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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曦婴不会游泳,在水里吓得死命扑腾。许暮融起先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跳下去救人,可是,白灼阳光之下,在他的脑海里,有某种邪恶的意念苏醒了,许暮融蹲在岸上,呆呆地看着溺水的江曦婴,看着她惊恐的眼神,还有她的白皙的挣扎的手臂,柔软的乌黑的头发,她们渐渐地、渐渐地沉溺下去。
江曦婴的肺吸进很多湖水,呼吸不畅使她真的开始沉下水去,意识模糊中,她仿佛还能看到碧波之上,冷酷的许暮融的身影。他那深遂而充满欲望的眼神,仿佛在说:让我带走你。
江曦婴心想:原来他真的想她死。
江曦婴的意识从一片冰蓝中走向黑暗,她不记得自己在这片黑暗中滞留了多久,后来她有开始感到有光,一点一点,黑暗变成了无垠蓝天,蓝天之下,还有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英俊而充满占有欲的少年,炽热的唇,正疯狂地亲吻她的脸,她的脖子和胸脯。
江曦婴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背上还有沙土和杂草的尖锐刺痛,她喃喃对他说:“还好你救了我,你要不救我,搞不好会被判成误杀,会坐牢的,傻瓜。”
许暮融匍匐在她身上,遮去了阳光,他说:“我爱你呀,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你就是不相信?”
江曦婴还是看着蓝天,“可是你的爱是万丈深渊,我咬着牙,我不要相信你,那样我觉得也许我还能悬崖勒马。可是我相信你,我要是相信你不就等于叫我去死吗?你爱我就是弄得我一无所有,还好我不是什么名人,不然更惨。对了,我是个穷光蛋,你家人说我穷没关系,可是你家人怎么想,你妈说我是个哄骗未成年人的罪犯。和你在一起有罪吗?有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判我有罪,明明是你先缠着我,不放开我的,为什么到头来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了,因为我比你大,我应该比你理智,我要是不理智了,我就是个罪人。”
许暮融:“可是我爱你,真的很爱你,除了你,我不想去爱任何一个女人。我知道你失去工作失去朋友你觉得累,再等我几年好不好,我保证会娶你的。”
江曦婴紧紧抱着许暮融:“你这个坏东西,你真以为你是我的天是我的地吗?许暮融,你把我的人生当成你的附属品吗?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想爱就爱,如果爱不了就不如让我死了?将来呢?你也可以想走就走,对吧!我好恨你呀,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还小,就是因为你还小。”
许暮融开始嚎啕大哭,“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就是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公园的保安是什么时候来的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先是有人喊,“有人被推到水里去了,赶快报警。”一直喊到保安跑出来,又听到人家喊,“救起来了,救起来了。”于是引来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在那个湖边,围得水泄不通,几个保安看到有个少年像在猥亵妇女,于是一起过去拉他,怎么都拉不开。
后来听说是这孩子的爸爸,来了看到这副光景,一巴掌打得儿子倒在地上,之后拖着儿子回去了。只剩那个女的,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蓝天。
第二天,这件事就传得人尽皆知,说是医大附中的女老师和学生谈恋爱,学生父母反对,女老师就带着学生殉情,可是到了紧要关头,学生怕死,跟自己爸爸回去了。
等到学校里传起这件惊天动地的绯闻,江曦婴已经辞职。燕华最是震惊,特意到江家去找江曦婴,江爸却告诉她:江曦婴在乡下找了个小学,已经过去找住的地方了。过几天才回。
江爸说的乡下,并不是真的乡村,而是指城外郊区。可是江城这么大,江曦婴去了哪里还真不好找。
许暮融从寒假开始被父母软禁在家里,许爸请了家教每天来给他上课。好在许暮融并没有因为江曦婴的事放弃自己,后来一次上学期期末考试,他成绩又上来了,许爸许妈放了心。
许暮融联系不上江曦婴,只好拜托程梁秋去打探。程梁秋后来告诉许暮融,小老师要去别的地方找事做。许暮融求着程梁秋,“你问她现在手机号码是什么,你跟她说,这是最后一次,我给她打电话,我还有话想对她说。”不久,程梁秋回来了,给了许暮融一个号码,“我去送小老师了,然后跟她要了这个号。她还跟我说谢谢。”
许暮融看着程梁秋,犹豫着问:“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害了她?”程梁秋却说:“这种事不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么。”
等程梁秋回家,许暮融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他想他该怎么跟江曦婴说,想得天都黑了,妈妈在门外敲门,柔声柔气地唤,“儿子,出来吃饭。”
许暮融却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拨江曦婴的电话,不久,那边却传来一道机械干涩的声音——“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实后再拨。”
许暮融不信,再拨,还是这句话,又拨,还是这句。许暮融牢牢抓着手机,心里却陡然想起一个高昂而痛苦的旋律,那么清晰又强烈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遇见你之前,
失去你之后,
抬头只见晴空万里,
天涯海角我都可以去。
不久寒冬过去,许暮融选报大学,程梁秋出国。出国前却对许暮融说,“其实小老师真的很好,我知道,你和她是来真的。只是,这事儿由不得你们。还有,慕容,你信我,爱情这东西要藏在心里,别爆发出来,因为没有人会信真有那么回事儿。”
许暮融说:“也许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第二年许暮融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并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思学医。
他在外地一共生活了五年,在大学还交了一个女朋友,可是他硕士毕业以后并没有带女朋友一起回来。许暮融在外头是边读书边打工,到他毕业时已经在国内第二大的IT公司做个人项目。到后来回家,带回来的是个合作伙伴,那会儿许暮融盘算着自己开公司,想着门道都有,就是钱不够,关系浅,只好低头求老爸支持。许爸等的就是儿子向自己低头,不仅出了钱,还帮他介绍客户,过后又对他说:“只有爸爸妈妈和你是一家人,你怎么可能完全不靠我们自己打拼呢?”许暮融还笑嘻嘻点头称是。
除了和江曦婴的事并不顺利,许暮融的人生可算一帆风顺,24岁时就买了自己生平第一辆车,26岁时所有的人都在问他什么时候结婚,可他不说话。
他笑。
有一年,程梁秋回国,有意思投资许暮融的项目,两个人约出来聊天。程梁秋酒桌上三分醉意,告诉许暮融温翎已经和别人订婚了。许暮融问文建怎么了。程梁秋说,找了个洋妞,也快结婚了。程梁秋也问许暮融,你还有没有想着小老师。
许暮融说:不知道,其实回头一想,小老师是个挺平淡的人,也不会赚钱,也没什么上进心。胆儿那么小,干啥啥都怕。
程梁秋听了直笑,“原来你后悔了。”
许暮融想了想,一边抽烟,抽完了才说:我唯一后悔的是当初怎么没有坚持到底,小老师是个傻瓜,如果再等几年,我一定会让她过得好。
程梁秋却无趣地摆了摆手,得了吧。你爹妈不会接受的。
许暮融不以为然,我爹妈也是俩傻子,就算我听他们的娶了那些所谓门当户对的人做老婆,一个个娇滴滴的,你当她真能孝顺老家伙?做梦,嫌弃都来不及。我长这么大,记得我老爸老妈都教我些什么?什么人不自私,天诛地灭啦。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拉。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她是不一样的。”
程梁秋也抽起支烟,淡淡回道:“再不一样,也过去了,对吧。”
许暮融不说话,有些东西是他自己才明白的。
许暮融觉得自己一想到她,心里就痛,痛得找不着北,不管过去多少年,还是痛得没法救,没有人可以理解,也没有人可以分担。一想到她,他就像溺在烈酒变成的海里,昏昏沉沉,醉了,心里想吐,吐不出来,以为要死了,睁开眼,天空依然还在,一颗心依然还是痛的。
许暮融总在想,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无法满足,为什么总是觉得不幸福?想着想着他就会迫切的询问自己,那样为她着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于是他的记忆开始倒带,他回到了一个小小的屋子里,里面没有光线,他身处一片漆黑,他的欲望在流动,驱使他的身体极度渴求着什么,然后他就近摸到了一只细腻的手,他疯狂地亲吻那只手,顺着手找到了一双唇,亲吻,热烈,不明所以,无法制止。他不在乎那唇舌的主人是谁,他为这种心情所压迫着,几乎忘我,那是有些可怕的事情,犹如一个木偶忽然在舞台上苏醒,意志热烈,行为却受人牵引。那样可怕的感受在他心中似一团激烈的火,快要使他怒吼,然而她轻易使这团烈火熄灭了。黑黑的屋子里,她是舞台上的唯一。她所说的那一段爱情,是传奇的化身。后来他想,如果不是他曾经那么听过她的话,见过她的美丽,那他也许早就已经得到幸福了,在所有人可以想象的范畴中,而不会像现在这么无力,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一切都是不完美的。
许暮融和程梁秋开车到江边,想要吹吹风。程梁秋问:这几年你都没去找她?许暮融摇头:我在外地读书,五年都没回来,回来了就在做公司,怎么去找她?上哪去找她?程梁秋耸耸肩,当年我送小老师的时候,小老师说,她就在附近。有机会的话,也许会遇着。
许暮融听了,哈哈大笑:“你这缺德的东西,当初怎么不告诉我?”
程梁秋说:“我当初看你俩不顺眼呗。”
许暮融呸他一声,踹他下车。程梁秋下车走了几步,看到江面还有轮渡,回头朝他叫:“喂,你看,在水一方。”
许暮融打开车顶,趴在上面看江面,船笛呜呜响着,不远处还有货轮经过,粼粼波光倒映着夕阳,像一段温柔破碎的红绫。
视野近处,码头边还有许多小孩子聚在一起,像是野营刚刚结束。离那些孩子不远处站着三个大人,应是带孩子出来的老师。有一个一直坐在墩头上,也是这么望着江面往来的船只,静静望着,偶尔听到别人叫她,她回头来轻轻一笑。
许暮融捂着嘴,忍着,忍得眼睛通红,几乎看不清她的身影,几乎看不清了。
他掏出手机,一遍又一遍拨她留下的号码,耳边一边又一遍地响着“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实后再拨。”而他望着她,一直哭,说不出话来。
她应该三十二岁了,也许她已经结婚了,也许她已经有小孩了。
假如她还记得,也许她所记得的,只是十七岁的许暮融。
而二十六岁的许暮融为她哭,她还会不会知道呢?
……
相思如梦,梦醒时乍暖还寒,心却似迷失在小河的彼岸。
刻骨难忘,那些曾经有过而又踪迹难寻的温暖。
寻不到,徘徊于梦的河岸。
寻到了,心已碎成一座冷冷的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