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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性别,也没有隐私(4)
在故事的最后,“弟大物勃”问果果:请问你是正处还是副处?
果果回敬了“弟大物勃”3个字:处你妈!
一个并不好笑的故事,让果果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这种笑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特别让人感到恐惧。曲宁转眼看见果果止住了笑声,又旁若无人,在飞快地敲打键盘,噼里啪啦。他以为自己刚才在心中那一闪而过的邪念,一定被她一览无遗了。
他问她:“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果果站起身来,走到曲宁的面前。她大声地说:“我要和你Make love!”
曲宁说:“切!你有病吧,我要回家!”
果果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抱住曲宁。她吻他的睫毛,他的脸庞,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耳朵。
曲宁被果果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这样,内心里,像是在一片辽阔的森林中,驯养了一只怯生生的小鹿,东冲西撞,直到把他的双腿撞得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曲宁倒在行军床上,果果压上来,一层一层地剥去他的衣裤,一点一点地吻着他结实的肌肤。那是大海中由远及近的波涛,一波一波地撕咬着曲宁沙滩一样柔软的身体,那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感觉,像是飞翔。对,就是飞翔,无数只颗粒状的飞翔。慢慢地,他幻觉中的沙粒在慢慢收拢,继而聚积成一团巨大的火球,向他的五脏六腑冲撞过来。
曲宁迫不及待地翻身,将果果紧紧地压在了身下。当他将身体的一部分刚刚深入到果果身体的一部分时,有一群结队的小蚂蚁从他的下腹部一涌而过,狭窄、黑暗的房间,立刻充斥了一股淡薄的、腥臭的气味。
曲宁坐起来,沉默无语。他把头埋在两膝之间,突然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果果从冰箱中取出一杯冰镇白开水,递到他的面前:“你后悔是不是?你没有和女孩子做过是不是?”
她看着他“咕咚”一声,把满满一杯冰水倒进嘴里,看着他把杯子往行军床上一扔。那是一只钢化玻璃杯,几乎与曲宁同时从行军床上弹起。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摞纸币,重重地扔在果果的面前,他说:“我只有这么多。”
果果问:“你想干嘛?”
曲宁说:“你不是缺钱吗?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以后别再找我!”
果果操起那摞纸币,“啪”地一声拍在曲宁的脸上。她的手,在他的脸上停顿了一小会儿,手掌一扬,话音一落,纸币就散了一地。
“我操——你妈!”
睡吧,宝贝(1)
曲副司令从外地开完会回来,直接去了军分区机关。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待阅的红头文件和需要处理的文字报告。坐在宽大的皮质转椅上,曲副司令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副老花眼镜,全神贯注地翻阅起来,并不时地抓起一支红蓝铅笔,在上面勾画着什么。
这时,祝秘书走进办公室,神色慌张地说:“曲司令,刚才宁阿姨打来电话说,曲宁这个礼拜没有回家。我刚去过他们学校,他这几天也没到校上课,您看?……”
曲副司令沉思了片刻,然后平静地说:“我看曲宁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对我的儿子充满信心。”
“那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祝秘书谨慎地问。
“你去忙你的吧。”曲副司令朝他挥了挥手。
曲副司令结婚后,直到36岁时才有了曲宁,他那时是一个驻扎在边远地区的步兵团团长。曲宁3岁时,他独自把儿子接到部队,把夫人留在了山东老家。从那时开始,曲团长每天提前1小时起床,然后叫醒曲宁,带着他在部队操场跑操。3岁的小孩子,每天清晨要绕着大操场跑上3周。
曲宁还记得有一年的冬天,他摔倒在结着坚冰的跑道上,父亲用一只有力的大手将他提起,唬着脸说:“你还得给老子跑。”跑完2500米后,父亲送他回家,然后,再由公务员送到八一幼儿园。在铺天盖地的两排白杨树的掩映下,他每天跟在公务员叔叔的后面,迎面又总能看见父亲跑在部队出操的前头,步伐总是那么铿锵有力。那时,父亲就像一座时钟。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重复时钟一样的刻板和准确。
他开始来回数着道路两旁的白杨树。当他把这些人工植入的数字了然于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将来,也将重复父亲一样的刻板和准确。在回家的路上,他会盯着一片离开树枝的叶子发愣,那是一片奔跑的树叶子,而不是一只飞翔的小鸟。可有了父亲,在更远的高处,他想成为一片奔跑的树叶子都不可能。
6岁生日那天,曲团长全副武装,把曲宁往吉普车中一塞,然后亲自驾车到了一个很远的镇上。下车后,曲团长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上午8点,如果你有种的话,就在中午12点之前自己回家;如果没种,你现在就可以跟我上车。”曲宁偏着小脑袋想了半天,他对父亲说:“我可以。”到了中午,曲宁准时回到了家中,那段路程,就是后来他上小学每天必走的路程,也不过10余公里,曲宁则整整走了4个小时。
曲团长抱起曲宁一双磨出血泡的小脚,亲自为他上了药水,然后送给他一支钢笔。父亲说:“你现在可以练习写钢笔字了。不过,你不能把墨水弄在小手上,每天晚上我会检查的。”这是他第一次得到父亲的礼物,但他觉得他只是得到了一份苛求,因为他那时连铅笔字都不会写。曲宁对这个威严的父亲,萌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恨意。
曲副司令处理完手头的文件,晚上下班回到家里,大致了解了曲宁失踪的经过。夫人说:“一点先兆也没有,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说完,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曲副司令感到问题有些严重,一个电话,就把祝秘书叫了过来。祝秘书说:“我这就去学校,看他现在有没有回寝室?”
先旗和艾米早出晚归,忙得没有时间顾及果果。果果当然也不介意被他们冷落,况且,她来武汉还有自己的事情。每天风风火火,神神秘秘的,不等先旗和艾米起床,她就一头钻进了楼下的出租车,消失在武汉的街头。先旗和艾米也懒得去询问她的踪迹,撒野撒累了,她自然会想到回来,即使不回来,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与果果不同,先旗和艾米似乎都是责任感很强的人。说不清楚,这种责任是对自己,还是对对方,仿佛宿命似的,要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什么,承受什么。白天,先旗和一帮朋友练琴,晚上去乐队参加演出,但从不在外过夜,也不喝酒,生活得极其规律;艾米则心甘情愿地早九晚五,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美术设计,她要用那些自己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图纸,为先旗换取每月一笔不菲的医药费。先旗也不再为自己的病自责了,他觉得自己的健康就是意味着艾米的幸福。
从2001年元旦到现在,先旗和艾米来武汉已有大半年时间。除北京之外,他们在这座城市呆的时间比在任何一座城市呆的时间都要长,因为先旗与“愤怒的狗眼”、“武汉朋克”这两个词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因为艾米又与先旗联系在了一起。
“武汉朋克”是一个地下乐队集合,“愤怒的狗眼”是先旗加盟乐队的名称。他们有一个叫容浩的经纪人,一个留着披肩长发、帅气十足的家伙。在过去的大半年里,他们游走于武汉的酒吧和大学,在居仁门、东湖新村、八一路地下室、华师的BOYSTOYBAR,容浩带着他们4个兄弟张着大嘴,唱着把人震晕的歌。他们是吉他兼主唱先旗、贝司手江小扬、键盘手刘汉生、鼓手陈曦。除容浩和先旗外,江小扬、陈曦是来自两个不同大学的在校生,刘汉生则是本地歌舞团的一名走穴演员。
多少次,先旗从演唱现场赶回租住的小屋,总要轻轻地抚摸那个骷髅,总要在下半夜去吻艾米的脖子,然后把她弄醒,抱着她开始音乐与美术的对话。他说,正是在武汉,我彻底接受了“朋克”这个词和它包括的一切。
睡吧,宝贝(2)
先旗不止一次地问艾米:“我们是不是朋克乐队?”
艾米总是笑着说:“你说是就是。”
——我想不是,但这并不重要。当我看到在互联网上互相谩骂的人或阵营后,我觉得滑稽可笑。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其实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或者是骨子里就想当艺术家的人。
——音乐和美术一样,在多大的程度上能感召人、影响人呢? 我并不希望我们选择的工作能够改变某些人的生活态度,但起码可以改变我们自己。我想每天都对自己说一句:“我喜欢!”
——别人喜欢不喜欢都无所谓,我只希望有一个情投意合又懂音乐的人,像你一样对我说:“这个家伙不错嘛。”
——说说梵高吧。其实美术和音乐一样,你看看《橄榄树》、《峡谷》、《星夜》,那撕咬的、纠缠的、燃烧的、痛苦的弧线,那放肆的、闪跳的、焦虑的、愠怒的色点,犹如恶魔的梦魇,飓风的疯狂,叫你大脑迅速达到沸点,你想嚎叫,你会难以自持,这时它就是音乐。
——音乐可不可以表达内在?我想不能全部。有一次,我正翻看一本《通俗歌曲》,容浩出其不意地说,翻什么呀,这本书是给很“造爷”的人看的。他固然是在开玩笑,但说得很对。你看所谓的“2000'地下十大专辑”什么的,更是无聊。
——怎么办PUNK杂志我不懂,但不能拿《通俗歌曲》和《极度摇滚》相比。PUNKGOD,用容浩的话说,一个自称是GOD的人,不是疯子就是骗子,我倾向后者。
——真的“朋克”,假的“朋克”,什么玩艺儿?把“朋克”这个词当“真理”和“光明”什么的来对待,真的虚伪!“朋克”就是一个伟大博爱的人应有的身份,像个武林帮会,团结所有的兄弟,去对抗另一个帮会。
——像个武林帮会?音乐可不是这样的。记得有一位名人说过,音乐不分种族、国界,它是人类的共同语言。我想,绘画也是这样!
——那都是骗人的。我只喜欢“愤怒的狗眼”,是因为我和这个词一样烂!我知道的朋克,全都他妈的又虚伪又滥情。所以,我只想和我情投意合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做自己的事。我现在所从事的工作,都是为将来准备的,我想将来有我自己的第一张专辑。
——呵呵,会的!我将来也一定要有自己的画展。睡吧,宝贝!
和先旗、艾米一样,安安这几天也在早出晚归。那天晚上,他约果果去“非常假日”时,他就有一种预感:果果不会来!果然,果果没来。白天,他上果果的临时住处找过她,却怎么也找不着她的影子。先旗说:“果果有好几天都没住这儿了,不知道她和那个曲宁去了哪里。”
就这样,安安每天都在这座现实的10层楼房前和那个虚拟的网络聊天室里徘徊,他想知道果果还在不在武汉?有没有回北京?但是,没有人能够告诉他关于果果的下落。
有好几次,在先旗和艾米的租住屋前,老房东用同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了他。安安心想,你这个老杂种,一定是把老子当贼了。后来,他干脆对房东说:“我刚从号子里出来,我找我的朋友,她从前就是住在你这儿的。”
房东说:“你的朋友是谁?是那两个大学生?”显然,他把先旗和艾米当成了大学生。
安安不耐烦地说:“不是,是另外一个女的,高高个的,挺漂亮的那个。老实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房东有些紧张。“这两个大学生经常在深更半夜进进出出,我哪里知道他们带回了些什么人啊?”
安安狡诈地一笑:“她是我的仇人,见了她,就马上通知我,明白?”
房东张口结舌:“ ? ”
安安报复了这个猥琐的老房东,心情反而更加落空起来,不知下步如何是好。他辞掉了汉口那间酒吧的工作,现在就像街头游荡的一只孤魂野鬼,总想抓住那个攫走了自己灵魂的女孩。哪怕是在激情汹涌的网吧也好,人满为患的商场也好,声色犬马的舞厅也好,熙熙攘攘的麦当劳餐厅也好,甚至是在人烟稀少的路边厕所也好。
安安去过果果可能去过的所有地方,又不知不觉回到了“非常假日”。他找到他曾经和果果一起坐过的那个位置,似乎还可以感觉到那个网络女孩残留下来的体温。他憎恨所有的女人,包括他的母亲在内,但果果是一个例外。
他用“天煞跳尸”的网名第一次和果果聊天的时候,根本不去在意那个又虚幻又遥远的女孩。所以,他在网络中尽情地嬉笑怒骂,然后想象对方的狼狈。而果果不三不四、不愠不火的表现,竟让他与她保持了聊友聊天的最高记录。
有一天深夜,安安在电脑前问她:“你肯定是一个又老又丑的恐龙了,想不想见帅哥啊?”果果说:“你帅吗?”他说:“比帅少一点点,比丑多一点点。”果果说:“呵呵,我最想见你这样不伦不类的GG了,用我长长的睫毛夹死你!”安安说:“我倒!你好臭美啊,如果你真有长长的睫毛,那你把玉照传来让本少爷一睹芳容?”果果说:“不给!就是不给!”
她越是说不给,安安越是有了一种想见的冲动,就是简单地想见一张女人的照片。他说:“你给吧,让我的眼神不再流浪!”他发出这段信息后,觉得自己真是犯贱,单凭一个女孩,就让自己的眼神流浪?于是,他紧接着补充发出了这样一条信息:“错!让我的眼神不再流氓!:) ”很快,果果回复:“哈哈,笑死我了!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你丫。只见你丫是如何流氓的眼神。:)”
睡吧,宝贝(3)
后来,他们真的有了网下约见,有了“一夜情”。果果从北京出发到武汉之前,曾给安安发话说,我乘坐的班机将于9月10日0点10分到达。安安回话,天河机场离市内实在太远,我没有钱打车接你,你可以乘坐航空公司的专车或者自己打车到市内来,我会在天安酒店门前等你。那是一个涉外宾馆,没有哪一个出租车司机不知道天安酒店的。对,我们就在那里见面!不见不散!
安安肯定是等不到果果的。那一夜,他在天安酒店门前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原地转来转去。这个酒店的几个保安凑在一起,在嘀嘀咕咕一阵子之后,招来了深夜巡逻的110。巡警问:“你要住店?”安安回答:“你看我像住店的吗?”巡警摇了摇头,“看你也不像!那你是要打劫?”安安瞪着眼睛问:“我要打谁的劫?”巡警不耐烦地看过他的暂住证,用一根警棍指着前方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请立刻离开!”
安安在心里暗骂:“你妈个B!老子在这里等人,关你什么鸟事!”但他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一句:“我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警车吗?我要去机场!你们警察不可以见难不帮、见死不救的,是不是?我的朋友第一次来武汉,如果在深夜遭遇坏人强暴,你们就更加麻烦了,是不是?”
两个年轻的巡警相视一笑,对他说:“你上车吧!”
安安非常得意,就差一点自个儿笑出声了。他认为这两个小警察的威风,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威风。如果换了他安安,他也可以用一根警棍指着他们说:“我怀疑你们深夜图谋不轨,请跟我走一趟。”现在,他不需要警棍,他只需要灵机一动。
警车开出很远,在一处僻静的巷口,开车的巡警猛地刹车。他用同样一种得意的口吻说:“我们收班了,要不要等到明天我们当班时,再送你去机场?”
安安从车上滚下来,破口大骂:“你们简直是他妈的流氓!”
两个巡警不约而同地大声笑了起来,然后,把警车一溜烟地开得无影无踪。安安拍了拍屁股,突然看见身后有一间通宵营业的网吧。他朝着巡警走远的方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