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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您饶了我吧。快说爱尔兰咖啡的故事啦。』
八
「有人说爱尔兰咖啡的发明人是都柏林机场的酒保。因为横越大西洋的飞机常会在这个机场加油,旅客下飞机休息时很喜欢喝杯爱尔兰咖啡,所以它就随着飞航而传到世界各处。」
『嗯。』
「那你知道为什幺这个酒保会发明爱尔兰咖啡吗?嗯……吧台又脏了。」
『拜托别再擦吧台了。』
「呵呵……这个酒保是为了一位美丽的空姐所调制的。」
『那她一定不是长荣航空的空姐。』
「你乱讲。我有个朋友在长荣航空当空姐,她长得可漂亮呢。」
『有原则就有例外,妳不能以偏盖全啊。然后呢?』
「酒保在都柏林机场邂逅了这位女孩,可能是一见钟情吧,酒保非常喜欢空姐。他觉得她就像爱尔兰威士忌一样,浓香而醇美。可是她每次来到吧台,总是随着心情点着不同的咖啡,从未点过鸡尾酒。」
『为什幺要点鸡尾酒?』
「这位酒保擅长的是调鸡尾酒呀,他很希望她能喝一杯他亲手为她调制的鸡尾酒。后来他终于想到了办法,把他觉得像爱尔兰威士忌的女孩与咖啡结合,成为一种新的饮料。然后把它取名为爱尔兰咖啡,加入Menu里,希望女孩能够发现。」
「只可惜这位女孩跟你不一样,她并不是细心谨慎的人,所以一直没有发现爱尔兰咖啡。酒保也从未提醒她,只是在吧台内做他份内的工作,然后期待女孩每隔一段时间的光临。后来她终于发现了爱尔兰咖啡,并且点了它。嗯,我说完了。」
『就这幺简单?』
「简单?你知道酒保得花多少心血来创造爱尔兰咖啡吗?」
「基本上要将爱尔兰威士忌与咖啡完全融合,就有很高的难度。」
她从吧台上方拿下了一个爱尔兰咖啡杯。
「首先是威士忌与咖啡的比例,」她指着爱尔兰咖啡杯的第一条金线:
「威士忌约要一盎司多一点,30几 c。c。 左右。」
她再将手指往上移到第二条金线:
「咖啡五盎司,150 c。c。,比例约一比五。你知道这经过多少次试验?女孩从未点鸡尾酒,应该不太喜欢酒味,但威士忌可是刺喉的烈酒。因此他必须想办法让酒味变淡,却不能降低酒香与口感。所以在烤杯的过程中,火候是很重要的。」
「这是为什幺爱尔兰咖啡杯比一般玻璃杯耐热,而且有两条金线的原因。」
她又伸手想拿抹布,我先发制人,赶紧将抹布拿到远处。
「被你发现了,呵呵。你有没有注意到爱尔兰咖啡对威士忌的选择、咖啡与威士忌的比例、以及杯子和煮法的要求很严格,唯独对咖啡的选择却比较随便,只要又浓又热就好。」
『为什幺会这样呢?』
「除了因为女孩并没有特别喜爱的咖啡外,也代表另一种形式的包容。不管对威士忌如何挑剔,对咖啡而言,却很宽容。酒保可能只想为她煮杯爱尔兰咖啡,并不在乎她是否能体会他的心血与执着,也不在乎她是否会感动呀。」
「我今天还没为你煮爱尔兰咖啡呢,要现在煮吗?」
『等会吧。妳别转移话题,然后呢?』
「欲知详情,请见下回分晓。」
『喂。』
「不这样做,我不能确定你下星期还会来呀。」
『只要我还要来台北开会的话,我一定会来的。』
「只要你还来台北的话……」
她喃喃自语地低声重复这句话。
她又拿出爱尔兰咖啡杯,开始煮爱尔兰咖啡。
我已经仔细看过她煮了两次的爱尔兰咖啡,所以这次我只是看着她。
我从未仔细观察她的外表,因为我一直觉得她最美丽的地方是她的认真。
自从知道她有爱尔兰血统以来,我也只是觉得她带点异国风情。
如今仔细一看,她除了很会煮咖啡外,外貌也很杰出。
尤其是那双会说故事的眼睛。
「你看着我干嘛?」她好象有点不好意思。
『煮咖啡要专心啊。而且妳没看我,又怎幺知道我看妳呢?』
「快趁热喝吧。」
『嗯。』
「台北愈来愈冷了,下次外套穿厚一点。」
『嗯。』
「别嗯啊嗯的,着凉感冒就惨了,尤其你又要搭夜车。」
『喝了爱尔兰咖啡后就不会感冒了啊。』
「傻瓜。」
『妳在骂我呢,妳知道吗?』
「快喝啦!」
九
「你该去坐车啰。」
我点点头,准备掏出皮夹时,她又说:
「你是第一位听我说爱尔兰咖啡故事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妳的坚持还真多。还是让我付钱吧。』
「我才不要咧……」她吐了吐舌头,接着说:
「下次你来时,我再讲那位酒保跟空姐接下来的故事进展。」
『好啊。下礼拜见。』
「喂!」
我刚好走到巷口的凤凰树下,却听到她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我的耳朵。
『怎幺了?你后悔了,想收钱了吧?』
「才不呢。你的公文包忘了带走。」
『喔。谢谢妳。』
「亏我还说你是细心谨慎的人,没想到你这幺粗心。」
『如果我不粗心的话,就不会认识妳了。』
「为什幺?」
『欲知详情,请见下回分晓。』
「呵呵……你别学我。快说吧。」
巷口路灯的光亮,从凤凰树叶间的缝隙,洒了下来。
也许是树叶的反光作用,我终于看到她瞳孔里的那一抹绿。
『我第一次来这里是因为错过末班飞机,而错过的理由是研究报告忘了带。』
「就这幺简单?」
『简单?你知道我得花多少粗心来创造这种严重的错误吗?』
我又学了她的语气,这让她在树下的身影与树影,同时摇曳了起来。
『外面很冷,快回去吧。』
「好。」她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你这样一直搭夜车不会很累吗?」
『不会。反正也没什幺大事需要立即赶回去。而且……』
「而且什幺?」
『而且我喜欢啊。』
「你喜欢什幺?爱尔兰咖啡?还是〃Yeats〃?还是……」
『还是什幺?』
她微笑不答。
也好,反正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仰头看了看躲藏在树叶间的月亮,不自觉地称赞:
『这棵凤凰树长得很漂亮。』
「凤凰树?这是菩提树呀!」
『是菩提树吗?』
「你连凤凰和菩提都分不清吗?」
『菩提本无树,凤凰展翅拍。本来都非树,何必费疑猜。阿弥陀佛……这是高深的禅学,妳不懂的。』
「听你在胡扯。快去坐车啦!」
『嗯。我下礼拜再来。』
「嗯。我会等你。」
回台南没几天,我不小心病了。
刚开始还好,只是头昏喉咙痛而已。
后来发高烧,我便请了假,在家休养。
星期四到了,也没去台北开会,只是在家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再度到〃Yeats〃时,已经是两个礼拜后的事。
谁知道到了店门口一看,竟然挂了个〃CLOSE〃的牌子。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呆住了十分钟左右。
只好在〃Yeats〃与凤凰树,喔,不,是菩提树间,来回走动。
徘徊了约半个多小时,突然看到有个人影在远处甩开黑暗,慢慢走来。
『妳怎幺现在才来?』
「你才等不到一个小时,我可是等了你两个礼拜。」
她好象有点生气的样子,我只好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进巷内。
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打亮了灯,走进吧台,转身洗杯子。
水龙头哇哇地哭了出来,杯盘清脆地碰撞着,但她就是不出声。
『我…我上星期发高烧,所以没来台北啊。』
「真的吗?」她转过头来,带着讶异与关心的眼神。
『嗯。』
「那你好点了吗?」
『我病好了啊。』
她擦干了手,坐在吧台边,用手指轻轻触一下我的额头。
『妳刚刚为什幺不说话?还有今天怎幺不开店?』
「生气呀。法律规定开咖啡馆的人不能生气吗?」
『没事干嘛生气?』
「你知道上星期我等了你多久?」
『我当然不知道啊。』
「我等到天亮。」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吧。原谅你了。」
「请问要点茶或咖啡?」
『咖啡。』
「请问您要哪种咖啡?」
『爱尔兰咖啡。』
「需要加眼泪吗?」
『啊?什幺?』
「你知道从酒保发明爱尔兰咖啡,到女孩点爱尔兰咖啡,经过了多久?」
『多久?』
「整整一年。」
『啊?这幺久?』
「当他第一次替她煮爱尔兰咖啡时,因为激动而流下眼泪。为了怕被她看到,他用手指将眼泪擦去,然后偷偷用眼泪在爱尔兰咖啡杯口画了一圈。所以第一口爱尔兰咖啡的味道,带着思念被压抑许久后所发酵的味道。而她也成了第一位点爱尔兰咖啡的客人。」
『这一年内都没人点爱尔兰咖啡?』
「没错。因为只有她才点得到。」
『为什幺?』
十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说:
「那位空姐非常喜欢爱尔兰咖啡,此后只要一停留在都柏林机场,便会点一杯爱尔兰咖啡。久而久之,他们俩人变得很熟识,空姐会跟他说世界各国的趣事,酒保则教她煮爱尔兰咖啡。直到有一天,她决定不再当空姐,跟他说Farewell,他们的故事才结束。」
『Farewell?』
「Farewell,不会再见的再见,跟 Goodbye不太一样。他最后一次为她煮爱尔兰咖啡时,就是问了她这幺一句:Want some tear drops?」
『tear drops?』
「嗯。因为他还是希望她能体会思念发酵的味道。」
「她回到旧金山的家后,有一天突然想喝爱尔兰咖啡,找遍所有咖啡馆都没发现。后来她才知道爱尔兰咖啡是酒保专为她而创造的,不过却始终不明白为何酒保会问她:〃Want some tear drops?〃。」
「没多久,她开了咖啡店,也卖起了爱尔兰咖啡。渐渐地,爱尔兰咖啡便开始在旧金山流行起来。这是为何爱尔兰咖啡最早出现在爱尔兰的都柏林,却盛行于旧金山的原因。」
「空姐走后,酒保也开始让客人点爱尔兰咖啡,所以在都柏林机场喝到爱尔兰咖啡的人,会认为爱尔兰咖啡是鸡尾酒。而在旧金山咖啡馆喝到它的人,当然会觉得爱尔兰咖啡是咖啡。」
「因此爱尔兰咖啡既是鸡尾酒,又是咖啡,本身就是一种美丽的错误。」
「好了,故事讲完啰。该为你煮杯爱尔兰咖啡了。」
『别偷偷地帮我加眼泪喔。』
「哼。就算加了你也喝不出来。」
『搞不好我喝得出来喔。因为你的眼泪大概是甜的吧。』
「你上礼拜让我白等,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妳别自责了。我已经原谅妳了。』
「你………」她指着我:「不跟你说话了。」
她白了我一眼,便专心地煮爱尔兰咖啡。
这次能待在〃Yeats〃比较短,爱尔兰咖啡刚喝完,也是该坐车的时候。
『妳今天的坚持是什幺呢?』
「你是第一位知道爱尔兰咖啡适合什幺样心情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心情?』
「刚刚说过了呀,爱尔兰咖啡,适合思念发酵时的心情。」
『很好。其实我也很怕妳找不到坚持的理由。』
「下星期别再生病了。」
『妳放心。即使在医院打点滴,我也会抱着点滴赶来的。』
「傻瓜,别乱说话。把外套先穿上,再出去坐车吧。」
日子愈来愈冷,南北的气候差异也愈来愈大。
常常台南晴朗而微凉,台北却是又湿又寒冷。
有一次台北下雨,她还撑着伞在巷口的凤凰树下等我。
又说错了,是菩提树。
『其它客人怎幺办?』
「被我打发走了。」
『妳这幺狠?』
「呵呵……我开玩笑的。这时候客人非常少。」
「请问要点茶或咖啡?」
『咖啡。』
「请问您要哪种咖啡?」
『爱尔兰咖啡。』
这种对白一直没变,我们似乎尽量维持住老板与客人间的单纯关系。
不过我问了她几次,她始终没告诉我为何酒保发明爱尔兰咖啡后一年内,
只有空姐才点得到爱尔兰咖啡。
那年12月的第三个星期四,还刚好碰到她的生日。
『这幺巧?嗯……原来妳是射手座的。』
「对呀。所以我今天要陪你喝一杯爱尔兰咖啡。」
『为什幺?』
「射手座,又叫人马座,宛如一匹在原野上奔驰的野马。崇尚自由的人马座当然适合喝一杯爱尔兰咖啡呀。」
她好象很喜欢把所有事情都赖到爱尔兰咖啡身上。
每次该去坐车时,我总会觉得公文包比来台北前重多了。
「你是第一位知道我是射手座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你是第一位敢放女老板鸽子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你是第一位分不出凤凰树和菩提树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你是第一位喝爱尔兰咖啡不用给钱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她总会随便找到一个坚持的理由。
即使真的掰不出理由,她也会说:
「你是第一位我想不出理由请他喝爱尔兰咖啡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十一
隔年年初,这个研究计画得做最后的期末报告。
我打了条领带,准备上台解说研究成果,让付钱的大爷们甘心。
顺利的话,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因公事而来台北。
当然有空的话,我仍然可以随时到台北。
只是对现代人而言,等到真正〃有空〃时,
通常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而且重点是,我失去了来〃Yeats〃的〃理由〃。
任何研究计画都会有所谓的研究动机或目的,简单地说,就是理由。
可是当我不必再因出差而来台北时,那幺我到〃Yeats〃的理由是?
我和她毕竟只是咖啡馆老板与客人的关系啊。
一个在吧台内,一个在吧台外。隔着吧台,我们反而觉得安全而简单。
逾越这条界线,也许就像爱尔兰威士忌和热咖啡逾越了那两条金线一样,
会让爱尔兰咖啡不再纯正。
「请问要点茶或咖啡?」
『咖啡。』
「请问您要哪种咖啡?」
『爱尔兰咖啡。』
「你今天打领带干嘛?」
『因为……因为今天要期末报告,所以我…我要打领带。』
我因为有点心虚而显得口吃。
她又看了看我的领带,还有比平常更饱满的公文包。
「我明白了。下星期你不会来台北了吧。」
我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幺,只是点了点头。
她没追问。
机械式地拿下爱尔兰咖啡杯,磨碎咖啡豆,煮曼特宁。(咖啡豆太少了!)
倒爱尔兰威士忌。(倒太多了!)
超过第一条金线,倒出一些,又倒入一点,还是超过。
索性一饮而尽。
再重新倒爱尔兰威士忌。
加糖,点燃酒精,烤杯。(火太大了!)
旋转杯子。(旋转的速度太快了!)
静静地注视杯内的威士忌。(该离火了!)
熄掉酒精,加入热咖啡,浮上鲜奶油。
「喝吧。」她开了口。
「想听我的故事吗?」她坐了下来,拔下眼镜。
『嗯。』
「我念的书不多,也念的不好,毕业后一直在咖啡馆工作。待过几家咖啡馆,开始对煮咖啡产生浓厚的兴趣。可惜现在的咖啡馆愈来愈重视气氛和咖啡杯盘的讲究,咖啡本身反而不是那幺受重视。」
「后来听到爱尔兰咖啡的故事时,我便下决心要煮一杯真正的爱尔兰咖啡。当我学会煮好爱尔兰咖啡时,我就开了这家〃Yeats〃。」
「虽然这个故事只是传说,或是人们的穿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