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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云霓只淡淡将手上的企画案盖上,随口问道:“陆经理,你知道这份杂志的定位在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他露出大受污辱的表情。“但以前我们也做过类似的企画案,女性读者们也都很欢迎!”
“以前我们做过的都是知性美女,不但貌美,而且有才气,聪明皙能够受到妇女同胞的青睐。”
“紫晶也很有才气!第一张专辑跟第二张专辑里有很多歌曲都是她自己填词作曲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陆迎风立刻后悔了!他这么说岂不是摆明了自己偏袒姚紫晶?他连忙转向冷云霓,强自镇定地开口:“这是不争的事实,许多人都知道。”
他真令人伤心!
冷云霓喔了一声,连眉头也没挑动。
“云霓,你是国外杂志的代理商,当然中文版的企画也要经过你同意。但是,主要的企画方向还是由我们来掌舵对吧?”
“是。”冷云霓淡淡回答,如果他偏要做得这么醒目、这么令人无法忍受,那她也无话可说。
“那么?”陆迎风微笑地看着她,就等着她点头同意。
他的表情,竟像是吃定了她不会有意见、不敢反驳。
“好啊。”云霓突然露出甜甜的笑容,迷人地起身答道:“你们坚持要做我当然同意,只不过整个企画要由周小姐来执笔,而我则有权全程监督。”
“周小姐?”陆迎风迷惆地看着她,好似真的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周明皙。”
他愣了一下,傻傻地看着她。
“周明皙?!”
“没错。”冷云霓往外走,婀娜多姿的纤细蛇腰轻轻款摆。
“就是周明皙。”
第二章
走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时,她简直气炸了!咬牙切齿地、细细的高跟鞋在地踩出愤怒的声响。
那个五八蛋!他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偏袒姚紫晶!他眼里哪里还有冷云霓!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云霓!云霓!”
果不其然,陆迎风焦急的呼唤声很快从后面传来。
她停下脚步,不自觉地透过身旁的车窗检视一下自己的妆容。还好,她看起来还不算太糟,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因为气愤而绯红的双颊倒是替她添了些艳丽的色彩。
她真恨自己!到了这种程度,她居然还在乎自己在他面前看起来美不美,他要是在乎她美不美,又怎么会爱上周明皙跟那个小娃娃姚紫晶!
“云霓,你今天怎么了?”陆迎风赶上她,喘着气问,表情竟然有点无辜无奈。
“我怎么了?”她用最冷淡的口气回问。但她真想尖叫,真想赏他一巴掌,让他别再把女人当成白痴了!
“你平常对我的企画案都很有信心的,怎么这次净挑毛病?”
“我挑你毛病?”冷云霓微微眯起双眼。“我有吗?”
“怎么没有?”陆迎风叹口气,手亲密地挽住她。“你该不会又听到什么闲言闲语吧?”
“又?”她轻轻哼一声:“你自己也知道纪录不良?但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又听到’什么闲言闲语?”
“拜托!这是女性杂志社,保证是世界上最八卦的地方了。”
陆迎风翻翻白眼,做出一个淘气的表情。“谁不知道那些多嘴多舌的又在我背后谣传,说什么我对紫晶偏心啦、我爱上那小鬼头啦之类的。小姐,紫晶的年纪快能当我女儿了,我不会那么好胃口的,这点最基本的信任你总该有吧?”
信任?
谁提到信任?这两个字教她听起来就觉得火大!
“喂!你怎么不说话?你真的信了那些闲言闲语?”
云霓淡淡挥开他的手。“我没听到什么闲言闲语。”我只不过是亲眼看到而已。“只要你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就行了。”
“嘿,你怎么这么说?!”陆迎风瞪大了一双深邃迷人的凤眼嚷道:“你这么说岂不是摆明了不信任我?噢天哪!你这样真的很伤我的心耶。”
如果她不是太了解陆迎风、不是整整被欺骗了三年,或许……或许她真的会笨得再相信他一次。但现在,现在不同了。
云霓叹口气摇头。
“我累了,我们改天再说吧。”
“好好好!我知道你累了……不过,一定要找周明皙吗?”他摊摊手,无奈十足。“周小姐真的不好配合耶。”
“当初要捧她出书的是你,怎么现在你反而说她不好配合?”
“就是因为有过跟她配合的经验啊。我不是说她不好,而是她的速度太慢!
我们元月底就要出书了,离现在剩一个多月而已,我担心——“
“你不用担心,明皙那里我会盯着。”
“明皙?”陆迎风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但他太老练,瞬间便掩盖过去,变成一个打哈哈的表情。“唷,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
“这世界上……”云霓莫测高深地朝他笑了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陆先生。”
叫她不生气?除非天地倒转、地狱结冰!不生气才怪!
开着车回到寓所的路上,她一路上都在骂人,各种气愤怨恨恼怒全都一古脑地发泄在方向盘上。她当不了怨妇、当不了泼妇,只好委屈了可怜的方向盘。
女人,要维持自己的风度真是该死的难到家了!
就在要进大楼的前一刻,她的眼角瞄到车库前蹲踞着一个佝偻的身躯。她的脑海中闪过“流浪汉”三个字,还来不及考虑这三个字到底代表着同情还是厌恶之前,车库的门已经打开了。
冷云霓直觉地开车入库,只在转瞬间,那蹲踞着的身躯站了起来,缓缓横过车库。她愣了一下,应该踩煞车的脚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不听使唤——反而踩上了油门!
碰地一声!
那身影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她,两只眼睛互瞪的同时,车子撞上了那躯体!
“噢!我的天哪!”
那身体被车子撞得斜飞出去,猛地摔在地上。
“我的天哪!”云霓发狂地跳下车,冲到对方身边察看。“老天!你没事吧?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噢天!天哪!“
大楼的管理员从监视器里看到车祸发生,很快赶到车库前。
“冷小姐!冷小姐!你撞到人了!”
“我知道我撞到人了!快叫救护车啊!”
“不用……不用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坐直身子,恍极地看看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事吗?”她无法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刚刚那一下撞击真的好大声!
“啊?什么事?”
“你是不是秀逗了啊?”管理员上前察看那男人,他看上去似乎还好,没有严重外伤的痕迹,倒是头上肿了一个又红又高的大包。
“我没事啊。”男人起身,神情依然有些恍憾。他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迳自往车库外走去。
“喂!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云霓焦急地上前拦住他。“说不定你有什么内伤,我一定要送你去医院检查才行!”
“我不用什么检查……”男人咕哝地穿越她的阻拦,才走到车库门口突然又转身,蹩起眉头问:“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撞倒你了啊,你不记得了吗?”
“唉唉唉!冷小姐,他要走你就让他走啦……”管理员打量着男人身上破旧肮脏的衣物,眼神充满了狐疑与不屑。
“可是——”
“你撞到我?”男人摇头晃脑地继续往外走。“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先生,我坚持——”
冬日的阳光照在男人身上,他停下脚步傻傻地看着那阳光,露出笑容道:“啊,你看今天阳光多美啊……”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倒过云霓的怀抱中。
“他失忆了。”外表一丝不苟的女医生铁口直断道。
“失忆?!”冷云霓忍不住尖叫,“哪有这种事?我只不过……只不过轻轻撞了他一下而已!”
“小姐,人类的大脑至今仍是不解的谜团,不要说轻轻撞一下,就算轻轻敲一下也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女医生不赞同地看着她。“更何况你用车子撞他,只有轻微的脑震荡算是运气好的了。”
被女医生这么一说,云霓张大了口,半句话也答不出来。瞪着床上躺着的男人,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昏迷……谁昏迷的时候还会打呼?
“他今天晚上必须住院观察,如果没有后遗症,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失忆难道不算很严重的“后遗症”吗?
云霓叹口气,可怜兮兮地问:“那么请问他的失化症什么时候才会好?”
“不一定,也许一两天就恢复了,也许两三个月,也许永远恢复不了。”
云霓阴郁地瞪着女医生,她怎么有种被耍的感觉?
“医生,你这样说跟没说好像差不了多少。”
“是啊。”女医师严肃的脸还是没有半点笑容。“但这种物理性的创伤复原度一般来说很高的。”
“天哪……那我该拿他怎么办?”冷云霓叹口气。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倒楣。失忆耶!一个人失忆之后要怎么处理?
“如果你不方便收容他的话,可以送他去游民收容所”女医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冷冷地瞅着她,完全不以为然的表情。
她当然看得出那表情,那表情事实上就是说:你这有钱有抛却没有良心的混蛋,要是你不怕半夜作恶梦、不怕遭天谴的话,你就把他送走好了。
“没事的话我出云了,有事可以按床头的叫人铃,很快会有人过来处理。”
女医师冷冷地转身离去,高傲的模样让她咬牙切齿。
医生走了,冷云霓无助地坐在椅子上瞪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喔,是昏迷不醒的男人。
现在该怎么办?她可以请个看护来看他,但很显然的,医院不会愿意收容一个“只不过”失忆的病人。送到收容所?老天!女医生阴冷的眼神立刻在她脑海上闪动,简直像是良心的眼神了!那她能怎么办?天哪!她怎么会这么倒楣啊?
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这家伙总不会是孙悟空的兄弟,平白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来处。
他那又脏又破的外套挂在椅背上,她只考虑了三秒钟,便拿起那外套大搜特搜起来。
天哪!好臭啊……这衣服上就算有一千只跳蚤跟臭虫她也不意外了。老天!
怎么有人能穿这种衣服?!
冷云霓屏住气息,快速地搜过所有的口袋,里面只放了一张百元钞、几个洞板,其它什么都没有、连半样能证明身分的东西都没有,可恶!
她瞪着男人沉睡(昏迷啦)的脸,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搜他的身?刚刚护士没帮他换下长裤,说不定阿里巴巴的宝藏就藏在口袋里……
“唔……”男人翻个身,猛然睁开眼睛。
云霓前一秒还眯着眼睛思考,后一秒就发现男人那双充满好奇与不解的眼神正盯着她看、她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头发都站起来了那么夸张。
“太太。”
“什么?
男人笑开了脸,一张十足十孩子气的笑脸。
“你一定是我太太。”
她说不出话来了,刚刚那医生说什么?他失忆?恐怕不是吧?是疯了才对。
见她不回答,男人高兴的从床上一弹而起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太太!”
“我不是你太太!”云霓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闷道。
“那你一定是我的情人!”
“我不是——”
“喔天啊!太太也好,情人也好,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爱人啦!”男人疯狂地欢呼,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气之大简直可以教她当场窒息而亡!
不过半天的时间,她的家突然成了“弱智俱乐部”。任何心智健全的人都要受不了这种打击而昏倒了,但她还是得强笑着、咬牙切齿地笑着不断重复:“不,他不是我先生——”他只是我从路上捡来的一个天杀的流浪汉而已。
最后这一句当然不能说出口,不然谁都要说冷云霓是个超级没有同情心的恶女了。形象啊形象!
“他真的不是你先生啊?”周明皙还好奇地不停往浴室看,脸上挂着好奇宝宝的表情。“可是我看他好像——”
“他不重要!”她快要尖叫了。
明皙给她极度压抑的怒吼声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后退一步,又开始紧张了。
“我……我没有恶意……就算他真的是你先生……我也没资格批评你……真的啦……”
云霓终于放弃了。
她哭笑不得地摊摊手。
“我再说最后一次,那白痴不是我先生,你要怎么想随便你吧。还有,你来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吧?”难道晚间新闻还真的无聊到特地报导她撞倒一个流浪汉的新闻?
“当然不是……”明皙深吸一口气,有点紧张地翻着眼睛偷偷瞄她。“杂志社下午打电话给我,说你指定要我帮姚紫晶做专案喔?”
“对。”冷云霓沮丧地往屋子里走,努力想掩起耳朵,不去听从浴室里传出来的、荒腔走板到极点、令人厌恶到足以疯狂的歌声。
“我可不可以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一时兴起。”
“可是……可是这样不是统统都集合了吗?”周明皙慌张地跟在她身后。
“她们说这次的企画案你是总监耶。对了,你为什么会变成总监?你也在杂志社上班?”
“E 女性杂志的国内代理权在我手上。
看她的表情,云霓可以确定周明皙根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她叹口气,索性好人做到底——“周小组,我是那份女性杂志的国内总代理,所以你看得到的英文版当然是由我们代理发行,而该杂志是非常注重品质的,所以中文版的发行对她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所以他们也委托我监督中文版的一切发行事宜。这样你懂了没有?”
“喔……”还是一脸茫然。
“算了……”她好想哭啊。
明皙到了她宽大明皙的厨房,傻呼呼地站在餐桌旁边发呆。
云霓替自己,也替她倒了杯咖啡。她真希望周明皙可以快点离开—最好连浴室里那麻烦的家伙也一并带走。但看明皙的模样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让她站在那里发呆。
过了半晌,浴室里的歌声终于停了,明皙也大梦初醒地摇摇头问:“那我该怎么做?”
“随便你。”
“啊?”
“拜托你不要再问我你该怎么做了好吗?”云霓叹口气,无奈地看着她。
“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又不是你。怎么会知道你该怎么做呢?”
明皙想了想,表情意和她一样无奈。
“可是这案子是你叫我接的……我以为你会知道该怎么做,或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也不是,只不过我……我需要一点方向。”
她也需要啊!
她现在终于知道陆迎风为什么会爱上周明皙了。对陆迎风来说,像周明皙这种“社会白痴”一定很有诱惑力一个凡事都笨到需要别人意见的女人,的确很容忍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只不过陆迎风的耐心有限,等他保护得烦了,自然继续去找下一个可以保护的对象。
“我是不是很笨?”明皙突然问。
云霓的表情给了她答案。
明皙叹口气,无奈地苦笑。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笨……我不该来麻烦你,还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说着,放下咖啡杯,默默地转身往外走。
看她的背影,云霓真有股冲动想留住她,但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她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解决别人的问题。更何况明皙还是她的情敌。
“喂,你要走啦?”
明皙才走到门口,浴室的门突然开了,只裹着一条大毛巾的男人探出头来,乐呵呵地唤她:“跟我们一起吃披萨吧,刚刚我老婆有叫热呼呼的披萨喔!”
“真的可以吗?”明皙立刻回头。
两双孩子气的眼神同时渴望地望着她。
就算她刚刚脑袋里闪过任何有关“同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