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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畈人结婚时只有一二件这样的衣服,都是年轻人享受的东西。”李秋平不好意思地说。
“六一,别走。”六一刚抱着四五个盒子要走,被陆晓凯叫住。“叔叔给你们两人买了文曲星,能当英汉汉英字典用,学英语用得着。还有,这是糕点,长身体,多吃点。哎,我要对你俩提几点建议。”
“当然,叔叔,你说吧。”两个孩子点点头。
“陆小雨、陆六一同学,现在,学费解决了,陆老师要求你们克服困难,努力学习,用你们的优异成绩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将来考大学,而且要考好的大学。到时候,我要把你们的录取通知书给我的朋友看,我要对得起朋友,他对基金会也有个交待。田畈人也会因为你们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这时,从厨房传来一股深深的糊焦味,李秋平大叫一声:“不好,坏了。”
大伙赶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看,一锅水煮蛋已烧得焦黑不堪。待李秋平退了火到堂屋对陆小明一说,五人竟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是多么灿烂、忘我、纯正、自然啊。是的,陆晓凯回来了,陆小明家的担忧消除了,能不笑吗,由衷的笑和爽朗的笑。
虽然田畈紧靠长江,然而水的问题却始终困扰田畈人。大陆告诉陆晓凯,吃的水取自地下井,而防疫部门的检测结果是锰含量超标;因为溪边有田畈前人留下的大块青石板条,因此村里的妇女习惯在小溪中洗衣,可现在的溪水少了许多,溪面越来越窄,小溪越来越浅,洗衣相当不便;如果从江中取水,要循环净化、安装水管,费用大,对田畈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大陆为解决水的问题做了很多的工作,但村人意见不一陆小明和另二户人家一直用屏崖山上的山水,因此,他们不肯出费用。大陆这段半带叙旧半为抱怨的话,反倒解开了陆晓凯心中的一个难题如何为田畈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他想象着第一件事一定要做好,要做得漂漂亮亮。于是,他针对妇女洗衣难的问题萌发了建坝蓄水的想法。
“哎呀,陆老师,我们早就想过建水泥坝。建了水泥坝不但解决了洗衣的问题,而且这小溪的水也是从屏崖上下来的,村民可以到村口去担水,吃水的问题也解决了。可是建水泥坝材料费就要好几万,如果请县里的人来看看地形、吃吃饭又要花去好几千,哪里负担得起。”大陆一脸愁容。
“哈,哈。”陆晓凯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建水泥坝能起到一石二鸟的作用,他握着大陆的手,充满自信地说:“费用我想办法,三天内我给你回话,趁现在水量小,组织人力,做施工准备工作,你当总指挥,我当财务总监。大陆,听我的没错。”
“你一个教书的?”
“教书的怎么啦?”
“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大陆将信将疑。
“三内天我把现金交到你手中,我违规一回,即当总指挥又当监理,你管财务。另外,你在村里找几个懂行的,我们组成施工指挥组,我查勘过地形,小水坝,我们能干。对,这样好,这边的材料价格你熟,但是不许吃回扣。就这么定了。”陆晓凯一句话便讨了个施工总指挥干干,并且还兼任了纪委书记。
“这,”
“大陆,是不是建坝要政府批准?”
“没人管我们死活,自己管自己还不行吗!”大陆被最近发生的事情给弄得晕头转向。一会儿,要建石泉山庄,山沟沟有什么好的;一会儿,温老板送钱,真是闻所未闻;一会儿,陆老师又为田畈筑坝。他心想,城里人搞不清楚!是不是太阳快要从西边出来了。
陆晓凯晒黑了。他起早贪黑,从清晨的作业分工到第二天的劳力准备,从围堰和泄洪口的定位、标高到进场材料的数量和施工质量把关,施工现场随处可见他的忙碌的身影;晚上收工后,他还将一天的施工情况、费用支出等总结、清算一番,然后敲进笔记本。二十天后,水泥堤坝和蓄水闸门建成,他心里美美的。蓄水工程的竣工解决了田畈人洗衣问题,以大陆为代表的田畈人认识了陆大海,同时他们深深感谢陆小明,是他引来一只金凤凰。之后,陆晓凯再接再厉,拆除毛竹渡槽和水缸,在屏崖山脚高出陆小明家的位子上装设了一只金属水池以蓄屏崖山之山水,用软管为陆小明家安装了一套“自来水”系统并搭建了一间简易浴室。
这天,陆晓凯被请到村民陆吉堂家吃饭。陆吉堂家在小溪之东,房屋坐北朝南、结构与陆小明家几乎雷同。陆吉堂家四代单传,儿子和媳妇在外地打工,老两口在家带着孙子养着老父亲。种地、种菜,靠儿子寄回些零花钱,日子还算清闲。
“陆大爷,您春秋几何?”陆晓凯敬着陆吉堂父亲拉开了话题。
“民国十一年,田畈生,田畈长。”陆大爷声音洪亮,口齿清晰。
“那您八十二高龄了,身体真好。”
“是呀,再活十年没问题。托老天的福。”
“大爷天天下地。”大陆在一旁说。
“筑坝后,他还到村头挑过水。”陆吉堂也跟着说。
“大海,我们都是陆姓,我直讲了。我是到村头挑过水,女人洗衣也方便了,谢谢你。我问问你,这一坝一闸,你可想图何回报?”陆大爷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并不下咽。
“大爷,田畈人对我好,我力所能及而已,没有那个意思。”陆晓凯愣了愣,看样子陆大爷有点古怪脾气。
“大陆,你没读过书,不懂道理,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你错在没有骨气。第一,你不该接受大海的馈赠,若我早知,定当阻止。第二,山庄建成之后,我田畈的宁静将不复存在,可你不但不加以阻止,还收受钱财!这无异于引狼入室!”陆大爷用怜悯的目光白了白坐在一旁的大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陆大爷,这是我的主意,不怪大陆。”
大陆则被搞得一头雾水,他委屈,他愤愤地说:“大爷,这一坝一闸,大海是真心帮我们。”
“陆大爷,这是我的主意,不怪大陆。陆大爷,田畈的情况我知道不多,您老人家能否给我说一些村里的往事,让我长长见识。”陆大爷这话倒使陆晓凯觉得陆大爷有哲慧的眼光,他立即接上话题,一来想听听大爷说些往事,二来替大陆解围。
“碰杯,且听我慢慢说来。”陆大爷爽快地干了杯中的酒,朗朗地说开了。
早先有个近二百户人家的村庄,大姓人家有三户。一陆姓居村中,掌家人陆宗社,一毕姓居村北,掌家人毕德宝,一殷姓居村东,掌家人殷永利。
先说村北毕姓。毕德宝祖上遗下田地、鱼塘不计其数,乃村中之绝对望族,到了毕德宝这一代,兄弟不睦,家事纷乱,几番内争,家族破裂,自此之后,毕姓不复为村中之望族,然毕德宝继承主业,余威尤存。
再说村东殷姓。其实,殷姓祖上久居村西,地瘠人悍,然一兄弟徒犯家法,被殷族逐出,迁至村东人迹罕至处,成为村东一支殷姓。这支殷姓初及村东并不太平,左冲右突之后渐趋安稳,然未想村东油煤不绝,于是村东殷姓大为利用,上拓下展,修身养性,不断壮大,几个回合之后竞取村西殷姓而代之,成为村中有名有实之大户。殷永利身高马大,眉清目秀,精力充沛,村人喊他阿美,他很乐意;殷永利凭借实力,热心村里,亦好管村中诸事,邻里纷争,他裁判定度,家族内乱,他援西抑东,村内公务亦不少指点。不少村人、小族仰其鼻息,凡事惧其三分。久而久之,殷永利成了村中无冕之王,但也落下多管闲事的骂名。
最后说村中陆姓。陆姓之先祖袭承古训,耕读为本,更兼地博人茂,家道渐兴,形成盛世,传下屋基五六十间。因后期族长慢傲成性,以己为大,乃成井底之蛙,家道败落,及与村内邻里相恶,拼杀不及,无奈之下租出基屋若干以为商贾、割让田地数顷赔送邻里。陆宗社父辈兄弟五人,身处乱世。初,老大与二、三、四弟明枪暗箭,为期数载,虽渐成老大一统之格局,然陆族元气大伤,捉襟见肘。而邻里久存灭陆之心,遂言其志而践其行,刀光剑影血染陆屋。老五与各位兄长同父异母,幼时受兄长之欺凌,但此时已长大成人,面对族难,于各位兄长见患不见仇,加之众邻里相助调侃,陆族捐嫌互结以抗之。期间,虽悲壮跃然,然终取顽胜。盖天无二日,长兄与老五为争族长之位,势不两立,争斗不休。阿美护大,而毕德宝援五,经三年打斗,老大退缩,偏居一隅。
陆宗社祖辈大获全胜接掌陆族后,对内整肃族规,图新以自强,对外则联络各族,结盟以抗衡。虽家境贫穷,但顽育壮猛家丁数人,于是风骨渐露,砥柱渐成,陆族家业得已保全,几十年来族内亦无大乱。陆宗社父辈接掌族印后,视阿美之殷族富丽堂皇、兴旺发达,久思之下,遂制订新族规,欲先图和睦而后师其之所长,并拟就收回早年出租之基屋之策。然阿美视陆族风骨记忆犹新,并兼有防患之心,于商利则可为,于族患则甚慎,陆族各铺未有迅猛之进展;陆宗社父辈当年亦亲历沙场,为久经风雨之人,不忘风骨、卧薪尝胆、力辟商机,亦初结善果,并为陆宗社打夯了坚实基础,也算是春风满面。
陆宗社祖辈善习文、长练武、轻于商,其父辈习文、强武、拓于商。陆宗社父辈念年事已高,且大局初定,遂传印于子,而陆宗社接印后,则念商经、寻商机,而显商于诸族。
一日。陆宗社灵机突发,欲访父辈收回之店铺,管家婉言道,待告知尔等准备妥当再行不迟。果不其然,次日陆宗社莅临,遥见铺前红灯高照、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掌柜春风盎然、服装新异、恭敬有加。陆宗社喜笑颜开、登堂入室,但见奇珍异宝七彩纷呈,主宾互席而坐,次第而开。陆宗社不觉有感而发。“小老弟,果乃慧眼识英雄,不错。”突然,席间一位拔身而起,前进一步,略欠身子,尾尾而道。“族长且慢,我家老爷乃岐字辈,高出族长一辈。敢请族长铭记!”陆宗社气急败坏,何等奴才不懂规矩、胆大放肆,乃面存愠色等待掌柜之呵叱。然掌柜却略带微笑双手前拱。“族长家事甚繁,百忙之中得一闲暇,大驾光临,小店蓬荜增辉,不胜荣幸,请品茗以释杯。小店经营东西奇货,已取信各族商贾,但屋小粮稀,困惑颇多,衣食诸事,还望族长一往垂爱;安保事体,拜托族长添丁募勇,多多费心;及至铺内诸商,鄙当尽全力而为之,弗费族长劳心;前向有佃户不满族事,气极崩离,波及族内,还请海谅。”
陆宗社原意以族长身份视察指导一番,未尝,倒被掌柜把握了筋脉,不卑不亢之中,表定权界职守,消弥不轨之责。他转望随员侍从,个个面呈不满,一时舌蹇。“只要你认我陆姓,一切好说,好说。日下本族与殷族之差较悬,当避争端,寻和睦,以兴族商。陆姓族人,遇事当彼此互商,尔等铺内异族混杂,必以家父所定之族法律之,万不可亏待了本族弟兄,望好自为之。”掌柜诘笑。此后,专商而不闻他事,赢利而未纳族费。
村西住一孟族,家风强悍,掌门孟连南,诸事多由己断,陆孟二族关系尚密。近来孟家兄弟不和,旷日争斗。先孟族掌门连南不满殷永利斡旋及至挑唆,后不畏殷永利威吓,力持家规,遂激怒殷永利。于是殷永利纠集丁勇、浩浩荡荡杀向孟家。期间,陆族上下对孟家之事有所闻亦有所思。先是孟连南遣人来商,陆宗社避其要义,仅略表同情而已。实陆宗社惧畏殷族,未商无果,亦无道义之伸张,更以警语痛斥不满殷族霸道行径之陆族仕宦。盖陆家大户,当正言时未正言,况且各微弱之小族,无奈,孟连南已成孤立无援之势,安避灭顶之灾?时各族咸遣人至孟族联络事宜,陆族遣家人陆泗官前往,泗官目睹孟家所遭凌辱,敢怒而不敢言。殷族得寸进尺,籍一谬口唯击泗官,泗官当即毙命,惨状不堪入目。陆族上下义愤填膺,丁勇刀枪出库,老将亦运筹帏幄。然陆宗社一番深思熟虑,对本族严词弹压。殷永利窃窃私笑,于是一番讨价还价,抛出膏药及银子。陆宗社沾沾自喜,供泗官灵牌于高堂,一桩大事体就此了结。
二弟陆宗礼抚头叹道:大哥韬光养晦,足智多谋,店铺照开,生意不误,虽一时窘困,实未战而避灾。各位兄弟,吾等之佩剑阿哥依旧春风得意。真可谓优哉游哉。三弟陆宗瑞搓眼嘘道:此话差唉,阿美乃见吾父故去,吾辈无舞刀弄枪之特长,明知泗官于孟连南家办事,故意夺杀泗官性命于前,试探大哥胆量于后,这膏药及银子乃阿美给予大哥做人之脸面也。真可谓善哉善哉。五弟陆宗众扪胸评道:各位不知其所以然也。阿美早有风言,村西之事我陆族不得染指,若违则惩陆,阿美此举一来投石问路,二来敲山震虎。若非大哥海量,与之交恶,轻者商贾闭户,族人偃偃,重者大哥之族长宝位不翼而飞,真可谓幸哉幸哉。四弟陆宗基怒目憾道:阿美此举为有地放矢,蓄谋已久。我族探头未察,失职误事在前,族人未举,脸面荡尽在后,我等兄弟利令智昏,族人以为族长此举乃见小利而忘大义,鼠目寸光,实为以此掩其无勇少谋之本质也,真可谓悲哉、痛哉。长此以往,丁勇难保家园,族威丧失殆尽,诸位兄弟,明年秋操、阅典,我意避也。
早先,陆族祖辈、父辈见信于左邻右舍,尚可左右村务。现今几桩事体下来,铮铮风骨荡然无存,相邻痛惜万分,陆姓族人更是牢骚满腹。陆宗社对于村务只得态度暧昧,德之贼也,其结果不外隔靴搔痒。
无独有偶。早年退居一隅之彼陆大爷,亦为族长归属争执不休。彼陆大爷虽寄人篱下,但卧薪尝胆,惨淡经营,近年境况大有改观。然而,彼陆大爷绞尽脑汁未得男孙,不得已乃将家印传外族之孙女婿,陆姓家人顿生惶惶之感。彼陆大爷孙女婿姓李名泰笃,实无大才,且天生癫痫,神经非常也。早年骗上欺下博得彼陆大爷信任,接印后便欲更陆记铺号,遇陆族各店铺斥责后未遂,然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言行始终未断。某时,一借殷永利之庇护,二睹陆宗社之无能,李泰笃移章接法,一番筹措,欲施更号。陆族上下忍无可忍,斩钉截铁,立下势言:果如此,不荡平李氏决不收兵。陆宗社被逼无奈,遂训南山之马,磨库内之刀。然陆族励兵秣马未解族长之争,反生四邻之疑,于是乎,一域之内,人心惶惶,怨声载道,舞刀弄枪竟蔚然成风。
殷永利见状登门造访:李泰笃更名之事,永利当携诸族善言劝之。然而,村内各族均认宗社为陆族之长,且永利三次立誓于前,无奈尔等陆姓族人于族领一事久无定向,更无谋画,至今悬而未决,且百年之内未施恩惠。村内各族均当陆族店铺众多而不以为然解。现李氏仅欲更铺名,别无他念,人亦陆人、姓亦陆姓,且李泰笃生意勃发,久名陆记无利于陆族之未来。若陆族一意孤行,欲施刀枪,则村无宁日,村中大户望族将大受其害,断不敢隔岸观火,且陆族首当其冲亦未能幸免。据吾之观察,陆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兄弟不和,族人涣散,若一时未能得手,僵局而成骑虎之势,非但族长宝座不保,且劳民而伤财;若果真回收该铺,虽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实如西南二铺之回收,名存而实亡,于陆族利寡而弊众。综之,不如陆族善待李氏,各族定当酌情惠之陆族,亦可保陆族之颜面。吾辈实为族领一事殚精竭虑,不敢丝毫松懈,现已派得力丁勇沿街巡视,意在维持现状、以防不测,望陆族谨慎从之。
殷永利花言巧语、软硬兼施,陆宗社瞻前顾后,存侥幸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