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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汉女-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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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梳妆镜前,将满头青丝放下,吩咐芒夏梳成两把头,檀香木的扁方一侧垂下一束棉红穗子,芒夏又赶着在发后斜斜簪了朵葫芦绒花,我这才恍然已是冬至日了。
外间微薄的光线照到大多凋残的花木之上,树下依稀枯黄干涩的落叶随风飞卷着,沙沙做响,少时天儿渐渐阴暗下来,厚重地云层堆积在头顶,我没由来的欢喜起来,对芒夏道:“看样子是要落雪了。”
芒夏出神的看着我,半晌道:“奴婢伺候格格这几日,倒头次见格格这样欢喜呢。”
我闻言淡淡道:“这怕是我回桂林的头场雪呢。”
午后,细碎的雪瓣果然挥洒起来,愈大愈大,不到一刻,院内已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被,暖阁内仿着宫内燃起地龙,阿离,几个麽麽并清雨四人围坐在地下与我说笑解闷。
阿离为我抓了把剥好的松子,细细吹了皮,笑道:“日子过的好快,转眼就要过年了。”
赵麽麽一脸喜气对我道:“正是呢,格格,这是您回桂林第一次过年,可要办的热闹些。”
我笑道:“左右不过这些人,又能热闹到哪里去?”
赵麽麽却不以为然,认真道:“这可不比寻常,哪怕讨个好彩头也要热闹热闹,总要和往年不同地。”
我只不当做一回事,随意道:“都由麽麽做主就是。”
几个麽麽顿时兴起,和小丫头们商量着如何操办,我的心却不知飘荡往何处去,远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中,额娘和苏麽麽不知是不是也在商议着这个。
雪没有下多久就停了下来,我不禁有些兴致阑珊,仿佛正弹着一首幽雅地却嘎然而止的难言落寞。
孙延龄此时大步流星闯进来笑道:“几位将军商议着去行猎,格格可要一同前往?”我心念一动,那千里林场是我幼年之时和庭训策马追逐嬉戏地地方。回来数日竟还未曾前去,阿离瞥着我地神情笑道:“额驸请外头等着,待格格换了骑马装就是。”
赵麽麽笑道:“这鬼丫头。倒象是格格肚里地蛔虫似地。”
孙延龄本欲往外走,听得赵麽麽此言。又回头笑道:“蛔虫到底不雅,阿离正经也配的上称解语花。”
我亦点头笑道:“解语花倒是极贴切地。”
阿离早红了脸,垂头柔捏着衣襟道:“额驸越发不尊重了,连奴婢也要打趣起来。”说罢,一扭身往里间寻衣裳去了。
孙延龄一笑自出了房门。我去了手指上的镂金护甲,换了件羽红骑马装,外头披了雪濑毛大氅,清雨又赶上来将青丝梳成堕马髻,斜斜插了支红宝石串米珠头花,简单清爽中透着些华贵之气。
出得王府大门,孙延龄,孙延基兄弟带着戴良臣,王永年。严朝刚三人已等候多时,见我出来皆恭身请安,戴良臣三人本无长才。只因素日善于逢迎孙氏兄弟,如今竟也算地上孔军中的体面人物。马雄当日所言肆意安插亲信。指的大抵便是他们了。于是留意打量了他三人,三人之中又以戴良臣为首。戴良臣一身雪青色袍褂,外头罩着黑毛坎肩,虽满面恭顺之色,状似鹰钩的鼻子却格外突兀,倒也绝非善类。
孙延龄为我牵了匹通身雪白的骏马,正是狸,那是前些年朝鲜进贡来地,福临特赏了我,离京之时我一并带了它回广西。
狸见了我,不住的长嘶鸣叫,我轻柔摩挲着它颈间毛发,直至它安静下来才一个翻身利落上马,孙延基喝彩道:“格格马上工夫竟如此了得,叫我实在开了眼界。”戴良臣三人亦是交口不绝的称叹,孙延龄知我不喜此等阿谀奉承之词,忙道:“格格,该起程了。”
我正待策马而去,只听后面一阵马蹄声传来,却是线安国,马雄两位将军到了,两骑至我身侧停下,线将军拱手道:“格格,属下二人听得格格要去行猎,也想随侍左右,不知可否?”
我含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不经意瞥见孙氏兄弟对视不悦的神色,而戴良臣嘴角却泛起一丝神秘莫测的不屑笑意。
线安国虽年迈,到底是多年征战沙场的老将,此时跑起马来丝毫不输于我们这些年少之人,满头斑白银发在寒风中很是醒目,马雄紧紧随侍在我左右,却很是谨慎的落下一步,并不敢并骑而行,我暗暗赞叹倒未发觉他亦是粗中有细之人,心中又多了一份警惕之意。
林场内侍卫早早赶来围住了不曾冬眠的野兽,一片平坦的雪地上极易觉察到野兽出没地踪迹,孙延龄屏气凝神自带了几个随从往南边密林深处去,线安国,马雄亦找准了方向,分头而往,留在我身边的却剩戴良臣一人。
我淡淡道:“你为何不去行猎?”戴良臣垂首恭敬答道:“保护格格更为重要。”
我亦不多言,恰闻得头顶一只大雁哀鸣,迅速举起跨在马边的精巧短弓,搭箭绷弦,眯起双眼毫不迟疑地射出去,大雁应声而落,戴良臣翻身下马,拣起大雁恭手呈给我道:“格格好箭法,奴才钦佩之至。”
本欲策马扬鞭而去,却被他一句奴才顿住,疑惑道:“你是王府包衣出身?”
他嘴角笑意慢慢溢开来,扬脸直视我道:“回格格,正是。”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象一头觅食地野兽般闪着令人心颤地光芒。
我这才想起,孙延龄曾向我提及,当年初封广西将军进京述职之时,身边所带亲随仅只戴良臣,被关在九门提督衙门之时也是他自愿入狱伺候,由此孙延龄才格外高眼于他,更是将他从一个包衣奴才提拔为军需官一职,并多次称赞他忠心能干,我却总觉这个人没有表面看来那样简单,一如此时他的眼神那般深沉。
第二卷 峥嵘岁月 第九章
正值三四月的好天儿,园中碧水清浅,和风习习中夹杂着花香暖阳直吹的人闲适无比,我下了帖子请线安国,马雄等军中手握大权之将军的夫人小姐过府游玩,一片春色淡远中众夫人小姐欣然赴约,一时,珠光宝气笑语盈盈,倒是人比花更娇些。
月牙亭内,我和线安国及马雄夫人围石桌品茗闲话,线夫人年近半百,满面慈祥,眉目中依稀可以窥出风华正茂之时的光彩,马夫人却极是端庄的大家闺秀出身,一头乌发挽做燕子髻,宝蓝旗装越发衬的风姿翩然。
线夫人与已故的母妃有手帕之谊,是闺中密友,当年也是母妃牵线做成线将军与夫人的一世姻缘,幼年之时线夫人常进王府与母妃消遣做伴,她膝下三个儿子,惟独少了个女儿,因而待我格外亲厚,我喜她软语慈爱,以姨相称。
此时,她紧紧执了我的手,不住的上下打量着我,眼眶已是微微发红,掩面强笑道:“王妃若是能看到如今的郡主,不知欢喜成什么样子。”
我听她言及母妃,只觉酸楚异常,半晌竟不能语。
只听马夫人柔柔道:“王妃心系格格,在天上必定能瞧的见。”
线夫人从哀思中回转来,点头叹道:“马夫人说的是。”又细细的询问着我的衣食起居,关怀备至。
我一一答了,又对马夫人笑道:“夫人闲来无事,与宝姨一同可常来王府。”
马氏夫人不卑不亢笑答道:“妾身遵命,只怕扰了格格呢。”
正说着。一个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摇晃着走来,丹凤眼,瓜子脸。形容富态丰盈,手持一把宫制团扇嘻笑道:“不怕。不怕,咱们王府里头啊整日安静极了,各位夫人要多来走动走动才是呢。”声音尖利,刻意妖娆的笑声叫人很不自在。
我不解的望向线夫人,她忙对我笑道:“格格大概还没有见过吧。这是孙延基正房夫人刘氏,格格回来之时,恰逢她娘家丧事,因而此时才得见。。手机站wap;.CN更新最快。”
一阵刺鼻地脂粉香气随风迎面而至,她靠近我时才恍然这股浓烈的气息自她身上发出的,只见她毫无避忌地肆意打量着我,片刻笑道:“瞧咱们格格这通身气派,这脸儿,这身段。啧啧,连我这个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喜欢呢。二叔就是有福气,连带着我这个做大嫂的和这样美地弟媳做妯娌面上平白多了几分光彩呢。”
众人见她说的不伦不类。俱掩面而笑,我只淡笑道:“阿离。给大嫂看坐。”
她倒不客气。不待阿离相让,早已坐下。咕嘟咕嘟一碗茶已进了腹内,扇子扑闪摇晃起来,嘴里尤自不停道:“听我们那口子说,前几天得罪了格格,我说不要紧,格格是什么人,那肚量能和你一般见识吗?今儿一见果然应了我的话儿不是,显见得他是个没眼力见的人。”
我知他是指前些日子赵麽麽与孙延基因王府事宜吵闹之事,闲闲笑道:“大哥多虑了,一家子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话。”
她拍着腿笑道:“瞧瞧,是不是,要不怎么说太皇太后都疼格格疼到心坎里去了,说出来地话就是让人心里舒坦,既是这么着,做嫂子的倒有件事要求格格恩典呢。”
我端起茶抿了口道:“大嫂有话只管讲,但凡我做的到的,没有不应的理儿。”
她凑近我谄媚笑道:“我想着,这王府这样大,就二叔和格格住着,怪冷清的,他们孙家也只兄弟俩,所以。。。她没有说下去,我早已明白,本想婉言拒绝,却又不忍当着众人使孙延龄失了脸面,毕竟这都是他至亲之人,心内叹气,也只得笑道:“大嫂的意思,我明白了,既这样,大哥和大嫂搬进王府便是。”
刘氏闻言喜不自胜,一迭声的赞我贤德宽厚。
我命阿离吩咐下去准备开宴,亭内单摆一席,只坐了我和线,马两位夫人及刘氏,其他夫人小姐皆在亭外开了两席,这些诰命夫人们素日与夫君出兵放马,少了些许闺阁女子扭捏做态之势,饮起酒来亦是毫不含糊,我一时欢喜,命人取来上好桂林三花酒,亲自与她们把盏。
线夫人挨近我,低声道:“马雄眼高于顶,天不怕地不怕,惟独怕了他这位出身书香世家续弦的夫人。”
我心领神会,含笑耳语道:“多谢宝姨提点。”
马夫人与我恰相对而坐,只见她通身上下皆由素雅羊脂细玉点缀,温润恬和,全无半点骄矜凌人之盛气,暗自疑惑不知怎生嫁了马雄这等粗人。她见我打量,只款款笑语道:“妾身可有什么不妥吗?”
我摇头坦然笑道:“我是在想,夫人和马将军真个不似一对夫妻。”
她亦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嫁给他地。”面上却浮起温柔眷恋神色,我知线夫人所言不虚。
刘氏接口道:“在咱们桂林,谁人不知马将军爱妻如命呢。”
我执银酒壶为马夫人斟了杯酒,举杯真诚道:“愿将军与夫人感情如同此酒,愈沉愈醇,历久弥坚。”
她感激一笑,一饮而尽道:“多谢格格。”我敏锐的察觉到,她美目之中已不似方才那般防备冰冷之色。
宴席直到日落时分才散,众人一一告辞,待人去园寂,我方欲起身,却觉脚下无力绵软异常,推开上前扶我的雪寒,勉强扶着桌子站起,只一阵天悬地转,我颓然坐到石凳上。雪寒忙道:“格格,您略歇歇,奴婢去厨房弄碗醒酒汤来。”
我挥手要她去了,一个人摇晃着走到玉带桥上,伏下身子去戏水,玉带桥下养里一群锦鲤,极是不怕人地,见我伸手在水中,纷纷来嘬,痒痒的触觉使我咯咯笑起来,却浑然不觉身后一双探究地眼睛。
直到雪寒捧着醒酒汤过来,惊呼道:“额驸,您怎么站在这儿?”
转过身子,果见孙延龄在我身后,不知站了有多久,痴痴地盯着我看,我歪着头瞥着他道:“我好看吗?”
孙延龄接过雪寒手里的汤碗,命她去了,方坐在我身侧,扶着我地后背将碗送到我嘴边,我接过仰头喝尽,甩手将碗扔在草丛里,抓住他的前襟逼视着他的眼睛道:“孙延龄,我好看吗?”
孙延龄搂住我的身子,柔声道:“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
我嘻嘻一笑,松开双手,从他怀里挣脱来,指着他朗声道:“可是,孙延龄,你是个懦夫,你不敢爱我,你。。。。。。。。。。。。。。
尚未说完,只觉口中污秽之物喷薄而出,不禁蹲下身子吐的昏天黑地,耳边一声叹息,我眼泪瞬间纷纷而至,那叹息竟是如此熟悉,我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双眼迷蒙,悲凄道:“是你吗?你来接我了,是不是,不要,不要再离开我。”
那人只将我拦腰横抱起,一言不发向前走去,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角,疲惫的闭上双目安心的沉睡去。
梦里,岳乐骑着高大的飒背对朝阳,披着一身金光,象初次相见那般嘴角衔着一丝令我心安的微笑飞驰而来,他停到我的身边,双眼亮亮凝视我半晌,伸出手来拉我上马,在我耳边轻声道:“从此我们四海为家,再不分离。”
待我醒来之时,已是深夜,昏暗的卧房内只留了一盏若明若暗的宫灯,孙延龄合目沉睡在一旁,一只手臂紧紧揽着棉被下一丝不挂的我。
我翻身下床披上寝衣,推开厚厚的殿门,月色如水洒在我悲喜莫辩的苍白面庞之上,突然听到外面好象放烟火的声响,抬眼望去,那些流光异彩的烟花一道的一道滑过,又重来一道一道。那样的灿烂总是可以让你瞬间忘却所有,不管是忧伤或是孤单。。。。。。。。。。。。。。
无力的靠在门框上,双目干涩的竟留不出一滴泪水,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坚守着什么,那些想要忘记的没有被忘记,反而更清晰的闪现,更深刻的触及。
一瞬间突然就有些恍惚,莫名地,就感觉到一种悲伤在心头蔓延。
第二卷 峥嵘岁月 第十章
年后,我和孙延龄多次到桂林周遍巡游,大多县镇皆是民生凋敝,所见百姓衣衫褴褛,日子过的极是艰辛,由于藩府所需开销巨大,军饷又严重不足,因而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不管以何营生的百姓皆怨声载道,贩卖子女亦是寻常事,骨肉离散,家园荒芜,这些惨境是自幼娇养在王府,深宫之中的我从未料想到的,放目过去,满是憔悴凄苦的百姓,哀鸿遍野,心内沉重的如同压了千斤大石。
更叫我心头难安的是孔家军,这些年来频换主事将军,政令不一,士兵们散如泥沙,军中士气低落,粮晌短缺之时便伙同起来抢夺百姓,毫无军纪可言,在百姓眼中,孔家军甚至比苛捐杂税更来的可怕。
一日,走了大半个镇子,我们是轻车简骑,也为掩人耳目,大多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了远路,实在累的捱不住,与孙延龄,阿离并几个侍卫随意在街边一简陋茶篷坐下歇歇脚。
伙计殷勤的斟上茶来,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几根碎茶叶梗,孙延龄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却立马又喷了出来,一个侍卫见状对店家喝道:“老板,你这是人喝的茶吗?重换上好的来。”
店家忙小跑过来苦着脸道:“诸位大爷,有口茶喝就不错了,哪里去弄好茶来呢?”
侍卫一听抓起店家的前襟,恶狠狠的张嘴便骂,我厉声止住了,温言对店家道:“不打紧。你且做生意去吧。”
店家如逢大赦,颤巍巍躲在帐台后不敢再露面,我面带不悦对方才恃强的侍卫道:“谁许你如此放肆的?”
侍卫委屈地站了一旁。偷眼看了看孙延龄,孙延龄忙打圆场道:“他也是一片孝敬之意。惟恐格格饮不惯这茶水。”
我面无表情的将整杯茶喝完方道:“出来这些日子,不都如此吗?你用一日就这样大呼小叫,却不曾想这些百姓年年月月皆是这般度日的。再者,怎可如此动不动蛮力相向?”
孙延龄不再做声,命几个侍卫别桌而坐。又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失他丢了面子?”
我闻言只觉烦躁,不耐道:“我只不喜如今将士们有恃无恐地猖狂样,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胆子如此无法无天?你不说好生整顿整顿士气,反倒说起我的不是来了。。www;16K.Cn更新最快。非到惹出大麻烦,百姓与我们离心离德才算完吗?”
孙延龄正待反驳,却听一阵嘈杂声传来,众人俱抬眼望去,原是几个书生在临桌争论些什么。不经意一瞥只瞧见一张似曾相识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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