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这样,兰梦妮很快同姚立中订了婚。订婚前,兰梦妮只提出一个要求:她不想过早结婚,她要等到二十三岁以后才结婚,因为那时她弟弟正好到了高考的时候。对此,姚家人有些犹豫,但是姚立中很有信心,满口答应。
此后的日子,兰梦妮仍回茶场做工。也许她人长得漂亮,加之头脑聪慧,不久便被调到场办当了秘书。后来,茶场改为茶叶公司,兰梦妮亦摇身一变成了经理办公室的秘书。凭着她的天赋和勤奋好学,她很快成了一名出色的秘书。嗣后,她又升任公司经理秘书。由于工作上的需要,她常跟经理一起出出进进,于是,一些有关她和经理的风言风语便渐渐流传开来,传到了芦岗。姚立中自然不相信这些传闻,但心里面总觉得不是滋味。兰梦妮父母听到这些传闻后,更是坐立不安。他们把梦妮叫回家,问她有无此事,梦妮矢口否认,说她跟经理除了工作上的关系外,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为此,梦妮亲自来到姚家,向姚立中表明自己的清白,要他不要轻信外面的流言蜚语。姚立中表示完全信任梦妮,要她安心工作。见姚立中如此信任自己,兰梦妮为之动容,因而对他平添了几分好感。
其实,姚立中尽管嘴上说相信梦妮,但是心里对梦妮并非完全放心。一个年轻漂亮而又未婚的女人常年只身在外,难免招蜂引蝶,假如遇到居心不良者的勾引,极其容易上当受骗。姚立中愈想心中愈发感到不安,以致整天心烦意乱,度日如年。他琢磨与其这样熬下去,还不如尽早和梦妮把婚事办了,自己也可以安下心来,省得每天胡思乱想,心里不踏实。于是,姚立中来到兰家说出自己的想法,希望提前结婚,马上就把婚事办了。他恳请梦妮父母理解并给予支持。姚立中所言合情合理,兰顺安夫妇自然也就无话可说,当即允若了立中的请求。其时,兰梦妮还未满21岁。……
在隆隆不尽的雷声中,兰梦妮终于赶在暴风雨之前归来。她是坐拖拉机回来的。
兰顺安夫妇看到女儿平安回来,路上没有遭遇暴风雨,悬着的心这才落进了肚子里。
回家后,兰梦妮听说姚立中马上要跟自己成婚,感到非常意外。原来,父母叫她回家就是和她说这事。尽管她心里不太愿意,但她还是依从了,她不想让父母为难,同时她也理解姚立中的心境。
于是,兰梦妮和姚立中很快办了喜事,俩人终于结为伉俪,世界上又多了一对新人。
新婚之夜,洞房里灯光明亮。兰梦妮低头坐在床沿上,脸颊红艳艳的,显得格外娇媚。这时姚立中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兰梦妮,然后将门关上。他兴奋地脱去外衣,穿着背心短裤走到床边,急不可耐地抱住梦妮,一边狂吻着她,一边去脱她的衣服。
兰梦妮被姚立中沉重的身躯压在床上,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十分艰难地说:“立中,你别急,去把灯关掉。”
姚立中喘息着说:“不,让它亮着,我要好好看看你。”
明月如洗,夜色深沉宁静,上姚塆的人早已进入梦乡了,只有一对新人的洞房里依然灯火通明。突然,从洞房里传出姚立中的喊叫声,只见他穿着短裤惊慌地从房里跑了出来,直奔楼下的客厅。
一家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来到客厅里。田秀云急忙打开灯,望着儿子神色惊慌的样子,问道:“立中,你这是怎么了?新婚之夜大叫大嚷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姚立中呆若木鸡地望着家人,嘴里嘟哝着:“爸,妈,梦妮她……”他痛苦地摇着头,不知该如何说。
“梦妮到底怎么了?”姚广浩心急地催问道。
姚立中的嘴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恍惚惚了。
“混小子,新婚之夜你究竟搞什么名堂!”姚广浩发火了。
这时兰梦妮从楼上下来了。她头发蓬乱,眼睛红肿,神情呆滞地看着姚家众人,强忍着心中的伤痛说:“爸,妈,我,我对不起你们,我不是一个好女人……”然后转身向大门走去。
姚家人的脸上无不充满了迷惑,他们听不明白梦妮的话。
“梦妮,你别走。”姚立中走过去说。
“你别拦我。你忘了我吧!”兰梦妮说着打开门跑了出去。
姚广浩赶到门口,兰梦妮已经跑远了。姚立中木然地望着梦妮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
“立中,梦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田秀云上前拉着儿子的胳膊焦急地说。她心里嗵嗵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姚立中转身呆呆地望着母亲,轻轻地摇着头说:“妈,她生理有畸形,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你说明白一点,究竟是怎么回事?”田秀云莫名其妙地问。
“梦妮她,”姚立中望望母亲,又望望父亲说,“她是……两性人。”
此话一出,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田秀云“啊”了一声,顿觉五雷轰顶,身子一歪几乎倒下去,幸亏被两个女儿扶住。
“怎么会是这样?”姚广浩来回踱着步,口中反复地念着。
田秀云被女儿扶着坐下,慢慢缓过神来。
“不要文艳,要兰梦妮,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姚广浩满腹怨气地对儿子说。
姚立中低头不语,半晌才望着母亲说:“妈,这事你看怎么办?”
“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离婚!”田秀云面无表情地说。
“也许还有补救的办法。”姚立中犹疑了一下说。
“什么办法?”田秀云问。
“带梦妮去医院做手术,可能会解决问题。”姚立中想了想说。
“不行!”田秀云断然否定道,“按迷信说法,这种人是妖孽魔鬼,生下来就应该处死。这样的人即使能通过手术解决问题也不能要,因为谁能保证她以后不会生下半男半女的人来?况且说不定还会给姚家带来三灾六难。”
“对对,这样的人坚决不能要!”姚广浩也表态说,“否则,姚家今后就会陷入意想不到的凶灾之中。”
姚立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这天夜里,兰顺安和赵慧莲正在熟睡中,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兰顺安打开灯,睡眼蒙眬地瞧了瞧五屉柜上的钟,说:“才一点多钟,谁这个时候来敲门?”
赵慧莲紧张不安地抓住丈夫的胳膊:“顺安,我有点害怕。”
“怕啥呀。”兰顺安说,“常言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走,去瞧瞧是谁。”
于是,夫妻俩来到前门。
“谁敲门?”兰顺安小声问。
“爸,是我。”门外传来梦妮的声音。
听到梦妮的声音,赵慧莲和兰顺安大吃一惊。赵慧莲急忙打开门,只见梦妮叫了一声“妈”,便一头扑在她怀里哭了起来。兰顺安和赵慧莲惊讶莫名。
“梦妮,新婚之夜你怎么跑回家来?出了什么事?”赵慧莲诧异而焦急地问。
这一问更使兰梦妮哭得伤心了。
兰顺安向妻子摆摆手,示意进屋再说。
赵慧莲扶着梦妮走进里屋。兰顺安把大门关上后走了进来,见梦妮还在哭泣,心焦地说:“梦妮,你倒是说话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呀,就是天大的事情你也得告诉我们啊。”赵慧莲说。
兰梦妮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望着父母,悲痛欲绝地说出自己生理上的畸形,并说再也没脸见人了。言罢,她扑倒在床上,又凄切地哭了起来。
兰顺安和赵慧莲惊呆了。他们的女儿生理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畸形呢?这不可能!兰顺安一把抱起梦妮,摇晃着她的肩膀说:“梦妮,你胡说什么呀,我们知道,你生理上是正常的。”
兰梦妮泣涕涟涟地说:“不,你们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兰顺安倒吸一口冷气,松开了抓着梦妮的手,不由后退了两步。他惨笑几声,捶胸顿足地仰天长叹:“苍天啊,你对我们兰家为什么这样狠心哪!”
面对女儿的不幸,赵慧莲心如刀绞。女儿的肉体是从她的身体上分离出来的,她没能使她成为一个纯粹的女人,这是她的罪过。她为此而深深地自责。两行凄楚的眼泪顺着赵慧莲的面颊流淌下来,浸湿了她的衣襟。
翌日早晨,当东方初露朝霞时,赵慧莲就动身出门了。她要到马场口去找马三婆,向她了解梦妮的事。她忧心如焚,步履匆匆,一心只顾着赶路。
马三婆是位寡妇,膝下无子,早年学过一点医术,所以附近的人家生孩子,都请她去接生,时间一长,她也就成了远近有名的稳婆了。那一年赵慧莲生梦妮时,就是请马三婆接生的。因此,梦妮的事只有她最清楚。
马场口是一个很小的集镇,镇上只有一条街道,宽约四五米,长不过一百六七十米。此刻,马场口的街上已是人声喧闹。
马三婆的家位于马场口东头,不在街面上。赵慧莲穿过人头攒动的街道,拐进一条巷子,走了约十多米,再往右转,踏上几道石阶,在一幢低矮的房屋前停下。这屋子便是马三婆的家。赵慧莲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她又稍稍用力敲了几下,这才从里面传出嘶哑的声音:“是谁呀?”一会儿门开了,走出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妪,她就是马三婆。
“马三婆,您还认得我吗?我叫赵慧莲。”赵慧莲忙自我介绍说。
“是谁?”马三婆问,她的听力显然减退了。
“赵慧莲。”赵慧莲大声说,“就是下姚塆的赵慧莲。”
马三婆点点头,总算听清了,她聚精会神地把赵慧莲端详了一遍,这才说道:“噢——想起来了,你是梦妮姑娘的妈。”
“对对,您记性真好。”
“进屋来吧。”
“欸。”
屋里的光线比较昏暗,家具简陋破旧。
“你坐吧。”马三婆说。她上床靠着,自言自语道:“这两天我身体不舒服,浑身乏力。”
赵慧莲拿过一把小木椅坐下,说:“去看过医生吗?”
“不用看。”马三婆蛮自信地说,“这点小病我心里有数,吃了点药,过几天就会好的。”她眨了眨黯淡无光的眼睛,瞧着赵慧莲问:“梦妮她妈,你找我有事吗?”
“马三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赵慧莲点了点头说,她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您还记得二十年前梦妮出生时的事吗?”
马三婆想了想,说:“还记得一点点。”
“那您告诉我,我女儿她生下来的时候,性别上有没有问题?”赵慧莲憱视着她,睁大了眼睛问,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马三婆愣住了。她盯着赵慧莲,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她咳嗽了两声,回想道:“你女儿生下来的时候,那地方确实有一点异常。”
就像听了法官的宣判一样,赵慧莲的心一阵急促跳动,然后平缓下来。“当时您为啥不说呢?”她的头低了下去,又抬起来问。
“因为很不明显。当时我也拿不准,万一弄错了呢?再说我觉得这孩子长得挺可爱,你们夫妻生育也挺困难,生一个孩子不容易,所以我当时就没有说出来。按照老规矩,半女半男的孩子生下来是要被扔进山里去的。”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赵慧莲嘟哝着。
“怎么?难道梦妮她……”马三婆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赵慧莲。赵慧莲伤心地点点头。马三婆禁不住哀叹:“老天爷,你为啥不放过这可爱的孩子!”
赵慧莲离开马场口时,太阳已经升起一丈多高了。在回家的路上,赵慧莲怎么也走不快,两条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走起来十分吃力。如果说早晨出门的时候她还尚存一点希望的话,那么现在她的这点希望已被彻底粉粹了。
太阳渐渐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气温迅速升高,因此,尽管时间尚早,但赵慧莲已觉得热烘烘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辆满载石灰的拖拉机迎面驶过,飞扬的石灰和尘埃混杂在一起,烟雾一般地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赵慧莲捂着嘴直咳嗽。她掏出手绢擦了擦脸,然后走上一条田间小路。
当赵慧莲从马场口返回下姚塆的时候,发现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还有人在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她心里明白,梦妮的事已经传开了。赵慧莲来到自家门前,一群小孩正朝她家的窗子扔石子,那是梦妮的房间。孩子们看见赵慧莲后,便乱哄哄地四散跑开。
赵慧莲走进家门,来到梦妮的房里,只见梦妮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眼眶里噙着凄怆的泪水。搁在桌上的馅饼早已凉了。
“梦妮,你怎么还没吃早饭?”
“妈,我不饿。”
“你怎么能不吃点东西呢?”赵慧莲心疼地说,在梦妮身边坐下。
“妈,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呀?”兰梦妮依偎着母亲,痛不欲生地说。
赵慧莲难过地望着梦妮,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过了一会,赵慧莲来到后面屋里,兰顺安正坐在方凳上埋头抽着烟。见妻子进来,兰顺安忙问道:“怎么样?”
赵慧莲伤心地摇摇头。
“是真的!”兰顺安喃喃自语,心里像泼了冷水一样,更加冰凉。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赵慧莲说。
“这种事,我能有什么办法?”兰顺安摇头道。
赵慧莲叹了口气,没有责怪丈夫,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地想了想说:“能不能带梦妮上医院看看?”
“上医院?”兰顺安用疑惑地眼光看着妻子,否定道:“这怎么能行!亏你想得出。梦妮这样的情况还怎么有脸到医院去。”
赵慧莲不做声了,不论家里面什么事情,她总是听从丈夫的,从不违逆。这已成了她生活的准则。
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万籁俱寂,旷野一片漆黑,整个下姚塆被黑沉沉的夜幕笼罩着,惟有兰梦妮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
兰梦妮坐在桌前凝神沉思,桌上摆放着纸和笔。面对与生俱来的不幸,她惶恐,她绝望,她想到了死……然而她太热爱生活了,她还要挣钱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她怎么能轻易死去呢?为此,她不想就这样随随便便抛弃生命。生命毕竟太珍贵了!此时此刻,梦妮的心绪十分宁静,她不再忧伤,因为忧伤只能换来眼泪,却改变不了现实。而今,她的事已经传遍芦岗,要不了多少时日就会传遍全乡乃至全县。梦妮知道,她在这里是无法呆下去了。俗话说“人言可畏”,即使别人不说什么,她也觉得羞于见人。况且,在这块迷信色彩还较为浓厚的土地上,一些人都把她视为妖魔的替身,像躲瘟疫似地躲着她。村里不少人更是把她当作一颗灾星,说她将给下姚塆带来灾祸,有人甚至放出风来说要将她弄死,以铲除妖邪之气,否则下姚塆以及整个芦岗都会遭到天神的惩罚。因此,如果她想要继续活下去的话,只有远走他乡,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去。于是,兰梦妮打定主意,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而且是越快越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不容许梦妮再做更多的思考。她毅然提笔,给父母写下了告别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在我生活了20年之后,我不得不含泪背井离乡,离开你们,离
开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这是多么的不幸!你们含辛茹苦养育了我,
可是我却不能给你们更多的回报,我为此而深深愧疚。从今以后,我
将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再也得不到你们的疼爱,也不能给你们关照。
希望你们保重身体,把弟弟永强培育成才。
另请转告姚立中,我将无条件和他离婚。姚家因此所造成的损失,
我将一定设法予以赔偿。
祝你们平安。
不孝的女儿 梦妮
于初夏13日夜
写完这封信,梦妮的眼里已充满了辛酸的泪水。她放下笔,用手绢擦去眼泪,并将母亲送给她的结婚戒指取下搁在桌上,然后迅速收拾好行装,拿上手电筒,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与之朝夕相处了二十载的温馨的家,孑然一身地踏上了未可预知的漫漫旅程。
第二章 离家出走
兰梦妮打着手电筒在荒野中快步行走。这是她有生以来首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