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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细之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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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都满了,跑了三间,两家住满了日本人,一家住了台湾人。”

    “那怎么办?”阿心瞪大了眼睛。

    “只好再兜兜了。”家杰说。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旅馆通通客满?”

    家杰说.“酒店的人说,常常有这种事情,只是我们没有碰见过而已。”

    阿心的脸红了,“谁碰见过啊!”

    “现在是旅游季节,多数得预订房间才行,”家杰抓抓头,“除非到招待所去。”

    “什么?”阿心声音尖了起来。

    “对不起。”家杰有点疲倦。

    “我对不起你,家杰。”阿心抱歉的说。

    “不,阿心,我是爱你的啊!”家杰笑了。

    “你肚子饿了吗?!”

    “你呢?吃过东西没有?”

    “没有,但是我不饿。”

    “我们去喝一杯咖啡吧,好不好?”家杰问。

    “好的。”阿心答。

    “来,下车。”

    “慢,家杰,刚才有个警察说这里不准停车。”

    “管他呢。”他拉着阿心就走。

    阿心很欣赏他。

    在喝咖啡的时候,阿心问:“像我们这样的年纪,其实应该有自主权了,是不是?”

    “是的,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年纪,也应该分得清是非黑白了。”家杰说。

    “我们今天这样做对吗?”阿心问。

    “我会替你找到一间房间,然后回家。”家杰说。

    阿心低下头,“你不是不爱我吧?”

    “傻瓜,就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做。”

    阿心暗暗喜悦,“在房里陪我不行吗?”

    “那不好,叫人知道了,对你有影响,我是无所谓,说什么都是男孩子。”家杰说。

    “但是她们呢?班里好几个女孩子,据说都……”

    “这是她们的事情,”家杰说:“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我不会批评她们,我也不干涉她们。只是我不要你学她们,懂吗?”

    “你认为……婚前……不可以?”

    “阿心,我并不计较,如果我爱一个女孩子,我不会计较。但是我不喜欢视这种关系如游戏的女人,这叫我受不了,所以阿心,我必须尊重你。”

    “你好像很古板的样子。”阿心看他一眼。

    “古板?一个女孩子,到处陪男人睡觉,算什么呢?”

    “嘘,”阿心说:“声音不要这么大。隔壁听了不好。”

    “假使两个人有爱情,又作别论,可是一些女人就是为了玩,那真可怕。”家杰说:“刚才你说班上那几个,就是这样。”他装了个鬼睑。

    “我们是有爱情的。”阿心说。

    “我很爱你,阿心。所以当你的父母劝我们延迟婚期,我答应了,父母总是为我们好的,我也想将来你的生活过得安定,不致吃苦。”家杰说得很诚恳。

    他紧紧的捏住阿心的手。

    阿心极之感动。她益发知道怪错了家杰。

    “你别再跟我胡闹了,好不好?”家杰恳求。

    阿心点点头。

    “真的不要吃什么?”家杰问。

    阿心说:“不用了。”

    他们站起来,走出去开车子,那警察并没有把他们的车子怎样。

    阿心说:“我气不过妈这样骂我。”

    “你是女儿,给父母骂几句,也是应该的。”

    “只有孩子才捱骂,我就快结婚了,怎么还这样对我?”

    “就是为了这个不回家?”家杰问。

    “唔。”阿心说:“我是为了要争一口气,不要笑我。”

    家杰把车子开到另外一区去。对于阿心,他是迁就的。

    “那里有一家叫‘皇冠’的。”阿心指一指,“去看看吧。”

    家杰下车去问。

    回来他说:“满了。”

    又开了五分钟车,阿心说:“那家叫‘国际’。”

    家杰下了车,再去问。

    回来他说:“客满。”

    “怎么会?”阿心晃着头,“我看电影,见到那些年轻男女,一去开房,一定有房间的。”

    家杰说:“要不就是我们的运气不好,要不就是电影不真实,是不是?”他笑得很轻松。

    阿心也笑了。

    与家杰谈了这一个晚上,她觉得很开心,烦恼去掉不少。至少她觉得两个人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离家出来的气闷,去了一大半。

    两个人在一起,了解是必需的,这两个人的感情现在又进一步。阿心紧紧的依偎在家杰的身边。

    “我们到郊外去试试好吗?”家杰问:“郊外有几间很漂亮的酒店。”

    “也好。”阿心说:“看样子在市区是找不到的了,是不是?我也有好久没去新界走走了。”

    “你猜现在几点钟?”家杰问她。

    “不知道,几点?十一点还是十二点?”阿心问。

    “十二点半了。”家杰说。

    “唉呀,时间过得真快,我竟不知道,我去找你的时候才九点呢。”阿心叫起来。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父母?免他们但心呢。”

    “不要。”阿心的声音很软弱,她的心里实在非常想打个电话回家,但是不高兴。

    “找到了房间再说,好不好?”家杰问。

    “唔。”阿心只回答一个字。

    家杰把车子开得飞快。车子经过隧道,又经过很多路,两边都是树,风景在夜里,还是这样美丽,阿心觉得心旷神怡。她决定一到酒店,马上打个电话回家。

    与父母斗气的孩子,是天下最最笨的孩子。阿心是聪明的,她当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一个多月来的气愤,误会,都已经冰释了。她开始想到父母正确的地方,想到她自己的任性,急躁。

    她歉意的看了家杰一眼,连家杰都为她吃了不少苦头,像今天,他明明在家休息的,又把他拉出来,到处奔波,找什么酒店房间。

    这样的无理取闹,家杰居然都忍了下来,可也不容易。阿心以前一直是很自我中心的,直至目前,才想到她自己的不对。

    家杰把车子停下来,四周一片静寂。

    阿心听到有秋虫鸣声,空气清新,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树影花影,在月光下摇动。

    “太美了。”阿心说。

    “住这里,与神仙一样呢。”家杰说。

    “就是静了一点。”阿心说。

    “你怕?怕我对你非礼。”家杰问。

    “去你的!”阿心红了半边睑。

    家杰笑看取笑她,“咦,是你要来开房间的啊。”

    “开房间!”阿心不服气的说:“多么难听的话。”

    “过来,我们进去问一问吧。”家杰说。

    阿心想说:不用问了。但是找了一个晚上的房间,怎么可以就此放弃呢?家杰一定会笑她的。而且……她希望这家的管理员也告诉他们没有空房。这样事情就一了百了,完全解决,他们也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家杰与她经过长长的走廊,铺着软软的地毯,走上去很舒服,来到登记处,家杰问:“有房间吗?”

    管理员说:“有。”这真是一意外的答案。

    阿心反而不高兴了。前半夜她希望马上可以找到一个房间,现在心中又不悦。女孩子便是女孩子,谁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有两间,一间有露台,一间没有露台,你们要哪一间?”管理员问。

    “没露台的好了,只住一夜。”家杰说。

    “请登记。”登记员把簿子拿出来。

    家杰填了名字。阿心觉得难为情,她实在不想在外边过夜了。但是怎么办呢?

    登记员说:“多谢一百八十块。”

    家杰一呆,“什么?”

    “一百八十块。”

    “我们只住一夜。”家杰说。

    “是一夜,一百八十块。”管理员的面色不太好看了。

    家杰问阿心,“你有没有带钱?”

    阿心很快乐的说;“没有,我一毛钱也没带出来。”

    “我……不够钱。”家杰尴尬的说,他脖子都红了。

    阿心轻轻的说:“我们走吧,不够钱可没法子了。”

    “对……对不起。”家杰结结巴巴地向那个酒店管理员道歉,然后逃一样的拉着阿心奔出酒店。

    在酒店门口,阿心大笑。

    “真是!”家杰难为情的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房间。”

    “算了。”阿心大方的说。

    “算了?算了你今夜到哪里去过呢?”家杰问。

    “回家去!”阿心说。

    “你肯回家去了?”家杰喜出望外的问。

    “肯,怎么不肯,家杰,开车吧!”阿心说。

    家杰开心得紧紧拥住了阿心。

    阿心说:“当心人家看见!”

    家杰说:“你这样才是好孩子,我可以放心了。”

    阿心低下头。爸妈也说得真对,我们连开房间的钱都不够,怎么可以结婚呢?我真糊涂了,与他们一直吵,使他们伤心,多不应该,现在想起来,真是……

    “想不到今天还有特别收获呢。”家杰说:“你今天成熟了,阿心,我真高兴。”

    “我们得毕业之后,才慢慢谈婚事吧,一切准备妥当,不要叫父母担半丁点儿的心,”阿心说,“这才是正事,是不是?”她双眼深切地望看家杰。

    “是,早说这话,也不会叫老人家他们担这么多的心事了,我跟你都不算孝顺的孩子。”家杰说。

    “开车回家吧。”阿心笑着。

    他们上了车,开动车子驶回家去。

    夜凉了,家杰把外套脱下来,搭在阿心身上,阿心向他甜蜜的一笑,她很满足,很幸福。家杰把车子一直开回去,他也很安逸,很高兴。

    多谢这些常常客满的酒店。

    再过半小时,阿心就会安全的到家,刘先生刘太太看到女儿,会乐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个快乐的结局,故事到这里也写完了。
姊妹
    姊姊回来,丢下大衣,第一件事便是找香烟抽,手袋里一阵乱翻,掏出金打火机,点着一枝薄荷香烟,慢慢的喷出来。

    我看着她。

    她狠狠的把打火机往皮包内摔进去,问我:“还没睡?”

    我合上功课,看着她。

    “香港大学毕业了,又如何?两千八百块一个月,早上七点半爬起来往面孔上搽脂抹粉去挤公路车上班!”她自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暗暗叹口气。

    她改变话题。“气得我。你想想今年,根本就没冷过,才去做了一件短的银狐,想想光一件重毛的大衣,还买不住,赶紧又去做件长的明克,光是试皮样就推我好几次,他妈的,我的钱不是钱,香港人的钞票都压扁在箱子底下,发了霉了,花不出去的苦,万把块洋钿做件大衣,老板简直爱理不理的。眼看都变夏天了,我发疯,八九十度被着貂皮满街跑!”

    她一顿牢骚之后,按熄香烟。

    我仍然沉默的看着她。

    “毕业后打算怎么样?”她的话题又回来。

    “找工作。”我简单扼要的说。

    “你还是觉得只要努力,天下没有不成的事?”她冷冷的问,冷冷的笑。

    “不是。”

    女佣人倒上一杯茶,“我以为你。那么天真呢。”姊姊一边喝口茶,把浮在杯面的茶叶吃进嘴里又啐出来。

    “我并不天真。”我说:“我总想试试。”

    “不试过你不心死。也罢,随得你。要不挑个好的人结婚,一生一世不用愁。嫁人又不用填表格,表示你三世清白,又不用面试,查看你成绩表文凭──嫁人最好。”

    我说:“你也嫁过人。”

    姊姊站起来,很平静地说:“这你弄错了,我嫁的那个,并不是人。我运气一向不好。妹子,祝你好运。”

    她蹬蹬蹬回房间去了。最好的法国皮鞋,四寸高。今次她穿着件旗袍,里得身段玲珑分明。

    姊姊是个美丽的女子,我从小服她,而且我在某方面引她为荣。有一次有个女同学看到姊姊,十分惊艳,问我:“你姊姊干什么的?”

    我想了很久,想不到更适当的形容词,于是答:“捞女。”

    女同学并没有震惊,她只是说:“啊。”

    香港的社会就是这一点可爱,只要一个人不伦不抢不赊不欠,生存下去,社会就接受这个人。

    姊姊不是捞女是什么?是,她在电视节目中客串,她拍过一两部电影,做过画报封面,当过时装模特儿,但她主要的收入来自各式各样的男人──不必纳税。这便是“捞女”的定义。在男人身上捞。男人要她,她要男人的钱,这是经济学里最简单原始的BARTER,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好。

    至于我自己。我念香港大学的英国文学,姊姊为我付学费,我今年廿二岁,念到毕业,我打算找“正当”职业。

    姊姊不时的说:“你以为你找得到!老板给你三千块,你就暗无天日地一天做十个钟头,叫你坐着死,你不敢站着死,最好你坐他膝盖上死。”

    姊姊这种彻底常常叫我笑,笑笑就觉得未尝不是事实,心中寒了一半。

    我说:“然而每个人都是这么寻生活的。”

    “你不是‘每个人’。你长得比别人聪明美丽。你的身裁是三十五、二十三、三十四。你身高五尺七寸,你不是‘每个人’。别说我把你带坏,你已经牺牲掉最好的四年──不过话说回来,读书倒是享受,在中环工作?你试试就知道了。”

    姊姊的收入也并不是很好,因为她并不太贪财。房子,她已经赚了两幢中等住宅,光是收租一个月五千块。与她现住着三千尺的花园洋房,雇着两个佣人。姊姊下半世一点也不用愁,现在的捞女并不如以前青楼的名妓,至死看不开,老是想投靠男人,至终落得怒沉百宝箱。

    姊姊是个很愉快的女人,空闲的时间她到女青年会去做体操,维持身段苗条。她吃得下,睡得着,身体健康,精神爽利。

    夏季我毕业,开始找工作。买了外国报纸,整页聘人广告,慢慢的查阅。真是泄气,一个月两千朵薪水的工作还真不多。我用打字机打好信件,把文凭影印数十份,一一付邮。得到的回音并不理想。

    姊姊并不理睬我,随我所便。

    我第一份工作是在一间日本商行里做营业代表。

    那两个日本商人给我第一个感觉便是“调戏花姑娘”。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然后问:“你会打字?”

    我礼貌的答:“三笺先生,打字员才八百元一位。”

    我差点想补充一句:后生六百五。我是大学生,会不会打字!

    他们录用我,试用期三个月。

    我在那里坐足一个半月,低声下气的接电话,招呼客人,拟营业计划。月底发薪水,拿了两千七百元,买双靴子与一只皮包。衣服还是借姊姊的穿。

    我恍然而惊。近墨者黑,是什么时候,我花银子如流水般,学起姊姊的作风来的?不是,虽然我们是姊妹,我们互相敬重与爱护着对方,但是我们走的路子绝不能相同。任何行业,家里只要有一位专才就已经足够。

    正当我检讨自身,打算从头开始的时候,三笺先生提议我晤客人吃饭。

    我心平气和的说:“三笺先生,陪吃饭有陪吃饭的价钱,绝不是两千多元一个月,而且日日早上七时半得起床准备上班的。”

    这是我与日本电器公司结束关系的日子。

    我赚到的是什么?

    姊姊笑答:“宝贵的经验。去他奶奶的,两千多还得陪吃饭,他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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