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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撒糖,一时场外的人比跳舞的人更加热闹。虫虫也抢到一块,沾了很多泥水,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吃的很甜。所以又在人群中等,老懒虫说等会儿还要撒糖。
雪地的房外,一会就让人感觉到大地的冰冷,彻骨的寒气打消了虫虫再等的念头,一回身就随着早就急不可耐要走的小蛮,离开了人群。
在路上,虫虫坚决地阻止了想要加入教堂的四嫂。
小蛮回家拿了一副麻将又带了许多好吃的黑西瓜子,四嫂和安尊文分别给了小蛮五块钱,压岁钱,高兴的小蛮屁股不知道往哪里放,虫虫在一旁直心疼,十块钱,一学期的学费就给了并不缺钱的小蛮。
四人围在一起打麻将,虫虫不会,秀珍接上。
不觉外面的鞭炮声逐渐稠密了起来,小蛮还在沉浸于麻将的酣战之中,手气不错,居然还赢了五毛多钱,要不是小许过来喊回家吃饭,小蛮是不会走的。
好的手气不是天天都有的。
小许过来,眼圈红红的,看来她是想永化了,大过年的,最惨的事情莫过于一家人天南海北的分散。
四嫂安慰了小许一会,虫虫在一旁心里也跟着难受,对四嫂说以后他不去当兵,要念大学。
小许笑了一下,说念上大学,在外地当官可以把你娘和你爸接去,一家人还是在一起。
(二)
大年初五的时候,虫虫还想出去玩,却被安尊文厉声喝住。
虫虫一想,自己的寒假作业还剩一点没做,想一想开学还要把自己的成绩搞好,也就乐意地躲在房子里写开了作业,反正外面的年已经过完,出去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东西,过年怎么就没有小时侯好玩,小时侯可以出去抢鞭炮,现在不行了,大了。
二蛋和小蛋分别来找虫虫,都被四嫂挡了出去,虫虫有些失望,但不知道失望什么。
虫虫拣了一门物理,不一时就做完了一半,看来自己确实是物理的天才,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虫虫笑了笑,正在得意,却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大叫,与妙桥打起来了!
四嫂跑出去的时候回头对虫虫说让他不要乱出去,出去还不够人家一脚。
外面的喊声越来越大,似乎这次与平常不同,肯定是一场大架。
虫虫放下手里的笔,再也忍不住,把书一推,就往外面跳出。
有成百的人受里拿着家伙朝村口涌去,不知道是鞭炮声还是枪声,村口出不时传来响声,虫虫判断出那是枪声,打枪的声音有些发闷,虫虫继续往村口随着人群涌去,一边跑着还一边与人一样叫喊着打妙桥杂种。
一时,虫虫发现自己是空着手,所以就随手拣起两块石头,一手一块,好象给自己壮胆。
架是打的大,有人已经被打伤被人背着往大治雁医院跑,也不知道打伤在何处。狗蛋也受伤了,好象在脖子上,虫虫问是否碍事,狗蛋一把拉住虫虫,让他赶快架着他去医院,看来狗蛋伤的不浅。
要是在平时,他娘的给一百块也不去架他那脏身子,但这次是被妙桥人打伤的,另当别论,被妙桥打伤的人,是英雄。
前面的人回来说妙桥人被打跑了,不要再冲了。
在大治雁医院里,受伤的人家属都在关心着自己的家人,幸好年刚刚过完,不然伤的人又要忌嘴吃饭,实在麻烦。
在医院门外,一堆人在报告似的说着妙桥人受伤的数字,或是在埋怨谁不知道配合,要不然可能在伤他个十个八个妙桥人,从大伙的谈笑声中,虫虫知道,这次花亭这架又打赢了,虫虫心里也很高兴。
为何打这架?虫虫发现许多人象看战斗英雄似的围着狗蛋,狗蛋的脖子里吃了兔子枪的几粒飞弹,大治雁用手几下就把子弹挤了出来,涂上一点红汞,用纱布一缠,狗蛋就说要回家吃馒头,这种有种的行为,更让人对狗蛋刮目相看。
原来今天狗蛋中午与几个人正在马路上闲逛,突然发现一个穿着鲜亮衣服的女人实在好看,衣服也不肥大,头发还烫的有型,头象一朵黑色的菊花。瓜子脸白净白净,一双大眼睛回头就是一次钩魂的电流,尤其那双小腰,弹簧一样扭动,不色的男人都见了口水直流。
大过年的,马路上的汽车太少,几乎不见踪迹,半天来了一辆,还是空车,一点油水都没有,让人大失所望。
女人发现自己被十几个男人的热眼烤炙,似乎发觉了什么,迈开一双笔直的长腿跑了起来,跑开的时候,胸腔象装着两头小鹿,更让男人们的眼光发热。
狗蛋首先吹起了口哨,吓的女人往前快跑,一头的长发乱飘。
狗蛋喊着就带着一帮人追了上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狗撵兔子啦!谁撵上就是谁的啦!”吓的女人哭出声来,掉魂的一样。
不觉中就撵到妙桥的村口,女人还是没有被追上,其实狗蛋他们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有真撵。
到了妙桥村口,女人反而站住不跑,回过头来张口便骂,再漂亮的女人骂人也难听。
紧接着从妙桥村里就冲出十几个人来,一阵雨点般的石头就朝狗蛋他们头上飞来。
狗蛋从腰里拔出一把自制的短枪,砰的一声,妙桥人往后便跑。狗蛋他们连骂带甩石头打觉得好不过瘾。
从妙桥里又冲出的人,让狗蛋他们吃了苦头,狗蛋脖子上的枪子就是这时候钻上去的。狗蛋他们被打回村口,花亭人就自发地越来越多地加入了战斗。
过年的喜庆顿时招来了血腥的滋味,给平静的春天带来无限的躁动,雪和血冷热交融。
虫虫回家的时候,四嫂说以后不管给谁打架,一定不要空着手,好汉不吃眼前亏。
虫虫说,记住了,刚刚他出去就拿了两块石头。
天好象还要下雪,风仍然在不停的刮。
(三)
元宵节过罢已是阳历三月,可是三月的桃花却迟迟未开,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寒冬般的刺骨强风,这是个返春的季节。
连天的雨雪让崎岖的山路顿时躲藏在泥泞的雪水之中,根本无法辨认它的蜿蜒方向。虽然开学已是好几天了,这种天气让虫虫无法按时报到,只见他不时地望着房外,唉声叹气地骂着老天的恶劣。
今天实在是安耐不住内心的焦急,虫虫说爬也要爬到学校去,一心上学的精神让安尊文很是感动,决定把虫虫送到学校。
父子俩儿吃罢早饭准备好米和咸菜,真的就要出发。
雪还在下,可是春天里的雪象雨一样,落在身上就是湿的。他们在身上披上了塑料袋,如打鱼的一样。风虽然叫春风,但还是如铁棒一样的刚硬,敲打在皮肤上,火辣辣的生疼。
刚翻过一座山,虫虫的帽子就被风抢走了,两只耳朵裸在风雪里,不一会就象开水烫的一样。
安尊文紧紧地护着米和咸菜,连抽支烟的的机会都没有,回头张望虫虫,脚下一滑差点摔在地上
“虫虫!你可要真的好好念书啊!”
“会的!爸!”虫虫背着风回答。
“虫虫念好书可不要忘记你爸我啊!”
“当然不会!”说的虫虫想哭,此时他发现父亲的背影象一座山。
“不管你以后到哪里,不要忘记我啊!这么大的风雪!”
虫虫哭了,他发现父亲的背有些驼了,这无情的风雪真是不饶人。
四十多里的路,父子俩儿走了七八个小时,到了虫虫房东家的时候,天快黑了,外面的雨雪更大,更密,象寒冷的铁丝网一样把天地串联。
虫虫住在是房东废弃的一座土房子里,里面住着七八个人,虫虫的小床正对着门。安尊文把虫虫的刚床铺好,房东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安尊文吃饭。安尊文也不客气,从装米的袋子里拿出一条香烟,算是礼物就带着虫虫到房东家里喝酒。
山里人朴实的让你感到你就是他自己家的亲戚。
房东把虫虫如何用功念书的事情一一向安尊文说着,虫虫在一旁不住地让父亲少喝电酒,明早还要回家,要么过几天等雨雪小了再回。
安尊文不管许多,只管大口地喝着,不一会又把自家的风水宝地一字不漏地吹了一遍。虫虫在一旁觉得很不好意思,这是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迷信,风水也不能当书念,不下苦工夫念书,就是神仙蹲在头上,也考不上学校。
到是房东听的两眼放光,说将相本无种,人生是天命,还不住地用眼瞄虫虫,看看这瘦弱的孩子以后难道真的是将军,说不定还能沾上光,所以拍着胸膛保证虫虫在这念书,决不会有什么闪失。
第二天早上四点钟的时候,虫虫就起床念书了,安尊文说你走吧,米在床下多看看,这房子里的老鼠真多,说完就躺下接着睡觉,天还乌溜溜的黑,天亮再起床走人,虫虫哈了一口热气暖暖手关门就走,安尊文说念书千万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外面的雪白白的,走在上面却是软的。虫虫抓了一把雪擦了擦脸,算是今天洗脸了。
叶飞军和沈全对虫虫的到来非常吃惊。
虫虫笑了笑,没好意思说是父亲送他来的,只顾问叶飞军有什么好的英语参考书一定要给他看。
沈全在一旁笑。
虫虫问年前那次他俩从花亭回来到家天黑了没有,吓的他好怕天下雪,一旦下雪,那就让你俩扛着自行车爬山了。
叶飞军说这学期三人比赛看谁的成绩好,谁输了谁洗一周的饭盒。
每人吃自己的米蒸自己的饭,观鱼门前的水库是洗米和饭盒的地方。
水实在清,与井水一样。
虫虫一听,把手指一伸,三个人拉起上吊来。
雨雪停了的时候,虫虫赶上周日也没回家,他要把拉下的几天课补上,既然打赌,就愿堵服输,叶飞军还给虫虫抄了一首流行歌词,虫虫回到住的地方。工工整整地写在了一个本子的扉页:
《闯一闯》
大河奔,青山久,
人间道义永不休。
不纠缠,不怨由,
命中自有个千百个峰回路走。
拼拼打打,热血从不停流,
我已经放手一博,
我不会后悔回首。
正气豪情在胸口,
苦难是一碗美酒。
大河奔,青山久,
人间真情永不休。
莫疑问,莫等候,
彼此无私天使共同路。
你你我我,好朋友一生同走。
我已经付出了真心,
我不会计较回收。
仁义厚德在心头,
爱人是全部所有。
虫虫念着歌词,心里充满了激动,年轻只有一次,为何不放手一博!虫虫写完歌词,觉得从今以后就天天写日记,老师说写日记可以提高语文水平。
(四)
路面被连天的雨雪弄的还有些沾脚,田里的油菜已有大腿高,这么冷的天,油菜的死活实在令人担忧,一片一片早开的花咕嘟都象被开水烫过一般,即便天已经晴朗,回过阳来的话,那花儿还是要死掉,对晚栽的油菜,情况还好些,也许还有点收成。
虫虫用一双肿红的手捧着书本,不管痒痛。田里的风失去了几天前的骄狂,吹在脸上软绵绵的有点舒服。虫虫大声地念着英语单词,几乎放开了嗓子,他娘的就不相信这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外国话有多么难学。
正背的入神一团泥巴砸在虫虫的脸上,他回过神来发现不远处黄开与一个女孩笑眯眯地看着他,女孩他不认识,从衣着打扮上看,是城里的丫头,脸赛雪白。
“搞什么搞啊!”虫虫抹了抹脸,脸上并没有泥,只是被砸的痒。
“你搞啊?想,还不给你搞呢!书呆子!”黄开自以为是县城里的人,平时总觉得高人一头,说话也是阴阳怪气。书却念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他老子到底有多少钱,来这里受什么洋罪。
虫虫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开。黄开在身后用泥巴再砸,虫虫也没有回头。
在一个水沟旁,虫虫遇到了沈全,虫虫把刚刚见到黄开的事情一说,沈全哈哈一笑,说那小丫头是刚从省城转过来的,叫许兰,家里也是有钱。
虫虫说他娘的总觉得那小丫头眼睛里有针,看人不舒服。
沈全说别谈什么女人,象流氓似的,去水沟底玩吧,说不定还能抓住鲤鱼,现在鲤鱼正在甩籽,又肥又大,抓住一条吃,美死了。
正合虫虫的心事,抓鱼摸虾是他的特技。
用手试了一下水,太凉,虫虫与沈全相互望了一笑。
沈全说他爷爷会写诗。虫虫问沈全爷爷是做什么的,沈全就是不说,却把双手往身后一被,摇头晃脑地背到:
“找一湖碧水,钓几尾闲鱼,回忆人生得失,心游凡尘事外;喝半壶老酒,交三两俗友,笑看人间如戏,转首四处皆江湖。”
沈全念的是阴阳顿挫,年轻的小老头一般。
“呵呵,什么意思啊?怪好听的!”虫虫笑到。
“不知道,有空你去问我爷爷去,我怕他,不敢问。”沈全得意的说。
“我就听懂一句钓鱼,你爷爷喜欢钓鱼吗?”虫虫傻问。
“去你的,他才不呢!”沈全的口气中对爷爷有一种敬畏的神态。
“我长大了也要写诗,做一个诗人!”沈全一脸的严肃。
“你长大了做什么?”沈全问虫虫。
“我?我长大了做什么?我还没想好!”虫虫笑到。
“没有理想的人,即便是四肢发达,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沈全不笑。“象黄开他们那样就是行尸走肉!”沈全一字一句的说,说的虫虫心里发毛,这家伙懂的东西真多。
“我长大就去上大学,当官去!”虫虫怕沈全也把他象看黄开那样看了,急急地说到。
没几天,虫虫问叶飞军,沈全爷爷是干什么的,叶飞军顿时神情恭敬的正色说到,一言难尽。
沈全的爷爷配字雅菲,老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家乡人叫他三公子,解放前的华南大学英语教授。
解放的时候,老大跑到了台湾,也就是现在给沈全家好多钱的大爷爷。
老二被共产党活埋镇压。
沈全爷爷也受连累,从华南大学被赶了出来,几千里地啊,他往家跑,一路教书换得路费,现在在沈全他们村小学当民办教师,教小学数学。
据说单干后现在的华南大学还每月给他发工资,也不知道真假。
虫虫听得入神。
沈全在一旁,冷笑。
“改天再去你家去,看看你爷爷啊?上次也没见到!”虫虫对沈全说到。
“快学习吧,耽误时间!”叶飞军的话总是象命令。
周末,虫虫要回家背米,叶飞军却把他留下,与沈全一起在黑板上说办一期黑板报。沈全高兴极了。
虫虫写完报头,就说让沈全抄内容,叶飞军不同意,说沈全的字没虫虫的好,搞的沈全在一旁很生气。回头一看,黄开在外面与许兰肩并肩有说有笑的走着,神态好不亲密,沈全对叶飞军指了指,叶飞军呸了一口,你看那个小妖精的骚样,在城里乱搞被学校开除,现在又来到草店胡来,成老师都让她写了好几份检查,还不知道悔改,反正这些城里人都是非农业户口,也不用好好念书,在这鬼混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得了!
“狗恋槽!骚货!”叶飞军的最后一句话说的虫虫笑的差点从站在黑板前的凳子上摔下来。
“什么叫狗恋槽啊?哈哈!”虫虫故意插话。
“交配!”沈全的话永远简洁,直奔主题。
(五)
用心来念书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的飞快。
期中考试卷子发下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大雨,观鱼门前的水已淹到了门前最后一个台阶。树的叶子刚刚张开了一半,空气中的泥土味在校园的四处流淌。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虫虫没什么感觉,考完后就怕自己的作文跑题,一跑题,那五十分就完了。作文的题目叫《我的理想》,虫虫写到他没什么大的理想,只想好好念书,考上学校,跳出农们,过着城里面人一样的生活,城里人什么样的生活他不知道,但最少不用在下大雨的半夜也要起来去闹鬼的田里放水,不要在太阳暴晒的天气里去扛小麦,不要在滴水成冰的冬天去下河挖泥。
虫虫把写的内容告诉沈全的时候,沈全说他真俗,看来洗饭盒有人了。
接下来,物理、数学虫虫考完就笑眯眯的,连最后的附加题都做的有把握。
该死的英语放在最后,虫虫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怕,所有上过的课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