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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相信啊!我不会毒死你的!”他噘起干干的唇:“来吃药。”
她顺从的吃下药:“您从没说过以前是个医生。”
“有什么好说的?救了一辈子的人命,也闻了一辈子的药味,只要想起来我就头痛!”他厌恶地放下药丸和杯子:“人哪,可不能不服老!”
是吗?她想起她花了二十年时间追忆年少岁月的父亲,如果他肯承认他的年华不在,是否会变得比较好些?
“丫头,你老实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泰生转过头,不敢迎视老人洞悉的目光。
她怎能告诉他,就是他的儿子使她如此颓废?
她怎能告诉他,她绝望而苦涩的单恋?
公司里的人总算说对了一件事,她的确是个单恋的老处女!这个事实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喉头酸涩得无言语。
“是为了我那大笨牛儿子吧?!”老人叹息的话,在清晨的风中飘荡,好似一串咒语。
泰生不由自主的睁开她迷蒙的泪眼。
韩奇风了解的看着她:“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本来就是我的原意,可是我实在没想到会弄成今天这种地步,算起来也是我害了你。”
“韩伯伯,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是——是我自己傻——明知道——明知道他看不上我——”
“胡说!”他轻斥:“我那个儿子是给妖精迷了眼睛才会看不到你的好。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下去!”
“韩伯伯——”
“你听我说,我这个儿子我最了解,会有办法治他的,你肯不肯听我的话?”韩奇风的眼神又亮起了快乐、打主意的光芒。
泰生望着他,好半晌才咬着下唇点点头。
“好!那第一件事就是拜我当干爹。”
她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热浪在心里汹涌继而冲上她的头颅,她爬起来跪在老人面前:“干爹!”
他得意又感动的笑笑:“接下来——”
☆☆☆
下午,荆泰生心情愉快的回到公司。
“泰生!”方群智面色凝重的在她的办公室里等她。
“群智,有什么事吗?”她微笑。
“‘仇氏’不和我们签约,改和‘拓伟’签约了。”
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仇氏”是她一手开发出来的客户,公司里谁都知道她和“仇氏”的老板是大学同学,交情菲浅,如今“仇氏”倒向“拓伟”,那她的处境……
“不可能!仇平不会这样对我!”她反驳,企图替自己挽回一点信心。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你整个早上都不在,公司里的人到处找你,弄得焦头烂额的。”群智向前握着她冰冷的手:“这件事对年底董事会推举你当副总有很大的影响,你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曾拉过‘拓伟’一把,要不然什么都完了!”
泰生突然发觉他有多心焦、多替她担心。他英挺温柔的脸上,竟也出现了苍白的样子——她为他感到心痛!
她怜惜的拍拍他的手:“不必替我担心,我会照顾我自己的。”
群智轻抚她的头发:“前一阵子我很替你担心,你那时候看起来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你。”
“那可得是十级的飓风才行!”她微笑。
方群智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在她的耳畔低语:“不用担心,任何的飓风都不能把我吹离你的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泰生感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颈背,她容许自己在他的怀抱里得到短暂的安慰——“哥!”
群美惊愕的叫声传来。
泰生急急挣脱他的怀抱,面对群美不敢相信的眼光。
“群美——”
“专门破坏别人好事的小鬼。”群智咕哝:“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办公室只剩下泰生和群美二人,泰生尴尬的不知如何向群美解释她一时的冲动,反而是群美不太自在的坐在沙发上开口:“为什么?你并不爱我哥,为什么还要给他错误的希望?”
泰生定定神,坐到群美的身边:“一时感动吧!我很感激群智对我无微不至的呵护,所以——”
“所以一时激动就投进他的怀抱?”她难过的摇摇头:“我说过我并不在乎你不能爱我哥哥,可是我也不能忍受你因为一时冲动就玩弄我哥哥的感情。”
“群美?”她望向她的好友,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一件事上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恶劣的人!”
“我原本以为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群美心痛的低语:“你和‘拓伟’签约了对不对?你一张对‘方氏’有百害而无一益的合约,你想藉此让韩拓注意你,可是他没有,现在你把‘仇氏’让给‘拓伟’为的也是韩拓,而他一直忽视你,你就转向我哥哥寻求安慰。”
群美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可见得她已在心里将她定了罪了。
泰生怔怔的望着她,心痛得直淌血:“你也相信我会为了韩拓出卖公司、出卖你们?
世界上的人都可以怀疑我,而你——你怎么可以?“她气得发抖:”我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现在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我就把罪定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相信谁了,我在伟平的桌上看到那份合约,他向我解释——可是——”
“可是你也相信谣言?可是我们之间几十年的交情还比不上谣言来得有力?”
泰生的心直沉下冰窖里,群美迷惑的眼神无言的证实了她的话。
她觉得可笑、可悲,却心寒得无法言语。
荆泰生抓起皮包直冲出自己的办公室,把群美远远的抛在身后——“泰生——”方群美追至门口,声音哽在干涩的喉咙。追又有什么用?她能告诉她,她并不相信谣言吗?
人的心都是脆弱的,她知道她的怀疑会对泰生造成多大的伤害,而她仍不由自主的怀疑她。
群美希望泰生像过去一样,可是她没有,她甚至没有多说二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仿佛也——走出自己的生命之中。
她错了吗?
她不知道,即使心里对泰生的友谊直喊着相信她,可是理智的那一部分又站得远远的,要求她认清真相。
她只不过是不知道该相信谁罢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
“怎么会?我一直要找你谈续约的事,可是你的新秘书告诉我你正忙着和‘拓伟’签约的事,说什么你的客户会转到‘拓伟’,要我也转过去。”
“新秘书?我哪里来的新秘书?”
仇平不解的望着她:“我打电话找你好多次,都是那个女人接的,她说原先的王秘书走了,她是新来的。”
泰生颓丧的倒在椅背上:“原来如此,我是被陷害了!”
仇平轻轻地笑了起来:“看来每家公司都有一、二个那种可怕的女人。现在怎么办?
我和‘拓伟’已签了约了。“
泰生咬咬牙:“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
仇平抓抓头,按下对外的通话钮:“王小姐,‘拓伟’的合约公证没有?”
“还没,今天下午——”
“停掉它。”
“可是——”
“照我的话做。”他简单命令。
“没用的,除了你,我还是失去了大多数的客户,谣言是没办法停止的。”
“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孙伟平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我会和他谈清楚,更何况这也是我的错。”
泰生轻叹口气,无法再对这件事表示任何意见,仇平是个很忠心的朋友。
“庆洁和小孩好吗?”
仇平笑得极为满足,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个父爱式的笑容:“好的不得了,除了还是天天和我打架之外。不过现在我已经是空手道三段了,可不会打输她。”
泰生知道,那也是一段很长,很曲折的爱情道路,而现在他们也走到了属于幸福的那一端。
仇平真的很幸福。
“那仇普呢?”
仇平吐吐舌头:“她现在可是‘仇氏’的法律顾问,我终止‘拓伟’合约公证这一件事,一定会被她骂死!不过如果她知道是你的事,她一定会想办法钻漏洞的!可怕的女人,可怜的唐皓!”
泰生黯然微笑,看到幸福的情人总会想起悲伤的自己,幸福似乎永远与她无缘。
“我知道你最近一定遇到很多事情,什么时候到家里来坐坐让我们分享你的故事?”
“你们的世界太快乐而我的则太悲惨,还是不要的好。”她摇摇头。
“你就这么肯定?人一生的际遇千变万化,谁也无法预测自己的一生,你怎么知道你永远都会那么悲惨?”
“或许也会有那么一天吧!到时我不会忘了你的。”
☆☆☆
“‘仇氏’打电话来,要求废除合约。”伟平轻描谈写的告诉韩拓。
“什么?我们可以告他们违约的!你有没有向他们提起这一点?”
“没有,我已经答应免除他们的法律责任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韩拓皱起眉头,伟平最近不太对,似乎有心要和他作对,他不愿意去想其中的原因。
“我说的意思和我刚刚说的一模一样。”他依旧淡然。
韩拓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在学绕口令?‘仇氏’是‘方氏’最大的盟友,而你平白放走几百万的生意,我能不能请问为什么?”
“你可以开除我,我不在乎。”
“该死!”他大怒:“你是怎么了?最近每天都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明知道我们是伙伴,我宁愿开除我自己也不会开除你。”
孙伟平打量他,冷冷的开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仇氏’不追究法律责任?
因为‘仇氏’是荆泰生最大的朋友,没有‘仇氏’荆泰生在‘方氏’根本活不下去,而‘仇氏’这次之所以会跟我们签约完全是受到欺骗,有人存心要扳倒荆泰生!“
“我怀疑那个人就是你,为什么你变得那么容易记恨?而且还是记一个女人的恨,你以打倒她为乐是吗?你所有的营业方针都是针对荆泰生,可是我没想到你连那种卑鄙下流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沉声问道。
“那份合约!我把合约交给你,合约回到我的手上之后却莫名其妙的多了二条我根本没见过的条文,而上面竟然有你的签章和荆泰生的签章,我知道那不是她本人盖的章,而她信任我,所以手上只有合约的副本,根本没想到要签二份证本!现在全‘方氏’的人都在指责她出卖了她们公司,就算现在我们宣布合约无效也没有用了,反正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我根本不曾公布合约的内容,是你!你用那份假合约使她成为叛徒!
使她和所有的人都反目成仇,我相信在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引咎辞职!而以后在商业界将永远没有立足之地!“
伟平怒火中烧的望着韩拓,他心痛低语:“我怎会有你这种朋友?我信任你,而你背叛了我。泰生信任我,而你却使我辜负她的信任,现在她,完了,你就高兴了吗?你叫我如何向群美交待?我居然会陷害她最好的朋友!我真的是看错了你!”
韩拓讶然的瞪着他,耳边一次又一次响起他一句又一句的指控,他震惊得无法开口。
孙伟平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他忿然拂袖而去!
他的确是把“方氏”当成对手,可是从来不是荆泰生,是方群智!
在法国餐厅遇见的那一天,他便无言的向方群智下了挑战书,他要向泰生证明,他比方群智强,他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无用!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变成他在伤害泰生?他从来没有那个意思,而她却成了他的战利品!
合约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记得他匆匆的签完字便放在桌上,等着交给伟平,为什么会变成他的卑鄙、他的下流与无耻?
那么多的问号盘踞在他的脑中,要去哪里寻求答案?
泰生怎么样了?
韩拓无比惊恐的发现:经过这些事情,荆泰生这一辈子都会恨他入骨!
☆☆☆
“阿竹,荆先生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华香梅和阿竹走在公园的深处,望着不远处独自散步的荆远达。
“有啊!好很多啦!比我刚来的时候健康的啦。”阿竹有些得意的报告。
“脾气还是很坏吗?”
“也不会啦,只是不太爱说话,每天躲在房间看以前的照片哩,不过——她迟疑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过怎么样?”
“不过——好啦,我告诉你啦,荆先生对荆小姐很不好,都不管她哩,有一次吃晚饭荆小姐问荆先生认不认识韩先生哦,荆先生对她很凶哩!还有一次韩先生打电话来说荆小姐生病住在她那里,要是荆先生问起就跟他说,可是荆先生都没有问呢!好像都不关心荆小姐哩。”
华香梅凝视不远处那个风霜满面,眼中有着怨愤之色的老人。
就是她吗?岁月对他何其无情?
昔日意兴风发、温柔多情的男子在岁月无情的催残和命运的嘲弄之下竟有如此大的转变。
他变成一个连自己女儿也不爱的男人了。
“‘花’太太啊,你以前是不是认识那个荆先生?你怎么不和他见见面?劝劝他嘛!
那个荆小姐真的很可怜哩!有时候连我都会看不下去!“阿竹抱怨着叨念。
“是‘华’,而且你应该叫我韩太太。”她平静的纠正阿竹:“这件事我会打算的,你还是好好专心照顾好荆先生就好了。”
“我知道啦!可是如果他再对荆小姐那样不好,我就会生气啦,我有九个孩子也没有那样凶,他才一个女儿哩!荆小姐又孝顺,他哦,太那个了啦!”
阿竹叨念着走向荆远达。
华香梅望着荆远达蹒跚的步伐,心里除了感叹,还有一丝的遗憾。
当年她是希望他幸福的,或许她那时候根本就错了,只是这时候才领悟到错误,未免太迟了。
几十年过去了,物换星移。一切都和过去不同,他们也都各自有了儿子和世界,昔年大伙在一起畅谈的人生志向和美好远景,如今不过是水里的一抹泡影。
当年她几乎为他付出一切,而今日她再往回看也不认为她当年有什么错误,如果有,也只是一份痴和一份年少的傻气。
她的幸福不在他的身上。
在未见到他之前,她一直不了解这一点,而现在她知道,即使当年她决定和她一起走,她也不可能比今天更幸福。
她的幸福注定了是在那个性若顽童的男人身上。
现在才知道会不会太迟?——树丛边有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她微笑了。
也许只要有所领悟,永远都不会太迟。
☆☆☆
“你收泰生当干女儿?”她严厉的瞪着他。
他有些无助的点点头。
“你为什么收她当干女儿?没经过我的同意你竟然敢做这种事?”
“你不喜欢她?”他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华香梅不悦地冷起脸:“我当然喜欢她,就是因为我太喜欢她,所以不想收她当干女儿,女儿是要嫁出去的。
韩奇风连忙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要她嫁到别人家当小媳妇?”
“不是啊!我就是想她当我们家的小媳妇所以才收她当干女儿的嘛!谁叫你生的儿子那么笨,又臭又硬像个大——石头。”他连忙改口。
“什么意思?我儿子?没有你我——”她停住,柳眉横竖地瞪着他,坐在一旁的男人手捂住嘴忍住闷哼的笑声。
韩奇风抓抓头、眨眨眼:“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这样嘛!收泰生当干女儿,那个臭小子就非得好好待她不可,久而久之就会日久生情啦!”
“你觉得如何?”华香梅问身边的方世城。
他轻叹口气:“在这方面我不能提供你们任何意见,因为我也想要泰生当我的儿媳妇,我可不能背叛我自己的儿子。”
华香梅想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