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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请大家吃饭除了是真的要感谢李泠和他的工人外,是要做试营业前的准备的。秀珍是按计划一步步试探着往前走的。看着被红绸子遮着那块巨大的牌匾,想着餐厅即将营业,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油然升起。她朝思暮想期盼已久的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已经快要缩短到零。而这个时候往往也是各种矛盾集中出现异常棘手的时候。
肝炎病的事儿刚刚算是平息,城管大队的车又停在川味馆的门前。这些穿着浅咖啡色制服戴着大盖帽的人下了车直奔牌匾,嚷着非要把匾摘下来不可。李泠赶紧跑上前去伸开双臂笑呵呵地轻轻拦着他们。城管人员并不理睬李泠,绕开他继续向梯子上爬。
“李总别拦着他们,让他们上。上到顶了咱就把梯子放到,摔死他们。”
“对,让他们上!他们上去了咱们就放梯子,让他们断胳臂断腿。”
工人的不三不四的骂李泠听着心里也挺舒服的。这个城市的城管人员自我养成的目无一切的职业习惯他也不满意。他的广告公司的员工经常向他汇报发生在给客户安装牌匾过程中的城管人员的种种做派。今天他终于亲眼目睹了,而且这样的事儿居然发生在他的好朋友这里,李泠心里很恼火,但又不能发火,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况且无论怎么讲对方毕竟是执法者,最后裁定权是掌握在人家手里的,秀珍只是被动执行罢了。与其闹掰了今后处处被动还不如现在委屈求权闹个皆大欢喜。于是李泠假装向工人发火,训斥他们没有礼貌胡说八道,又向城管人员递烟递水说尽一切好听的话。其中一位冷眼瞅了李泠一眼问:“你的店?”
秀珍刚要上前说话,李泠一把拦住她,冲着那人笑着说:“店是我的。几位有何吩咐请直说,请直说。”
“你挂牌匾和我们打招呼了吗?”
李泠假装恍然大悟。他一拍脑袋马上堆出一脸的笑:“哎呀呀,你看看,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各位告诉我,我咋办?”
“明天,你上我们大队交钱办手续。明天不去办,后天我们还来。到时候别说我们真不客气。”
说完,一群人上了车。可是那车不知为什么“突突突突突突”地像毛驴打着响鼻似的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司机无奈的冲大伙吆喝道:“哥们,都来帮忙推一下。”李泠赶紧示意着正兴灾乐祸地看着热闹的工人们上前推车。大家一二三地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地慢慢的推。车终于轰的一声开远了,后面留下一股刺鼻的蓝色的青烟,慢慢的久久不肯散去。
秀珍抱怨说:“现在干点事儿怎么这么麻烦。”
李泠安慰她:“不用怕,都说万事开头难。等一切正常了以后就不会麻烦了。我当初也是这样。”他看秀珍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油然产生出一阵阵的同情,左手情不自禁的举到秀珍的头顶要捋她被微风吹乱了的秀发。秀珍下意思的一躲,使得李泠忽然觉出自己的失态,慌忙把手势在空中转换为指挥员工干活,嘴里不自然地说着些画蛇添足的与工人们手里的活儿不着边的话。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还是被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女人看的一清二楚。
4
这天晚上,秀珍原来打工的小吃部的老板强哥忙完一天的生意来看秀珍了。四十五岁的强哥中等身量,白胖白胖的挺着孕妇一样的肚子,整天被油烟熏着的头发黝黑钲亮,浑身上下散发着葱姜蒜花椒大料酱油香醋的味,常常是人没到味先到。所以秀珍闻得身后飘来的气味就知道是强哥来了,她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就热情的招呼强哥坐。
强哥前厅后厨的转了一圈儿,浏览着墙上的精美照片、大厅的典雅餐桌和窗外闪烁的五彩霓虹,眼里充满了羡慕与赞赏。强哥搓着让热油滴烫得处处是疤痕的粗手说:
“真看不出来秀珍,你饭店可够档次的呀,真看不出。”
“啥档次呀,就是想怎么装就怎么装呗。”秀珍给强哥端来一杯水,脑子里还想着心事。她看着强哥,忽的想起了什么,就问,“强哥,我在你店干活的时候也没见你有那么多的麻烦,我这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强哥关切的问。
“上午卫生防疫的来了,说有人举报,说我有肝炎病,要停我的店。”秀珍几乎带着哭腔说,“下午工商税务来了,让我马上交税去办照。我说我有下岗职工优待证,可他们说不好使。你说我现在啊,钱特别紧,又这么多的事儿,你说烦不烦哪。”
“怎么会呢?”强哥瞪大眼睛,“那证上不是说的清清楚楚的免税免费的吗?怎么说不好使?”
“可人家就说不好使!”秀珍的杏眼瞪了起来。
强哥眨眨眼,略一沉思说:“这事儿你还真的要打听明白。不过呢”强哥瞅着秀珍的表情试探着说,“这做生意可有讲,买卖不怕税。你看我什么时候差过税呀费的?咱不找那麻烦,麻烦也不找咱!生意好一好,我劝你还是抓紧把证照办齐了。这样对谁都好。你说呢秀珍?”
秀珍点头说:“我是什么样人强哥你是知道的。我一个人顶这么大个店儿心里真没底儿。现在还不知道行不行,所以啥手续也不敢办。有个优待证不是能让我缓一缓么?”
“这倒是个办法。”强哥说,“上边的政策都是好的,一到下面就变样儿。现在正八经的干事儿反倒费劲,歪门邪道的倒没人管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秀珍提高了嗓门,月牙的眉毛变成了镰刀。她生气的说:“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干吗非要和我过不去?欺负我算啥本事?我明天非要去问问明白不可,要不我这饭店儿没法儿干了。”
强哥说:“去问问也好,自己差哪了心里也有数。要不被蒙在鼓里吃亏了还不知道呢。”
“就是。”秀珍说,“我还要顺便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肝炎病。”
俩人正谈论着明天的事儿的时候,强哥的有着X腿的和白纸一样的脸上涂着血红的大嘴唇且忽扇着又大又鼓又黑的金鱼眼睛的媳妇,幽灵似的悄悄站在他们身后,黑眼珠钟摆一样的瞧着强哥和秀珍。
秀珍惊恐的赶紧站起来满脸是笑地叫嫂子。她怕强哥媳妇一赌气掀桌子砸凳子摔盘子。这是她秀珍自己的餐厅,她不想让这个无聊的女人在这里闹出什么是非来,她已经受够了她的指桑骂槐与恶言冷语,她用沉默和忍耐度过了三年的打工生涯,她扬眉吐气的日子到了。但是看在强哥的面子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她翻脸。因为强哥对她是有恩的。
“这几天没见着就撵来了,啊?”强哥媳妇阴阳怪气的说。因为心里的不痛快而使得眼睛更鼓,鲜红的嘴唇撇的更大,一副恶鬼的模样。
“你 你”强哥刷地红了脸腾的站起来。
“我怎么啦?我没干什么。我来叫你回家。咱不是有家吗?啊?”强哥媳妇不紧不慢的依旧阴阳怪气的说。
“好好,咱们回家,咱们回家。有事儿咱回家说。”
强哥大步流星的匆匆走在前面,他的X腿的媳妇一撇一撇的蝌蚪尾巴似的紧跟后面,脖子左右扭动着像是那上面安了弹簧。
马利明去世不久的一个上午,正在四处找工作的秀珍在路过强哥的比家美小吃部的时候发现了贴在橱窗上的招服务员的帖子。秀珍犹豫了。她觉得这个临街的居民楼一楼的不起眼的小吃部生意不会太好,因为她在外面站了半天并没有看见有人进出,这样的店居然还招人一定是老板在耍把戏。秀珍常听马利明和李泠他们说过,有的饭店生意不好即付不出工资又缺人手,就采用频频招人又频频辞退的办法用人,这样不仅省了工钱还干了饭店的活。秀珍心里说:“这家店该不会是这样的吧?”她刚要转身离去,见一个穿着背心的胖男人正吃力地骑着三轮车在上小吃部门前的一个陡坡。秀珍连忙搭手帮忙推了一把,感动的那个男人一个劲儿道谢,并再三请秀珍进店里坐坐。
秀珍被劝得不好意思,就一边帮着卸车上的东西一边搭讪道:“大哥是店老板?”
“是啊。”男人说,“有事就找我,没说的。”
“真的?”
“这还能假?”
“那我可求你了。”
“咳,有事儿你就说。哥能办的一定办!”
“我想找个活儿干。”
男人放下手里的活儿定睛上下打量着秀珍,说;
“我看你哪也别去了,就在我这儿吧。我每月先给你三百,管两顿饭,行不行?”
秀珍想,每天两顿饭自己就不用再花别的钱,三百块钱也够女儿圆圆一个月的伙食费。于是秀珍就同意了;于是这个男人让她以后就叫他强哥;于是秀珍就在强哥的小吃部里干了三年。
比家美的生意之火爆是秀珍根本没有想到的。从上午十点半到晚上九点多钟的十多个小时的饭口几乎是人来人往。强哥媳妇只管收钱。秀珍和一个小女孩在前厅一刻不停地端菜撤桌打扫卫生招呼客人,一天下来真是难得休息一会儿。秀珍从不说累,这使得强哥非常满意。同时长得娇好的秀珍本身就吸引人尤其是吸引男人的眼球,再加上她很会张罗客人,没多久,强哥就把工资给她涨到五百。后来强哥听说有人出高价想挖秀珍走,他就把工资给秀珍涨到八百,而且秀珍和圆圆的日常生活强哥全包揽了。他发现了秀珍身上所独具的商业价值——人品。
其实秀珍的打工除了是要挣钱外,她还要真正体验一下饭店经营的奥秘。在一次和强哥的聊天中她说出了自己的梦想。她告诉强哥,她和去世的丈夫马利明都是原水泥构件厂的职工。马利明活着的时候最爱研究烹饪了,尤其是川菜,不仅研究的入迷而且百吃不厌,那津津有味的劲儿她至今记忆犹新。她和马利明从小是邻居。他们一起上小学中学,一起到街道的集体企业水泥构件厂当工人,又一起过日子并有了一个正在念初中三年级的女儿圆圆,他们家的梦想具体的说是马利明的梦想就是经营一家川味馆,经营地道的川菜。那时的马利明就和搞装修的好朋友李泠研究餐厅的装潢设计布局、菜肴的拼摆装盘、所有人员的服装制式等等细节,甚至牌匾的字体颜色都商讨过了。但是随着厂子一天天的滑坡和马利明的突然得病,经营一家川味馆的事儿就搁下了。马利明临终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一件事就是让秀珍无论如何也要经营一家川味馆。马利明喘着微弱的气说:“川菜好吃,咱市没有。谁先干,谁挣钱。秀珍你一定要干。到时候,圆圆的学费,和你们今后的生活就不愁了。”所以,秀珍跟强哥说,她今后一定要经营一家川味馆。她现在是来挣钱的也是来学手艺的。她说,给马利明治病花了很多钱,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强哥长长地叹着气说:“那你就在我这练手艺吧。前厅就是这样。你上后厨,学学改刀切配、火候识别、成菜过程、出勺装盘,工资给你涨一千。”
秀珍不断的涨工资和从前厅又转到厨房引得强哥媳妇极大不满。首先秀珍的比她漂亮就惹的她不高兴。她亲眼看见那些男人的目光紧盯着秀珍的林黛玉般的脸和圆圆的屁股不放,那副贪婪的色眯眯的眼神让她担心强哥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在秀珍是在前厅做服务员,她可以看着瞅着并不给他们提供接触的机会。其次是强哥一回回的给秀珍涨工资在她看来就是强哥对秀珍的收买。现在,强哥又要把秀珍安排进后厨,这明显的就是明目张胆的要拿下秀珍。因此,强哥媳妇的酸劲儿一股股地从心底往上喷涌,直到越看秀珍越不顺眼,心里越别扭。她也开始有事儿没事儿的往后厨钻,金鱼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强哥和秀珍,如果恰巧碰见他们距离稍近了一点,她就大声的干咳,而每次发现这样的情况之后她都要加快出入后厨的频率,以防不测。有一次,强哥媳妇进入忙的不可开交的厨房的时候,看见正给强哥传菜的秀珍的身子不经意的贴了强哥一下,她脑子顿时嗡的发涨,随即破口大骂秀珍不要脸,骂她大白天的勾引人家老公,气的强哥舀了一手勺滚烫的老汤泼过来。打那以后的强哥媳妇见了秀珍就瞪眼,就到处说秀珍勾引强哥,说他们的小吃部是引狼入室。可是她即不敢辞退秀珍又不敢和秀珍打打闹闹。因为她知道秀珍是他们的摇钱树,况且她自己和强哥一同上班一同下班,秀珍也是到点来到点走的,俩个人压根儿就没有在一起的机会,但是她确确实实怕娇美的秀珍和强哥之间产生火花。她心里又酸又恨又痛,像煮沸了的汤圆又想大口地吃又怕烫着嘴。秀珍暗地里跟强哥说自己不能再干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出多大事儿。强哥说,你走,就会有人说咱俩真有什么事,到那时,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不值。秀珍要和强哥媳妇做一下解释,但每次都遭到她的歇斯里底的骂。直到有一天秀珍租下比家美小吃部斜对面的一栋住宅楼的一楼门市,决定自己经营川味馆的时候,强哥媳妇还是依然骂个不停,而且扬言绝不让秀珍消停。
5
强哥和强哥媳妇走后,秀珍这宿觉儿睡得一点也不塌实。她想了大半夜的关于如何解决餐厅税费和证照的事儿。依秀珍的性格她并不是非要占点什么便宜的,而是自己单枪匹马的经营餐厅心里实在是没有底,她只想靠着下岗优待证所提供的优惠政策度过眼下的难关。她现在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餐厅已经基本准备就绪只等择日开业,而装修的过程已经占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因为这些事情再耽搁一段时间的话,一个月就过去了。一个月意味着什么呀?意味着白白的支付了一个月的房租和服务员、厨师及其它的来探望她的亲戚朋友的吃吃喝喝的费用,这笔费用合计起来是不低于六千块的。而六千块则是女儿圆圆一年的住校伙食费和学杂费。一想到要支出这么多的打水漂的钱,秀珍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些年经历的酸甜苦辣都是让钱闹的。她即恨钱又缺钱。她恨钱恨得咬牙切齿,即便是把它们统统岩成粉沫也不能解除心头之恨,可她又每时每刻的需要钱的支撑。比如马利明的治病和后事处理,比如女儿圆圆读高中读大学,比如她们娘俩今后的日常生活,比如经营餐厅做买卖等等哪个方面都离不开钱,所以秀珍要求自己要拼命的挣钱,而且一定要挣足圆圆大学毕业成家立业的钱。当这些钱挣足了的时候秀珍想,她也去找马利明。这样的想法已经不止一次地产生在秀珍的心里,尤其是在遇到闹心的事儿的时候这个想法就越发强烈地在她心里震荡回绕。现在秀珍又有了这样的想法。早晨起来,在吧台里照着镜子梳洗打扮的秀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又红肿,一汪泪珠又亮晶晶地在眼圈里打着旋儿,她用毛巾沾干了一遍又涌出一圈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气流压住悲怅的情绪,又长长的吐出来,好像吐出了满心的不痛快似的,身子顿觉轻松许多。在家怎么的都可以,出门是不能让人看出一点毛病的。秀珍这样安慰着自己。
秀珍今天的出行并不象预想的那么顺利。她要去的几个部门在市里不同的方位,东南西北的让她徒步转了好大的一个圈儿倒是没什么,单就是一个部门一个解释法让秀珍恼火得不行。一气之下的秀珍将下岗优待证撕了个粉碎,摔在地上,极不冷静且毫不留情的骂上一句脏话破门而出。
工商局的同志热情的扶着秀珍坐进沙发,电扇调着中风徐徐地朝着她吹着,被汗水洇湿了的体恤薄衫不一会儿便干爽得不在贴着身子了。一位女同志取一个纸杯到饮水机那给秀珍接了杯冰水,冰凉冰凉的水喝进肚里使秀珍一下子有了精神,她信心十足说明了来意。
听了秀珍的话的工商局的同志均笑着皱起眉头。一个桌牌标明是科长的人说:
“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