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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一天(全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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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记得那一天。 
随着叫号员的呼唤,进来的是一个微跛的小姑娘,她清秀纯洁得简直像一朵带露的小梨花。白皙的面庞,微红的两颊,楚楚动人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一根粗粗的发辫随意地搭在肩上,辫梢系着一朵大大的蝴蝶结……哇,好漂亮的小女孩! 
“怎么啦,小姑娘?”我笑着问道。“阿姨,我腿疼。”小姑娘皱了皱弯弯的眉毛对我说。 
从她父母那儿我知道了,她只有11岁,一个月前不小心摔倒,从此这条腿便开始疼痛,而且长出了一个越来越大的肿块。一丝阴影掠过我的心头,莫不是……例行的检查、化验、拍片…… 
当结果全部回到我的手上,望着这个清丽的孩子,我笑不出来了。一切都证实了我的预感——骨肉瘤,这是恶性程度极高的一种肿瘤啊! 
“我能做些什么呢?”我悲哀地想。上帝啊,你为什么在创造生命的同时,又要去摧残他们呢?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幼小得如同春天的柳枝上刚刚绽出的嫩芽一般的孩子啊。 
“尽快住院,手术……”我望着孩子,对她父母低声地说…… 
一个月以后,一辆轮椅载着失去了一条腿的她来到我的面前,依旧白皙的面庞,依旧明亮的大眼睛,依旧粗黑的辫子……只是经过了这次手术,她消瘦了,两颊上的红晕也不复存在了…… 
不久,她出院了。我暗暗地祈祷,祈望那少得可怜的幸存者中能容纳下她,因为她太小了,小得让人心疼。 
按照出院前的医嘱,她的父母每月都按时带她来复查。拍胸片、做化疗……渐渐的,我们熟悉了。每月临到她该来的日子,我总是既担心又害怕,直到拿到胸片,望着那清晰的肺纹、心影、骨骼,确信没有什么转移病灶时,才能轻轻松口气……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每月一次的化疗使她更加消瘦,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也渐渐地暗淡了……记不清从哪一天起,她戴上了一顶漂亮的小帽子,因为她那一头漂亮乌黑的头发几乎落光了。 
一年过去了,我暗自庆幸着,庆幸她从这最可怕的第一年中逃脱了。 
又是半年过去了。这天,她又来到我的面前。由于停止了化疗,又调养了一段时间,她似乎胖了些。看来她今天很高兴,笑着悄声对我说:“阿姨,我的头发又长出来了。真的,有些都好长了呢。我又快可以梳辫子了……” 
“是吗?那真好!”我看着她,笑着答道。 
然而,当这次的胸片送到我的面前时,我黯然了。它终于来了,死神的阴影撕扯着胸片中那清晰的双肺轮廓,一团团,一块块…… 
“再挣扎一次,也许还有希望……”我用连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的话宽慰着她的父母,同时也宽慰着我自己。 
轮番轰炸式的化疗、放疗终于没能扼住死神的咽喉,渐渐地肺部病灶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咳嗽、咯血、胸痛……我尽力了,但死神仍紧紧地抓着并无情地噬啃着这个只有11岁的小生灵。看着她渐渐地被病魔吸干血肉,而我这个做医生的却爱莫能助,尤其是当她仰起苍白的面庞,一脸天真地问我“阿姨,我做化疗,那我的病就一定能好,我就能留长长的辫子了,对吗”,我能说什么? 
终于,她不来了,也不能来了……从随访信中,我知道她已经走了,带着一个希望留一条长长的辫子的愿望去了…… 
时至今日,已经几年过去了,而我却每每想起她来,那白皙的脸庞,那纯真的双眸,那乌黑的发辫和那顶漂亮的小帽子……我为医学悲哀,我为医生悲哀,我也为自己悲哀,为这朵只有11岁的小花蕾悲哀…… 
这份儿内心的痛楚、无奈和苍凉,难道也世人皆有、世人皆知吗?!   
你们是我的天使(1)   
◆小月 
http://。91sqs。/2716 
医学的生涯从每天读不完的书开始,到了大学三年级,每天学数种疾病,于是乎每天比照着学到的疾病症状,为自己诊断。当学到胆道疾病时,就有同班的几个同学集体到上大课的老师那里咨询,重复着教科书上一模一样的症状,厌食、怕油腻、右上腹隐痛等,怀疑自己患上了胆囊炎,并要求做B超。老师姓郎,是一位威严、整洁、知识渊博、口才极佳的学者,他显然对此现象太熟悉了,随口为同学们下了诊断“三年级医学生综合征”,学啥得啥。有人问及胆囊用处不大,又容易产生结石,为何不预防性切掉它。对这一愚蠢的问题,郎老师不屑回答,但他反问我们同学,胆囊切除术中最要注意避免的并发症是什么?我抢答道“胆总管损伤”。他赞赏地朝我笑笑。我很得意回答出了他讲课的内容。那时,我多盼望在暑假回家的火车上碰上个胆绞痛的,或临产的,我可以在听到广播后,应声而起,抢救病人,像电影中一样,赢得掌声。 
转眼,实习结束了,我给内、外、妇、儿科的老师都留下了好印象,数个科室都想留我,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普外科,跟随了郎教授,只因为他欣赏我最早。 
外科手术是一种艺术,同样的手术刀下,产生不同的效果。有人单刀直入,切病灶如探囊取物,有的人则迂回作战,拖泥带水。手术室的护士常常看到上台的排班,即可根据主刀医生判断是否可以按时下台,吃上中饭。郎教授是前一种。 
作为年轻的住院医生,每天都盼望能有可手术的病人收到自己管的病床上。一天,一个体重90公斤,年近50岁的女病人被收到我的病床上。我仔细查阅了她的病史,反复发作右上腹部疼痛已有数年,B超显示“胆囊炎、胆石症”。我背诵着“3F”的诊断要点“女性、肥胖、40岁”,她的情况与教科书上描述的几乎一样。太棒了,我可以按“胆囊切除术”的思路准备了。通过问诊得知,她是老知青,父亲是老八路,她现在经营一个水果摊,她邀请我手术后到她的摊上,给我最新鲜的水果。 
术前准备顺利。手术前一天,她的全家人都来到 
医院,我将准备好的格式化的《手术知情同意书》放在他们面前,逐条念给他们听:“麻醉意外、术后感染、胆总管损伤……”老父亲特地问我胆总管损伤的涵义,我告诉他,肝脏产生胆汁后,通过胆总管排到胆囊储存,进食后,胆囊将胆汁排到肠道帮助消化,有的病人解剖变异,手术切除胆囊时不可避免地伤及胆总管。他问到后果,我答道,需要修补或吻合,插一个“T”形管子,挂至少半年瓶子。老人紧锁着眉头,颤抖而坚定地在病人家属的位置签上了名字。 
早晨,我同卫生员一起将病人挪上手术室的推车,插好了胃管的病人不安地望着推车旁的我及走廊的 
天花板,无助地进入了手术室。 
麻醉效果很好,我和进修医生切开病人的腹壁,暴露好上腹的器官,初步探查没有肿瘤,胆囊内有多发性结石。郎教授此刻洗手上台,我向他简单作了汇报。郎教授检查了手术野情况,像大学三年级时一样,表扬了我。 
胆囊已暴露,郎教授用血管钳提起胆囊底,我用电刀将胆囊从肝脏的胆囊床小心地分离开。到了胆囊颈,或许是我太慢了,郎教授随口说了一句“你怕她痛啊”,用一把直角钳穿过组织,套起了一个管状物。我不自主地嘟囔“不会是胆总管吧”。郎教授命令我下剪子,“剪”,他用血管钳敲了一下我的组织剪,这是不耐烦的信号。我犹豫,但还是剪断了钳子间的组织。下一步就是切除胆囊,但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拎起的胆囊连着近端的胆总管——胆总管被切断了。郎教授哀叹一声,几乎瘫了,护士忙搬来凳子,让大汗淋漓的教授坐下。 
“怎么搞的,你为什么不看清楚就剪?”他懊恼地埋怨我。在手术台上是不能争辩的,我理解他,快六十岁了,一世英名。何况现在的医患关系又不正常。“知情同意书签字了吗?我看看。”他清醒了一下问道。护士拿过展开的病历,他舒了一口气:“叫钟主任。” 
钟主任德高望重,素有清道夫之誉,虽已退休,但在此种紧急时刻常被唤来。我利用此间隙沿胆囊管向下分看个究竟,真像教科书上画的一样,胆管与胆总管并行了3厘米。“解剖变异!”我脱口喊道。郎教授从凳子上蹦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舒了口气。 
钟主任到了,听完对解剖变异的反复解释,他查看了手术野,像有经验的NBA教练,重新组织了进攻。胆切掉了,胆总管断端被拉近,从远端套入“T”形管作支撑,端端吻合。从手术角度看这一补救无懈可击。临出手术室,郎教授叮嘱我“要强调解剖变异”。 
我抱着病历,陪着卫生员推着病人向外走,焦急等候在手术室外的家属拥了上来,超长的手术时间,已让他们意识到不祥的信号。“医生,顺利吗?”我回答病人没有危险,但手术较复杂。我让他们在办公室等我。 
已是下午5点了;虽然一天未吃饭,但一点无饿意,还有点反胃。办公室内已有七八个家属,我尽量避开他们的目光,盯着病历,尽管我还未写手术记录。我指着知情同意书中的那一条,告诉他们解剖变异,不幸的事发生了,钟主任上台做了个完美的补救。母亲老泪下流,叹息着女儿的命苦。老母亲向我复述着,女儿十几岁就下乡插队,回城后工作时间不长就因单位效益不好下岗,又因病痛离婚。老父亲打断了老伴的哭泣,说道:“哭什么哭,人不是好好的吗?人家医生一天还没吃饭呢。”老父亲转向我说:“你们辛苦了,转告郎教授,别着急。”我呆了,本准备挨家属围攻的。老人起身用颤抖的手拉起我,说:“快去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望着这位老八路,眼泪在眼中打转。 
在电话的那一端,郎教授也惊呆了,他再也没让我强调解剖变异,我们讨论起下一步如何让病人尽快恢复的治疗方案。 
病人下地走路了,同病房的病人都陆续拔掉了“T”形管,只有她,还每天提着连接管子的瓶子,在病房里走动着。我加倍精心地为她治疗,呵护着那根救命的管子。郎教授从此委靡,有的医生护士在他背后指指戳戳。病人的老父亲又来了,他拍着同龄的郎教授:“兄弟,人人都有走麦城的时候,放下包袱,需要我们做什么?” 
郎教授每天亲自同我一起护理那根管子,没有感染,非常通畅。半年后,我们一起将管子夹住,九个月后,拔掉管子。一年后,病人和老人抬来一大筐苹果和一面“遇险不惊,救死扶伤”的锦旗。她兴奋地告诉我,是我和郎教授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的胆绞痛消失了,可以天天设摊,并扩大了生意。由于生意好,离她而去的丈夫也回来帮忙了。 
我不知所措,又一次热泪盈眶。 
病人及其家属的宽容和理解给了我们第二次职业生命,让我们几位医生从消沉中解脱出来。 
你们是我的天使。     
第五辑 医生的一天   
住院总医师的一天   
◆irheuma 
http://chenzhu。91sqs。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五。我头天晚上忙到凌晨1点才睡,早晨7点半了才很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不过一想到明天就是周六,终于有半天时间可以休息了,心情顿时好了很多。早会后照例跟随主任查房,然后处理医嘱,安排床位上的各种穿刺检查,上午的时间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下午有两个预约好的门诊病人要来做唇腺活检,所以中午吃完饭就赶紧躺到值班房的床上了。 
下午做完唇腺活检回到病房,看到护士站的黑板上又挂了两张会诊单。可能因为快到年底的原因吧,最近全院几乎每个科室的病房都爆满,这半个月我也每天都能收到会诊单,最多的一天竟然有五个。“还是去会诊吧,这样晚上就不用出去,可以坐在温暖的房间里看看书了。”我心里这样想。 
晚上吃完饭回到病房和二线班交完班,得知下午病房来了四个新病人,走廊里已经加了六张床。和往常一样我向一线值班医生问了一下:“病房巡视过了吗?新病人有没有需要处理的?”那天晚上是一个轮转医生值班,他说:“都还好,有一个新病人是前几天刚刚才出院的,诊断类风湿关节炎、Felty综合征,这次又出现了明显的关节痛,门诊查了血常规,白细胞7000。”我看了一眼病历,很快想起来了。这个病人虽然我没有直接管过,但印象还是很深的,上次住院期间就是反复粒缺,多种集落刺激因子治疗效果都不好,后来普外科和血液科会诊建议患者切脾,但家属不同意,出院的时候白细胞仍只有1000。我来到病人床头看了一眼,立即感觉不对劲,咦?怎么皮肤巩膜这么黄,精神状态也欠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诉全身疼痛。呀,这个病人比较重,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有什么感染呢?病人家属告诉我:她前两天耳朵流脓,在乡下诊所吊了水,也没什么好转,今天感觉精神不好,老说全身关节痛,还有点发烧。我马上喊来值班医生:“这个病人以前白细胞从来没超过1000,今天在门诊查是7000,而且现在明显黄疸,前两天有外耳道流脓史,可能合并败血症了,赶紧查血培养、肝功能、凝血相,晚上就开始抗感染治疗。”交待完毕后,我回到值班室。刚坐下没五分钟,病人家属就神色慌张地跑过来:“陈医生,我妈上完厕所回来怎么没反应了,你快来看看。”我立即飞奔过去,发现病人神志已经丧失,听诊心音也消失了,立即心肺复苏抢救,气管插管、胸外心脏按压,肾上腺素反复推注。抢救持续了半小时,可始终无奇迹发生,家属也同意放弃了。 
睡下来时已经夜里11点半了,忙碌的一天结束了。 
作为一个住院总医师,我面对的不光是自己科里的病人,还要到其他科室去会诊。工作上的忙碌是早已习惯的,但晚上这个病人的突然死亡给了我很沉痛的教训,引起了我深深的思索:患者的白细胞水平一直那么低,早就应该注意预防和控制感染;如果她在前两天刚开始出现感染表现时能得到有效治疗,也许不会这么快死亡。 
一个生命的离去,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在预见到了危险之后,却为时已晚。没能挽救她的生命,作为医生,我真的很遗憾。 
随着自身免疫病治疗手段的不断丰富,新的免疫抑制剂不断出现,感染很可能成为自身免疫病患者的首位死因,值得临床工作的各级医生重视。真诚希望,我这位病人身上所发生的事,不要在其他的患者身上重演。   
儿科医生的一天   
◆胡坚天津市儿童医院主任医师 
http://。91sqs。/238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天。 
今天,我照常坐在了自己的诊桌前。一边整理预约患儿的病历资料,一边等待患儿的到来。 
这时,随着一声稚嫩的声音,一张陌生的笑脸忽现在我的诊桌前。他是一个多次就诊而诊断未明的4岁患儿:左下肢膝关节肿胀1年,多处求医,诊断“幼年类风湿性关节炎”。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是一个满怀希望又饱含辛酸的年轻母亲。 
“请坐。”我轻声示意孩子,用手轻轻抚摸着他有些蓬乱的头发。 
孩子的腿有些跛行,但毫无痛楚的表情使我有些诧异。稍后,母亲开始一边从随身的提袋中取出厚厚的就诊资料,一边清楚而又有些哀声地叙述起孩子的病情来。我不时地将目光在孩子和母亲的脸上移换着,做些短暂的插问…… 
“大夫,我在网上看到了您的介绍……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母亲的声音有些呜咽。 
孩子闪烁的眼睛也渐渐低垂下来,一边用手撮弄着衣襟,一边不时地觑视着母亲和我…… 
我一边倾听,一边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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