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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镇子是东西长街,被一条大河一切为二,河东是主街区,约500余户,河西有300户,有农有商。因为公路穿街而过,街面是扩宽了的,刚被日军炮火炸毁了一些房舍。
那条南北大河在此处宽约150米,大汛期尚未到来,只在中流有一道水线,宽不到30米,深不过膝之下,河滩是硬底,两岸是缓坡土堤。河上的公路桥是中国式的石拱桥,连结着东西两街和两端公路。
这样的河,对军队行动,无任何影响。
“他1700人,我4600人,全军对垒会降低皇军身价。”山内忽又起了这么个怪念头,当即传令,除第二大队和骑兵小队执行原任务,其余部队统到街东去,严禁喧嚣,因为“支军最怕日本人声音”。
10分钟后,镇上鸦鹊无声,骑兵小队扑上大桥。
山内还耽心诱不来对手,他的望远镜报警了,西街的西口,出现了中国兵的身影,大约30多人,钢盔上都有青天白日徽志。山内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挺高兴,好极了,今天总可以听到来自对面枪声,老跟平民“作战”,实在扫兴。
骑兵小队发现对方以后便一同拔出马刀,吼叫着向前冲。那30几个中国兵动作非常敏捷、勇敢,竟迎着日军冲来,山内喜出望外地问多田:“来的真是三蒙部队么?”
多田答道:“是的,阁下,附近无其他支军。”
山内道:“多田,传示骑兵小队,不要杀光他们,那会破坏我诱敌计划,明白么?”
桂军突然开火,那30几个“下贱的支那人”,射击技术很高,机、步枪都在行进间发射,只15秒钟,日军骑兵小队,仅一匹空身马扭头逃回,余者无分人马全部倒毙死在桥面上。那30几个中国兵占据河西岸,用火力掩护他们后续部队上来。不用山内担心了,蒙团前梯队实际参战的1600余人,潮涌而至,进入了池城西街。
山内在称赞他的对手:“他们动作不坏,唔,接近吾国初级预备役训练水准了。唔,装备也不错,就是钢盔太大,还是欧战老式样,落后啦,可怜的支那人。”
多田很懊恼:“骑兵小队全体玉碎啦!”
山内向大桥上死人死马敬礼:“我的勇士们!你们为大东亚圣战尽了职守,帝国会录下你们的英名!”
“加兵吧?阁下。”多田提醒说。
“一个大队都太多,明白么?”山内信心十足。
山内的第二大队人数一千挂零,在东岸忙碌着,他们果然训练有素,仅只20分钟就准备就绪。小高地上山内的令旗在挥动,第二大队两门曲射炮和两门步兵炮,16挺重机关枪同时开火,压制西街。两个步兵中队跃入河槽滩地,各成二线,端着上刺刀的步枪,步伐整齐地向对岸走去;以大桥为界,一边一个中队,经过多田核实的冲锋官兵共为374人,纯步兵。374名日本人,从指挥官到士兵全是青年,也全是普通人,具有人类共有理性和一般生理功能,尽管经过严格训练,也没炼到刀枪不入程度。但他们枪膛里都没压子弹,表情也轻松,准备去杀个痛快,到那时他们就会突然变成一群猛兽,待到把刺杀对象杀绝,才会发出一阵疯笑,于是结束一场嗜血开心。每当入睡时,他们中的一些人也许会梦到,今天又杀中国人了,干嘛呢?
他们越过了水线,向西岸接近,东岸火力也以最大能量支援他们。然而却怪,西街不开枪,不喊叫,静得好像没人,不知怎么回事。距西岸还有60米光景,指挥官们拔出战刀,照他们习惯,一起吼叫着冲过去。
西街开火了!大约有上百具掷弹筒,百余挺轻机枪,30余挺桂军特有的丹麦造重机枪,20几门迫击炮,在横宽800码正面骤然而发,火力非常猛烈,几分钟东岸火力就全哑了。然而桂军火力不打日军步兵,让他们吼着冲进。
日军步兵接近西岸时,广西兵大约有600人左右,闷声不响地呼的一下反冲下来,跟着就是猛烈地拼刺,怪吼,惨号……桂军的勇猛和拼刺的熟练功夫,扑搏的顽强程度,这些东洋兵还是首次遭逢。然而,长年的骄狂心里,把日本兵头脑搞麻木了,对手出得突然,采取各个击破战法,日本却不知道上子弹,就会吼,拼,直到胸膛被刺中,剧痛压出一声惨叫,那便是一个生命完结。
19分钟拼战结事,374名日本官兵,全部被刺死在西岸下的滩地里。桂军仅死伤10余人,他们靠炽盛的火力掩护,背上死伤同伴返回西街。西街没有欢呼,没有喧嚷,射击也停了,又静得好像没人。
日军第一次进击,就这样以完全失败而告级。
15分钟后日军以发动第二次进攻。第2大队少佐大队长本人率他的另两个步兵中队冲锋,总人数410人,走的是老路,战法变了,火力掩护,分波跃进。
西街又是没动静,也不压制日军火力,一任他们冲进。此番日军顺利,爬上了西岸,大喊大叫的攻进西街,不多一会儿,忠心耿耿叫声表明他们前进了100米。到此为止,桂军开始反击,同时重武器火力全部复活,怪样的呼号,说明又发生了大拼杀。然而不到20分钟,日本兵稀哩哗啦溃退出街,桂军紧跟着追杀,一团大乱地向东漫来。从双方服色分辨,日军还有300人光景,桂军不到400人,因为在混打,日军施展不了反手枪,只是纷乱地逃跑。日本兵边逃边吼,广西兵还是一声不响,一直追进东街,占据一片民房,就开始冲杀炸乱中的日军炮兵和重机枪兵,抓住一个刺死一个,一面动手炸毁敌炮和敌重机枪。
有一个年轻的日军炮兵弹药手,长得蛮漂亮,逃着跌一跤,被广西兵抓住了。他紧张得号叫起来:“我到中国来干什么?我有母亲和未婚妻,她们怎么办!”
他的话广西兵们听不懂,只觉得这个小东洋仔恐惧成这样,也是一件开心事,便一起哈哈大笑,他们的笑声,那日本兵听来,大概也是狞笑,受辱感倒使他安静了。然而,刺刀已经扎入他的心脏,他倒下了,眼角还有泪。
过来一个岁数较大的桂军中士,说“丢那妈!他哭了,这么年轻,不该戳死他。”
山内一切都看得清楚,他要多田组织逆袭,追查退却者责任,随后又为一通感慨:“拼杀应当是对等的,怎么可以杀死被俘者?下贱的支那佬,多么残忍啦!”
广西兵不待日军反扑便已退走。他们撤退不是一窝蜂,是交替掩护,分批后退,待日军反扑来,他们已经返回西街。他们这次追过来,把山内旅团第2大队重武器全部炸毁,重武器兵也大部杀死。山内原说用一个大队都多了,然而,这个大队攻两次折损六成,旅团主力还在街东哩。
日军另三个大队重武器全部拉上来,隔着河与桂军打火力战。日军火力猛,动作熟练,但他们火器太集中,讲究整齐,正规,指挥方法也太陈旧,全由指挥官用指挥刀指射向,狂喊大叫的开枪开炮。桂军重武器分散配置,用“基准火器”提携全局,“基准火器”向哪儿打,同类火器都向哪儿打,射向变换也快。双方隔河对射,东西两街都有些民房中弹起火,两岸都是烟雾弥漫,打着打着日军火力在明显减弱,因为他们的露天火力阵地不断受到桂军炮弹轰击,他们则破坏桂军那分散配置的火力网,效果不好。
西街也升起一面旗,大小与山内的花旗相仿,是四种颜色的四块小方布拼拢的。那是蒙杰上校的标示旗,仅仅表明团长在此,便于下级找他,并无其他含义。山内以为那也是什么门面象征,便传示别向那儿打炮,因为对方也未向他的花旗打炮。仅此一端,山内对他的对手满意,互不干扰对方指挥,是文明的表现。他这个人爱胡说八道,不等于人也糊涂,事实在警告他,险局在即。继续打火力仗,最多半小时,他的重器就会全部完结,如果对方投入优势后备兵力,那……
300辆卡车开来,山内旅团第1大队也为护车队而全体到达。小原又有什么命令,多田未告诉山内,讲了也没用,他只能按山内口授命令,全旅团投入战斗。
第4和第5大队从两侧迂回桂军,尽管受到火力拦阻,尸体倒下不少,还是漫过去了。随后他们就从西北和西南两面进攻西街,但攻进去就被打出来,攻三次败三次,形成对峙。日本人也觉得奇怪,对方即无深沟,也无高垒,他们吼得再凶也冲不进去。
第3大队由六辆坦克引导从正面进攻。这种小坦克仅有四吨半,没多大威力,因为蒙团没有反坦克武器,小坦克们倒威风了一阵子,引导800多步兵冲进了西街。忽然一阵连声闷响,山内看到了第3大队指挥官旗语报告:对方用人绑大量手榴弹,坦克全部被炸毁。这些支那人凶野得不可思议,本大队被迫后退……
“都是蠢猪!”山内跑下小山,“以集中炮火打掉他精神旗!中国人是旗倒军心散,打他的旗!”
日军连发几十炮,蒙杰那面旗还在迎风招展。桂军一排炮弹落在小高地上,山内的花旗立刻炸得稀烂漫,守在旗下的一名军曹和两名讯号兵,全被炸得粉身碎骨。
“吧嘎!”山内暴跳起来。到了这般时候,他的武德大度之类便扯淡,他耍赖了,也要拼命了。他亲率第1大队冲锋,要多田把全旅团重武器兵加第2大队残部合并,共千余人,随便他一起冲。日本军官的确有点蛮勇,将军在紧张时也能冲锋,山内将军举着战刀,边冲边叫鼓动口号,最后是天皇万岁万万岁……
日军四面围攻,蒙团分头迎战,力量分散,阵地终于被突破。战到此时,蒙团已有一定伤亡,日军一下涌进来4000多人,形势相当危急了。然而,他们仍在沉着应战,并无退却或突围迹象。
山内进入西街不久,忽觉腰两侧像马蜂蛰了一样,两只裤管里“温水”在流。军医官把将军拖进民房检伤,大概是对方机枪扫射的自然散布,山内腰两侧各穿通一个弹洞,假如弹着点偏几寸,他今生就再也不用发那些伪善的感慨了。他交代多田,一定要活捉蒙上校,他要弄明白桂军作战秘诀是什么,他没和桂军打过仗,不了解对方特点,加以骄狂自大,判断失误,吃了大亏。
广西军在村镇与敌遭遇时,只要15分钟内不受过猛冲击,就可以形成新的防守体系,再攻他就困难了;如有一小时对峙时间,防御设施就会具有相当坚固程度,他们开射孔,做工事都有一套特殊作业方法,既快又好。
战斗在继续着,在西街这片约莫10公顷范围内,山内旅团对着已处于绝对劣势的蒙团攻击,但他们每占领一道院落,甚至每攻下一间民房,都要付出惨重代价。广西兵不仅守得顽强,小型反击也连续不断,拼搏的野劲绝不在日军之下,伤号也都在战斗,直到战死为止。日军的进击精神受到极大抑制,山内本人也发抖了,他反复地问老天: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些野蛮的支那佬……”
拼杀战持续了近两小时,战场渐趋于冷却,多田才敢放胆地到街上行走,去找蒙杰上校。
蒙杰那面四色旗还挂在老地方飘摆着。旗下,蒙杰上校倚着一株老柏树,满身血污的闭着眼睛。多田走到近前,先向蒙杰敬礼,再通过翻译官传话:
“山内将军向阁下致意,邀请贵指挥官晤谈。”
翻译官是个青年,他哭腔地告诉蒙杰,山内重伤,日军死伤惨重,多田是什么人。他是中国人,敬佩桂军。
蒙杰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但似乎还在微弱的喘息着。
多田通过翻译官问:山内将军很不理解,贵军为什么敢以弱战强?为什么不投降?为什么这么顽强?为什么……
蒙杰睁开眼来,从眼神看,他创伤过重,生命已到了最后时刻,却清晰说道:“因为我们是广西子弟兵!广西人从来就没有汉奸!!”果然,他的手枪响了,只开了两枪,多田副官被击毙,多田左臂被打穿。蒙杰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位置,他枪膛里只剩最后一粒子弹……
恶战结束了。蒙团前梯队终于覆灭:武器弹药基本战损殆尽,实际参战的官兵一千六百二十四人,全部牺牲,无一人生还或被俘!
多田左手吊在三角巾里,来身山内报告,“阁下,我很痛苦地向您报告以下数字:全旅团参战者5640名,现在250名重伤号已让汽车运走,3000多人照常执勤。皇军不用轻伤这个词语,如果使用支那人的下贱语言,就是轻伤旅团长以下3700人。还有1950人,请阁下宽恕我的无能,不知该用什么字眼表述……”
山内好像才悟出个道理,喘息着说:“本人现在理解袁掌柜了,理解了!记住以后警备铁道,不管支那人哪党哪派军队过路,都要装作没看到,鸣枪阻拦者,处罚。”
“今天还要做什么?按阁下大仁大度训示,我亲自还人把三蒙部队尸体、军器统放好了,未取任何东西。”
“诚实乃军人之武德,吾人在下级面前表现出不诚实来,下级也会骗我们,那是很危险的。三蒙部队全体成仁,但不能认为他们是失败者,吾人不能欺骗双方英灵。今天仗是打得痛快的,但是,唔,我无须再讲什么了。我要做的可能是痛苦的,为帝国伟业,为皇军步入百胜之途,吾人将忍受吾人所不能忍受者”。
他说得很含混,多田也懂了,将军是要用特殊方式,鼓励他的部下卖命。在今天这场集体生命大决斗中,日本兵勇毅精神逊色于他的对手,这给山内服了一帖很好的清凉剂,倘不是重伤,他定会亲手砍杀几怯阵军官。
西街外野地里,蒙团1624名烈士遗体,由日本兵把他们摆成一个方阵,各类军器和残存的百余匹军马,也都排列得整整齐齐。蒙杰上校遗体由日军的军医官洗过,衣服上尘土都擦净了;他被放在突出位置,安详地仰卧着,他那面四色旗也由日本兵用长杆插在他身旁。旗,还在迎风飘摆,四色旗旁还插着山内那面被炸烂了的花花旗,花花旗低于四色旗尺许光景,这是山内表示尊敬对方。
在场日军有3500人左右,其实全是伤号,但谁也不承认受了伤,那是怕活着被火化。山内要举行隆重仪式向蒙团致敬,多田借口行动在即,只举行个举枪礼完事。多田这人很油滑,也很会笼络人心,他知道没几个人还能做弯腰动作,出口令鞠躬,就要当场现形。
轮到山内训话了。他表情沉痛,眼里也真的含着泪,不知是哭他人,还是哭自己。按他老习惯,该有很长的一通罗嗦话,但伤痛剥夺了他这样做的可能。他用指挥刀指着蒙团烈士尸场,伸脖子鼓鼓劲儿,只喊出来几句话:“太阳神子孙们!你们,天皇陛下之忠贞勇士们!记住,他们,才叫作军队!”
此类伪善活报剧,日军在侵华战争期间不知演了多少回,直至抗战胜利后许多年,还有些糊涂的中国人以为日军崇敬对手,诚实。果真这样么?
南京保卫战最后一天,紫金山下有一名勇敢的中国的兵,接连刀劈14个日本兵,曾被日皇封为军神,还立了大碑。然而,南京老百姓被屠杀30余万,军神本人也被杀死了,而且杀得很惨酷,这叫日本人诚实么?
1940年5月随(州)枣(阳)战役,
国民党军第33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将军带千余人与强敌遭遇,奋战中全体牺牲,日军也曾兴行隆重致敬仪式,日方报纸也宣扬张自忠身先士卒,中弹陨躯,如何如何。而事实是那一仗打到最后张将军已经身中两弹,倒地不起,人还活着,是日军冲过去用刺刀扎了许多刀把张将军刺死的。张自忠是个上将,日军并非辨不了他的身份,拿刺刀把人戳死,再举行隆重致敬仪式,这也叫诚实,世界上就没有虚伪了。
日军侵略中国,本身就是强盗行为,所谓诚实,在日军身上是压根儿不存在的。中国被杀害多少平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