大哥哥不该有自己的生活,就算他有挽救天下的能力,可他没有那个义务。如倾姐姐也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你看到了,他们送我回来时的样子,如倾姐姐是好人。”
“没有人有那个义务,你爹没有,我也没有,”苏茹亦开始激动,“可如果所有人都像楚云焕一样,大宋的天早就塌下来了。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楚云焕算不得英雄,纵然被世人抛弃,也无可厚非。”
莫珑烟被她一席话顶的哑口无言,从小屹立在心间的英雄突然变得如此不堪,她隐隐觉得苏茹说的有道理,可是楚云焕也不完全无理,只是该如何反驳,她不知怎样开口。
“珑儿,如果可能,我宁愿从没让云焕去救你,”苏茹平缓了口气,续道,“乱世纷争多,你大姐和姐夫因为青城派的内讧已经焦头烂额,莫飞心思纯正,还不适应江湖的勾心斗角。娘原本念你随心自由,不愿受世俗拘束,并没有打算把你牵涉进朝廷合纵之事,只是现在,你阴错阳差名声鹊起,又卷进这世俗纷争,珑儿,你既然逃不掉,为何不肩负起身上的责任?”
珑烟咽咽口水,手指矛盾的微微勾起,“娘,我的责任中,包括杀了凌天擎吗?”
苏茹心知今天给珑烟的冲击已经够大,再打击下去只怕会产生反效果,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我们迟些再谈,只要皇上不当他是威胁,他总有生的希望。”
当日晚,慕容苏茹就要珑烟拿出无忧心法,默默背诵,开始修习。
从呼吸打坐开始,身体渐热,犹如泡在温泉中,丝丝暖意直沁入骨髓。阖眼前,她瞥了眼那保存完好的竹帛,辨不出悲喜,“无忧心法,何来无忧?”
次日他们打道回府,路程遥远,苏茹命令珑烟不得走下马车,与世隔绝一般,全程习武。她心道,即便娘亲急着让她做女侠,拯救苍生,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可回过头来仔细斟酌,才发觉慕容苏茹的目的不在让她习武,而是隔绝。她一定是怕她将无忧心法授予凌天擎,连雁飞天她都能传给他,这无忧心法又怎当在话下!而如此一来,只怕世间再无人能伤得了凌天擎。
这日行到益都,莫飞钻进珑烟的马车,“二姐,你真的在练功?”
“你眼睛看到的,还能是假的?”珑烟呼吸吐纳,放下心来,正闷得慌,嘻嘻笑道,“突然闯进来,不怕被娘骂!”
莫飞眉眼间几分亲昵留恋,“二姐,娘亲说你要用功习武,不让我来打扰你,我还当她说笑,没想到你真的长大了。”
“长大?”珑烟瞎哼唧,“长的不大,就是比你大一点。”
莫飞见她面上悠闲轻松,可眉宇间却似异常沉重,就不再说话,默默看着她。
珑烟莞尔,“说吧,傻小子,是不是垂涎无忧心法了?”
莫飞眼睛一亮,“怪不得他们都说二姐你心思聪慧。”
“木头,居然学会说话了!”珑烟轻哼一声,打趣道,“可是我武功尽失,不能男女合练,你向娘亲将心法要来,找个心意相通的姑娘一起修炼,顺便生个小情,我就向娘求情,代你去求亲。”
“二姐,你……”莫飞满脸通红,比起来,他像个小媳妇,而珑烟是调戏他的小丈夫,“我跟娘要了,可是娘说为防事端,心法已经烧毁。”
“什么?”珑烟瞪大双眼,苏茹这不是为防事端,而是向她施加压力,把所有的事端往她身上推,这下只有她背诵了这无忧心法,若不加紧练习,只怕等到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所有觊觎之人都会第一个想到她。
珑烟从小到大还没被逼到过这个份上,爹娘的纵容溺爱终有尽头,看来这次苏茹是铁了心也一路狠到底。珑烟有些沮丧,有些无奈,可巨大的事实冲击之后,反而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日他们来到洛阳,苏茹带着莫飞前去拜访好友,珑烟此前失踪天下皆知,但平安归来的消息却没有告知天下,是以并没有带上她。
珑烟趁着这功夫,偷偷溜出房间。
“怎么出来了?”赵靖玄优雅环肩,倚在门边。
珑烟捂着心口,干着嗓子憋出几声闷咳,“出来找水喝,马上就回去。”
赵靖玄头一次这么宽容,目光晶亮,仿佛天有异像,某颗预示着什么好事将要发生的星星大闪其道,“不着急,慢慢喝,我出去走走。”
珑烟诧异的望着他,却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行色匆匆。珑烟摇摇头,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