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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笙非常担心她的状况,“小姐,你得吃药了,你这样不行呀。”
“为什么不行?反正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感到难过,更加不会为我掉眼泪。”曲疏影自暴自弃的说著。
她爹真是狠心,明明知道她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居然一点都不担心,照样赶往京城跟朱太师会面。
她虽然失望难过,但依然强自忍耐,没想到爹却带回来令她彻底失望的消息。
他要她嫁进定南王府,替朱太师收集所有对他不利的人、事、物证据,方便他能早对方一步动手。
“小姐,我会难过、会哭。”云笙忍不住流泪,“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又是何苦呢?”
曲疏影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我没有糟蹋自己,我只是没有力气嘛。”
就好像她所有的精神、活力都在一瞬间被抽光似的,她连说话都觉得好累、好累喔。
早知道当初她就应该跟著燕子飞浪迹天涯去,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真是个可恶的骗子,害她满怀希望的回来,结果却是彻底的心碎。
唉!虽然他是个小偷,但至少跟他在一起时,她能感受到他的善意和关心。
一个不相熟的人都会因为她的眼泪感到手足无措,为什么她至亲至爱的爹爹不会呢?
“小姐,你、你好可怜。”云笙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她伺候小姐四年了,她的好坏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脱序演出,但是她很清楚,那是她在呼喊的方式。
她用这种方式,恳求老爷回头看她一眼!
“我很可怜吗?”曲疏影眼圈一红,嘟起嘴,“好像真的有一点。”
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但是人世间最最普通的亲情她却没有。
她爹的心高高在上,她根本就构不著。
“小姐、小姐!”另一个丫鬟小梅跑进来,一脸惊喜的说:“老爷来了,老爷来看你了呢!”
“我爹来了?!”曲疏影惊奇的说著,一骨碌的爬起来。
真奇怪,她明明已经对爹失望彻底,决定死心,却在知道他来探望她之后,重新燃起一股希望。
有著一张严肃国字脸的爹连官服都没换,可见是办公之后直接过来她房里,
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呀,她带著惊喜的表情问:“爹,你怎么来了?”
“我听尤金说你病了。”他清清喉咙,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好些了没?”
“什么?”她如犹身处梦中。爹爹问她好些了没,他关心她呢,他终于知道如何爱女儿、如何关心女儿了吗?
在他心里,她终于比他的仕途、生意更重要了吗?
曲楚雄一看见桌上还冒著热气的汤药,冷淡的看云笙一眼,吓得她把头低下,微微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怎么不吃药?”他走过去,端起碗,坐到女儿床边。
“我、我没病,我很好哇。”曲疏影看著他,愣愣的说著。
这就是父爱呀,温暖得让人好想哭喔!
“胡说,别孩子气了,来张嘴。”
这绝对是梦,她爹居然在喂她吃药呢。
曲疏影乖顺的张嘴,将又苦又酸的药吞下肚去,忍不住眼泪一滴滴的落在父亲的手上。
曲楚雄微一皱眉,将药碗交给云笙,“怎么了?是哪里疼?怎么哭了?”
“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用手背擦去眼泪,笑了笑,“是药太苦了。”
“云笙,还站著?快去拿几样蜜饯过来。”
“是,老爷。”云笙连忙跑出内室,一会儿就拿了几盒蜜饯回来。
曲疏影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著药,仿佛在品尝父爱的滋味。
“疏影。”他看著女儿那秀丽的面容,轻叹一声,“你瘦了些,是新厨子的饭菜吃不合吗?”
天哪天哪!爹居然注意到她瘦了,她好感动喔。
“我有点没胃口,现在好多了,我饿得一头牛都吃得下。”
这次不用曲楚雄交代,云笙连忙说道:“我立刻去吩咐。”
“去吧。”他挥挥手,摒退下人,“你们也都下去吧。”
曲疏影看著他将下人都遣走,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事不能在下人面前说的?
“疏影,关于你的婚事……”
他一开口,她的心就往下一沉,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爹,我突然觉得头好痛,想歇一歇,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等爹说完,你再休息。”他说道,“太师是爹的老师,当年对提携爹不遗余力,对我们曲家恩重如山。”
“这我都知道,爹爹你讲过许多许多次了。”她垂下眼睫,表情冷淡的说。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懂事一点,不要跟爹作对。”他非常、非常温和的说:“你要知道,若不是朱太师大力干预,你要嫁进王府谈何容易呢?爹这样说你明白吗?你不是一直想做爹的乖女儿,机会就在眼前了呀。”
“你乖乖听话,不要让太师不高兴,他是爹的靠山,爹的官运都要靠他了,你能体谅吗?”
曲疏影突然觉得好想吐喔,她忍耐不住那股恶心的感觉,捣著嘴作呕了起来。
是药太苦,蜜饯太甜?她不知道了。
“爹。”她转过头去,忍耐著即将决堤的泪水,“为什么你要这样?与其假装对我好、关心我,我倒宁愿你不理我。”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的官运亨通。他的确是可以对她好,只要她对他的升官晋爵有帮助。
“疏影。”曲楚雄板起脸来,“你不要再胡闹了,这几年来,爹太宠你,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你假装被绑,让爹损失了十万两,这次说什么也不许你耍脾气,由不得你不出嫁。”
说完,他拂袖而去,而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她爹在乎的,不是她藉假装被绑所要表达的呐喊,而是他的十万两。
她真后悔把真相说出来,如果她不要说出真相的话,她还可以假装爹爹关心的是她,而不是那十万两。
第五章
以苗紫陌的身手来说,要避开大批送嫁的官兵,神鬼不觉的潜入驿站中,那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为了不让曲疏影在成亲时太过惊讶,泄漏了他的身分,所以他才会特地来看她,绝对不是因为有点想念她那又爱哭又爱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
开著桂花的院落安安静静的,明灭的灯光从窗中逸出,映著独立于花下的人儿。
曲疏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因为觉得夜寒而双手环臂,瑟缩了一下。
一个人影突然落在她面前,一件披风也跟著落在她身上,她瞪大眼睛,不禁叫出口,“啊!燕子飞。”
“嘘,小声点,想害我呀。”
他细心的在她锁骨前方系妥了披肩的蝴蝶结,修长的手指带著一些些的遗憾离开,轻轻的掠过她的发梢,那冰凉凉的触感和被露水濡湿的柔发,说明了她秋夜不寐独伫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怎么跑来了?”她眼里有著惊喜的光芒。原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却又在这驿馆重逢,实在令人惊喜,而他为她披衣的温柔举动,让她心里一暖,浑身都暖活了起来。
“夜深露重,不想睡觉要出来乱晃,也该多穿件衣服。”
她眉眼中的轻愁微微的撼动他的心,为了什么缘故,她要皱眉?
是为了这桩婚姻吗?
曲疏影嘻的一笑,露出了淘气的表情,“我才不像你,半夜不睡,出来做贼还怕染了风寒,亏你细心,穿了这么多衣服。”
看她露出笑脸,苗紫陌松了口气。
“对,我是贼,今晚我做采花贼。”他吓唬著抓住她的手腕,假装要轻薄她。
曲疏影又是一笑,“唷,怎么了,突然觉得名声不重要啦?”
“反正都被你弄臭了。”他笑著放开她,“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她就扁起嘴来,眼里冒著泪花,“当然不好啦。”
“我知道了,你爹又欺负你了。”
她摇头,委屈的在他胸膛一捶,“谁欺负我?你欺负我啦!大骗子,说我爹爱面子,不好意思让我知道他很爱我,才怪,他是天下最无情的爹爹,他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哎呀,我又不会看相,难免看走眼嘛!”苗紫陌无奈的说,“再说你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对自己的女儿无情很正常呀。”
“喂!”她鼓起腮帮子,生气往他耳朵一扭,“不许你说我爹坏话,他虽然不好,但总是我爹。”
“好好,你快放手,这样多难看呀!”他这个大名鼎鼎的侠盗燕子飞,居然被个调皮的小姑娘扭耳朵,真是不中用,窝囊透了。
“这里又没别人,你还怕被笑呀,真是的。”她笑著饶过他,“说真格的,你跑来干么?”她暧昧的笑,“是瞧中了什么宝贝,特地跑来偷?”
“说得我好像是宵小一样。”他有点不是滋味的说,“别人好歹也称我一声侠盗。”
“侠盗说难听一点不是小偷吗?”曲疏影头一歪,天真无邪的说:“你这人真奇怪,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偏偏还怕人家把你说得不好听。”
“什么鸡鸣狗盗?越说越难听了。”他呸呸数声,“我只是努力平均天下财富而已。”
“有钱的人银子多得不知道该怎么花,贫穷的人苦到连一碗米饭都吃不起,我只是帮点小忙,让天下的乞丐少一点,也帮有钱人做阴德。”
“你好伟大喔,难怪人家叫你侠盗。”她故意这么说,淘气的笑他,“这么说你可舒坦?”
“舒服!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拍我马屁,我当然浑身舒透喽。”
“谁拍你马屁啦,也不怕羞。”她做个鬼脸。跟他在一起好轻松、好自在。
她其实也羡慕他来去如风的自由,不像她,被绑得无法透气。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
“好好的干么叹气?”苗紫陌问,真想抚平她眉间的忧愁。
她应该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才对。
曲疏影有些意兴阑珊的说:“讲了你也不懂。”
“这么确定?说不定我刚好有办法帮你呢?”难得他想为她多管闲事耶,别人要他帮忙,还得用求的呢。
“帮我?”她轻哼一声,“好,那你带我走。”
他惊讶道:“带你走?不好吧,听说你是个新娘,这样算逃婚喔。”
真惨呀,她是个不甘愿的新娘,居然宁愿要他带她走,也不想跟定南王府二少成亲。
虽然都是自己没错,但还是有点自尊受伤的感觉。
“原来你知道。”她赌气的说:“那还来问我怎么了,真是个蠢蛋!”
“我怎么会知道?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人去。”
“所以我说你也帮不了我呀。”她螓首低垂,轻轻的说:“为了我爹,我不能不嫁,也不能逃。爹爹虽然无情,但我却没办法一走了之,我真气爹爹的铁石心肠没有遗传一点给我。”
“其实呢,嫁到王府也不错啦。”苗紫陌双手抱在脑后,故作轻松的说:“听说他们人都很好,二少爷人风趣又英俊,听说他要成亲,城里的丝绢一下就卖光了。”
曲疏影一脸狐疑的说:“怎么他要成亲跟丝绢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呀!一想到这个英俊少年娶的不是自己,全城的闺女都心碎了,抢著买丝绢来擦眼泪。”
她忍不住失笑,但却瞪了他一眼,“你胡说,我才不相信呢。”
一看她笑了,似乎不再为她爹而难过,苗紫陌才松了一口气。
“曲姑娘……”
她大方的说,“就叫我疏影吧,我从来没有朋友,现在认识了你,才知道有朋友挺好的。”
朋友在她难过的时候可以听她说话、给她安慰,还会逗她笑,她想她是真的很需要一个朋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苗紫陌笑嘻嘻的说,“可惜的很,我跟你注定当不成朋友。”
“为什么?”她有些急了,抓住他的衣袖问:“你嫌弃我?因为我爹不是好人吗?”
“当然不是。”他温柔的一笑,“因为你要嫁的人是我,我想这种关系叫夫妻。”
她眨眨眼睛,有点不明白,“燕子飞,你在说些什么呀,怎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
“你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这么笨哪?”他无奈的说:“燕子飞只是我的外号,我叫苗紫陌。”
她重复他的名字,“苗紫陌?这名字……”
他露出一个苦笑,“好熟是吗?”
“是呀。”她点点头,喃喃的说:“这么说的话……”
曲疏影脸一红,她未来的相公就站在她面前?
“你是侠盗燕子飞,也是定南王府的二少爷?”
这是怎么样的巧合呀?这个事实让她抑郁沉重的心逐渐开朗起来,仿佛在黑暗里透进一丝阳光。
这,就是希望吗?
“好不容易呀,你终于弄明白了,谢天谢地。”苗紫陌一副解脱的模样,“疏影,现在你是除了我师弟之外,唯一知道我身分的人,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她假装生气的说:“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你的秘密在我嘴里很安全,原来你不相信我。”
“不是信不过你,是怕你一时之间太过高兴,不小心在拜堂时脱口说出来。”
她嫩脸飞红,忍不住啐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会因为看见新郎倌而开心得叫出来?”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懂了吗?”苗紫陌拍拍她的肩,“放心吧,我知道你完全不同意这桩婚事,我也是硬著头皮应付而已,今天我来这一趟,是要确定我们能相安无事。”
曲疏影一听,眉毛越挑越高,脸上的红晕退去,换上一副气恼的表情。
“硬著头皮应付?这样呀,我明白了,我想我们会相安无事的。”
这个混帐东西,要她替他保守秘密,居然还不想付出代价?
她曲疏影岂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哼!她可以替他保守秘密,但代价要他奉上真心一颗。
不管你是苗紫陌还是燕子飞,本姑娘都要你神魂颠倒的爱上我,叫你把那句硬著头皮应付的话吞回去。
不过有爹爹失败的惨痛经验在前面,她其实有点忐忑啦,但不管了,她用挖的,也要把他的真心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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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紫陌的心情很好,对于自己三言两语就把曲疏影摆平,感到很得意。
她不但答应守口如瓶,而且还同意这桩婚姻有名无实,大家都不用太担心。
可惜没办法对段浣玉如法炮制,不然他还真想一劳永逸呢。
“师兄,好羡慕你喔。”
武震到燕子楼来作客,一方面谢谢他上次的帮忙,二来是参加他的婚礼。
“羡慕?别开玩笑了,我是巴不得这件事没发生过。”
“当然啦,还要娶姓曲的是委屈你了,不过还好段小姐人美又温柔,你也不算太惨。”
“就说你什么都不懂。”
要是能选择的话,他宁愿跟曲疏影绑在一起,也不想跟段浣玉面对面。
他实在很受不了她的柔弱、大惊小怪,动不动就会受到刺激昏倒的“虚弱”体质。
她外柔内刚,狡猾得不得了,老实的曲疏影恐怕招架不住吧。
但是他想这个干么呢?
这桩三人婚姻,不过是要掩太师耳目,等到大事底定,他又是自由好汉一条。
“我怎么会不懂?曲大贪官的女儿,能会是什么好货?师兄,你放心。”武震非常豪爽大方的说:“送嫁队伍虽然严密,但也难保不会有意外,嘿嘿。”
就算没有意外,他也能制造出几个意外,让曲疏影到不了京城,以免她破坏师兄和段小姐的好姻缘。
因为对曲楚雄卑鄙的手段还怀恨在心,所以武震是连曲疏影也一起恨上了。
“要你多事?”苗紫陌认真的说:“你给我离她远一点,听见了没有。”
武震这人一向不分轻重,他要是不先把话说在前头,只怕他真的会对曲疏影不利。
听师兄的口气不像开玩笑耶!
武震有点胡涂,随即恍然大悟,“我懂了,师兄,你有更狠的花招对付她,所以不要我出手,对不对?真不亏是师兄呀,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出好方法了。”
他一脸兴奋猴急的模样让苗紫陌又好气又好笑。
“别胡思乱想了,没这回事。你离疏影远一些,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就找你算帐,听见没有。”
“听见了。”武震大头连点,“师兄你真是小心,还怕隔墙有耳,连在我面前都不露口风。”
他完全不相信师兄会维护贪官之女,还以为他是怕事迹败露以至功败垂成,所以才故意跟他说反话。
“真会被你气死。”苗紫陌拿他没办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