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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们该换个地方说话。”我叹了口气,掐着艾伦·托马斯脖子的左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艾伦·托马斯一个劲对我使眼色,好像在说“轻点,轻点,我快死了”。我当然没理会他,装作没有看懂似的又多用了一些力。
“我也这么觉得。”布鲁斯看了眼手表,“上车,我们换个地方。”
“还有你,也一起来。”他这话指的是艾琳,艾琳笑着从圆柱后面走出来,抿了抿性感的红唇,“乐意奉陪。”
我拖着艾伦·托马斯走到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外面候命的三辆黑色轿车同时打开了后座的门。
“一人一辆。”布鲁斯说,“谁也别想逃走。”
我迫不得已松开了艾伦·托马斯,真扫兴,我原本还想多看会儿他因为呼吸苦难而苍白难堪的脸蛋。
我的手脚被捆住,还被人套上黑色的头罩,我坐在车里听到外头警笛呼啸。无论何时何地,所有的警察都会来晚一步。
我靠在车窗上打了会儿瞌睡,没有艾伦·托马斯在,就算是要去魔窟地狱我都能睡得着。我醒时,头上的黑色布罩还没取下,就这么被人推搡着下了车。
下车之后一共走了一百三十七步才停下,轻细的按键声,接着我听到缆绳牵引电梯的声音。电梯门打开,我被带进去,过了大概三十秒,它又再度打开。有碗碟碰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橡木香混着奶酪的香味飘了过来,跟着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水声。有人靠近我,他身上有鱼腥味。
走了十五步之后,我与这些声音,气味渐渐远离。我左面的人拉了我左胳膊,右面的人把我往左面挤。他们推开一扇吱嘎作响的木门,带我向下走了十阶楼梯。地下有火药味,干燥,不潮湿。
他们又停下,一串钥匙被人从口袋里掏出来,金属间相互碰撞,卡片嵌入的声音随之而来。
一扇门打开了。
我又被身边的人拉着向前走了起来。十步之后,有人说:“小心花瓶。”
最完最后的二十步,我被按在了一张椅子上。
我的头罩被拿开,我有些不适应眼前突然的光明,抬起手遮住眼睛。
“简单地说,一个叫昆兰的小子偷了我的货想要自己赚钱,然后有人告诉我他被人带去了无人岛,还进了狄波拉监狱。我联系了珀西,告诉他当天进监狱的人里面有我要的货,要他帮忙问处货在哪里。接着他告诉我,监狱里来的两个人,一个叫艾伦一个叫迪兰,都不知道货在哪里。然后……”
布鲁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眼睛终于能看到他了,他端着红酒杯,坐在一张木桌上,右脚点在地上,左腿垂着。
“然后?”我喜欢他开门见山的态度,希望他接下去说。
“然后,我就和珀西失去了联系。”
33、第十一章 。。。
布鲁斯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绑住我脚踝的绳索已经在刚才下车时被人解开,他拿着一把手柄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割开了我手腕上的麻绳。我揉着手腕,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艾伦·托马斯。他大喊不公平,嚷嚷着他刚才被人一路拖进来的经历。
我搞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公平的,他杀了珀西,布鲁斯和珀西交好,对他差一点有什么不公平的?
我没看到艾琳,兴许这儿时兴男女分开处决。
布鲁斯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像是藏宝库,什么都有,金的银的,瓷器雕刻,有的摆在橱柜里有的就随便堆放在地上,连块遮尘的布都没有。
要想从目前的状况脱身,我一个人肯定没法办到。屋子里,我所能看到的,一共有个八个保镖,两个按住我,两个按住艾伦·托马斯,其余四个分散在布鲁斯身后。布鲁斯腰间还配枪,肯定还有两个保镖守住门口。毋庸置疑的是,这些保镖有枪,或许不止一把。我有什么?
我有艾伦·托马斯还有布鲁斯拿在手里耍弄的匕首。
在我想着该怎么物尽其用的时候,布鲁斯问我珀西是怎么死的。
我告诉他是艾伦干的,眉心一枪,又狠又准。
布鲁斯走到艾伦·托马斯面前,手中的匕首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抹,他流血了。今天对艾伦·托马斯来说可不是个好日子。我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布鲁斯问他,眼神恐怖。连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那是意外。”艾伦·托马斯竟然承认了,竟然没编故事,没找借口!
“我知道你,托马斯家的,我还记得亚当,是他把我们逼到了地下,他把这儿的白天抢走了。”布鲁斯说起亚当,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他抓着艾伦·托马斯的头发,“你说我应不应该割下你的脑袋寄给他?”
艾伦·托马斯笑了,语气悠闲,“他一定乐意签收。”
这话我能作证,他们一家子变态神经病,没准亚当还会把他的脑袋做成标本,摆在书橱里当自己的战利品。
“是不是亚当派你去干掉珀西?”
“我也是意外进入狄波拉监狱,遇到珀西更是意外,我以为他早死在里面了。”
去他妈的!这杂种他妈的原来早就知道珀西这个人!!他妈的……我早该想到!
艾伦·托马斯还在笑,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不是那种恶心的,让人想吐的微笑。是对任何事都不在乎,轻松惬意,又带着些恶毒的笑。
这让我想起他一直强调的身份:杀手。
阴狠,歹毒,心狠手辣的杀手,在海边度假时对无意撞了下他的陌生人会露出的笑。
布鲁斯揍了他一拳,艾伦·托马斯脑袋往右边偏,深黑色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他轻声说,“这儿可真热。”
我笑他,笑出了声。布鲁斯斜眼看我,我捂住嘴,和他打个手势,“你们继续。”
布鲁斯在右手上多戴了几枚戒指,又揍了艾伦·托马斯两拳头。他这方法太不过瘾,换成是我就不揍他,直接撕开他的嘴巴,拔出他的舌头,当着他面切下来。
到第五拳的时候,布鲁斯接了个电话,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讲得飞快。挂断电话后,他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脸上也不见了冷静沉着,只剩下焦躁。
他挥了挥手,一直扣住我肩膀的两个保镖拿出了他们的枪,抵住我的脑袋让我站起来。
“再见。”布鲁斯和我道别。
我拿眼角余光扫了艾伦·托马斯一眼,他的发梢在往下滴血,白净的脸上鲜红一片,多漂亮的一张脸,再被布鲁斯这么揍下去,实在太可惜了……
我又走了二十步回到门口,途中经过两扇古董屏风,上面的雕花非常漂亮。果然,还有两个保镖守住了门口。再加上布鲁斯,这房间里一共有十一个需要对付的人。
我常觉得自己同情心泛滥,尤其是在面对艾伦·托马斯的时候。
我作了个深呼吸,守在门右侧的保镖掏出了磁卡,他的磁卡挂在钥匙串上。他和另外三个保镖说起了闲话,四个人都笑着,神情放松。
在他刷下去磁卡的一瞬间,我抢了他的钥匙串,戳进我右边保镖的眼里,在他失控大喊的同时拿了他手里的枪,第一颗子弹送给我左边的人,第二颗子弹送给站在门口左侧,正要拔枪的家伙。
被我抢了钥匙的家伙反应还算快,他朝我开出的第一枪被我抓来的人肉盾牌挡住。我的第三和第四颗子弹送给了他。
枪声吸引了其他保镖,子弹穿过屏风击碎了走廊上的花瓶。还有七个人,不,只要抓住布鲁斯,一切就都能解决。
接下来,我做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头脑一片空白,就像那时看到唐纳德的尸体一样。我推开屏风,直接冲进了布鲁斯的藏宝库,我找到了他,挟持了他。一颗子弹擦过我的脸颊,还有一颗钻进了我的左胳膊。
我要求布鲁斯的手下给艾伦·托马斯松绑,艾伦·托马斯拿他们其中一人的衣服擦了下脸。他拿了两把枪,我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是蠢透了。
我拖着布鲁斯往外走,艾伦·托马斯取下挂在墙壁上的一副睡莲油画。
我不想和他说话,不想看到他,只想快些离开这里,重新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再和他分道扬镳。
布鲁斯刷卡打开了门,他说要带我们去找艾琳。这句话陷阱的意味太浓,可我还是去了。这次过后,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托马斯一家。
我有预感,这将是我生命里最蠢的一天,从前,以后,都再不会有这么蠢的一天了。
我们往楼梯上走。到了光线明亮的走道上,跟着布鲁斯的指示来到了一扇木门前,他敲了三下门,报上名字后,里头的人开了门。他们也拿枪挟持了艾琳,这下就变成了非常老土的交换人质的戏码。
这样的剧本只可能有两个结果:一,交换人质后,我被乱枪打死;二,交换人质后,我成功逃脱。
艾伦·托马斯不建议我这么做,他夹着他的油画,枪插在裤兜里,像是个观光客似的打量艾琳。
艾琳冲他翻白眼,我感到深深的绝望。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救艾伦·托马斯,我一定是疯了。我把决定的权利正式转交给了艾伦·托马斯,布鲁斯到了他的手上,他把油画交给我保管。
我和他说再见,最好一辈子都别再见到他!!
我从双方僵持对峙的房间里退了出去,我嗅了嗅鼻子,推开了走道右侧一扇金属质感的门。
没错,就是这里,我之前闻到的奶酪味,酒味,听到的水声都是从这里面传来。
这是个厨房,厨师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条鱼从砧板上跳下来,烤箱里的食物没人去取,平底锅里的意大利面条散发出阵阵焦味。我用油画挡住了流血的左胳膊,告诉他们我是帮布鲁斯运送油画的,他们才又开始工作。
我走到厨房外,餐厅里在办生日派对,许多孩子围着一个孩子唱生日歌。我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到外面,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街对面就是间古董店,我把油画卖了给自己换了些钱,顺便问来一家小型诊所的地址。诊所并不远,就在街角一幢公寓楼的顶楼。医生是个戴眼镜的白发老人,他对我受的枪伤并不惊讶,看上去经常处理这类伤情。
我坐在窗口让他帮我处理伤口,屋外不知发生什么,从布鲁餐馆的方向飘来一阵浓烟。
“经常发生到事,调皮的小家伙。”医生的英语生硬,他说这一带经常发生点火抢劫的事,可这看上去不像点火,更像是爆炸,刚才窗户都跟着震动了。
我没和他多说什么,管他呢,谁炸了布鲁斯的餐馆也和我没关系。
我看着医生用镊子把子弹从肉里夹出来。他给伤口缝线的时候,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医生问我需不需要些药片,我摇头。他为我缠上绷带,我把身上一半的钱都给了他。
接下来要去哪里,我还没想好,总之我得离开这里。
我从公寓楼的后门出去,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条街。我肚子有些饿,想吃些东西,眼前的汉堡店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点了三号套餐坐在餐厅最不起眼的角落吃,这一餐我吃了很久,大杯可乐喝完之后又续了一杯。我在想布鲁斯的事情,上帝保佑,他可千万别再来找我,就让他和艾伦·托马斯好好玩儿吧。不不不,别想他,连他的名字都别想,我得赶紧忘记艾伦·托马斯这个人,赶紧忘记自己今天干的蠢事。如果我现在手上有块橡皮擦,我一定扒开自己的脑壳,用橡皮擦除和艾伦·托马斯有关的一切记忆。
太他妈蠢了,这真是太蠢了。
我打了个饱嗝,决定上个厕所再走。男厕里的水龙头坏了,怎么按都按不出水,我正要放弃的时候,听到一声呼哨。我下意识抬头去看吹呼哨的人,他拿着一瓶矿泉水在喝,轻佻地问我,“宝贝儿,想要来些水吗?”
我想找个巫婆问一问,世上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艾伦·托马斯这个人永远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往我手上倒了些水,我搓了搓手,在衣服上擦干。艾伦·托马斯伸手碰我胳膊,我把他推到墙上,警告他别再惹我,离我远点。
艾伦·托马斯一脸悠闲的抬起手,把矿泉水瓶口凑到嘴边又喝了口水。
“别紧张,我只想问问你胳膊怎么样了。”他用恶心的微笑朝我发起进攻,多谢他关心,我还死不了。
“说真的,我刚才真是太感动了。”
我松开他,这一切都是幻觉,我没见过艾伦·托马斯这个人,我现在要走出男厕所,走到外面去,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我,你冲进来的时候,那场面,像头豹子,可真棒。”
去他妈的,就算是幻觉,我也要揍到这幻觉再开不了口。我要在这里杀了他,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要是再不解决这烦人的杂种,我一辈子都会被名为“艾伦·托马斯”的幻觉纠缠。一定是因为我碰到了他的血,我的精神才被污染,才会干出刚才那样的蠢事。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握紧拳头朝艾伦·托马斯的脸挥过去,他晃过这一拳,跑到我左侧,抓住我还没完全恢复的左手,用力向后拧。
我疼得说不出话,比刚才医生给我缝线时还疼。艾伦·托马斯贴到了我身后,把我的脑袋压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我的脸颊磨蹭着印有“马桶故障”字样的纸,耳后传来艾伦·托马斯黏糊糊的说话声:“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该干些轻松愉快的事吗?”
我确实这么觉得,轻松愉快些的,比如把他的脑袋按进垃圾桶里,比如砸碎玻璃,用碎片割下他的耳朵之类的事。
“我想我们在某些方面一定很合得来。”他亲了下我的耳垂,我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快要吐了。
“松开。”我对艾伦·托马斯说,用凶狠的语气威胁他,“要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死在这里。”
我需要给自己虚张声势,以我现在的状况要挣脱艾伦·托马斯非常困难,但是并非完全没有可能。要知道,他的脸上有伤,贴在鼻梁骨上的创可贴让我想起刚才布鲁斯狠狠揍他的五拳。
我现在就让他痛不欲生。
我用右脚狠狠跺了艾伦·托马斯一脚,他嘴里嘟囔着让我老实些时,我用后脑勺向后砸他的脸。艾伦·托马斯怪叫一声松开了我,我回头看他,他正蹲在地上捂着鼻子喊疼。
“从布鲁斯手上救了我,现在就连亲一下都不让我亲,迪兰你该去看看医生。”他的鼻血滴在雪白的瓷砖地上,特别显眼。
我说他才有毛病,我救他完全是出于为自己考虑的立场,就算他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被布鲁斯揍死这种死法太他妈便宜他了。
艾伦·托马斯还是蹲在地上不起来,我踹了他一脚问他怎么找到的这家汉堡店。
“我有优惠券,买两份套餐送两份薯条,只限在这间分店使用。”
“你的优惠券?”
“好吧,是昆兰的,他钱包里的!我藏起来了,拿来用了!”艾伦·托马斯抬起头瞪我,“现在能麻烦你同情一下我,给我那些纸巾吗?”
我说不,厕所的门这时再次被人推开。天呐,我看到了谁??
“我想你进来的有些久,艾伦你没事吧?哦,迪兰你也在这里,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人后,问艾伦·托马斯:“能麻烦你也同情一下我,给我解释一下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吗?”
艾伦·托马斯用手挡住鼻子,从地上站起来,“我现在需要一些纸巾。”
厕所里的纸巾箱空空如也,我受不了他,只好跑到外面柜台拿了些纸巾塞给他。他用纸巾擦了会儿鼻子,才说道:“如你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