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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当然,她也没给赵磊面子。
下得楼来,他给段德良打电话,将自己打算返回田畈的想法告诉段德良。段德良欢迎并明确告诉他,具体的返回时间必须由自己最后确定现在,他只能告诉陆晓凯大约四月底可以成行。陆晓凯只有蹲在海西。吴义林一如既往,他与科尔成了陆晓凯的临时闲聊伙伴。陆晓凯得到的明确印象是他俩形成了与那些个朋友一致的共识,自己必须寻找一个在法律上有相对保障、在人身安全上有较高把握的地点,而这个近乎理想的地点既不是田畈更不是海西。
可是,科尔离开时却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陆区长,据我所知,王市长并不甘心前期的失败,他正耿耿于怀,而且,并不隐瞒他的不满情绪,有迹象表明他正准备释放他的不满并为此进行充分的准备。我要是你,我定会引起高度注意。不希望你打无准备之仗,也不希望你打无为之仗。”
“我有充分信心,他没这个胆量。谢谢。但是,科尔先生,如果这一仗必打无疑,那么,我一定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希望如此。”
陆晓凯的实际表现让夏冰忍无可忍,她在市内租了一间房子,已一个多星期没回别墅;赵磊不服陆晓凯,她为夏冰打抱不平,当陆晓凯试图重复解释时,她甚至指责他的怯懦行为,她索性频频光顾纪风宅院。于是,常常是陆晓凯和赵妈在一起。
一天,陆晓凯让赵妈休息,赵妈不信而且大笑,他真的做了一天家务。这又让赵妈乐开了,因为她不仅看到了他娴熟的动作、尝到了可口的菜肴,她还发现他性格中固有的一些美好、善良的方面。
“赵妈真搞不懂,两个好女人不是被你赶走就是被你气走,你伤透了她们的心,你到底想怎么做,你能告诉赵妈吗?”
“赵妈,你不了解我,我没有权力。”
“如果你是花匠,那当然,可你是陆晓凯。”
“赵妈,谢谢你。可我不是玩意。这你不知道。”
“大海,你不想家吗?”
“赵妈,你呢?你想家吗?”
“我?我说了你不相信,我不想家。”
“说说,赵妈,为什么?”
“好,我给你讲讲赵妈的过去。大海,我小时候跟父母亲和哥哥一起也住在海西,我父亲在海西既做官也做事,我和哥哥在海西读书,女子学校的印象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我父亲对我特别严厉,我妈和我哥对我好。我很傻,经常做错事,父亲骂我,他打我的时候,哥哥就保护我。我妈有时带我去打麻将,更多的时候带我听评弹,我喜欢听,我唱得蛮好,我妈就用私房钱送我到戏班子去学戏。没学几天,就被父亲发现,把我抓回来,狠狠地挨了一顿打,还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小房子里,我怕死了,我大声哭,我妈听到了就在门外哭,我哥比我大五岁,不怕我爸,他不停用拳头敲房门,他叫我别怕。最后,我父亲没办法,他就送我到学校去读书,我七八岁就进女校念书。大海,我会写毛笔字。后来,父亲带哥哥去台湾,我和母亲回苏州,住在城里,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不读书了,家里又有钱,我妈样样依我。几年后,担心的事情出来了,我妈怕得要死,她讲我家的情况我难嫁人,没过二年,她把我嫁给了一个农村男人。男人的家在太湖东岸,离木渎十多里地。男人比我大七岁,叫赵来福,像你一样,个大个子,他是村里的一个小头头,家里是穷,但红得发紫,三代没地没屋,没过几年,我为来福生了二个大胖儿子。那时,我妈已被赶出苏州,她搬到我家。后来,来福被公社抽去参加保密劳动,不知怎么被炮炸死了,我当了烈属,日子却苦了许多。这个时候,我已经变成了十足的农村妇女,我妈帮我带孩子,我下地,我进湖捕蟹,我没有一件金器、玉器,我不再打麻雀牌,村里的人也听不到我唱苏州评弹,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娇气,赵妈苦了二十年。大海,我也有很多高兴的时候。看到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成家我高兴;二个儿子从小到大没生过一次毛病,省了我不少的烦心,是我一生最高兴的;夏日里,我和我妈做完事情,穿件汗衫拿一把芭蕉扇一边吸烟一边与邻乡在一起聊天,我又高兴;每年,我要骗村里的人,我讲:我要到苏州去看亲戚,其实,我在苏州根本没有亲人,我和我妈偷偷带儿子到苏州去玩一趟,到观前街转一转,要不逛一、二个园子,找一些熟识的巷子、摊子,无非是小馄饨、豆腐花、糖粥,还有臭豆腐干,小吃真多,儿子七八岁的时候最好玩,他们钻在我妈的胳肢窝下外婆外婆地叫,硬拉我妈在街上转,我妈知道,她就笑呵呵地掏出做姑娘的时候绣的绣花钱包。想想真高兴,真好笑;看到孙子活蹦乱跳,我又像当年带儿子一样,一把屎一把尿,我还是高兴。那个时候大家都没钱,也没什么好比的,穷归穷,苦归苦,结果是苦中有乐,是愉快的。大海呀,还是我妈有远见,早早地把我嫁了来福,我没吃什么苦。我妈从苏州过来后,好像什么事都没了,她也没好大的苦。
大海,我有二个孙子,十多年前,小孙子断奶那天,我和儿子媳妇讲我要出来,到海西找事情做,像我妈,一直做,做到做不动为止。我妈就是这样的人,我出嫁那些天,她天天哭,她对我讲,雪儿,雪儿是我小名,我的雪儿没有了,苦难的日子开始了。年青的时候,我妈眼睛不好,手术的时候,一块纱布忘了,后来一只眼睛瞎了,另外一只模模糊糊,她戴一副老花眼镜从早做到晚,烧洗、劈柴搬煤,她从来不讲我爸和我哥,从来没有怨言,我的乐观就是我妈给我的。是她帮我把二个儿子带大的。后来,送我妈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胃癌晚期。后来,她埋怨老天,在她过世前没有让她看看我爸和我哥。我妈走的那年我哥正好四十岁。
大海,我要看看海西,兴许能碰到少年同学,儿子想不通,他们要我在家里看孙子,颐养天年。那时候,我家办了二个厂,我哥也回来看我,他给我一笔钱,他讲我要出去做事,他就不给我钱。大海,我不在乎,我不要,我不顾他们,我一个人来海西,在老赵家找了事情。这下好了,我把儿子媳妇、我哥,祖宗的脸丢光了,他们哄到海西,结果儿子媳妇叫老赵讲的一番话镇牢了,儿子讲试试看,结果一试就试了十多年。大海,我哥不认做保姆的妹妹了,嫂嫂也不肯原谅我。”
“赵妈,你想不通,为什么不在家享清福却要到外面来当保姆?你要是我妈,我也不同意。”
“大海,我是个劳乐命,儿子要把我养起来,不准我出门,不准我下田,我不行;我妈烧一手好菜,小的时候我天天吃,我学了不少,保姆烧的菜我不习惯,我还看不惯。大海,就像我讲你傻大个一样,我看不惯她们,脏兮兮的,我要讲,我还骂,我骂了,她们肯定不高兴。在这里,老赵家对我好,小磊像我女儿一样,她出嫁,我要跟得去,我要抱外孙,我要当一次外婆。”赵妈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大海,赵妈好笑吗?”
“赵妈,原来你是大家闺秀,阔小姐。你适应生活的能力真强。看得出来,小磊很喜欢你。”
“错了。一开始老赵家是喜欢我烧的菜,后来他们看到我管小磊,想要辞退我。我求他们。我跟你一样,不在乎工钱,我给小磊买她喜欢的东西,小磊高兴,他们就留我。大海,是我把小磊带坏了。现在这个样子都怪我。”
“小磊不是蛮好的吗?”
“你不知道。高考前一二年,她老是发脾气,像个神经病,进进出出不理、不笑,对老赵夫妻就像,就像门边上的二根木头,好像整个海西都对不起她。小磊妈气得经常哭,上班的时候担惊受怕,平常不敢外出,要守小磊。你知道为什么吗?小磊老是无缘无故烦闷,一烦起来就讲她不读书了,要一个人出去,她根本不在乎家,她根本不知道人有担心、可怕的事情,她要自由。小磊妈后来讲:出差的时候接到家里的电话,她汗毛就竖得老高老高,心里蹦蹦跳。还有一次,中午吃饭的时候,小磊讲:买了一本书,多少钱。老赵叫小磊拿出来,他在书上签了小磊的名字。这下子好了,小磊把筷子往餐桌上一丢,逃了。老赵老是让小磊气得腿打抖,脸色煞白。有一次,气得他开汽车的时候撞到了树上,受伤,亏他还是个大学教授。我这个一天一天把她带大的老太婆也逃不脱,天天看她的白脸,叫她三声五声,她当没有听见,最气人的是叫她吃菜、加衣服、带雨伞,她当你不在,当你不是人。老赵气不过,再讲二句,小磊就把房门一关,这下了好了,全家人都傻了,又反过来求她。老祖宗,真是急死人了。嗨,总有半年到一年的时光,全家人天天哀求她读书,弄得全家人都没得安稳日子过。大海,要讲小磊的事讲三天也讲不完,我可以当她爷爷、奶奶的人都暗暗地替她急,我不敢高声讲一下,百事依她。大海,纪风是不是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结什么婚,从来没有要商量的事情,讲不清楚,今天结明天离,她们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大海,我心不好,才认识几天呀,那后生就来了一二趟,我真不想她结婚,吃亏的总是女的,我愿意天天伺候她,伺候她一辈子。”
“这个我知道,恐怕这种情况还蛮普遍。不是小磊一个。赵妈,我女儿快要高考了,我也像赵教授一样,我不知道怎么教育她,说白了我没有方法去对付她。中国的教育制度就是这样的,高考是决定中国人命运的重要要素。我只有对女儿说:努力学习,考好的大学,将来能找好工作。赵妈,在人们眼里,好的工作不就意味着好的经济条件、好的生活吗,因此,父母为了让孩子考上好的学校在家中忍气吞声也就天经地义,因为社会中存有收留缀学的、离家出走的孩子的土壤,有大量让孩子们暂时偷生的资金;再退一步讲,在家中忍气吞声总比父母定期到监牢里去探监强。这样惯出来的孩子不就是你说的这种孩子吗。这其中我要特别说明的是,与考生实际数量相比,生而知之、困而学之的屈指可数,可以忽略不计,绝大部分学生介于两者之间。现在看来,有一定比例的大学毕业生已经在为工作犯难,而且,比例有继续扩大的趋势。他们不仅游手好闲,更可怕的是他们用怀疑的眼光看待社会,他们用痛苦的记忆回忆他们曾经接受的教育和曾经付出的一切,他们用愤懑的表情对待家庭和父母,他们用无数的无奈对待自己已经面临的不尽人意的将来。赵妈,接下来他们做什么?怎么做?赵妈,是中国经济动力不足、企业太少、大学生含金量太低、中国的人才已经过剩还是中国大学培养的大学生不合企业的胃口?”
“大海,我老太婆知道什么,你讲的可以到报纸上发表发表。”
“赵妈,我曾经写过,脑袋中还有几十篇,因为我的女儿都没管好,因此,我只能在心里对自己发表,我只能和你老人家聊聊。小磊在家闲着不是办法,她可以发发广告单、送送报纸,赵妈,那也是实践、是人生的一个部分,是一个调节心态的手段和过程,我觉得小磊在择业方面的心理不够健康。”
“大海,是的,现在就我俩,我告诉你,小磊根本不是不想工作,她毕业前就去过人才市场,人才招聘会,高高兴兴地去,好像已经找到称心如意的,可又垂头丧气地回来。有一次,我看她不高兴,我小心地问她一句,她讲:理想与现实脱节。那段时间,赵教授一家又变成了小磊高考的样子。有一次,老赵做小磊的思想工作,小磊讲什么都懂,她讲过剩,要取消高考,就像共产党解放全国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她要解放中国的中学生。她讲:取消高考比恢复高考更重要。你想得到老赵的表情吗。老赵眨眼睛,气得跳上跳下、楼上楼下好几个来回,不够,又对花棚发无名火,就差口吐白沫二脚一伸了,小磊妈又骂老赵神经病。这下好了,小磊气他,老婆骂他,老赵自己讲:我是个标准的神经病,我要住医院。大海,老赵出国是有名堂的。一家人在一起,难得有高兴,大多数时候像瘟神对瘟神,老的讲小的不争气,小的讲老的管闲事。小磊妈积极活动,其实,小磊妈比老赵难过,她讲,外国好,外国更适合小磊。大海,他们去打前站了,他们要把小磊弄到外国去。这个小傻子搞不清楚,怎么回来了,这段时间,电话更多了,小磊不肯去,她就是不听,她还不肯接电话。”
“赵妈,听你说这么说,我倒觉得现在小磊好多了。”
“不是好了,更傻了呀,难为情呀,大言不惭,什么结婚后要生几个小孩子,羞死人啦。她家里如果不是这种条件,就叫她去送报纸、当饭店服务员,就叫她去伺候伺候别人,叫她吃吃苦,看她还有什么条件要讲。”赵妈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大海,你看她小小的屁股,生得出几个来吗?阿弥陀佛。”
“赵妈,你多大年纪了?”
“快七十了,属虎的。大海,老赵前脚走,你和小冰后脚就到了,现在,这里变得冷冷清清了。哎哟,人呀,人呀,哎哟。”
陆晓凯默默地离开赵妈,躺在海边的草地上,不觉中想起了过去的时光。
当他在一家医药公司老总家的大阳台上也像现在这样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月亮时,老总问他:“若有所思,仿佛梦幻,想什么呢?”
“为什么还有上弦月、下弦月,”然后,他又看看海边,“为什么有潮起潮落。”
“陆哥,你累不累,这是自然现象。这就像你现在,趟在宽大的沙发椅上,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如果你愿意,我们到下边的游泳池去,如果你需要,我们搂几个小姐,做我们想做的任何事情;但是,星期一你又要按时上班,训斥下属的不规矩,没训斥完又被上司叫去,心悦诚服地接受他的训斥。你的唯一,就是哄稳了上司,护住了属下,大家一起,你好,我好。哈哈大笑。”
“也许是这样。”
“陆哥,现在,我们总不能趟在椅子上看月亮吧,总得做点什么,要不然对不起这轮满月,对不起自己愉快的心情。”
“我可能没你那么愉快。”
“陆哥,我能让你愉快起来。”
“说来听听,有个心理准备。”
“下去,坐在游泳池边,首先听一首钢琴曲,比方说《月光曲》什么的,如果你高兴,让她继续弹,直到进入梦香;或者,换上泳装,来一场小小的比赛,这是二十五米的泳道,游泳最能体现青春活力,我们来回八次,比上二百米,这比你骑自行车好多了,不至于一身大汗;再接下来,玩玩车子,到刚修好的环线上,那里车少,提到一百八或者二百,我的新车不错,百公里加速只需八点五秒;如果这些都没兴趣,那么,我说些生意场的规则,你谈谈工作中的乐事。”
“余总,你认为陆晓凯有多大的能量?”
“五百万应该不在话下。”
“余总,五百万太低了,属轻量级的,我想成为重量级的,而且明天我就想加入重量级俱乐部,这事,你办得到吗?”
“陆哥,明天十七点以前我保证你是重量级俱乐部的会员。”
“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只要你方便的时候想到小弟就行。”
“那要看你的运气了。”
“陆哥,完全正确。你我必须认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有一位开酒店的朋友,他说:运气来的时候,吃住都超员,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精力搞住宿的卫生,菜盘子中甚至还有死苍蝇,但许多人却拿着现金催他结帐,财运挡都挡不住;可运气不在时,尽管厨师精心烹调,卫生搞了又搞,就是没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