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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咬牙,嘴唇泛白,额际渗出冷汗,眼前天旋地转了一大圈,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撑起身体……
猛喘着气。休息一阵,才有办法环视四周……
这不是他租的那间屋子。
房内摆了陈旧的桌椅、柜子。桌上放了药材盒,空气中飘着熬药味……他的身上也有刺鼻的伤药味道。
他低头看,这时才发现肩膀已经裹上了布条,有人帮他把伤口处理过了。是谁救了他?……是敌是友?
他眯起眼,戒慎思危,目露寒光。
“你醒了?”
房门只有一帘之隔,布帘掀开刹那,一抹冷厉自他眼底退去。他眼神无波失了威胁,淡淡注视来人。
掀开布帘进来的是一名白衣少年。尽管身受重伤,他仍然强撑着惊人毅力,定定注视着他,暗暗仔细审视——
少年长相清秀,纤瘦身材,气息纯净,目光澄澈……但为何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激动难抑的情绪来,好似重会故人的眼神?罗非面无表情,心内虽存着疑惑,但情势未明之前一切小心为上。
“是小兄弟救了在下?”他用力撑着床沿,试图下床。
“二皇子肩上有伤,体内还有残毒未解,不宜起身!”一碗药匆匆搁下,跑过来阻止他,深怕他一不小心摔着了。
“你怎知我的身分?”罗非眯眼,眼里进出森冷目光对上他,凭借强大的生存意志,一把牢牢扣住他手腕——是敌是友?
凤紫鸳一怔,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大的力气。
脸色瞬间转白,手腕传来疼痛,他浑身杀气腾腾,仿佛只要她释放一丁点不利于他的气息,他指着她手腕的这只手就会立刻扼上她颈项,取她一条小命。
“二皇子该记得,那群欲置你于死地的黑衣人喊过你的名字。在下因此得知。”
她能体会他死里逃生的心情,他无法信任她也是理所当然。
罗非眯眼瞅着他。少年一双沉静眸光无畏无惧地迎视他,在他心底赢得不少赞赏。
他仔细思索昏迷前一刻发生的事情……
隐约记得听见一声喊,他回过头去。当时圆月银辉如昼,凭他眼力,虽是瞬间一眼,他也看清出声提醒他的是这张脸……但月光下,头顶有珠玉晃闪、流苏摇动,是女子装扮……
罗非垂眸,目光落在他扣住的那只手。腕骨纤细犹如女子皓腕,手指葱白如玉。
抬头细瞧,一双凤眼如水,鼻挺小巧,唇色浅粉,唇线柔和,略显细长的脸蛋宜男宜女相,但肤如凝脂,身骨纤柔……他放开了手,散去腾腾杀气。
“深夜时分,你在竹林做什么?……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将我救?”他若有所思,冰冷目光紧紧捉住她。
“在下喜爱山水,经常四处游走。二皇子已昏迷三日有余,三日前深夜一场围杀不巧被在下撞上了。在下习医多年,平时出外行走为求防身,自配有一种渗肤即迅速昏迷的药粉,不想当日便派上用场了。”她望着他冷汗涔涔,脸色惨白,不免忧心,回头去把那碗药端来,“二皇子先把这碗药喝下吧。”
罗非只是瞅着她。紧抿着嘴唇。
“二皇子是怕有毒吗?在下若有心害你,又何须将你藏到这树谷来疗伤。”她嘴角牵起一抹笑容,面色柔善,气息沉静,她把碗端到他唇边,像哄小孩似的浅笑道:“这药虽苦,但良药苦口。
二皇子忍着点,再喝几帖等体内余毒除尽,我再帮你换药。”又说道:“再说这帖药,二皇子已经服用三日了。”
罗非闻言,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昏迷期间,她如何喂他服药?
药虽苦,良药苦口……这话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不就是他每天幸灾乐祸地灌小娃儿苦药时,说过的话。
这么快报应到他身上来了?看他皱着眉头,把药喝了,她心里宽慰了许多。等他喝完,她便扶着他躺回床上,帮他把被子拉好。
“你有看见一个小娃儿吗?”
他闭着眼,低沉声音自喉咙里滚动出来。
她的手停在被子上,眼眶迅速湿热。对她而言是熬过了这六年的等待,对大哥而言却只是三日前一眨眼……
“有,我与她合力把你藏到这树谷来。她说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等你醒过来,必须辞别。
她特别说……她感谢你的救命大恩,来日当报。『彼此是鱼水相帮』的意思。罗非该是曾经以救治『小娃儿』为由,探问凤太叔的下落了。悬在心上多年的疑虑总算拨云见日,她这才放下心中大石。
“大哥,少凡不敢夸口比得上凤神医的妙手回春,但愿尽绵薄之力。”
她一脸诚心,心存柔善。罗非凝视着她好半晌,忽然长臂越过她纤细的肩膀,握住她肩头。
她一怔,仰头望他,眼里显出迟疑,和他相靠的肩膀微微偏旁。
他索性收紧手臂,一把搂紧了她。
“少凡,今夜我要离开这里回京城去。”
“大哥!但你伤势未愈~”
“已经不碍事了。”再不走,他怕要迟了。
“既然如此,我去准备一下。这谷内有很多珍贵药草,我多采些,说不得能有作用。”不迟疑,她马上要起身。
罗非拉住她的手,“少凡,你能轻易猜出我的身分,却从来不问是谁要我的命。我虽不知你从哪里得知,又知道了多少宮廷斗争之事,不过你该也猜到我此回京城,路上必是险恶万分,凶多吉少吧?”
“……大哥,小弟虽然不会武功,但识得岐黄之术,此回京城,必能对大哥有所帮助。”凤女能力不允许外泄,他只身回京路途凶险她又不放心,所以她早已决定要陪他走一程了。为圣上诊病,她有这份心,但也不能否认这是为了跟随他回京想出的借口。
而罗非,很早便看穿了她的用心,他也早已决定不让她涉入险境;她若是真丈夫,他倒也不担心了。
“少凡,莫要怪我直言,你虽识岐黄之术,但身骨体质分明天生不佳,加上数日来你衣不解带为我疗治,已耗尽心力。此回京城路途遥远,我须赶路,无暇他顾。你跟着我一确是累赘!”
他严词,一下子令她无可反驳。连日不眠不休照顾他,她确实有些吃不消了,想陪他赶路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手紧握成拳,暗恼自己这副无用之身。
罗非握住她的手,松开了她的拳头,“少凡,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在此发誓,此后我富贵有你,荣华同享,你一定要来找我。待我平安回京,日后我们兄弟就在京城见吧。”
“……大哥,你路上千万小心。”
罗非凝视着她,心内存着不安。在此分别,倘若他日她不来找他,天涯海角,他上哪儿寻她?
他灵机一动,从衣服内掏出一小锦盒,盒内有一块白玉,磨平的玉面浑然天成有祥龙攀在上头,属稀世珍品。
“少凡,这块玉是父皇所赠,于我意义非凡。此回吉凶未定,为求心安,今日暂交与你保管,他日你上京城,务必携还。”
她接过锦盒,握在手里生热,缓缓点了头。
本以为此一别,再见无缘……未枓两人缘分未尽……她望着他,眼眶隐隐泛红。
“大哥,你放心吧,少凡必妥善保管,他日登门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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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大东王朝,罗氏天下。
半年前,先皇驾崩,曾宣遗昭。皇位传与三子罗宋,亲王们当尽力辅佐,以保大东王朝,罗氏天下千万年。至此,罗宋继位,封长兄罗登为贤亲王,二皇兄罗非为安亲王,其余皇弟、皇妹们皆受封,各赐府第。
话说回六个多月前,三皇子罗宋接获暗报,二皇子罗非身分曝光,遭人暗算,生死未明。罗非一向和其它皇子不同,他鲜少待在宮中,经常带着影护卫姜轼四方游走,因此结交不少江湖朋友。透过罗非,三皇子罗宋也结识了几位江湖高人。
当他得知罗登欲趁此机会在宫外置罗非于死地,便火速通知了几位江湖朋友,罗非方才能安然回宫见得父皇最后一面。皇帝临终之前独自见他,终于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人人以为皇位必传罗非,遗书宣下,众人讶然,唯有罗宋与罗非两人气定神闲,仿佛早知结果。虽然明知是罗登派人暗算罗非,但查无实证。
先皇在世之前,罗登和罗非各掌管一方兵符,如今罗宋即位,等于形成三方天下的局面。
罗宋虽贵为天子,但龙椅未热,自不能和罗登撕破脸,并且他一向主张和平,这也是先皇看重他,选他为天子的主因。皆为皇儿,身为人父,先皇在世时还是希望兄弟相争,也不要闹到自相残杀的地步。
罗宋也认为只要罗登不要闹得太过分,同为兄弟手足,他也会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罗非,他对掌握江山本无兴趣,只因罗登同时握有一方兵力,而罗宋尚还年轻,为了制衡,他才没交出兵符。
至于罗登对他暗算一事,先皇尸骨未寒,他也不想兄弟之间失了表面和气,此事便暂且按下不提。
如今,天下已决,国事安定,只要贤亲王不露出野心,天天都风和日丽,人人笑口常开……
该是如此的,却有一人怏快不乐,随着和平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张冷峻脸庞愈来愈严寒。
“皇兄,需要朕下旨寻人吗?”宫里无事,皇帝日子过得无聊,最爱找他敬爱的二皇兄对弈。
兄弟俩打小便无所不谈,即便如今一为天子,一为臣,手足亲情还是不变。罗非遇上孙少凡,两人之间结下一段缘,相约京城见。此事罗宋后来知情。
如今半年过去,安亲王府开着大门等待,门前公侯将相,访客络绎不绝,但安亲王真正开门相迎之人却不曾出现。
罗非放下一颗白子,瞅着棋袭,眼神却无焦距。“本王私事不劳皇上费心,皇上只管寻玉佩之事足矣。”
提起玉佩,罗宋便钻眉。“果若消息正确,那凤紫鸳刚满十八芳龄,确有一未婚夫婿。大东女子适婚年龄在十七到二十之间。凤氏一族地位尊贵,莫说朝廷百官不敢得罪,就是王公贵族也得以礼相待。虽说凤氏族规甚严,能娶得凤氏女子到底可遇不可求,照理从小指婚,男方必早早前往提亲,至今时未出现,依皇兄你说,此人可能还活着吗?”
“既是凤氏女子亲口所言,消息该是无误。此人不论生死,都必须把他找出来,取得玉佩。”
凤氏女子亲口所言啊……罗宋不着痕迹地瞥一眼皇兄那张俊逸面孔。
凤谷内消息紧锁,尤其有关凤女能者周遭人事更是神秘无从得知,能得来如此珍贵消息,只能说……色不迷人人自迷吧。
“朕明白,那枚玉佩是我罗氏开欧凤谷大门之钥,朕已派大批密探暗中寻找下落了。只是大海捞针,难度甚高,若是守株待兔之法无效,恐怕还得等上些时候。”
罗宋一面说,一面放下黑子,等着罗非接话。
等了半天,却不闻其声,不见动静。
抬头,才发现罗非一直都心不在焉,此刻更不知神游何方去了。
想他这位皇兄一向沉稳持重,喜怒不张,今日却为了一个孙少凡,几次心绪恍惚。他不禁也很想见见这位孙少凡了,想看她是倾国倾城,还是绝尘仙子,居然能得自视甚高的皇兄独垂青盼。
“皇上在想什么?”罗非忽然冷扫他一眼。
罗宋一怔,以为他心思全飞到孙少凡身上去了,料不到他还留了心神在此盯着他。
“朕是在想,能独得皇兄青睐,想孙少凡必是世间难得佳丽,朕也真想一睹芳容。”罗非冷冷沉下脸来,“皇上,眼前虽风平浪静,但须防暗潮汹涌。皇上该专心国家正事才是。”
“皇兄所言甚是,朕……失言了。”罗宋面色轻快,语带调侃,完全没被罗非一番严词给唬住。
看皇兄绷了神经,分明摆了心思要他断了接近孙少凡之念。明明是皇兄不爱理国政,这龙位才轮到皇弟他来坐,他居然还大言不惭要他专心国事,亏他还振振有辞。
也罢,他一向无欲无求,不喜与人争,虽然很无辜接了这天子之位,他也没什么大野心,只要大东子民丰衣足食,大东国享太平足矣……
“皇兄,自大东开国以来,我与凤氏相安和谐。朕以为~”
“皇上存仁厚之心是大东子民之福。”罗非截断他的话,冷淡说道:“皇上只管找出玉佩,余下凤氏之事你就不必管了。”
罗宋瞥一眼皇兄一张冷脸,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心里甚至在想,恐怕在孙少凡未出现之前,他还是少召见皇兄进宫为妥。
***
安亲王府藏书楼内有间密室,这间密室除了安亲王本人,只有他的影护卫姜轼知道。
安亲王府有条规矩,当安亲王进了藏书楼,大门关起,任何人不得接近。
只是近日,安亲王待在藏书楼里的时间愈来愈长了,每到用膳时间,府内总管就到处找姜轼,由他到里面去请王爷出来用膳;总不能让主子饿着了呀!
早晨,方才旭日东升,总管就到姜轼房前敲门了。
听说昨晚王爷进了藏书楼就没再出来过,一早王爷的七弟晋亲王就派了人过来要见王爷。
众亲王里,有几位与王爷特别亲近,晋亲王是其中一位,所以总管在验过晋亲王府腰牌,确认来人身分后便不敢怠慢。
姜轼于是直接来到藏书楼,进入书房。在房门前,轻敲几下,得不到回音,又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他把房门谨慎关起,走入里面藏书阁,推开一排书柜,密室立现。密室里,墙上挂了好几幅王爷亲手绘的画,画中人物全是同一人,描绘着一位斯文公子。
此人年纪很轻,黑发束起,五官端正,轮廓柔美,眼神沉静,穿着一袭白衣,衣袂飘飘,画里有坐姿、有站姿,有垂眼沉思,也有展颜欢笑。
其中,只有一幅被悬挂在书案后面?在最贴近王爷椅座的地方,只消转身便能以最近的距离贴近画中人~~
这人,貌似斯文公子,容颜沉美,长发披肩,头上凤钗珠垂,身披藏色厚袄,一袭杏色罗裙……画中公子顿时化身为清雅佳人!
姜轼进门,瞥一眼主子背影,便低头拱手道:“王爷,晋亲王派人求见王爷,有事亲禀,此刻在偏厅等候。”
罗非正在书案后背门而坐,望着画中人出神……
“除了七皇弟的人,还有别人吗?”
“禀王爷,没有别人。”姜轼头不敢抬。
安亲王府内只有总管和他知道王爷开着大门,只为等一人,此人叫孙少凡。王爷曾经特别亲嘱,若是上门者有『孙少凡』,不论昼夜务必速报,即便他远在城外,也得快马加鞭派人来报。
但是半年过去了,安亲王府大门开着,日夜有侍卫守在大门,至今却不见王爷常问起的那位『别人』。
罗非站起,走出密室说道:“吩咐总管,本王在歇亭见他。”
他说完,便先回沉园盥洗更衣了。
姜轼这才去找总管,请他把晋亲王府人带到歇亭等候。
***
安亲王府,林园甚多,其中东侧沉园是府内最大院落。沉园里有沉楼,便是安亲王的寝楼;楼院外四面庭园,歇亭等,可供小坐赏景。
歇亭在沉园的东侧,是一座四角凉亭,以桧木建置;一侧初阳照来,便放下了一方垂帘挡去光芒。
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