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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要快一点从厂里退出来,自己干点事儿。”马利明说。
“厂里我看还能对付着干。”秀珍说。
“不行了。依我看,顶多三年哪。咱们要快,要不就来不及了。”马利明说。
“那咱们二十多年不是白干了?”
“没用!你就是干一百年一千年也没用!厂子就要没了。”马利明很伤感。
“会有那么严重?”
“会的老婆。相信我吧!”马利明自信的说。
“咱们可是从建厂干到现在的老职工啊!”秀珍不相信。
“厂子没了,咱们还有啥用?”
“那咋办哪?”
“所以咱们要赶快干点事啊。这样厂子黄了,咱们也不怕。”
“这可咋办”
“别怕,有我呢。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娘俩吃的。”
“咱们能干点啥呀?”
“干点咱们感兴趣的。”马利明好像已有打算。“咱家有多少钱?”
“也就两三万吧。”
“噢。”马利明揪下鼻子,没有吱声。他在盘算着如何筹集钱,以便如愿已偿的干一件像样的事。
见马利明半天也没说句话,秀珍多少猜出他的心思。就试探着问:
“我知道你想干啥,你信不?”
“你?知道我想干啥?不会不会。”马利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你呀。”秀珍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蜻蜓点水般的戳着马利明的脑门说。“知夫没过妻。你想干啥我还能不知道?”
“那你说说看,咱们干这个怎么样?”
“还行吧!”
“你看啊。”在马利明看来秀珍这样的回答就是同意。“我这样办。地点就选在南山路附近,那里政府部门多,又靠近居民区,是经营餐厅的好地点。餐厅的装饰装潢要有特色,要体现四川乡土人情,厨师和服务员最好也是从四川招聘,这样餐厅就有吸引力,就不怕没人来。餐厅的装潢先让李泠给干着,以后还他钱。房租和人家商量一下一个季度一交,这样咱的钱就够了。”
秀珍觉得马利明的想法过于简单。事情往往是做起来之后才发现许多的细节都是用钱的地方,家里的存款肯定是不够的。她也赞同马利明对厂子前途的分析,照大老黄的干法厂子倒闭是迟早的事儿,因此,秀珍对马利明要经营餐厅的打算是认同的。但是想到要离开与自己一起成长了二十多年的厂子,她的确在思想上一时转不过弯来。
“那咱们的工作咋办?不要了?”秀珍问。
“咱们就是个集体企业,厂子要是没了,我们还能干啥呢?现在国企的又能如何!所以我们要抓紧呀。”
“那也得想好了再干,是不?”秀珍说。
“我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了。”马利明很有把握的说,“我做梦都想经营一家川味馆。”
“我知道。”秀珍说。“那,厂子万一好了咋办?”
马利明重重的摇着头,长叹一声:
“有大老黄,就没好。我也希望厂子好,可现在难啊,厂子黄了就起不来了。所以咱就应该为自己找一条退路,要不咋办?”
“经贸委也真是,让大老黄来当厂长,啥也不是不说,就知道搂钱,咱厂谁不比他强啊!”
“所以啊,老婆,我们就不能指望大老黄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希望。圆圆就快上高中了,我们需要钱哪。咱们身强力壮的就得自己干,咱可不能像市政府门前的那些上访闹事儿的人似的,跪在那儿要工作要饭吃。丢人!”
“那咱就干餐厅,正好你还会烹调,干这个咱们还懂行。”秀珍说。
“所以嘛,我说干咱们感兴趣的。”马利明见秀珍下了决心便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笑着说。
马利明会烹饪手艺在朋友圈里是很出名的。他是和秀珍结婚后一点点的照着书本上的做法练出来的。虽说没有考取等级证书,但达到二级厨师的标准还不成问题。因此谁家有红白喜事无论是否认识马利明,只要叫他一声,马利明一准去帮忙,不仅任劳任怨也不向对方要什么酬劳。他的手艺就越练越精益,五湖四海的朋友也越来越多,慢慢的他自己想经营一家餐厅的想法也就越来越强烈。秀珍嫁给马利明的十几年中根本就没有下过厨房,但是马利明的关于菜肴烹调的书秀珍却是没少看。她知道马利明对八大菜系的代表菜了如执掌,尤其是对川菜情有独衷,不仅对川菜的菜名感兴趣而且对菜品的加工过程倒背如流,对盘饰、刀工、吊汤、调料、选料都极其讲究,常常说的秀珍嘴里噙满了口水。马利明特别爱吃辣,红的发紫的小辣椒温油里滑一下,又酥又辣的他能吃下一碗。所以马利明说自己天生就是川厨的料。
当马利明兴高采烈的一边上班一边设计琢磨经营一家餐厅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他的生命此时已走到了尽头。
10
从早上六点起床给女儿做好了饭并亲自看着女儿一直吃到盘碗见了底儿的秀珍,自己忙到快中午了也没吃上一口饭。直到和小四川他们把采购回来的原料卸了车,一切全都安顿好了之后,坐在大厅里的秀珍这才觉得有点口渴。她走进厨房,打开自来水龙头,俯下身对着嘴哗啦哗啦的喝了一痛,又用袖子擦擦腮帮子上的水珠。小四川走过来问秀珍是不是应该做伙食饭了。秀珍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石英表,吃了一惊。都中午十二点多了服务员和厨师们还都没有吃饭。她吩咐小四川赶快安排做饭并让他每天都要安排专人负责做伙食饭,每天到点就吃饭不准耽搁。秀珍说;“钱挣多少先不说,饭得让大家吃饱。”话音刚落,服务员跑进来喊:“秀珍姨,前面有人找你。”
是秀珍在强哥那打工时认识的经营酒水和米面的两个老板如约来给秀珍送货的。
秀珍迎上去笑呵呵的说:“哎呀,两位老板真是守信用啊,说来就来了。”
歪戴着鸭舌帽,斜挎着旧皮包的酒水老板嬉皮笑脸的说:“我们得看是谁开店儿,秀珍姐是谁呀,我包了。”
浑身上下沾着面粉,一眨眼,睫毛上都扑扑掉沫的米面老板故意撞了秀珍肩膀一下说:“什么包不包的,都是自己人,是不是啊秀珍姐。”
秀珍气的脸通红。她一人给了一拳,笑骂:“闭上你俩的臭嘴,再胡闹,我就不用你们的货!”
两位老板继续开着玩笑。
“咱们谁跟谁呀?都一个锅里吃过!”
“就是,只差一个炕上睡了!”
“你俩马上走。”秀珍杏眼圆瞪,涨红着脸大声说,“过去我是给强哥打工,你们和我闹就闹了,我没法计较。现在我是老板我说了算,你们别在和我来这套!走,马上走!”
“秀珍姐,你看我俩不是和你开玩笑嘛。”
“是啊,过去咱们不是总闹嘛。”
秀珍说:“那是过去,可现在不行。你们要做生意就好好做,不做就走人。”
“做做,有生意能不做吗?我们马上卸车行不?”
看两位老板尴尬的模样,秀珍心里又气又笑。为了让他们以后对自己更加尊重些,秀珍便想出一主意来。
“你们俩位打算怎么办?”秀珍板着脸说。
“你不让闹我们就不闹了呀姐,你还要咋的呀?”
“就是啊,当着你家这么多服务员的面儿,姐,你得让我们哥俩下台呀!”
“好吧。”秀珍依然板着脸,“你们整天姐长姐短的,现在姐的餐厅就要开业了,你俩就没有一点表示?”
“啊?啊?有啊!姐的店就是我们的店,我们”
“ 还闹是吧?”秀珍又瞪起眼睛。
“不闹不闹了。秀珍姐,我们一人随五百块钱的礼怎么样?”
秀珍噗哧笑出声来。
“礼钱我就不要了,谢谢俩位。我的意思是,我始终赊你们一批货款,东西卖出去马上给钱,怎么样俩位?”秀珍一本正经的说。
“我当多大的事儿哪。今天的酒水算老弟送的,下批开始记帐。”酒水老板拍着胸脯说。
“秀珍姐,我买卖利薄儿。这样,我今天的米和面一半送你一半记帐,怎么样?”米面老板也不是弱。
秀珍说:“你俩心意我领了。做生意都不容易,你们也不用给我抹帐。以后常来玩,多帮我做做宣传就行了。”见俩位老板一脸无奈的样子,秀珍又接着说,“姐今天说话有得罪的地方,俩位老弟还多多原谅啊。”
送走了俩位老板的秀珍刚刚坐下要和大家一起吃饭,餐厅的门咣的被撞开,酒气熏天的晃进一人来。秀珍将饭碗啪的往桌上一摔,心口压了称砣似的憋屈得喘不过气。
大老黄来了。
大老黄头发凌乱着,被酒精刺激的脸已变成了紫色,眼睛里除了明显的能看见眼眵外已分不清白眼球黑眼珠。他穿着一套深绿色的西装,白衬衣领口上边的两个扣子已经打开,蓝底白花的领带松松垮垮的荡在胸前。这个年近五十的大老黄进得餐厅就盯着秀珍嚷着要茶喝。
服务员们擎着筷子端着碗的都怔着不动了。她们一时搞不清楚老板秀珍和这个醉男人是什么关系,但从醉男人的眼神中明白的发现他和老板秀珍是认识的。她们谁也没有动弹一下,都在等着老板发话是否给这个男人沏茶。餐厅里瞬间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定格在那里,连鼻孔的出气声都清楚的听得见。
秀珍示意服务员们继续吃饭,转过身子冲大老黄冷冷的说: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啊。”舌头僵硬的大老黄仗着酒劲儿无遮掩的说。
“我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人!你马上给我离开这!”
“我,我三年没看着你,今——天——看见了。”
“我用不着你看!你滚!”
“我老婆让我滚,我已经,已经滚了。到哪,哪让我滚。滚就滚。我有的是钱。”
“那钱都是我们厂子的!是我们大伙的!你还我们钱!还我们厂子!”
“我还了。我刚,我刚谈完项目。厂子活活了。”
“你欠我的债还没还!你还!你还!你还哪!”
说完,秀珍劈头盖脸的朝大老黄狠狠打去。秀珍越打气越大,拳头打鼓似的打在大老黄的头上肩上背上,而后的秀珍便只剩下悲痛的哭了。大老黄只顾扯起衣襟挡着脸和头,身体的其他部位任凭秀珍发泄心中的仇恨。不知是哪个围观的服务员踹了他一脚,大老黄身子一摇,竟莫名其妙的跪在秀珍面前。服务员们先是一楞,后是轰堂大笑。
秀珍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让那件事再成为一块心病。现在自己把大老黄即打骂了也羞辱了,凡事总不能没完没了的,总得有个度。所以,秀珍擦净眼泪,吩咐服务员将大老黄扶起来,自己长吁了一口气说:“咱俩的事儿就算两清了,你走吧。”
经过刚才的折腾,大老黄的酒已经醒了一半。秀珍即给了他面子又丢了他面子的做法让他觉得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的度量非同一般。至此他方觉得自始至终自己都小瞧了这个女人,他佩服这个女人的耐度与冷静,同时对她方才的举动也表示深刻的理解,因为毕竟自己用不正当的方式掠取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大老黄并不怪罪秀珍,反倒觉得自己早就应该让秀珍或打或骂一顿了。大老黄随便的抖抖西装,胡乱的捋一把头发,低着头小声的说:
“秀珍老妹,我知道,你们都恨死我了,连老婆也把我踹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光彩。我现在有钱了,可没人理我了。孤独啊。我今天谈成了一个公路项目,我把钱再投回来。我高兴,我想把厂子救活,我喝多了,我想先告诉你。”
“你有那志气?有那脸?”秀珍冷冰冰的说。
“我给你看样东西,我就不信你不信。”有点急了的大老黄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卷纸递给秀珍,“你看,你看这是啥?”说完,微微的带一丝得意瞧着秀珍。
秀珍不得已的接过那卷纸打开看去。这是一套一式三份的国道施工和加工公路设施的合同书。甲方为梅城市交通局高速公路管理处;乙方为梅城市北柳区水泥构件厂,还有若干合同条款附在其后。
大老黄的眼睛一直注意着秀珍脸色的变化。他见秀珍眼神透出一些喜悦之色,便趁机骄傲的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光修路,咱厂就能挣两三百万,还有其他的呢?所以说,咱厂,活了!下一步,我准备把咱厂挂靠到市交通局,就高枕无忧了。——哈。”
秀珍把刚到嘴边的“那你不是又能发一笔大财”的话咽了回去,一时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回答他的话来的时候,大老黄又接着说:“到时候,我把欠咱厂职工的工资全补上。”
大老黄的一番没头没脑的不着边际的话让秀珍觉得云山雾罩的不知是真是假。她忽闪着眼睛不知说什么好了。大老黄收起合同书,像取得了胜利似的说:“我走了。”人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停住脚回头说,“你的餐厅,以后就是咱厂的招待饭店了。”
看着大老黄晃晃悠悠的离去的背影,秀珍纳起闷儿来。过去毛驴子似的狂妄得不得了的大老黄受了什么刺激?如今怎么会变得能说句人话了?
11
服务员们依旧边干活边谈论着大老黄。一个快嘴的服务员问秀珍:“秀珍姨,那个人欠你什么债啊?”
秀珍说:“不欠债。”
“那你叫人家还你啥呀?”
秀珍不高兴的说:“大人的事儿你们小孩不懂。”
服务员们还要问下去。
秀珍制止说:“谁要再问,我就罚谁十遍单手托盘走。”
大老黄欠秀珍的是无法用钱来祢补的侮辱的债。大老黄一上任就摆出了疯狂的不可一世的架势,那种唯我独尊的做派使马利明和秀珍在内的全厂职工对大老黄敬而远之。随着坐吃山空和大老黄的见钱眼开,不到半年全厂职工就发不出工资,一年后全厂关闭职工下岗。不巧的是,最早发现大老黄动机不纯并着手经营餐厅的马利明,在一天早上起来感觉身体不适而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院方面告之,马利明得的是肝癌,医院方面同时预测,说马利明最多能活三个月。一家三口,痛哭,痛哭,还是痛哭。最后花尽了家里的三万元存款,并搭起了两万多块钱的债台也没有留住马利明。厂里明文规定,职工重病可报销百分之八十的医疗费。按这个标准,秀珍可以给马利明报销四万多块钱的医疗费。
“什么?四万?你以为厂子是你家开的?”大老黄把票据往办公桌上一仍,扯开嗓子喊。
“这是咱厂的规定啊。”秀珍被吓的嘴直哆嗦。
“谁规定的?我定了吗?谁定的你找谁去!”大老黄蛮不讲理。
“黄厂长,我家利明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了,他没功劳还有苦劳,他人都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吧。”秀珍哀求了。
“都像你似的都来报销,这个厂子还不叫你们整黄了?”大老黄的眼睛瞪得像鸡蛋那么大。
“我这不是特殊么。”秀珍带着哭腔说。
“你特殊?”大老黄上下打量着秀珍。
“是啊黄厂长,咱厂效益也不好,我姑娘就要上高中了,哪哪都要钱。”
“嗯,是需要钱哪。”大老黄的语气忽然变得缓和起来。
“那你看黄厂长,求求你给我处理一下吧。”秀珍以为大老黄的态度有门儿。
“嘿嘿,秀珍哪,我倒是很想处理你一下呀。”大老黄眯着眼睛从脸到胸到秀珍的屁股仔细地端详。
“黄厂长,你这是啥意思。”秀珍被大老黄看的浑身不自在,毛孔都要立起来。
“没啥意思。你想让我处理票子,那我怎么办呀?你是不是也处理处理我呀?”大老黄摇晃着脑袋说。
“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秀珍有点急。
“上这儿来。咱俩坐在这儿好好唠唠嗑。”大老黄指着身后的一张床说。
“流氓!”秀珍明白了大老黄的用意,羞得大骂。
“我是流氓,我能给你报销啊。有能耐,你去找别人哪?”大老黄阴阳怪气的说着就起身躺到床上,并顺手解开了腰带
打那儿以后的三年多的时间里秀珍再也没有去过厂子,她甚至连想都不愿想那个曾经让她饱受了温饱与爱情的厂子。她和马利明不到二十岁就到厂里上班,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