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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认真的,这个认知强烈的冲击着她,此时的他不是温暖的单子瑾,表现出的是强狠铁腕的商人本色。
「无论是贫是贱,我们都不会嫌弃对方。」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细细的观察他的反应。
「好,很好,才这么一会工夫,你们不但续了前缘,连未来都打算好了。」他的声音更见冷冽。
「子瑾,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好,妳可以走。」他阴恻恻的冷笑。「妳若要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才能跨出单家。」
背脊窜上一股寒意,她的眼前一阵模糊,轻声的问:「子瑾,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已经决定,妳是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了妳,妳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就像马头娘一样,我至死也要缠着妳!」
木蓝站起身,细细抚着他的脸,他说得这么决绝,这么冷漠绝情,又是何等的伤心绝望?
「子瑾……」她用手轻画着他的眉眼,没想到这样骄傲的男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书文明天就要走了。」
他绷紧了声音,铁臂倏地勾住了她,将她按入自己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际,十指如铁条般紧勒住她。
「子瑾,你弄疼我了。」她忍着痛,仍是温声的说。
「妳明天就要跟他走了是不是?头也不回的走出我的生命了?」他咬着牙,手臂越收越紧,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体内。「我说了,妳走不了,不要考验我说的话。」
「他自己走。」她轻拍着他的背,仍是温声的说,安抚他的焦躁不安,看来他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也要留下她啊!
单子瑾浑身一僵,狐疑的抬起头正对着她的眼睛。「妳说什么?他自己走?妳不跟他走?」
木蓝摇了摇头,看着他的样子,眼眶不禁红了。「我说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走。」
他仍紧皱着眉头,她为他抚平眉间的纹路。「记得吗?我昨天答应你了,我要成为你的妻……为你生儿育女。」
「妳──妳昨晚并没有答应我。」他仍是皱着眉,对她要留下来的答案没有真实感。
「我在心里答应了。」
搂着她的手臂又是一紧,他埋在她的颈际没有出声,久久没有说话,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说出他心里的激动。
「真的?」他问。
「真的。」她的声音哽咽了。
「妳又哭了……」
知道她心中的激动,他也不傻傻的问她了,只是轻拍着她,把她拥入怀中。
「我不爱哭……」她仍是抽噎。
「我知道。」他的声音听来也很苦恼。「我也不爱听妳哭。」
「可是……我控制不了。」
「没关系,妳哭,我在这里。」
他总这么说,也一直这么做,而她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哭了出来,不同的是,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哭很难看。」
「没关系,我看不到。」
她破涕为笑,一瞬间,眼泪又夺眶而出。「子瑾……」
「我知道,妳又哭了。」
怀抱着她,终于感到她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揭去一层层的面纱,感到她有过去有未来,是他可以安心拥抱的人儿。
「妳别再离开了,就留在这里,把妳的心交给我,我会好好的善待它。」
眼前的影像因泪水越来越模糊,但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到她的耳里。
他收紧双臂,将她纳入怀里。「我把我的心也放在妳的手里,妳可以选择珍藏或者捏碎。」
总是这样,她坚持,他比她还坚持;她顽固,他更是固执到无可救药。他有铁一般的意志,她在他面前柔弱得不堪一击,只要给他一点点,他就索求得更多更多,不占满她全部的灵魂与情感,他就像永远不满足似的。
她不禁叹息。「你对我真好。」
单子瑾抚着她的发,对她的发有股深深的眷恋,爱那柔细的发丝在他指间像有生命似的缠绕,然后又归于平顺。只有他才能碰触她如云的秀发,只有他能独享长发披散下来覆在她身躯的一幕,他为这样的亲昵而喜悦。
「妳对我才是真好,愿意跟我这瞎……」
木蓝捂住他的嘴,虽然他已不再忌讳讲出那两个字,但她总不爱听他讲出那句话。
「别说,你即使瞎了也无损你的才华。」
「我不说,那我就可以不是了吗?」
「子瑾,治好眼睛吧!」第一次,她说出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对他的在乎。
「妳希望我治好眼睛?」一股暖流滑过胸口,他忍不住微笑了。
「嗯!」她轻柔的说:「等治好了眼睛,你就可以看到丝绸的颜色了,也可以……看到我的刺绣。」
「木蓝……」他忍不住抱紧了她。「妳终于肯说了,妳知道吗?我以为我要等一辈子。」
「傻瓜,我如果不说,你是不是就一辈子都不治好?」
他笑了,笑得飞扬,像一年前的他,神采飞扬的他。「我已经去请薛神医了,过几天他就到了。」
「那你的眼睛就可以看见了?」她兴奋的大叫。
「我不知道可以恢复多少,说不定没办法恢复。」
「不会的,只要你想做的事,就没有你办不到的。」
单子瑾笑得别有深意。「妳的心比一座城池还要难攻下,我很努力的话,可以攻下妳的心吗?」
木蓝细细的抚摸他的眉,而后来到眼睛,他的眼睛不若一般瞎子的空洞,像正常人一样的有神,有时候,当他看她的时候,她常常会忘了他是个瞎子。
他的眼睛闭了起来,享受她眷恋的、一遍一遍的用手指画过他的眉眼再到唇。
「我的心,早就放在你的手里了。」她将手放在他的掌中。
他震动了,一脸的狂喜,激动的全身轻颤。「木、木蓝。」
「如果有前生,你可能欠我太多了。」她环住他的颈项,柔柔的说。「所以,你今生才对我这么好。」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际。「我倒觉得是我前生对妳怎么好都不够,所以许愿今生对妳加倍的疼惜。」
「或许前生的你薄幸寡情,今生才成为一个深情的男子。」
「随便妳怎么说,如果真有来生,我还要爱妳疼妳,妳还是我的妻。」
她哽咽了,久久说不出话,模糊的泪眼中,只看到他温柔的笑,占满她全部的视线。「好。」
单子瑾紧紧拥着她。这个奇异的女子走进了他的生命,她身上团团的谜雾终于散开了,迎进了阳光。
「书文明天就要走了,我们送他一程,好吗?」
他皱眉,讨厌听到这个家伙的名字。他咬着牙,万分不情愿地说:「我知道……妳对那家伙……有特殊的情分。」
她抚平他眉间的折纹。「子瑾,那都过去了。」
他轻哼一声。「但他还是该死的存在。」
木蓝倾身靠在他的怀里,他很自然的揽着她,一手摸索着她的脸。「子瑾,我和书文从小一起长大,我当他是兄长,是亲人。」
他抿着唇,虽然不悦,但她知道他专心的听着,这是第一次听她这么坦诚的对他提到杨书文。
「妳为他变卖家产,为他沦落为奴,若非对他有深切的情意,万万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对,但是,我对书文的情意远远比不上对你的情意。」她仍抚着他的脸,知道自己欠他一个答案,多次不愿正面响应他,但她亏欠他太多了。
「他是我表哥,自小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陷于危难之中,我不能不管他。如果是你,我也会这么对你。」她娓娓的说着,「子瑾,我仰慕你、倾慕你,书文要我和他走,但是我放不下你。」
「妳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他还是有着不确定。
「不走了,再也不走,除非你赶我走。」
她温柔的笑了,他又看见她站在一片璀璨的光华中。
尾声
「单少爷,你的眼睛复元得很好,今天就可以多少看到东西了。」薛神医拿起长短不一的银针,开始为他做针炙治疗。
「今天就可以看到?」两年多了,他终于可以摆脱黑暗,看到五颜六色的世界了。
自薛神医住在府中开始为他治疗后,他就以为还要再经过三次的针炙才能见到光明,想不到今天他就可以看到东西了。
「今天就可以看到了,少爷要不要把夫人叫来?」
「不,先不要告诉她。」他紧张得手心有些冒汗,今天就可以看到她了?可以看到那张自己想象了千百万遍的容颜,可以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再不用在黑暗中想象她了。
「好,你先闭上眼睛,等会我要你睁开,你再慢慢的睁开眼睛。」
随着一根、两根、三根的银针扎下去,单子瑾开始感到眼睛酸酸痛痛的,甚至还有痒的感觉,他强忍着种种不适,因为只要再一会儿,他就能看到木蓝了!
「好了,你现在慢慢的打开眼睛。」薛神医检查一下后道。
眼前原本模模糊糊的东西开始慢慢的聚焦鲜明了起来,他看得有点辛苦,眼睛一下子也不能负荷,他闭起眼休息了一下,再睁开眼睛。
「以后就固定吃药,每天看东西不要看太久……啊!单少爷,你先别走呀!听我讲完……」
无视于背后薛神医的呼喊,单子瑾一路急切的走着,他看到了阔别两年的单府景物,长廊、亭榭、庭园,途中和他作揖的仆役,有的他有些印象,有些则是新来的,木蓝呢?
「夫人在哪里?」他抓了一个仆役便问。
「夫人……夫人在吟春园。」仆役吓呆了,纳闷大少爷今天走路走得飞快,转弯处一点都不迟疑,比他这个明眼人走得还快。
她该是什么样子?如云的长发该绾起来了吧!期待使他的心飞扬了起来。
想象了几千次、几万次,终于可以在此时知道她的模样了。
经过了湖畔,然后,他看到了一幕画面,一个女子一身白罗,在她身后的是柳树轻拂着。她亭亭玉立的站着,阳光白灿灿的照在她白润如玉的脸上,她微仰着头,露出一个微笑,轻柔和缓如四月微风,美丽非凡。他的心蓦地一动,在两年多前,也曾有个女子,在午后的西湖,她娉婷的站着,眼中的绝望让他心惊。
疑是故人来……来自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年代,是已逝的前生,还是未知的来世?
在此时,她眼中没有让人心酸的绝望,有的是一脸灿烂如春阳的微笑,单子瑾看得怔忡失神。
她看到他失神的站着,不禁轻声唤他。「子瑾。」
他震动了,是这声音啊!轻柔和煦,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昨晚还在自己的怀中,原来,原来她是这样的面容,再遇见她时,总有模糊的熟悉感,原来他俩早在两年多前已相遇了!
「子瑾?」她轻握住他的手。
看着她担忧的看他,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为世事的难料而惊叹。「原来是妳,我见过妳,在两年前的西湖。」
木蓝睁大了眼。
原来这就是她的表情,她眼里写满了惊讶,他贪婪的注视她每一个再细微不过的动作。
「你……你看得见?」她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嗯。」他含笑道。
她突生一股羞涩,只见他一瞬也不瞬专注的看着自己,让她无所遁形,她用手遮住他的双目。「你……你别看我。」
「为什么?」他仍是带着笑,从她的指缝间瞥见她,他舍不得眨眼,想弥补这两年所失去的。
「我怕你不喜欢你所看到的。」
单子瑾笑开了,拿开遮着他双眼的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她,她没有了他心悸难忘的心痛绝望,有的只是纯粹的幸福。
「我喜欢我所看到的。」亲吻一下她的掌心,「为什么不告诉我妳见过我?」
「我说过,那天我真有了厌世的念头,西湖的水看起来好美,我就跳了下去……」她娓娓道来关于西湖、关于那个阴冷潮湿的冥界、关于让她回来阳界的声音。
「所以要卖身为奴时,我才想到到单家。」
「我以为是丝绸把妳吸引来的。」讲到这他就满心不悦。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丝绸……」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连忙接着说:「还有……我想和你是有关系的。」
他沉声道:「妳知道吗?那天在西湖见到妳的第一眼,我可能就钟情于妳了。」
「啊?」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曾救过她一命,他怎能不感叹世事的奇妙,冥冥中自有安排,也或许是马头娘的祝福吧!
「从西湖回来后,我就退了钱家的婚事。」
「不是因为你眼瞎了才要退婚的吗?」
他摇了摇头。「看着妳消失在西湖时,我就决定要退掉婚事了,至于瞎眼只是一个托词罢了。妳的出现让我难忘,但人海茫茫我也找不到妳,之后妳再出现在我面前时,那西湖女子的形象也就在我心里淡了。」
两人注视着彼此眸中的自己,原来,这缘分早就已经写下了啊!早就在那凝眸相视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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