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扬波跑来通知校花发生了命案;死者是毕慧隔邻的小美。在按现场整齐的环境和遗书来判断,确定是为情想不开上吊自杀。事情是毕慧发现的,据她说晚上听见小美和已婚的男友阿祥发生争执,十二点钟时去看她,人还好好的;毕慧做了恶梦醒来,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前去敲门久无人应,叫了人来撞开门,才知道小美出了事。半夜就断了气,早已回天乏术。
局里的人来过又走,葬仪社的人也通知了,校花赶走好奇指点围观的女人们,在楼上没看见毕慧的人,匆匆跑下楼,见她一个人蹲在路边,恍惚出神。
他知道小美跟她一向交情不错,小美突然出了这种事,又是由她第一眼发现,对她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一夜未睡,她泛着红丝的眼睛显得憔悴不堪,整个人在清晨寒风中像株脆弱得随时会断折的芦苇。校花默默脱下自己的夹克递给她,示意要她穿上,毕慧仿佛这才认清他是谁,顺从地接过夹克,但抱在怀里并不穿上。校花注意到,她右手臂划了一道深深的伤痕,虽然血已凝结,但蜿蜒纠爬在她白皙的臂上,格外触目惊心!校花急得不避嫌地拉起她的手。
“你受伤了!”
毕慧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似对那道伤漠不关心。
“我们得去包扎一下,我带你去阿波那里……”
“是门上的钉子割的。”毕慧叹口气。慢慢站起来,要往楼上走。“小美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傻。不值得阿!我累了,想回去睡觉了。”
他真怕她这样恍惚游离地也跟着出事。“你得先处理一下伤口,生锈钉子会感染破伤风,严重地话会死人的,我不能就这样放你一个人回去。我们先去阿波那儿。”
“我很冷,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她像个稚气的孩子,信赖地询问他。
“好,先吃东西再看病,不过你得先穿上外套,否则着凉就麻烦。”校花粗声粗气地。不知怎么的,这情景让他有些难过、有些激动。她这次单独站在他面前了,他想尽量温柔,可是却忍不住泫然欲泣的冲动;他一定是被她的哀伤给感染了。“等看过伤,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下午到我办公室来做笔录,不用紧张,只是一些简单的必要程序。我会来接你……”
毕慧安静的眼光停仁在他脸上,校花说不下去了。
清晨阒静无人的花街,就他们俩一前一后拐出小巷弄,循着香味找寻那有着嚣杂人气的温暖。那天的风很大,校花仔细地看着走在他前头的她,白色单薄的裙浪在风中翻飘;他想:这会是他毕生难忘的<天。
※※※※※
尹嫣循址找到那排破败脏污的木材违建小屋,32号,她敲敲那扇破了个大洞的门——说实话,说它是一块勉强拼凑钉合的木板块还比较恰当——门吱呀自动开了,昏暗的小屋里满是臭尿骚和怪异的杂味。
“请问……”她步下门口的两个浅阶。
一个瘦小的身影颤巍巍地奔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饭碗与汤匙;那个头发散乱的老妇人见到她不禁一怔!她认出她了!
那双敏感的眼里马上武装起敌意。
“你来干什么?”王珍极不友善地。“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禽兽、冷血……”
尹嫣递出了手中的牛皮纸袋。“陈太太,这里面是可以让你们翻案的证据。很重要,记得别弄丢了。”她欲转身离去。
“请等等!”王珍放下饭碗,颤抖的手打开纸袋,很快的看了里头的东西。半分钟里,她的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的眼泪如断线珍珠滚落在蓝布衫上,一半激动一半不敢置信。“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只是想做些对的事吧!”尹嫣笑笑。“我本来不知道他们……我想为我们曾造成的二度伤害致歉。有了这分证词,你们可以打赢官司;很遗憾救不回陈先生的生命,不过至少你们一家人往后的生活就有着落了。”
那天,尹嫣没有马上离开,她在陈家待了很久,和健谈爽朗的老太太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也见过她的儿女们。没有一丝不安,她始终很清楚自己的作为和意愿,包括后果。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只是听了扬波的话,多给了自己一点勇气,或者该谢他,她会去找他,把到陈家的感触同他说。
※※※※※
今天店里公休,小貂下午决定上美容院去洗个头,都出了门,才发现把钱包忘在厕所洗手台上,只好折回。店里没有人声,她以为辉煌还在露台上修水管;走过房间,却见半掩的门后人影闪动。她止下步子,却看见了叫她意外的一幕!
是辉煌;他显然不知道她去而复返。他躺在床上抱着她的枕头,似是依恋着她的馨香。
一会儿,他下了床,开始整理房里的一切:摆齐她一正一反的狮子头拖鞋,将散置桌上的书和稿纸叠好,细心地掸掉海报和画幅上的灰尘,倒掉杂物筒里的灰尘和纸屑;他细心地看墙上软木栏新钉上的卡片、留言和风景照。那是小貂的习惯,她爱把喜欢的图卡和诗、一句话。一个笑话、谜语、一段感性的歌词集中起来亮相,他看得专心时,会心一笑。
然后他浇花,尤其把那株绿意盎然的卷相当孩子看,摘掉枯黄的须须,还拍拍植物跟它们说话……
小貂只能踮着脚尖静静退出小走廊。直到大街上,她在人行道上的铁圈椅坐下,呆呆的还不太能思考。一束温煦的秋日阳光兜头朝她洒下,只觉炫目——
现在她总算知道卷柏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了!非因风水宝地,也没有什么神仙小精灵,是因为一只绿拇指和一颗温柔如朝阳的心。
若非亲眼所见——她以前完全不知道,真的都不知道啊!
他一直都这样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为她做好一切?
为什么?若只是纯粹同情……没有人会对另一个陌生的人那么好,而且毫无保留!
直到看到他为她那样用心尽力的样子,小貂心里的平静愉悦全然瓦解!”说不上原因,然而这次她感觉心乱如麻,以往的理所当然全被推翻,她猜她是太大意而忽略了许多许多……
她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啊!
※※※※※
这次不知道谁开始发现,花街开始“扫黄”;这是二十年来的“创举”!而且说来奇怪,整条营声燕语飞浪的花街不抓,偏堵上了私娼区。校花戴了十年来未用上的臂章,专门埋伏在大院楼门口抓嫖客,一个晚上就这了四十五个。
这是个獐头鼠口的小八字胡。“干嘛呀你,没长眼睛!滚……”他大概是被浆糊蒙了眼,搞不清楚状况。
“警察!”手铐咔啦一响!校花之不爽的,捶他一拳消气。“不识相!想抱女人不会回家抱老婆啊?一看你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身分证拿来!还敢嫖?给你盖个‘大嫖虫’看你还坏不坏、还要不要脸!”
小八字胡一听是条子,两条腿都软了。他可是XX外贸公司的经理,事情传出去怎么得了?“大哥,我不敢了,这次请别计较,我保证再也不来了!”
“谁叫你今天还来?来了就给你好看!”
“我前天来也没人抓啊!”八字胡一下子说溜了嘴,打恭作揖拼命弯腰到地又猛掏钱。“不是不是!我没那意思!大哥请多包涵,小意思给大哥添个茶水钱,不要盖章!不要!今天饶了我!我保证绝对不敢再来了!”
“你敢贿赂警察?好啊!我看你有几条命好死……”
他吓得魂都飞了,连连求饶,紧张得尿湿了裤子!校花看他被吓得差不多了,谅是不敢再找来,抓他进小亭子写切结书签字画押,狠狠地踢他一脚。
“败类!就有你们这些缺德家伙败坏男人的名声!嫖一次妓会报应在你自己头上减寿败德三年!敢再嫖,下辈子你老母老婆女儿全被嫖光去,懂不懂?快滚!回去路上要是还碰到人,叫他们也滚,否则把你们这些死嫖虫关起来灌几天臭烂米饭!”
“是!是!”八字胡连爬带滚跑开了。
“大淫虫!看你们还敢来!”校花气唬唬地坐在大院楼门口,像守门狮。“有我在,现在开始就不一样了!”
※※※※※
尹嫣和良杰约了吃晚饭,有要事谈;她不知道他所谓的要事是哪件,不过的确是该谈谈的时候了。尹嫣偶从车窗看到下了另辆车的扬波,同时他也看见她了,一怔!她猛叫良杰停车,良杰一扫骑楼下追来的扬波,不但没停下,反而加踩油门一路奔驰,也不顾她的责问抗议。尹嫣一时脸色非常难看,到了餐厅,她开了车门回头就走,拒绝跟他交谈。
良杰脸色也不好看,追上她。“朱朱,你等等!我们有约,至少心平气和吃完这顿饭……”
她的表情又冷又硬,连怒气都冻结在气忿的指控下。“约会取消!我无法忍受跟你这种没风度没礼貌的人同桌吃饭!”
“你是为了他生我的气。”他冷静指出。
“‘他’是你大哥,不是陌生人,就算你和他毫无干系,他也是我的朋友,我受不了你这种自私又狂妄的举动!你把我当成什么?兄弟竞争的工具?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从没有这个意思,也不希望让你有这种差劲的感觉。朱朱。”他握住她的肩。“看来我们真的需要谈谈。”
“就在这里谈,否则我无法保证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保持好修养。”尹嫣强迫自己深呼吸,保持冷静。她走开,背对着他。“我首先声明,不管你跟你哥哥之间有过什么不快的过节,不要把我搅进去,更不要拿我当成你示威的筹码,我不玩这一套!”
“这件事纯属突发意外。”良杰适时岔开话题。“我约你本来是要讨论博爱医院的纠纷案,原告要求上诉,法院通知了下个月初开庭。你舅舅建议我该找你谈谈。”
“有必要吗?你们应该是在案子开审前坦白地跟我谈清楚,而非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不是传言,是我拷贝整分完整档案没错,也用不着等到开庭,陈太太赢定了,这个结果是公平的。我明天一上班就去找舅舅,我已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放弃工作都不在意。我已完成想做的事,其他都已不重要。”
“为什么要这样?”
“扯公司后腿?”尹嫣倚在车门上,抱胸而立。“各人原则问题吧!我只能这样说。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原则。良杰,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何想成为律师?不也是凭着一股傻劲和热诚……”
“你舅舅说你太年轻太天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挣扎每个人都有过,但是工作和理想是两回事,生存竞争有时原本就残酷。”
“但是我就是我,不会变,我也不愿它变;而且这是我一直深感自傲的地方。或许这也就是我们最不同的地方。”
“朱朱。”他审视她良久。“我发现你变了。”
“变得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甜美?柔顺?惹人喜欢?吸引人?像个纯粹的女人?”尹嫣不带一丝感叹地望着他。“你错了,这才是原来的我,最真实的我。一些永远无法件逆的原则——我就是我,独一无二。倒是你,你才真的变了。”
良杰默然无言以对。尹嫣继续往下说——
“特别是自你哥再度出现在你们麦家,你变得……残酷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怎样的滔天深仇大恨,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一句话:永远要先看清自己的真心,不要让盲目的仇恨掩蔽了你的眼睛。在这世界上,爱的力量永远比恨更伟大。你还没跟你自己商量清楚。好了,我想实在不必再多话,不用送我,我想一个人散步回去,我不是容易迷路的人。”
良杰还想追她,但尹嫣那洒脱、自得其乐的背影让他止了步。
停车场外飘过一股桂花香。尹嫣抓着皮包背带,怀疑那股花香是来自何方,她举目搜寻一阵,还是放弃了!满街炫目霓虹迎向她——这个光怪陆离的都会本来就无奇不有啊!她在穿过人行道时这样模糊想道。
※※※※※
毕慧悄悄掀开窗纱一角,暗淡街灯下还是看得到那个粗壮的黑影“盘据”在大楼C幢出口,像只忠贞不一、屹立不摇的守卫巨狮。都半夜了!这个人癫狂了吗?她悄悄放下窗帘。
三天了!因为这“一人扫黄”行动,使得大院楼上下左右5连幢的姊妹都被迫“休市”断了钱路,抱怨连连。偏偏没人敢去跟那个大黑脸说,全透过跟毕慧特别好的一两个姊妹传话过来。
“小慧,人家都是为了你啊!”
“校花警官这样子做不行的啦!”牡丹蹭着脚丫子。“他心情不爽,我们也得过活啊!”
“小慧,拜托你下去跟他说一声,你跟他熟点,叫大哥别断我们财路。”
怎么箭头全指向她?毕慧满头雾水。牡丹磨着她那口黄澄澄的板牙,把花麻裙一捞,盘起白嫩嫩的两条腿。“咱们这幢楼里谁不知道,校花打从老久以前在对面廊下天天站卫兵站到四点望的是谁的窗,搓着手在街上来来回回走又是念着谁的名字。妹子,你好歹下去跟他沟通沟通,你跟他的恩怨是一回事,要嘛找这靠山过享福日子,要不敲他一棒断了他的妄念。其他姊妹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三天不做生意,芳芳她儿子奶粉罐就见了底,她那死鬼老公不时来奸淫掳掠一番,逼得她快疯了!……”
可是,毕慧没有勇气。
她开始躲在窗帘后愉看他,弄不清怎么有人体力如此超强,从早上十一点到隔天凌晨四五点,风雨无阻,像铜像一样。
“拜托你走吧,走吧!”她总躲在小楼上悄悄祈求。
只因她最惧怕的事又发生。
为何它总是一再循环重复,像是她永远躲不掉的宿世罪业?
※※※※※
秋日溪水潺潺如歌。秘密溪流,秘密的聚会,这是自麦石千生日宴后父子订下的秘密约定。溪钓,他们共同的爱好。
——真像过去一样,我们好像又回到从前的时光。我还记得你八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教你钓……
——爸,小心浮标。为什么一定要谈往事、一定要谈过去?人活在现在不是很好?
——当活到像我这年纪,差不多就只有过去而无将来了!有时候回忆反而比什么都真,现实反而如梦。将来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来,这还有饵。
——最近我跟小杰商量了关于财产的事,我把山上的别墅跟股利给他,公司、房子和存款是你的……
——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想要,是我想给,行吗?
——我有钱,事实上我跟家里的事业脱离了太久。小杰该拥有它们,心血是他付出的,这些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我有我的赚钱方式,不用担心我会饿死,你对我实在可以放心。
——对你,我当然放心。只是这些年来我心里总是歉疚,我亏欠你跟你母亲都太多……
——说好不再提往事的。
——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心里是很痛苦的,不管对你母亲的含愤病殁或小杰他母亲的以死相抗,我负疚良多。特别是对你,觉得做得再多也弥补不完,这二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天忘怀过你母亲。
——波仔,你还恨爸爸吗?
——连妈到去世前都无怨无尤,没有一句恶言,我还能说什么?只要你心里有她,就好了。
——那你恨小杰曾对你做过的事?
——再怎么样他还是我弟弟,就算他不再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