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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不得不藏身火海、弃世亡命。当然,一切努力付诸东流的可能性完全存在,但是,此举无凝是为完美人生进行一次有效、壮烈的补充、添色。这就像飞蛾,明知有去无回,仍然前赴后继,它不仅使得整个人生而且也使得补救过程本身愈加完美、丰富,因而多姿多彩。这更像二次革命、再创辉煌。
出乎陆晓凯意料之外的是刘少岛的摊牌会来得这么早。如果说,他一边在茫茫人海中挣扎这就像他后来从江心洲吃力地划动四肢向岸边翱游,一边又因为他曾经的不懈努力存在相当的侥幸,还一边实地准备、选择一个可长期隐身居住的世外桃园的话,那么,那次刘少岛家的谈话便彻底打消了他的侥幸心理而且为他几个月后的行动发出了号令。然而,毕竟未到大难临头时,他的一腔愤怒仅仅演绎成了老区长说的“此处不用爷自有用爷处”的田园情结。他不知王羲之作序的《兰亭集》是否对他想象中的田园生活有所描述,但他相信兰亭诗文的作者大多居住在景色宜人的田园韵律之中,他更相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定有一幽静之处,可踏雪寻梅、寒江独钓!如此,也就逍遥自得,不枉此身。
踏雪、寻梅、独钓,他做到了,不仅如此,一旦登上屏崖,无限风光尽收眼底,腾云驾雾易如反掌;但他并不消遥,更不自得。摇摇欲坠的画架、油墨浸染的画稿几个月后就扔在小阁楼破旧的地板上而且散发出熏人的霉味,自慰的回忆常常被整段整段地选中又整段整段地删除,在漆黑冰凉的岩洞中他饱尝了绝望和恐惧的滋味,近乎原始的田畈就像一条美丽的食人鱼频频蚀食极欲升腾的灵魂。与其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心揪出来之后抛回遥远的海西,倒不如说,这股力量将他的心扣在海西而仅将他的身躯抛向田畈。就在他跌跌撞撞、摇摆不定之时,是谷小保、陈小寒、王志敏,也许还有段德良帮了他,他们用名誉和尊严将他从正弦波的低谷中拉了上来;一个年轻的生命踏上不归之路;过不了几天,段德贵被贪婪扭曲得越来越狰狞的面孔这简直就是一个可怜、可恶、难以填塞的欲洞又将摇晃浮现,他只有激动、愤怒,却无力反击,甘愿受人诈凌;面对平静如水、朝夕相伴的李秋平,他深深陷入情网而难以自拔,他不信自己还有控制情感的能力和毅力,他想象不出手臂粗黑、手掌结满老茧、没有接受过基本教育的大陆竟如此警告李秋平。每当这时,一种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感慨由然而升。
免谈消遥自得!陆晓凯只有搬弄沙石养护野兰花抑或看看阅读版的《哈姆雷德》,仅此而已。
二十七
这段时间,陆晓凯常做些与海西的人和物有关的梦。归纳起来大概是两个方面。一是物景。海西已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没有一条他熟识的街道;自己的办公室已变成一间毫无阳光的像楼梯拐角处的储藏室似的鸽子间;海西所有大门都紧闭着,父母和刘少岛家的铁门锈迹斑斑,门口不是堆满了垃圾就是竖立着像刀子似的碎玻璃片,甚至还有“陆晓凯免入”等乱七八糟的招牌。一是人物。陈小寒风光满面地进出成都的高档酒楼、保龄球场,她穿着黄色长衫在成都的各家医院中指指点点,颇似医学皇帝,而且她常常在盛满干白的特大的橡木桶中愉快地沐浴;刘少岛、张国良和苏国庆无论在餐桌上还是在会议室中都为自己留了一只醒目的位子,但他们却始终显露着愤怒的目光;许多以往熟识的面孔虽然都露着亲切的目光但却激动地对自己说:陆晓凯,你必须老实交待,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都干了些什么,零三年的工作总结呢?零四年的工作计划为何至今迟迟不能出台,零五、零六年的工作计划全都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当然,这其中还有王国基、李天亮,他们不尴不尬地看着自己说:陆区长,别理他们,什么工作总结、计划,管他呢;焦音之皮笑肉不笑地说:陆晓凯,我这个超低空已经原谅你过去的一切,哎,最近海西来了不少俄罗斯货,尝尝去。每当想到这些残缺不全的梦境,陆晓凯总在嘴角处露着一丝凄凉的微笑。
接近中秋时节,他开始以散步代替在门口的闲坐,晚饭后,他总是在陆小明家和江堤之间走上八个、十个来回。有时,他闭目躺在江堤的草丛上任凭江风吹打;有时,他则举目仰望满天的星光月色,似乎每天都想与滚滚的长江打个照面;碰上下雨天,他从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捕捉江涛的信号。当六一趴在草地上充满好奇地问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哪来那么多钱时,他却想起了最近的梦,他笑笑说:“告诉你,六一,我的工作就是做梦。而且常常白日做梦。”
六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叔叔,我给你说个故事。”
“什么?好,好,你说。”陆晓凯竟像位小学生似的来了兴趣。
“叔叔,这是语文老师说的故事。他说的对任何人都有帮助。是曾国藩给他的幕僚们讲的一个故事。曾国藩的家乡在湖南一个叫荷叶塘的地方。荷叶塘有个老头,一天,家里来了客人,老头便叫儿子到城里去买菜买酒准备款待客人。儿子挑一担空箩筐出去了,直到太阳偏西,儿子还没有回来。老头急了,便出门去找,他在一丘水田田塍上遇到了儿子。儿子担一担东西站在那里,在他儿子对面也站着一个挑担子的人。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动。老头上去劝说,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最后,老头脱去鞋袜,下了水田,才解决问题。”
“我明白,散步没用,应该到大风大浪里去搏击。”
这天晚上,陆晓凯突然听到瓦顶上石子落下和滚动的声音以及小勇汪汪的吠叫声。顿时,他紧张起来,他立即从窗缝中探视土坪和远处的情况,接着他又打开木窗,探头看了看门口的情况。尽管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但小勇仍然叫个不停。他拿着手电下了楼,正好碰见李秋平也从厨房出来。“秋平,怎么回事,”
“有陌生人。”李秋平也有些惊惶不定。
“秋平,关上后门,进屋去,我出去看看。”
“我去叫六一。你一个人不保险。”李秋平拦着陆晓凯。
“不用。秋平,不要惊吓孩子。”
门外的土坪上,小勇越叫越猛。
“是有人,肯定有人,你进屋去。”陆晓凯将李秋平推进屋,他关上后门后试了试,他才发现后门的榫眼已经磨脱了大半,后门关不住,他立即找了一根山木棍子撑住后门。
看到陆晓凯出来,小勇似乎壮了胆,它猛地前冲几步,冲着屋北的山脚处叫得更响。
这时,山脚处亮起了手电光,同时,陆晓凯听到“大哥”的叫喊声,隐约中看到一个人影在山坡边的茅草丛中晃动。看到土坪上的陆晓凯,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陆晓凯断定这不像城里人,他走上前去想止住小勇。可他进一步小勇却冲三步。无奈之下,他便在土坪上停了下来,盯着山脚的人影。来人站在山脚边,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突然,他觉得身后被什么扯了一下,他迅速转身猛地一个甩手,李秋平猝不及防,被他迎面撞了个正着。“你看,你看,叫你在屋里不要出来!”他迅速拉起撞倒的李秋平并警惕注视着山脚的人影。
“大哥,我有话对你说。”山脚边传出男人不高的声音。
“在那里等着。”陆晓凯迅速抱起痉挛的李秋平急步回到堂屋让她坐下后又返到土坪上,他再一次四下看了看,慢慢地向山脚走去。当他与来人约五六米的距离时,他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他觉得面相挺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什么事?”陆晓凯先开口了。小勇也回到了他的身边。
“大哥,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
“这样,你明天再来说,我要休息。”
“大哥,这事很急,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不会害你。”
“过来。”陆晓凯搬出二把椅子,放在土坪的中间。
“大哥,段德贵要告发你,你赶快离开田畈。”
陆晓凯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与段德贵一起来敲诈自己的面相丑陋的人。“小伙子,坐。我光明磊落,没什么可告发,再说,我帮小段不少忙。你叫什么名字?我去拿盒香烟。”
陆晓凯立即跑上楼再一次仔细查看土坪周围的情况,他回到土坪并在椅子上坐下。“坐。”陆晓凯一边递烟一边不断地观察这人。
“大哥,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段时间,我经常与段德贵在一起,我知道他的想法。你赶快离开田畈。”
“坐下,小伙子。你要我相信你,可有凭据。”
“大哥。”来人轻声地说:“我知道大哥叫陆晓凯。”
陆晓凯犹如五雷轰顶。“小伙子,是段德贵对你说的?这个小段成天喝得烂醉,胡说八道。你不能听他的。”
“大哥,没人对我说你的事。我看你是好人,我想帮你。”
陆晓凯觉得这话与段德贵曾经说的一模一样,他高声说道:“小伙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哥,我只是想帮帮你。”
“有什么目的?小伙子,不图任何回报?”
“大哥,别人帮我的时候也没图回报。”
“小伙子,你能不能说明白些,具体些。”
“大哥,我没什么可说的。明天你不走,我明晚再来。我走了。”那人摸了摸小勇真的走了。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大哥,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事你就找我,请你相信我!我叫小五。”他拿出一张小纸条交给陆晓凯。
“就走了?”李秋平端了二杯水出来。
“是的。”
“又来敲诈?大海,那天就是这人捏肿了我的手臂。”
“那你还泡茶?”
“我觉得这人不坏,蛮可怜的。”她转身回房间了。
就在这时,陆晓凯看到了李秋平背上和屁股上的泥土。他想说话又想帮她拍掸,可她已经进了房间。于是,他跟到了房间门口叫了声。“秋平。”
“什么事?”
“睡了?出来说说话。”
李秋平出来到了堂屋。“大海,你刚才吓了一大跳,你一定有大事瞒着我们。如果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家可担代不起!”
“刚才不小心,没伤着吧。秋平,你背上都是泥土。”
“还不是你撞倒我的。大海,你帮我弄一下。”李秋平坐着没动。
陆晓凯便用手在李秋平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李秋平却“啊哟”一声叫了起来。
“怎么?”陆晓凯停下手。拍不了,要不,用毛巾擦一擦。”
“你帮我擦。”
陆晓凯便用毛巾擦,结果不但没擦掉,反而愈擦愈多。“擦不了,干脆换了。”
“你帮我换!”说完,李秋平起身回房间。
陆晓凯傻了,他拿着毛巾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坐回到椅子上。是听力出了问题还是这个普通的农村女人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如果说李秋平这是在撒娇,那么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还是第一次感悟这异样的情氛。女人李秋平,李秋平女人,真是搞不懂!陆晓凯坐在椅子上继续喝茶。他看了看小雨的房门,他企盼小雨、六一的突然出现,他希望陆小明的突然回家,也许,这能将自己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他暗暗地对自己说:一定要控制,不理她,不进屋,就是不进去。
“大海。不行吗!”过了一阵子,李秋平不高的声音传了出来。
陆晓凯磨蹭了一会儿,但是,他还是在看了看小雨的房门并且关了堂屋的灯后进了李秋平房间。
月光零零碎碎地撒在床前的水泥地上。
“呶,换这件。”李秋平低头坐在床沿上双腿并拢蹭着地面。
陆晓凯像罪孽深重的犯人,此时此刻,他的自信和豪迈不知到哪去了,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要我帮你换衣服?”
“是的,大海,你会吗?”
“我会!我换!你转过身去。”
李秋平站起来,转过身子,背对着陆晓凯。
陆晓凯沿李秋平手臂外侧伸出双手,一个又一个,他解开衣扣,捏着衣襟小心翼翼。
“我以为你不会撒娇!”
“你是对的。”
当陆晓凯刚要拉李秋平的衣袖时,她却主动地转着身子抬起双手配合他。当然,面对毫无掩饰的女性裸体,他热血沸腾。
零零碎碎的月光撒在成熟女性光滑的身体上,玲珑剔透。
陆晓凯看了看李秋平内衣上印着的血渍说:“我以为你是个平凡的农村女人。”
“真傻,我是普通的乡下女人。”
不像那天晚上,陆晓凯那样激动,不顾一切,主动出击,就像钢铁铸就的战车只需碾过一个小小的山包便可进入绿荫覆盖的草坪。此时此刻,尽管他同样的激动、兴奋,甚至是颤栗,尽管他近距离目视着、吮吸着,但他实在不忍心在最后时刻伤害李秋平和她的家人。他双手搭在李秋平瘦弱的肩头上,他软绵绵地帮她穿睡衣,他努力控制,他驱使思想离开她的身子。但他做不到,他偏偏凝视她清秀的面额、细长的脖子和她不甚丰满的胸部,他四肢僵硬,头脑昏沉。
“想什么?”李秋平舒展身子、扭着肩、弯臂理发。
“不知道,我的思想没了。”
“没了?没了就算了。大海,我背上有一朵山茶花,是吗?”
“什么?”
就在这时,零碎的月光忽然晃动起来。是的,要不是木屋边的这棵大树,月光就不会这么零碎;要不是忽至的微风月光也不会晃动。就在月光晃动的一瞬间,陆晓凯发现了李秋平背部的伤痕,他本能地说:“确实,是一朵山茶花。”
“嘿,嘿。”
“笑什么?”
“是哟,山茶花还没有完全盛开。”她放下了双手。
就像一位过量后欲呕吐的人突然间硬撑了过来一样,陆晓凯突然间清醒了。“真的,一朵美丽的山茶花已经绽放。”
“帮我揉揉。”
“真的?”
李秋平侧身看了看陆晓凯,点点头。
“我非常愿意!秋平,我要再次触及你的身体了,不,这不是以前的,不,秋平,我相信感觉一定很好。”不等李秋平答话,陆晓凯一手搂着她的双肩让她侧身抵在自己胸前一手拿着毛巾在跌伤处轻轻地印了几次,他感到她轻微痉挛。他停下说:“秋平,你一家人对我太好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帮了我一年多,今天让我好好帮你一次。”说着,他在她肩头轻轻吻了吻然后将她抱起来,而她则像受伤的军人无力地舒展四肢,仰面躺在她怀中。她再次深情地看了一眼,然后让她俯卧在床上,他抖开睡衣盖在她背上。
“痛了,你就哼一声。”陆晓凯在伤口的四周轻轻地摸搓着。“痛吗?”
李秋平未吭声,她将头转到另一个方向。
“秋平,我好像刚认识你。”
“大海,我也刚认识你。”
“秋平,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吗,你有权力知道这一切,但是,这要等机会,我只能慢慢告诉你,我担心你难以接受。”他撩开睡衣又用湿毛巾印了印“山茶花”,接着说:“我不是美术老师,我是有问题的人,我特别胆小,我怕当众出丑,我特别害怕牢狱之苦,于是,我在问题没有完全暴露之前跑了出来,我本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逍遥法外,也许是命运,我碰上小明,我觉得田畈是一个没有法律却很有秩序的村庄,我想方设法懒在田畈。秋平,你在听吗?”
李秋平双手撑在床上抬起头说:“我听不太懂,你说吧。”
“秋平,我要外出一段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看小明、小雨和六一。”陆晓凯感到李秋平不断痉挛,他打开灯,挪开罩在她背上的睡衣,他发现受伤处已冒出一层清水,他又用毛巾轻轻地印了印,然后关上灯说:“秋平,我为你按摩按摩。”
李秋平歪着头笑了笑。“你会按摩,这是山庄的小姐做的事。”
“噢,你把我当成盲人。盲人按摩。”
陆晓凯凭感觉依次从李秋平的脖子、腰部和臀部敲了下去,一直敲到她的大腿、小腿,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