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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走了半盏茶时间,眼前光线越来越强,终于一个拐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一步跨出洞来,顿时已呆住—漫山遍野开满各种各样的野花,有高过人头的,有可没人腰的,也有伏地蔓延的,有大如盘的,也有小似钱的,万紫千红,娇艳无比,一眼望不到边,竟是一大片花海,美得醉人,美得让人忘记一切。
更令人心醉神驰的是,花中飞舞着无数缤纷的彩蝶,隐隐夹着女子的欢笑声与流水声。萧雨飞许久才回过神来,向花海深处走去。远远的,他望见了那些花女,不,那不是人间的佳丽,而是来自天上的仙子,她们衣袂纷飞,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过花海,在一株巨大的黄桷树下形成一个小水潭,小水潭被一块块精致的小石头砌成了一个小水池,池中水清可见底。
花女们长发如波,用五彩丝线松松系住,赤着脚,露出秀美的足踝,围着小水池欢快地歌唱着,轻盈地曼舞着,就如一只只彩蝶翩跹。她们众星捧月般围住了一位白衣如雪的绝代佳人,正是幻月宫主。
她依然轻纱遮面,坐在池边树下,脱下缀有明珠的绣鞋,将一双秀足伸入池中,雪白的双足就如两团雪球似要慢慢融化在水中。她用一把木梳慢慢梳理着披散的长发,轻轻吟唱着山歌。她的美使整个花海花女们都黯然失色,在满天夕阳下,一切让人觉着是梦——幻月宫主柔和的歌声就如来自九天外的梦呓,更使人销魂:“夕阳下,三月天,梨花如云柳如烟,对对燕儿绕画梁,彩蝶双双戏花前——”萧雨飞已瞧得痴了。
幻月宫主将木梳别在发上,褪下长纱白裳,露出里面的素纱小衣。花女们已开始将篮中的药花纷纷撒向水面,池中的水清澈得便如幻月宫主的眼睛,一眼可望到底,池底铺着五彩的雨花石,水面在夕阳照耀下,荡漾着蓝紫色的迷幻的波纹。
幻月宫主慢慢松解小衣上的衣纽——萧雨飞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自己竟闯入了同“断肠院”并列为冷香宫禁地的幻月宫主洗浴的地方。他唯一的意识就是赶快离开这里,但却浑身酸软,使不出一分力气来。
蓦地,就在这时,侧后面一股凌厉的掌风袭来。萧雨飞临危不乱,一个“铁板桥”放平了身子,凌厉的掌风擦面而运,一丈方圆内的鲜花俱都纷纷零落,连两丈外那平静的池面也漾起了微波。
这一来,惊动了众花女,齐声惊呼。幻月宫主身形一旋拾起地上长裳避在了可人、可心身后,闪电般地穿上,系好了腰带。
只听一人怒喝道:“好大胆的小子!”但他话未说完便住了口。只因面前这少年人竟毫无惭愧、惊惶之色,更无害怕、畏缩之意,不由一愣。来人正是李啸天。
他本想单独找萧雨飞谈谈,未料萧雨飞却不在飘香别院。无意中听见宫中两个小丫头在悄悄谈论萧雨飞去了吟露园之事,便赶了去,见那地道口敞开未闭,心知不妙,待出了地道口,果见萧雨飞正在偷*窥,心中不由大怒,未及多想便立下杀手。但萧雨飞的武功与应变能力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竟避开了这突发的一掌。他本以为萧雨飞定会羞愧不已,立时叩首认罪,但他却毫无愧意,依然平静沉着,只一双眼睛微带羞涩和歉意,但却坦然地望着自己。
微风拂过花海,花浪起伏。李啸天缓缓扬起了右掌。萧雨飞丝毫没有避闪、畏惧之意,静静地看着他。他心中虽一怔,右掌却依然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将这色胆包天的狂徒毙于掌下。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众花女连惊呼都未及发出,李啸天右掌已推出!
却有白光一闪,比掌风更快—幻月宫主已挡在了萧雨飞身前。
众花女“啊”的惊呼,幻月宫主踉跄后退。萧雨飞脸色大变,惊呼道:“师妹!”伸手欲扶,幻月宫主推开他的手,扑跪在李啸天脚下,仰首叫道:“爹!你——先杀了我吧!”
李啸天心中一阵绞痛,神色一片迷茫,恍若未闻。他脑海中呈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十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这个地方,叶秋烟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放了那个薄情寡义的月几明。说的也是一句“你,先杀了我吧”!她的眼神是那么哀怨,满含令他不忍拒绝的希望——十七年后,那相同的一幕竟又重演了!他看着女儿那双含泪的眼,回过神来,撤回右掌,关切地道:“秋儿,快起来,让爹看看你伤得怎样?”
幻月宫主目中闪过一丝感激,低声道:“多谢爹爹成全。孩儿的伤不碍事。”
远远的花丛中,李夫人梅如雪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她紧咬着嘴唇,已咬出血来,她紧握着双手,指甲已陷入肉里。她当然知道她的丈夫在想些什么,十七年前那个黄昏她偷看到的一切,她也永远不会忘记。
终于,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也逝去了。只留下逐渐升空的一轮残月照着这随风起伏摇曳的花海。呈现出一种萧索、荒凉的美来——凄清的月光下,幻月宫主远远向断魂崖上奔来。崖高千丈,崖下已是春意盎然,崖顶竟还积雪未化。无数晚梅开得正艳,暗香浮动。快要上得崖时,她却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地,雪地上溅上一口殷红的血,宛如一朵凋落雪中的红梅。
萧雨飞追上去,忘情地扶起她的上身,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臂弯里。雪光清冷,幻月宫主的脸却比雪更白。她凝视着萧雨飞,视线已逐渐模糊。他低声道:“师妹,我知道,你是担心我退亲的事会闹得满天风雨。现在聚雄会日益强大,武林大变在即,你担心在这关键时刻因为儿女私情而误了大事,所以才这般违心地拒我于千里之外。”
幻月宫主轻轻摇头:“我们相逢已是错误,难道还要再错下去?趁着为时尚早,该忘的就忘了吧!”萧雨飞目中已微有泪光,道:“相思已成结,再解就难了,师妹,不管将来会有怎样的变故与压力,我都不会后悔我的决定。我要和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深沉的感情,在这月光下,雪夜中,拔动着幻月宫主的心弦。
她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却分明有两粒晶莹的泪珠溢出眼角,浸湿了面纱。终于,她叹了口气,低语:“在那梅林里,有块平坦的大青石,那就是我平时练功的地方——”他轻轻抱起她,向崖顶走去,原先的四行足印已合成两行。
梅花怒放,暗吐奇香。梅林中果有一块巨大的青石,平坦而光滑。萧雨飞将怀中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放在石上,扶她盘膝坐好,双掌抵在她背心上,助她运功疗起伤来。
月光下,冷风中,似有人在浅吟低唱:梅花,梅花——盛开在白雪茫茫的断魂崖花开花落人去人来将一番番难偿的情债惹下梅花,梅花——既然已开又何必凋零既会凋零又何必开花梅花,梅花——
第四章 订盟
冷香宫中,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地上。李啸天背负双手,立在庭前,浓眉紧锁,思绪翩翩。
“唉,十七年前,秋烟与月几明、欧阳师妹与萧师弟本各为佳偶,只怨上苍捉弄人,月老夫人与师父,早已给欧阳师妹和月几明订了亲。二人都是孝子,秋烟与萧师弟又不愿私情泄露,惹来天下人耻笑,有伤冷香宫声誉,以至于两对有情人,一对只剩下一个伤心断肠人形影相吊,一对终生天涯相隔。如今秋烟的女儿却同萧师弟的儿子相爱,今下午两人的举动已证实无疑,但飘儿却也偏偏与‘江南第一美人’月丽人订了亲!”
“萧师弟啊萧师弟,你既已尝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苦酒,又何苦给飘儿也预种下同样的苦果?我该怎么办?秋儿即将接任幻月宫主,若飘儿前去退亲,势必引起天下武林人士的非议,但若顾虑他人想法,势必又误了两个孩子的终身。哼,想我冷香宫领袖武林数十年,根深蒂固,难道因这样一件私事就会动摇根基?若有人想借此事在武林中搬弄事非,我李啸天难道又怕了?”
“但秋儿的隐疾——月几明那负心贼,明知秋烟已有了秋儿,却偏不敢违抗母命娶她,就在师父宣布二师妹欧阳绿珠将嫁于月几明的那个晚上,秋烟在修习‘胎儿护体神功’时走火入魔了,幸亏我立时施救,她安然无恙,但腹中的秋儿却受到重创,落下了先天隐疾。本来若修习了佛门至宝‘洗髓经’与‘易筋经’便可痊愈,但这两本佛门至宝早在四十年前就已失盗。我纵可为她把所有的障碍扫除,但却无法治好她的病。唉,她是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我难道还不能让她生活得幸福些么?不,我要成全他们。秋烟,我要让你的女儿每一天都过得比任何人都快乐!”
主意一定,李啸天顿觉轻松多了,叫来萧雨飞,问道:“你师妹怎样了?”萧雨飞道:“师妹的伤已无大碍,晚辈已将她送回冷香小筑。”李啸天和颜悦色地道:“这就好。贤侄,今日之事师伯暂不怪你。不过,你告诉师伯,你是不是真喜欢你小师妹?”
萧雨飞脸上一红,却毫不犹豫地道:“是的。”声音很低,语气却很坚定,让人一听就知他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百劫不悔的人。李啸天道:“你爹为你订下的亲事怎么办?”萧雨飞道:“我此次回去,马上就到月家退亲。”李啸天道:“可你爹爹会同意么?他若坚持不允怎么办?”
萧雨飞道:“我会说服他的。我爹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我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天无绝人之路,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啸天的心一阵震颤。“十七年前,月几明与萧师弟若也有飘儿这般决心与果断,又何致演出断魂崖上那幕悲剧?飘儿虽是有情有义又有胆有识,只是秋儿却——这,岂非上天残忍的安排?”
他又问道:“退亲之事非同小可,势必在武林中掀起一番风波。到那时,你与你小师妹将受千人所指,万人所论,你不在乎吗?要知道,你只要走出第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萧雨飞坚定地道:“我决不回头。今生今世,不管遇上什么艰难险阻,我都要照顾师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李啸天缓缓道:“那好,你去吧!”
冷香小筑内,纱窗菲薄,月光微透。幻月宫主低垂着头,不敢正视父亲垂询的目光。
李啸天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不喜欢他?”幻月宫主轻叹道:“那天,我不该去接他。”李啸天道:“傻孩子,就算你不去接他。他来到宫中,你们见面之后仍然会被彼此吸引,缘份这东西,强求不了,也回避不了,你越回避,感情越深。”
幻月宫主默然。这道理她很明白,只因她已回避过。她黯然道:“纵不回避又如何?一个垂死之人,岂敢奢谈情爱之事?何况我将接任幻月宫主,又岂能为一己之私而令冷香宫蒙羞?我纵不能为武林谋福,也至少不能为武林添乱。儿女私事,不谈也罢。”
李啸天心中一阵难过,猛地握住她的手道:“不,你不要这么悲观。你若修习了‘易筋经’与‘洗髓经’,你受损的五脏便会不治而愈。虽然这两本经书已失盗,但我们可以去找,只要你还有一天时间,也就还有一份希望。至于退亲的后果,爹已考虑过了,不管怎么说退亲之事都是私事,并非大是大非、大善大恶之事,天下人就算知道冷香宫弟子萧雨飞为了幻月宫主去向月家退亲,也不致于就对冷香宫心生叛逆之心,而且就算有什么波折,爹也自会处理。你倒底还年轻,把什么事都想得太复杂,爹还正当壮年,还能辅佐你干一番事业,你放心。”
幻月宫主道:“话虽如此,但,岂非害了月姐姐?”
李啸天道:“你们若结合,只会有一个人痛苦;可你若放弃了,便会有三个人痛苦。强扭的瓜不甜,纵然你师兄娶了月丽人,她也未必幸福。何况她二人从未见过面,彼此之间并无感情,早日退了亲她还可另觅佳偶。你放心,爹说什么也要成全你们!”
幻月宫主无言,只低头玩弄手巾,眼中露出娇羞之态。李啸天目中露出一丝笑意,道:“今天爹失手伤了你,你可得好好养养伤。这几天我就让他来陪你,等你伤好了,你们就出谷去吧!”幻月宫主一惊,抬起头来:“什么,你要让孩儿出谷去?”
“不错,”李啸天点点头:“你也该出去闯闯了,一年后,你将正式继位,不深谱世事,对江湖了如指掌怎么行?你们此出江湖有三件事要做,一是寻找经书,二是暗中查访聚雄会的情况,三是——我已备好两封书信,一封是给你萧师叔的,一封是给你月世叔的——”
幻月宫主扑在他怀里,流泪道:“爹,你真好。”
窗外一处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梅月娇正注视着这一切。她的眼中满含无可奈何的绝望与深深的怨恨,咬着牙,不甘心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不会幸福。”
几天时间弹指而过。清晨,轻烟般的薄雾浮起在梅谷里,林间传来画眉鸟的叫声。
冷香宫外,幻月宫主正和李啸天依依惜别。李啸天对萧雨飞道:“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若负她,我不会放过你。”萧雨飞道:“师伯放心,晚辈若负师妹,就教晚辈喝‘绝情酒’而死。”
可人、可心牵着马匹在一旁等候。幻月宫主与萧雨飞上了马,不停挥手道别。李啸天凝望着四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目中慢慢弥漫了泪雾。他在传书天下,要立女儿为宫主之时都没认真想过女儿已经长大了,可是现在,他知道,女儿确实已经长大了。李夫人慢慢来到他身后,柔声道:“啸天,我们回去吧!”李啸天应道:“好。咦,月娇呢?”李夫人道:“谁知这丫头又到哪儿去了!”李啸天微笑着拉过妻子的手,往回走去。
马啼声很慢,“得,得——”的响。萧雨飞与幻月宫主骑马并行,默默无语。这几日朝夕相处,彼此的心已靠得更近。如今,两人似更自由,却偏偏又都沉默。可人、可心甚是伶俐,自觉地远远落在了后面。
深春,桃李娇杏早已开遍山野,一路山景美不胜收。山路逐渐变窄,马儿只能单骑通过,萧雨飞行在前面,忽然轻轻跃起一个转身倒骑在马上。幻月宫主微笑道:“昔闻张果老倒骑仙驴,今观萧大公子倒骑白马。”萧雨飞嘻嘻一笑:“我只想做个护花使者,免得你被这蜂那蜂采走了。”
幻月宫主啐道:“我就知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转身倒骑,不再理会。自从在李啸天支持下得以与萧雨飞公然相处,她似又抛掉了烦忧,恢复了活泼,只是偶尔眼中会闪过不易察觉的郁色。过了一会儿,她偷偷往后瞧了一眼,不料马上竟已没了萧雨飞的踪迹,吃了一惊,转过身来,高声唤道:“师兄——”
一条人影巨鸟般从林中掠出倒骑在马背上:“我在这儿呢!我瞧这林中的杜鹃花开得水灵,就去给你采了一束。”
幻月宫主微笑道:“如此多谢了。”臂上紫纱飞出,将那束野花卷住一收,花已到了她手中。艳红的杜鹃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在雪白的衣裳映衬下,甚是美丽。萧雨飞凝望着她那隐在面纱下的笑容,已瞧得痴了,许久才幽幽一叹:“师妹,你要到何时才肯将面纱取下,让我一睹庐山真面目?”
幻月宫主含羞一笑,低声道:“难道我不取,你就不会揭了么?”忽然神色惨变,眼中露出极其痛楚之意,捂着胸摇摇欲坠。萧雨飞大吃一惊,飞身下马将她扶住,关切地道:“师妹,你怎么了?莫不是你的伤还没好?”幻月宫主含糊地道:“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