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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宫里的气氛异常的冷,下人们多少能感觉到两位主子之间的暗流,每日做事更加小心谨慎。这日,景飞见千雪终日闷闷不乐,便请了丞相夫人傅婉盈进宫。千雪见了母亲心中自是高兴的,可她原本不想让家里知道她现在的状况,毕竟谁也帮不了她,反而会叫病弱的母亲为自己担心。傅婉盈看着明显消瘦的女儿,心中涌上百般滋味,这原本是她应该承受的命运呵……
“雪儿,娘对不起你。”
望着母亲满眼的歉意与心痛,千雪便知晓那日在明心殿的事情怕是朝野皆知了。
“没关系的,娘,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什么状况都没有改变,太子……太子对我也很好。”
傅婉盈一阵默然,在这种地方,就算是太子对她再好也没用。深深叹了口气,傅婉盈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递给千雪。千雪接过来一看,荷包的正面绣了两朵并蹄莲,后面则有四句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娘……这是……”
“什么也别问。哪天你想离开皇宫了,就拿着这件信物去见皇上,对他说出你的请求。”傅婉盈显然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只是定定望着自己的女儿。
待母亲走后,千雪还抓着那个荷包,心里巨浪翻腾,为自己的猜测而震惊。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个君是当今圣上上官鸿吗?那么一直在娘亲心里的人……并不是爹!这个事实太让人意外了,朝野上下都知道云丞相夫妇鹣鲽情深,到头来终究也只是一场骗局么?千雪只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爆炸了,她喊着小紫:“快备马,我要出去。”她只知道再呆下去她会发疯。
“小姐,您身子刚好,这……”小紫有些迟疑。
“我叫你去就去。”
“您真要出去那备辆马车就可以了……”
千雪瞪着她,小紫立刻不敢再说话,慌忙跑去书房找太子。不消片刻,果然千雪等来的不是小紫的马而是自己老公。
“千雪,你想出去的话我陪着你吧。”景飞一副商量的口吻。
“我想一个人出去逛逛,好久没有骑马了。”
“不准去!”景飞见她任性,语气也严厉起来。千雪正心里闷着呢,噌地一下站起身,也喊了回去:“我偏要去!”说着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挑战似地要从景飞挡着的门口出去。景飞哪里能由得她胡来,很轻易就拽住了她,并一把把她捞进怀中。怎么会这样呢?岳母大人不是刚来过吗?原以为她可以安慰千雪的,现在看来好像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千雪在他怀中挣扎,双手纠着他胸前的衣服,景飞感觉到了她强烈的情绪,却不明白她的痛苦从何而来。渐渐地,她地动作总算缓了下来,景飞只觉得胸口热热的,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而千雪的眼睛红红的。他好像总是让千雪哭泣,有些后悔了,将这束灿烂的玉梨移至皇宫,会不会害她慢慢地枯萎?想到这里,景飞心中顿时柔情万千,罢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
“你想骑马是吗?好,今日我们就去骑马。”景飞说完,揽起千雪,在小紫等人惊讶的目光中飞身离去。几个优雅的纵身后,他们很快来到皇宫的马厩,景飞选了匹上好的白色良驹,翻身上马,然后朝仍在呆愣中的千雪伸出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千雪被他眼中的明亮晃了心神,景飞俯身凑近一拉,千雪在惊呼中也落在马背上。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低声问道:“准备好了么?”待千雪点头之后,马儿便如离弦之箭,一路轻快地飞出了皇宫……
身后,一大帮宫女太监目瞪口呆地望着飞去的人儿,久久不能言语。那样出尘的白衣,同样通体雪白的飞骑……小紫只感觉眼前一片迷雾,仿佛太子和小姐就会这么一去不回似的。白天白云急急地转身,晴天拦住他们:“有殿下在,娘娘绝对安全的。”两兄弟对看一眼,再次望着千雪和景飞消失的方向。
两边的风声呼啸而过,稳稳地靠在景飞怀里,千雪只听得见他的心跳声,所有的景致都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只是这张容颜,她的心也随着身下的马儿飞翔,且让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猜忌都见鬼去吧,只需记得她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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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的风声呼啸而过,稳稳地靠在景飞怀里,千雪只听得见他的心跳声,所有的景致都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只是这张容颜,她的心也随着身下的马儿飞翔,且让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猜忌都见鬼去吧,只需记得她爱他。
相互偎依在马上,他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有许多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就这样一股脑儿塞在心里,爱的,恨的,伤的,痛的……混沌一片,努力想理清楚,却发现终究只是枉然。两人跑得累了,这才不舍地回宫。而宁安宫里早已乱成一团,原来皇上传景飞和千雪一起用晚膳,可宫里竟没一个奴才知道他们的去向。两人急急换好衣服,赶到承乾宫时仍旧是迟了。让皇帝等人?在皇宫里犯错误唯一的对策只有跪,这点千雪和景飞贯彻得非常彻底,基本上一进大门就跪地上了。
“听说,你们去遛马了?”上官鸿的问话是慢条斯理的,也听不出有发火的前兆。
“父皇,是儿臣想去散心,这才拉了千雪一块儿的。”
千雪皱了皱眉,景飞这谎说得假,他在这后宫循规蹈矩那么多年都没差错,怎的偏娶了她以后就这样,皇上能信他的话?想想今天飞骑出皇宫的举动……怕是算得上皇室第一人了。
“简直胡闹,你们见过谁骑着马在宫里横冲直撞的,还是太子和太子妃呢!”
千雪磕下头去:“父皇,不关太子的事,是千雪任性。”
上官鸿正欲再说什么,在接触到千雪的目光后竟是说不出来了。幽怨,他有些发怔了,好像很多年以前他也在另一双相似的眼里看到这种目光,然后……他心一软,怅然放手。这么多年了,他依旧走不出这样的目光,坚硬的心仍旧泛起丝丝不忍。
上官鸿示意他们起身,再也没有任何的为难,只是象征性地说说“下不为例”。他有些怀疑自己当年的决定。饭后,皇帝先遣了千雪回宁安宫,千雪不放心,就走到门口的短短距离居然回身望了景飞好几次。上官鸿假装没看到,唤了景飞进里间的书房。
“知道朕为何留下你吗?”
“是儿臣今日放肆了。”景飞抿着唇,但是心里很清楚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儿就这么慎重。
上官鸿似笑非笑地踱到他身边:“要是有这么一天,江山美人,你选哪个?”
景飞闻言,霎时变了脸色,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料到父皇会这样问。
“你最好从今日开始好好想想这个问题,说不准哪天你就得面对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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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和景飞的冷战随之结束,千雪有时会想是不是太便宜景飞了,好像很轻易就原谅了他,究竟是她爱得太深还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不完整?景飞的温柔可以很残忍也可以那么甜蜜,而她就因为那一丝的光芒如飞蛾般不计后果。宫里流传着“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故事,说太子为了讨太子妃的欢心罔顾皇家法纪,把千雪传成了红颜祸水。千雪本来对这些流言并不在意,那日她逛御花园见了好些个陌生的宫女,她们都一个反应,行完礼后总是偷眼看她,仿佛是要看清这迷惑了太子的女人长得什么模样。怎的这皇宫里难听的话传得那么快?千雪有些担心对景飞会不会有所影响。景飞只是淡然一笑:“无妨。”那些人此刻也就只能弄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了。前两日他硬是在云天筹给他的那本追魂楼交易记录上作了手脚,把买杀手的人换成了京兆尹单莫辰,刑部尚书楚逍的门生,但是朝中甚少人知晓这层关系。京兆尹这个官儿虽然不大,却掌管着京城的治安和贸易,是个举足轻重的位子,换成自己人是比较好的。上官鸿的反应也在他预料之中,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有贸然的行动,只好敲山震虎以示警告。毕竟,如果彻查下去,牵出一干重要人物,甚至震动朝纲,那不是上官鸿愿意看到的,这些年来他的手段他是清楚的,几种力量共存,互相牵制,谁也别想一手遮天。况且都是他的儿子,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他不愿意贸然去相信任何一方。如今,景飞呈了证物,表面上看来有太多作假的可能,可景飞言之凿凿,并提出云天筹可以作证,上官鸿又感到事情不可小觑,一番言词和心理的较量之后,他遂了景飞的心意,只是另找罪名革了京兆尹,压下谋刺一说,因为不这样事情就没法了。心里却是清楚,景飞手中的确握有证据,不过不是单莫辰的,那……会是自己更不想动的人,只好由得景飞去。在换了新的京兆尹后,景飞又修书到国舅孙闵府中,据说孙闵阅信后呆在书房足足半日不曾出来。
千雪并不知道景飞在朝上玩的花样,日子流得很快,宫里为了燕烈和林菊若的婚事忙翻了天。明日景飞就要去郁林王府接林菊若来宁安宫待嫁了。怎么说她好歹也算是公主,家里又没有旁人了,嫁的又是这么了不得的人物,皇帝特别吩咐让她从宫里出嫁。原先是说暂时呆在娴妃那里的,千雪对娴妃越来越不喜欢,觉得这女人太圆滑了,远不及孙贵妃爽利,尤其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多瞟了千雪几眼。于是,千雪很端庄娴淑地起身向上官鸿提出把林菊若接来宁安宫照顾。本来菊若跟景飞是表亲,让她住宁安宫的确更为合适,上官鸿很爽快地准了。敛下黛眉,不期然发现娴妃绞着帕子的十指,只那么一瞬便又藏入了袖中。
“千雪,朕记得明日也是你的生辰吧?”上官鸿又在座上发话了。
“劳父皇惦记了,明日的确是臣媳生辰。”
“今日宫里琐事太多,竟疏忽了,景飞,你也不提醒一下?”
千雪怔了怔,心想:他也不晓得有没有上心?谁知景飞竟淡笑着回话:“千雪素来不是爱热闹的,儿臣有私心,正盼着大家都记不起,就我给她庆生,那她肯定是万分的感激儿臣。”这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一位活泼的嫔妃掩口笑道:“竟有这样疼媳妇的,太子可让臣妾长了见识。”千雪瞟过去,是前阵子才封的馨嫔,还很年轻,顶多十八九岁,这会孙贵妃和娴妃都还没说话,她竟敢先出言,想是比较受宠吧。再看第二眼,千雪心中疑虑顿生,这馨嫔好生的眼熟啊,尤其是她的眼睛,跟……娘亲很像。不对,其实也不像,她跟娘长得一点都不像,可是望着那双眼给人的感觉就是与娘亲相似,不是熟悉的人还真看不出来,可千雪是傅婉盈的女儿,只消几下便瞧出了端倪。此刻,上官鸿正望着馨嫔,眼光中投着浅浅的宠溺。旁人仍旧兀自笑着景飞方才的话,无人注意到其中的异常。上官鸿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再次问千雪:“可是景飞明日白天要去接熙和公主,要不把时间缓缓?”
“父皇,您这样臣媳在公主面前怎么好意思。景飞明日自去办他该办的差事。只需……父皇再颁道旨赏千雪便是。”
“你又想要惹什么麻烦了?”
“绝对不是麻烦。就是……千雪想出宫回家,因为母亲生千雪时难产,更是因此而落下病根,这么多年来母恩浓如月,我想跟娘一起过这个生辰。”
上官鸿叹了口气:“难为你有孝心,朕准了,你可以在家呆上一日,后天再回宫。至于景飞……你要想给娘子庆生恐怕也只能晚上再过丞相府了。”
“儿臣(臣媳)谢父皇恩典!”
上官鸿挥手叫他们起身,然后又饶有趣味地看了千雪一眼:“千雪丫头,你出宫什么时候跟朕报备过了?都是仗着景飞宠你便瞎闹。”
千雪背上一寒,连忙说日后定当悔改。
“可曾听得宫里传言,一骑红尘妃子笑……哼哼”
“皇上,太子和太子妃新婚燕尔,恩爱一些也是常事,宫里的奴才就那点见识,皇上何必跟他们较真?”娴妃连忙劝说着。
“嗯……爱妃——”上官鸿转头对孙贵妃道:“这后宫一直是你在管,别让底下的人太放肆了。”
孙贵妃盈盈福下身:“是。”
“还有千雪——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眼下是年纪小,朕也就不责怪了。以后跟着贵妃娘娘多学点东西。宁安宫现在是由得你胡闹,他日人多起来了,总得有个能管事儿的,你是正妃,责无旁贷。”上官鸿说完便携了贴身的总管太监离开。
而千雪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人多起来?她竟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情。真可笑,一定会是林菊若吗?挡了林菊若,以后还是会有无数个皇帝赐过来的女人,宁安宫收是不收?
千雪望着景飞,他显然也没有料到上官鸿会当众说这样的话,两人眼中都是迷茫。他走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千雪感觉到他握得很紧,手心却一片冰凉,她的是,他的也是。景飞,这次竟连你也没有把握了么?
“千雪,不要怕,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千雪对他笑了笑,喉中尝到的却是苦涩,我信你……
第二日早上,千雪早早离了皇宫回家,心里纵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压着,她已经学会偷着闲。人生是永远也忧虑不完的,众生蝇营,图来的不也就是一刻的欢愉?既然景飞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她放不下他,那么只有陪着他走。若真有那么一天面临玉碎瓦全的选择,她的决定跟那日在明心殿并不会不同。这样想着,她惊讶自己竟然没有崩溃,把每一天都当成末日去爱……景飞,你可知道我的心情。无意间又忆起母亲给的那个荷包,也不确定真的有用,恐怕只是一份没有送出去的心意,上官鸿认还是不认?若不是看她当日憔悴如此,母亲是如何也拿不出来的吧。从上官鸿身上,千雪只看到他对母亲含着依恋的漠然、不甘……母亲藏得太完美了,二十年来无人知晓,那爹爹呢?是否了然于心?
正胡思乱想间,马车一顿。白天朗声道:“娘娘,到了。”一旁的小紫扶了千雪出去。正欲进丞相府的大门,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自墙角闪身出来,直奔千雪,嘴里还喊着“姐姐”。白天白云立刻拦住他。
“怎么回事?也就一个小孩罢了,不用这么紧张。”千雪挥手叫白天白云放开那个小孩。
小孩晃着手里的一个精致小匣:“姐姐,你的生辰礼物。”
千雪上前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枚跟匣子同样精致可爱的木簪,明滑优雅,想是打磨过很多次的,做工也非常细致,花纹栩栩如生。
“小姐,怎么是一只木簪子呢?”
千雪把簪子凑近鼻前一闻,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木簪,是用一种稀有的香木雕的。”
“真的?”小紫听了好奇,也想凑前去看。而千雪就在木簪的翻转间见到了“茹梦痴心”四个小字,顿时浑身冰镇,她焦急地低下头去问那个递礼物的小孩:“托你送礼的人在哪里?”
小孩显然被千雪的激动吓得有些呆了,只用小手指了自己方才出来的方向:“哥哥在那里……”千雪飞快地疾走过去,却没有在墙后见到有人,只有一道空空的走廊。上官旭飞,我就不信你能飞了!她回身抢下白天的马,一面翻身上马一面吩咐:“通知老爷和夫人,说我去去就回。”说罢径自策马而去。
千雪在城郊去徃松月居的必经路上,等了好一会才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旭飞是谁?他今日没有戴上面具,嗯……好像痕迹又淡了些,那几道深刻的依然显目,每望这张脸一次,千雪就感觉自己要死过去一次。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万语千言……蓦地,旭飞伸手掩住了脸,头也扭到旁边。千雪心里一紧,过去抓开他的手:“在我面前,无论你变成怎样,都是上官旭飞。”
旭飞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