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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警察连铺屋顶这种杂工也得做啊?”陶儿无限怜悯同情。“花街的人连水泥工钱都可以省下来,太厉害。”
“警员模范、警察之光!你懂不懂?”校花从楼梯间喊上来。
陶儿自顾自地笑起来。扬波有气无力地趴在桌面上。“不止铺屋顶,连申请地下水道铁盖、救火、送大肚婆上医院、修热水器、免费接第四台天线、联络环保署处理野狗野猫尸体……他没有一项没做过。”
“那你呢?你一定也很能干!”陶儿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关切地俯身察看。“你今天的脸色好差,跟上次完全一判若两人,你生病了吗?”
扬波衰疲的眼皮好不容易撑开一道小缝。这样泻半天下来,他已经精神耗弱,大概得补上几天才回得来。“我们见过?”事实上他还以为这个小丫头是校花从哪找来的临时工读生。他都快拉虚拉疲了,天知道他今天看病时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又一个患部,谁跟谁的脸蛋根本都串连不到一块!他看他该上医院去吊三天点滴了。
陶儿却是失望极了!她对他念念不忘,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找了来,而他竟然不记得她!几天前他才温柔有礼地跟她谈过话呢!否则他以为她没事那么勤快地帮他做工所为何来?
“我是陶儿啊!你前几天救了我,你不可能这么健忘。”她叉腰嚷到他耳朵边。嚷是嚷,依然舍不得对他凶,温温柔柔。
噢!是了。难怪他觉得这个小娃娃很眼熟。他一定不只肚子出问题,还有老年痴呆提早罹患的倾向,否则不可能对小号美女不起一点反应。“原谅我处在非常时期,昨天有人设毒筵谋害我,我打从昨几个半夜泻到现在,去掉半条命,否则不可能连你的脸都看不清。不过说真的,”扬波强打精神,稍稍运气调息后果然马上奏效,“你比那天晚上漂亮多多,所以我认不出你是有原因的。”
是哦!他拐弯抹角的赞美逗得她心花朵朵开!当然了,那晚她是微服出巡作采访,说有多邋遢就有多邋遢!衬衫牛仔裤外带一顶鸭舌帽,加上她直直板板的身材,不仔细看还会被误认成男生。她也是有意扮作寻芳容鱼目混珠做良好伪装掩护。今天她特地穿了最流行的薄纱夏装。施淡妆,存心叫他惊艳,谁晓得反应岂止平平?根本是完全没有!腹泻对一个人的心智影响真有这么大吗?
扬波对她好意帮他倒的茶表示感谢。“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真的得内伤了?”
陶儿在来之前是编好了几十个借口,真的假的都有。假称受伤要看病当然是最方便的一个,直到看到孟扬波诊所的花柳科海报,叫她这句称病怎么也出不了口!说实话,刚找上这地方,她还怀疑是路边那个有口臭的老头子随意诳她,牧童遥指杏花村,乱找一幢房子充数!直到看到校花才像看到地标,晓得就是这儿了没错,只是她心中不免失望——没有少女不编织美梦的——怎料得到陶儿日思夜想的潇洒情圣会和暧昧的花柳扯在一块儿!还蜷窝在这么幢破旧古烂的小楼房上!尽管残酷的真相把她的梦想打了七折又八扣,能够重新见到她相思美梦中的最佳男主角,还是够她开心的。
适应力!适应力!主编一直这样对他们这群新进菜鸟耳提面命——要积极投入社会,热烈拥抱光明与黑暗面,今朝不能适应社会脉动与真相,明日就被它淘汰。最高原则:能屈能伸!
适应就适应吧!看习惯了破烂诊所,也不再多嫌它不称头;人说人鲍鱼之肆之久而不闻其臭,两个小时就足以麻痹与同化她的嗅觉。看!她现在连对一屋子熏人怪味都毫无所觉了。
“没事呀!来探望共同患难的老友,试试看你们忘记我了没。”陶儿从玻璃杯口偷瞄扬波;隔着桌子的距离,他的脸在玻璃的折射下放大了,眼睛斜了一边。她看着偷偷笑起来,发现斜眼的他还是颇帅。
颇帅的意思就是——比起那个早衰又没人缘的校花老头,扬波可就显得帅得太过分啦!
“算你好本事,竟然找得到这地方。”扬波在吞了一堆维他命丸和独家汉药秘方后,精神回益不少,连说话都多了三分劲道,比较像原来的他了。
“我逢人就问哪!你在这儿很有名吔,有个女的说你有个公认外号:医生王子。满适合你的。”陶儿双手支着下巴,着迷似地看着他。
“你找我有事?”他学她,盯回去。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其实她本来还真没事,不过现在倒的确“有事”了。因缘凑巧,这个想法还是三秒钟前冒上她脑子的。“你要找事,我就说给你听。你诊所正欠人手对不?我来上班好了,当你的职员。”
扬波以为她在说笑,“要不要给你永久看病免费优待?”
“我是说真的。”
“你不可能当真吧?你这大胆小记者的位子不是待得好好?到我们这种没名没分的地方来岂不委屈?”
“有助于我增进人生体验啊!再说有护士身分作掩护,更方便我渗透花街百巷,待我在这里潜伏个三个月,写出来的报导准让我一炮而红!第一手内幕!况且有你们这两部花街的活历史做参考,嘿!你不认为这样一举数得,对你更是好处多多?”
扬波一口否决了她。“不行。这种地方不是你这种娇嫩的小女生待得来的……”
“我有充足心理准备。”陶儿坚决又顽固。
“你受得了每天泡在发臭的药棉药水里,看的尽是一堆堆脓疮和感染菌?说不定还会沾惹是非,随时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你刚才听到看到我尖叫或昏倒吗?我早上的‘试用期’表现很好,你得承认。”
扬波终于发现女人固执起来绝不输于一头牛。“你不会真的愿意窝在这个破地方吧?”
“我不会让它再继续这样糟糕下去,我会改造它。”陶儿使出最有效的一记攻心术。“另外,我不拿薪水,当志愿义工,所以你也不准对我吼,或赶我走。我知道你经济困难,所以暂时来帮你忙,你不得推辞,否则就太不够意思。”
扬波瘫在椅子里,一副很“酥爽”的模样!眨眨眼。“你怎晓得我经济困窘?”
“这是什么?”陶儿指着自己的眼窝。
“眼袋。”他想也不想。
陶儿瞪他一眼!“眼睛!火眼金睛!我帮了你一上午忙,看了二十几个病人,总共进帐四百一十三块。你以为你在开慈善机关吗?单单药钱就够你荷包破了底,没有人是这样开诊所的!”
他摸摸鼻子。这大眼睛(火眼金睛)的小女生在三娘教子哩。“医疗嘛!良心事业罗,当初我们作医师宣誓时就说……”
“别管那一套,先活命再说!都什么时代了,你们不施行全民健保制啊?大凡一个组织要正常运作,制度健全是首务……”她想起上半个月跑的全篇健保专栏介绍,弄得她头脑打结!现在她可是标准的健保小姐,什么疑难杂症怪问题都难不倒她。
“那一套在花街行不通的啦!别说什么保,连选省市长都是花街地界外的事。你拿我们是化外之民看好了。”扬波跷着高高二郎腿。
“不管!要是你们以前都处在蛮荒时代,那我陶儿就代表新纪元的开创者,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以‘陶儿法典’做最高准则!”她想起他的反应,没拒绝就表示接受罗?她高兴地跳到桌上坐着。“你也同意我留下来了?”
“你高兴待着就待着吧!”他很无奈地摊开手。“看你待得了多久。”他摇头、叹气,一副“屈从”“受迫于情势”的表情。
半推半就。反正对他没坏处,大妈弃诊所不顾跑去生爱的结晶,有人帮忙打杂总不坏;再说陶儿这长相甜甜的小女孩真的比粗里粗气的大妈悦目多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初生之犊似的勇猛小记者有多大能耐,在这儿憋得了多久。
“你诊所的墙壁实在需要大力翻修、全面重新粉刷,叫那个校花来弄好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又不是天天都有枪击凶杀和抢劫案。”陶儿已在四处浏览盘算着她的诊所改造计划。“嗯,至少要挂个像样的招牌,丑陋的海报也得换掉……”
“你慢慢想吧!”扬波拿着报纸,提裤带进厕所。“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对了,厕所太小,也需要扩充空间。”陶儿瞄了厕所门一眼,继续喃喃盘算:“要不然就再增盖一间,两个男人为抢情人打架还有道理,为了抢马桶座,实在是太难看了!”
※※※※※
每回辉煌出去办事,校花就晃呀晃地踱进“清凉薄荷海”,照例坐在吧台边的老位子——他的专属宝座;小貂马上奉上他的最爱——超大号摇摇乐波霸奶茶。
校花梭巡越来越不一样的“清凉薄荷海”,频频默默感叹!一个地方有了女人就是不同,她们的手会施魔法,点石成金,连玻璃都亮得会在夜里发光!彩灯浪漫得要叫人陶醉,柔美的音乐中还有这么个美丽贤淑的女店主勤快料理店务,简直像人间天堂、幸福国度!
连小家庭的味道都俱足了,十全十美,让人称羡!
辉煌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善业福德才得来今生这么个好老婆?相形之下,自己的孤苦伶仃更显得是心酸事一桩。人的命运就是相差天南地北,还没得道理可讲。想来自己这一生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十几年兢兢业业奉公守法,连一枝公家原子笔都没贪污过!可他前途迷濛暗淡不说,连老婆都跟人跑了!天寒地冻时连个帮着暖脚的人儿都没有。花街满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他却当了十几年罗汉脚。苦行僧,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他有隐疾,或成了现代社会第一个太监!不是他不要,要感觉不对;他不嫌人,人都嫌他。
谁叫他娘生他天生缺少女人缘!
看辉煌老弟讨得这美娇娘,校花看在眼里,祝福归祝福,更加心酸酸啊!
“校花大哥,”小貂唤着,自己倒先笑了。“他们为什么这样叫你?”
校花掏出放在暗袋的证件。“董校华,我家老奶奶取的名字。他们乱叫一通,就算是警察也找不出法条来管制。”
“大哥,我一直猜不透你到底多大年纪。第一次只闻声音不见人,以为是位老先生,看你甩枪又酷又帅的模样,一点不输年轻时的詹姆士·狄恩。”她保留的是等一近看他之后,发现他长相最大的特点就是找不出任何特点!人是够粗够壮够黑,可那排列在大饼脸上的五官硬是平淡模糊得找不出任何特别点的形容词,是走在大街上随处都可见、看过也留不下什么印象的那种脸。也许这种脸就是最适合当警察,方便伪装或卧底,就算办过案也不容易引起特别注意。不过看来看去,还是难以计算这张脸蛋的年龄,它的弹性非常大,从二十到六十岁都有嫌疑。若靠皱纹计算并不准确,小貂还有这么点基本常识,毕竟人不是植物,无法将大大小小纹路相加有如计算年轮。“辉煌不肯告诉我,神秘兮兮的。”
“你猜呢?”校花兴味地剥花生壳,嚼得津津有味。
“你先闭上眼睛。”
校花依言合眼;又按她的要求左看右扫上吊下瞄。小貂在精密观察后有了结论。
“你的双眼皮跑出来时看来像四十五岁,斜眼变单眼皮就苍老一点,差不多……”小貂掂量了很久,还偷斤减两。“算你五十岁好了。”
校花的嘴马上塌下来!他直想去撞墙。
小貂还有新发现,兴高采烈地——“撇嘴的时候又老五岁,上翘的曲线好看多了!”
校花沮丧得想埋头淹死在那杯超大波霸奶茶里算了!四十五、五十、五十五!天!他的心灵还脆弱娇嫩得如同处在等待状况的青春期!他的外表真的等不及超前那么多了吗?天知道他离“不惑’还有好几个年头,他的心还蠢蠢欲动,期待一朝被“惑”哩!小貂对他的这个打击不啻是晴天霹雳!
小貂这下知道自己话说快了,犯下滔天大错,误伤了这个“不苍老男”的心。“大哥,你不要伤感。你一定是眼光放大高了,女孩子才不敢接近你,不然凭你这么好的脾气、工作稳定,人又忠厚老实……”
“我还敢挑?没这口事,从来没有!”校花闷闷地。“现在别说是个女人,就算一头牛来亲近我,我都会高兴半天。这种男男女女的事说简单是简单,说难,更难于登天。有时候你不爱的偏偏自动贴上来不放,你中意的连注意都没注意过你,人到了三四十,还在玩十五六岁孩子的戏码。”
他这一串“抱怨”明明意有所指。小貂稀奇地从清洗台抬起头。“你好像尝了不少苦头,是现在进行式?”
校花掩饰似地摆手作罢,脸却微微红了!当然,小貂是距他非常之近才分辨出黝黑脸孔上那层罕见赧红。
“别提了!男女姻缘怎么说都没个准儿,至于我,早就不抱奢望,在花街是混不出什么名堂来的,还能妄想讨到什么好女人?还是辉煌命好,一征婚就有好兆头,我看我喔!”他以叹气作注脚。“也罢。”
“你也可以试看看,我们来帮你想广告词。”小貂热心推荐。
校花敬谢不敏。“算了,我知道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女儿都要上小学了,我还是多想想办法打零工赚钱重要,少动这些脑筋,伤神又伤身。”
小貂忍不住笑个没完!不是他口没遮拦,多亏他没当她是外人不相隐瞒,所谓那“伤神伤身’也许是他行年三十好几最大的感触吧?“我不知道你有个女儿。”
“三个!三胞胎。还好长得像她们娘,要是长相像我就惨了,以后统统嫁不出去,供在家里当老菩萨。没法让她们跟着我过,把她们托养在我洛杉矾大姊家。哎!女孩子是很可爱,长大了一样揪人心,麻烦多得不输给男孩。所以你要听句前辈的经验谈,小俩口可以甜甜蜜蜜地多过几年好日子,犯不着想不开急着生孩子;打从孩子一落地,爹娘就无宁日,死而后已,千万三思而后行。切记!切记!”
小貂这下可不敢应声。校花不知道她和辉煌的婚姻内幕,更不知她腹中就有个“死而后已”的麻烦;这小麻烦还跟他们的“感情”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他晓得她这个征婚新娘还自动“附赠”一个小娃娃,不拿他们三个人当怪物看才怪!而校花没留意到她的安静,兀自拍着吧台板面嚷唱起来了——
“思啊想啊起,咿——咿,咿呀哪呀喂……”
※※※※※
小貂看准了里间没人,拉紧身上浴巾,一鼓作气直冲房间,却在半路上杀出一个高大身子!她受到不小的惊吓,而辉煌比她更紧张兮兮,两个人像触电似地赶紧跳开,各自躲回房间。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在……”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两人抢着说。
两人直说出来,原来的尴尬反而解除了。小貂害羞地躲在房里穿衣服,埋怨自己脱线,洗澡时竟忘了带睡衣,只得在门口张望半天,确定辉煌出去倒垃圾还没回来,才朝房间直奔。谁晓得他原来待在自己房里静静不出声,又好死不死这时候冒出来,这下她实在糗大了,衣衫不整,又全身湿淋淋滴着水珠,虽然不致曝光,可就是……怪怪的!再怎么和平相处,她是寡女,他还是孤男,就算他们是协定中的、别人眼里的“夫妻”,事实是事实,明明一条界线划清男女大防。小貂还没开放到那程度。
“我切了水果盘,你……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