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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似曾相识（四）
是因为阳光太烈了，沙滩太白了，所以自己花了眼了？。
还是因为自己不适应南国的温度，中暑了？
为什么眼前出现了他的身影呢？是幻象？可是，又怎么那样真实？
程书墨捡起扔在银沙上的沙滩裤，套上，再直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往自己这里悠然前来。
他那对黑得发亮的眸子凝在自己脸上，神情微微有些愕然。他头发湿湿的，虽然离自己还有那么一小段距离，可是发梢上挂着的水珠和水晶珠子一样，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颜玉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就这样径直走到自己面前，脸上细微的惊愕已经消失不见，他微微眯起眼，咧嘴一笑，牙齿很白很整齐，颜玉想起古时候形容一个人的牙齿长得好，都说“齿如编贝”，真的，那样漂亮的形状和光泽，就像一串雪白精致的小贝壳一样，可爱得要命。
“你……你怎么在这儿？”颜玉声音有些颤累。
话刚出口，心便是一沉，有无穷无尽的酸楚从四肢百骸涌了出来。
他的神情是温柔而友好的，可是眸中的神色淡淡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然与疏离。这种眼神，颜玉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程书墨太出众了，自然有不少女人前赴后继的想和他搭上关系，他很礼貌，也不想得罪人，三言两语和她们绕圈子，看着她们的眼神，就是这样温柔却冷淡的。
果然，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西沙群岛本来就鲜少有旅客，整片雪白的沙滩都是寂寥的，只有海浪轻轻拍打的声音和海鸟偶尔的鸣叫，所以，他凝视着自己仅仅是因为好奇而已，他的微笑，也仅仅是友好的打招呼罢了。
颜玉听见自己背后有人呼唤“程先生”萌。
原来，他不是往自己这里走，是因为自己正好站在他前行的路上。
自己接二连三的会错意，自己还在期待什么？让他忘记，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还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去祈求他的温柔相待？
程书墨听到她说话，又是一愣。他迅速的扫了她一眼，看不出情绪，可是其中隐隐含着锐利的探究之意，看得颜玉心里又是一疼，她曲起手指，紧紧揪住衣衫下摆。想往前走，离开这尴尬而撕心裂肺的场景，可是她的腿竟然软得不像话。
没出息，没出息！她心底狠狠骂着自己。
“这位妹妹，你这是在，搭讪……？”程书墨敛去眼中的锋芒，嘴角往右边一斜，坏坏的。
颜玉微微一怔，抬眸看到他玩味的眼神，眼睛一酸，深深吸了口气，勉强一笑：“对不起……认错人了……”
她抬脚就往前走，低着头，有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坠落，很快被细软的沙子给吸走。眼前朦朦胧胧似乎被雾气遮住，只能看到沙滩一片的白，白得刺眼。她抬手抹去，才发现自己沿着程书墨留在沙滩的足印前行。
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地上，痛哭失声。细细的呜咽被风声水声给卷走，有海鸥从碧空飞过，展开的雪白翅膀如刀锋，似乎将蓝天切割开来，一声长鸣，更显哀戚。
天涯如此之小，竟然在浩瀚的南海也能相遇。可是相遇的情形，那样令人心碎。
他冷漠，他嘲讽，笑容那么明朗，却像刀子一样狠狠的割开她的皮肉。
自己在医院里休养了这么久，在人后流了无数眼泪，最后变成了麻木，再想起他来，心里只是微微的疼一下，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没想到伤口被捂着，已经溃烂，上面那薄薄一层结疤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一个细微的表情便能挑破，让她自己都不能直视的血肉模糊暴露了出来，痛，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嚎啕大哭的力气也没有，只能那样细细的呜咽。
身边传来熟悉的温暖气息，带着海水的腥味。颜玉把头从膝盖处抬起，透过朦胧的泪眼，有一淡绿色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晃着。她眨了眨眼，让泪水滚落，视线终于清晰了起来。
好大的椰子，托着椰子的那只手修长有力，皮肤是漂亮的小麦色，目光从手指慢慢移向手腕，然后是肌肉匀称结实的手臂，颜玉记得自己曾经吻过这里，生气的时候还掐过，咬过……
目光继续游移着，终于看到了手臂的主人。
程书墨就蹲在她旁边，双手捧着一个椰子，表情有些局促，这动作和神情极像一只对着猴王献宝的猴子。
虽然他的目光还是没有熟悉的那种温柔缠绵，可是他猴儿一样的动作，无端的让颜玉心情好了一些。
“别哭……呃……我刚才的话是轻浮了一些，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开开玩笑，我没想到你会哭……这个给你，当赔罪了，好不好？”
颜玉怔住，睫毛湿湿的，鼻尖红红的，头发被阳光晒得有些干，发梢更加卷翘，让她看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糖果娃娃一样。她不自主的伸手接过椰子，手一沉，好重。她只能把这个青青的物体搁在腿上，双手覆在上面，纤细的手指在椰子的青皮上显得愈发的白皙，只是左手无名指关节处有一处淡粉色的疤痕，犹如美玉上的瑕疵。
文正南强行抢夺她的订婚戒指，太过粗暴，可是当时手指扭伤发肿，很难取下，被撸下的时候，关节被指环擦伤了，即使现在伤口愈合，痕迹却永久的留了下来。
颜玉眼中又有晶莹闪烁。
程书墨连忙道：“哎，这……这是我才从树上摇下来的，怎么……还是不满意？要不，你用这椰子敲我几下，能消气么？”
颜玉回过神来，想起他跑去摇晃椰子树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含着眼泪笑了。
程书墨的表情明显是舒了一口气。他对她微微一笑，眼中的疏淡已经浅了很多，碧空映在他的眼中，更让他那对漂亮的眸子显得清澈如水。
“不生气了？其实……”他顿了顿，眼中似有水波晃荡，“我觉得你看起来很面熟，总觉得似曾相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咱们认识认识吧。”
“我叫程书墨，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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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一）
颜玉顿时呆若木鸡。
“拜托，还有人等着我的，你赶紧把名字和手机号码告诉我吧。累”
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翘起的弧度很是优美。
颜玉低下头，抿紧了嘴。浅蓝的裙角被海风吹得舒展开来，如一汪海水一般。她盯着自己的衣裙，照在身上的阳光滚热，就和热水直接浇在身上一般，她脸上开始发烫，可是，发热的原因不是因为炽烈的阳光，而是他专注的目光。
本能的想接近他，可是，自己的身体已经成了这样，已经决定了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我不是坏人……你就当多认识个朋友吧。”他对着一旁挥了挥手，一个戎装青年走了过来。程书墨道，“明安，帮我记一下这位小姐的手机号码。”
颜玉攥紧了手指，深深呼吸了下，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轻声说道：“我不给陌生人留电话。”说罢，她匆匆起身，放在腿上的椰子骨碌碌的滚到沙滩上。
程书墨不由得怔住，戎装青年也怔住，眼见着那一抹浅蓝的裙角飞扬着越来越远，绕过椰子林，最终消失在视野萌。
明安看了看程书墨。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唇线优美，体格健壮却不夸张，肌肉线条流畅优美，举止也是潇洒而优雅，可是……那女人竟然跑了！
程帅哥踢到了铁板！
“那个……程先生，你不追过去？”他鼓起勇气问道。
程书墨嘴角依然含着笑，眉毛轻轻扬起，半眯着眼睛，可是全身却散发着令人紧张的气息，阳光虽然热烈，可是明安觉得天气似乎变凉快了一些。
程书墨看了看自己着的上半身，微笑道：“追？我这样追上去实在有点像耍流氓。明安，机场今天没有除了任务之外的飞行计划吧？”
“没。”
“好像今天也没有补给船离港？”
“没。”
程书墨弯下腰，拾起被颜玉遗落的青椰子，眼中闪过一道精明的光：“行，我谅她也不敢游过南海去。岛上本来也没几个游客，帮我查一下那姑娘的底细。”
“没问题，程先生。对了，现在日头慢慢烈起来了，还是回室内休息的好。”
程书墨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叫我的名字，哥们儿。”
颜玉上气不接下气的急速走着，良久才觉得脚心发烫。她低头，发觉自己因为急着逃离，竟然赤足踏在水泥地面上，鞋被她勾在手上。太阳已经将路面晒得滚热，走起来很不舒服。她叹了口气，穿上鞋，转头看了看身后，有两个岛民穿过了公路，并没有程书墨的身影。
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惆怅。
他说，似曾相识。
颜玉静静的走着，静静的流泪，椰树被风吹过，哗啦啦的响着，响得她心乱如麻。
他爱自己，很爱很爱，所以在专业人士的催眠之后，竟然对自己还有印象。
可是自己也爱他，很爱很爱，所以不愿意他今后的生活出现那样的缺憾。
回到住处，阮世昭正趴在走廊的阳台上凝视着远方，宽松的衬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听到她的脚步，他转过头，刚刚露出的微笑一下僵住。
“你怎么哭了？”他急忙问道，“吃早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颜玉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勉强一笑：“也没什么……程书墨也来这里了……”
阮世昭脸上的慵懒之色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怎么回事？你真遇见他了？”
颜玉把手肘搁在阳台的瓷砖上，支着下巴，回想着方才的一切，茫然的掉着眼泪。阮世昭虽然心急，却也不催她，只静静的凝视着她不断往下落的泪滴。
“他真的记不得我了……”颜玉深深吸了口气，顿了顿，又道，“但是他找我要电话……”
阮世昭问道：“那你怎样打算的？”
颜玉摇了摇头：“他没有我会过得更幸福。我不能出尔反尔，我走了……可是，世昭，我真的好难受……”
阮世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很快移开手：“好了，相信时间，好不好？我这两天实在有些忙，过几天空了，我带你去石岛，去七连屿，好么？我爷爷的老战友是南海舰队的高官，我看看能不能让你上我国的军舰领略一下……”
颜玉带着眼泪微笑：“谢谢你，世昭，你真是个大好人……”
阮世昭递给她手帕：“好了，别哭。我看看……”他抬手看了看表，“十点半了，我先去主持一个视频会议，你去休息下吧。”
颜玉回到房间，打开窗户，让带着海水气息的风吹了进来。椰树林，渔民，军人，远方的银色沙滩，还有如蓝色绸缎一般舒展起伏的大海……
方才自己所在的沙滩，已经没有了人影。
因为天气太热，整个下午颜玉都倚在窗边看着书，当发白的阳光逐渐变成了暖暖的橙色，照在书页之上，给纸张染上了一层类似岁月沧桑的昏黄。
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时间，颜玉站起身来，准备去找阮世昭一起吃晚饭。她刚打开房门，顿时惊得往后面一跳，声音高了八度：“哎，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程书墨的手也刚刚举起，似乎正欲敲门，见到她开门，也惊讶了一瞬。不过他很快沉住气，嘴唇往上一挑，眸子亮晶晶的，颜玉和他离得太近了，近得可以在他漆黑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颜小姐……”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深了，在晚霞映衬之下，多了一分迷人的艳色，魅惑得勾魂摄魄，“我觉得，咱俩一见如故，我还是直接叫你的名字吧……颜玉啊，你好粗心，把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颜玉愕然：“什么东西？”
程书墨眨了眨眼，把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拿了出来，那一抹青色看起来清清凉凉的。
市长大人亲自摇下来的大椰子……
正文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二）
颜玉看了看椰子，又看了看他，来不及说话，程书墨已经悠悠然走进她的房间，把椰子放在桌上，慢条斯理说道：“这玩意有点沉，我帮你放。”。
她终于回过神来，一张脸涨的通红，这家伙虽然记不得她了，可是……可是脸皮的厚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厚！
“程书墨，你就这样进来了，不太合适吧！”
程书墨回过头，挑起一边眉毛，眼神意味深长：“我很高兴，你把我的名字记住了。”
颜玉微微一怔，阮世昭在隔壁听到她的惊呼，放下手中的事情赶了过来，见到程书墨，也愣了。
程书墨看了看他，眸光一敛，端详了一下颜玉，移开了目光道：“世昭。”
阮世昭微微一笑：“你来了西沙，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累”
程书墨道：“我昨晚才到的，爸妈要我好好休养一下，但是又觉得国外无人照看，正好这里的驻军有熟人，就让我来的这里。结果你小子竟然也在啊，挺好的，咱们好久没有一起休假过了。”
阮世昭颔首：“是很巧。不过……”他看了看颜玉，又把目光移向程书墨，“你既然查到了我在这儿，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呢？”
程书墨指了指椰子，笑得很无害：“先把东西还给人家……对了世昭，我有事和你说。”
两人走到隔壁，刚刚掩上门，程书墨深深看了阮世昭一眼，问道：“颜玉和你是什么关系？”
阮世昭抿了抿嘴，淡淡笑道：“好朋友。”
程书墨亦笑：“不是女朋友？萌”
阮世昭皱眉：“是女朋友至于分两间房？”
“也对……那……你们有没有交往的意愿呢？”
阮世昭脸色微微一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程书墨道：“有，还是没有？”
阮世昭慢慢摇头。
程书墨把手搭在他肩上，缓缓说道：“我一看到她，就觉得说不出的亲切，好像我和她认识了很久一样……既然她不是你女朋友，那么，我追她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阮世昭大惊，直直盯着他道：“什么，你……你是认真的？”
程书墨点头，敛起笑容，一本正经说道：“世昭，我从来没有和女人玩过游戏。我自然是认真的。”
阮世昭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否愿意？”
程书墨抿了抿嘴，静静笑了：“世昭，你瞧不起我？”
“不是……这……”
“我见过的人多了，看颜玉那样子，不可能对我无动于衷。我不知道她现在对我那样冷淡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我有的是耐心把她身上的冰壳给敲碎。”
阮世昭被他噎住，怔了怔，开口说道：“你不会疯了吧，咱们都不是那种容易激动的小男生了，你为什么……”
程书墨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我要她。好了，世昭，你知道我难得看上一个女人，尽力帮帮我，我不会让你的朋友受委屈的。”
颜玉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海上日落。天边的云霞一层金一层红一层紫，绚丽妖娆，太阳已经失去了白天的锋芒，红红的，如血一般，悬在海平面之上。风吹起，海上波涛翻卷着，映照其上的红光被打碎成一片一片，随着波浪上下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