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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刻意去打听,从知道玉铃兰便是寒初蓝的生母后,再结合前情旧事,夜千泽便看透了整件事。欧阳烈与玉铃兰这对有情人,他送上了一万个同情,也在防备着,他绝对不会涉上岳父母后尘,绝不与蓝儿为敌!
大历,大星,东辰同时出征大周,大周的处境堪忧,向来都是它在欺负别人,现在总算轮到它被别人欺负了。
夜千泽淡淡地笑了起来,“此事,千泽会与众将商议。千泽觉得目前这样联盟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先灭了大周再说吧,大周紧邻着轩辕,灭了大周,再灭轩辕国也就是小菜一碟了。到最后只余下大星,大历以及东辰三国,会如何,夜千泽倒是有点头痛。
大历国是他母妃的母国,真要让他率兵去攻打大历国,他有点儿矛盾,虽然知道母妃的心愿就是一统天下,可一统天下后,他要面对的便是母妃亲人们的怨恨呀。好吧,霸者不应该拘于那些,他要做的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东辰国呢,看看他身边的这位帝君岳父,夜千泽便知道不好对付。东辰国这一次会被大星赶出边境,不过是玉铃兰欺着欧阳烈不在军中,而欧阳烈又不忍心伤害她,才得以惨胜。更何况东辰国还是蓝儿的国家,要是蓝儿想,她甚至可以从欧阳烈手里接过整个东辰国……
打与不打,虽说还是未来的事,但夜千泽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都头痛。
欧阳烈定定地瞅着嘴边挂着笑,却在深思的夜千泽,猜到夜千泽想着什么,他也不说话。因为夜千泽头痛着的事,他也有几分的头痛。
首先,灭了大周与轩辕两国后,大星已不是昔日的大星,在军事上与他们东辰并驾齐驱,再交战,肯定又是劳民伤财,不战吧,谁都别想一统天下,不过是由五国变成三国。再说了还有一个大历国存在,难道三国混战?只有两国交战,另一国保持着实力,肯定会坐收渔翁之利。
再有,他不能不考虑玉铃兰和寒初蓝的感受。虽说寒初蓝是东辰国的公主,可她却嫁了夜千泽,夜千泽要是平民百姓,或许那种亡国的仇恨不会太强烈,偏偏夜千泽又是大星的皇孙,更是他将来最强劲的对手。
除非三国休战,保持着三国鼎立,或者另外两国向其中一国称臣,甘当附属国。
欧阳烈的注视把夜千泽的神魂拉回来,他笑睨着欧阳烈,忽然凑过来,拉近与欧阳烈的距离,小声地说道:“爹,小婿的岳母马上就到平城,爹是不是想借蓝儿与岳母……”他冲欧阳烈眨眨眼,欧阳烈难得地老脸一红,伸手轻敲了夜千泽一记,小声地斥着:“知道就好。兰儿见着我都是黑着脸,脸上结满了寒冰,不瞒你说,在蓝儿离开冰河镇后,我数次潜入兰儿的帐中,都被她杀了出来,还因为蓝儿的身份吵了无数次,她如今对我是越发的生气了。”
他要给寒初蓝公主的身份,玉铃兰不允许,说他在害寒初蓝。
天可见怜,他疼女儿都来不及了,哪里肯害女儿?
他是帝君,他的女儿不是公主是什么?他给女儿正名,让女儿认祖归宗,他就错了吗?他这一辈子,就只有蓝儿一个孩子了,以前还没有找回女儿,让女儿受了十七年的委屈,他已经心疼死了,如今找回来了,他哪肯再让女儿受委屈?这个公主的身份,他是一定要给蓝儿的。
就算兰儿肯和他再生一个孩子,他都要给蓝儿正名。
提到自己那个固执的岳母,夜千泽也头痛地诉苦,“爹,你也不知道,娘竟然让我休了蓝儿。”
翁婿两人说着同一个女人,忍不住惺惺相惜起来。
“其实我也知道兰儿在担忧什么,她无非是怕我把皇位传给蓝儿,也怕蓝儿认祖归宗后,满朝文武会给蓝儿施加压力。龙椅坐着扎臀,我被扎了一辈子,我岂肯再让蓝儿被扎?兰儿……”他看看夜千泽,才接着说:“你也别担心,我不会让国家大事压到蓝儿身上的。”
他早就选定了皇位继承人。
夜千泽也知道东辰国的东王欧阳灏留在宿城监国,那是属于太子的任务,欧阳烈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了。
不会让蓝儿继位,他也松一口气。
“千泽,这里还有地儿可以住吗?”
欧阳烈话题一转,问着。
夜千泽微闪凤眸,笑问着:“爹是打算在这里住下来?”
欧阳烈也不客气地应着:“我不在这里住下来哪有机会一家三口团聚。”
夜千泽点头,“小婿下午便要出兵,离开平城,本来小婿还担心着蓝儿一个人留在这里,既然爹不嫌弃,爹就先住下吧。”接着他又小声地说道:“小婿也给爹留点面子,免得娘来了,爹出丑。”说着,他低低地笑起来。
欧阳烈老脸又微红,忍不住又敲了他一记。
寒初蓝在这个时候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一壶她沏好的茶,还有三碟小点心,她把茶与点心都摆放到桌子上,对欧阳烈说道:“爹,你先和千泽喝喝茶吃点心,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做饭去。”
欧阳烈与夜千泽齐齐站起来,夜千泽的动作够快,先一步把寒初蓝拉到自己的面前,再把她轻柔地按坐下,心疼地说道:“蓝儿,你坐着,我去做饭。”
“我不累。”寒初蓝心里甜滋滋的,为自家相公的体贴而甜,嘴上还是说着自己不累。
娘家来人,她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连一顿饭都不做吧?
“蓝儿,爹现在还不饿,你又送上了点心,不用急着做饭的,先坐着陪爹说说话。”
欧阳烈也劝着,不让寒初蓝忙来忙去的,他来看女儿,不是让女儿忙碌的。他又薄责着夜千泽:“千泽,蓝儿如今有身子,不宜操劳,你该买几个丫头回来照顾她的。”
夜千泽还没有答话,寒初蓝就答着:“爹,我就喜欢自己动手,再说了还有彩月帮着我呢。”
“可是你有着身子呀,你不为你自己着想,总得为爹的外孙女着想吧。”欧阳烈就是心疼。
外孙女?
寒初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爹,你怎么就和欧阳易哥哥那般,断定我肚里的是女儿?”欧阳易张嘴闭嘴都是外甥女,她老爹一张嘴也是外孙女。别人都是盼着女儿生个儿子,好在夫家站稳脚的,她的娘家人恰恰相反,都盼着她生个女儿。
欧阳烈讪笑着:“爹喜欢外孙女。”
他们欧阳家女儿少呀。
“反正不管是外孙女还是外孙,你现在都不能过于操劳,好好地坐在这里,真要做饭。”欧阳烈挽了挽衣袖,一点帝君的架子都没有,说道:“爹也会做饭的,爹去做。”
寒初蓝眨眼,瞅着自家老爹直看,看得欧阳烈的老脸又泛起了红晕,他讷讷地解释着:“爹还在当太子的时候,经常在外面,多少也会一点的,爹的烤鸡烤得最好吃,你娘最喜欢吃爹烤的鸡。”
“我娘怀着我的时候,不是还带兵打仗吗,我现在做这点小事情,算什么,瞧你们都紧张成什么样。”寒初蓝笑着说了一句。被家人围着关心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才享受到,就开始贪恋起来。
如果娘也在,她一家三口也就团聚了,她有爹,有娘,有相公,肚里还有孩子,这样的生活该是多么美满呀。
欧阳烈的脸色变了变。
寒初蓝话出口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些旧事便是造成她父母如今相爱又相杀的直接原因。
“爹,你尝尝我给你做的点心。”
寒初蓝笑着转移了话题。
欧阳烈恢复了正常的脸色,重新坐下来,看着寒初蓝送上来的三碟点心,一边优雅地挑起一块糕点,一边问着:“都是你亲手做的?”
寒初蓝点头。
她去沏茶沏了这么长时间,便是为了给老爹做些下茶的点心。
“做得很精致。”
欧阳烈赞着,“可以与宫廷点心媲比了。”
寒初蓝说了一句她对美食的观点:“好吃最重要。”
外形也重要,但还是味道最重要,不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夜将军。”
外面忽然传来了胡九功的大嗓门。
夜千泽与寒初蓝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便走出屋外去,胡九功已经快要走到正堂屋前了,看到夜千泽出来,他才止住脚步。“怎么了?”夜千泽温声问着,以为胡九功是催他出兵,“不是还没有到出兵的时间吗?大将军要更改时间?”
胡九功嘿了一声,答着:“战神来了,今天估计不会出兵。”
战神来了?
夜千泽闪了闪凤眸,他的岳母不是还需要再过两天才能到达平城吗?
“战神一来,立即就去见了朗大将军,玉小将军也去了朗大将军那里。余兄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他们是夜千泽身边的得力战将,但在军中的地位并不高,无法与朗玉卿身边的将领相比,自然无法去朗玉卿那里,他们这两三万人之中,就只有夜千泽可以理所当然地去。
玉铃兰忽然带着一部份兵马而来,余许等人都担心夜千泽的兵权会越来越弱,才会让胡九功赶紧通知夜千泽,让夜千泽去看看两位大将军聚在一起会不会策划什么阴谋。
要是情况于夜千泽不利,余许等人的意思是让夜千泽单独作战,不要再被大将军所压。朗玉卿就像玉铃兰当初一样,老是安排他们当先锋军,冲锋喊阵的事,都是他们第一,朗玉卿带来的四万兵马,等于是在后方当配衬,仅起到吓唬敌军的作用。
夜千泽一边朝胡九功走去,一边低沉地吩咐着胡九功:“告诉余许,跟我一起去见战神。”
胡九功应了一声,扭身就走。
屋里的寒初蓝听到胡九功说话的声音,也愣了愣,她看看欧阳烈,意有所指地问着:“爹是否知道娘要来?”
老爹前脚才进门,老娘后脚就来了。
欧阳烈优雅地吃着女儿亲自为他做的点心,觉得味道很好,让他一连吃了几块,身边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冷情都忍不住瞠目结舌。在宫里,奴才们奉上的点心,他最多就是吃一块,要是有一样点心让他吃上两块,奴才们得欢喜上老半天。
“知道。”
在女儿面前,欧阳烈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地答着,他还要靠着女儿在中间帮他周旋一下,让他有机会与兰儿亲近亲近呢。
“怪不得爹会来找蓝儿,原来是冲着我娘来的。”
欧阳烈停止吃点心,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炯炯地望着寒初蓝,然后又眉眼一弯,讨好地笑着:“蓝儿,爹是来看你的。你易皇兄告诉我,你怀孕了,我别提有多高兴,恨不得立即看看我的宝贝外孙女,所以就撇下大军,屁颠屁颠地跑来了,这不,爹的脸上还有着满脸的风尘呢。”
“咳咳——”
冷情被帝君的话惊得又咳了起来。
屁颠屁颠?
他怎么觉得这个词形容得有点不雅,有点像一只大肥鸭走路的样子。
寒初蓝失笑,知道欧阳烈来这一趟,是冲着玉铃兰来的,她也不点破欧阳烈的谎言。伸手,她也挑起了一块点心,优雅地把点心放进嘴里,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斜睨着欧阳烈,故意说道:“蓝儿从爹的脸上只看到欣喜,欣喜还是听到我娘来了才有的,倒没看到风尘。爹,你确定你真是一路赶来的?”对于欧阳烈又一次说她腹中的胎儿是女儿,她都懒得去辩了。
是男是女,她不在乎,反正都是她的孩子。元缺替她把过脉的,他说小小千泽,等于告诉她,她怀的其实是男胎。父亲和兄长们估计得失望了。
从欧阳易的嘴里,寒初蓝知道欧阳家阳盛阴衰,所以她与欧阳易仅是堂兄妹关系,欧阳易也把她这个堂妹疼如手中宝。
说一句老实话,她心里渴望着回家,见见那些兄长,体验一下被人无私地疼着的滋味,肯定很幸福的。可一想到她与夜千泽的夫妻关系,她又不得不防备着,防着自己回去了,他们不让她回到夜千泽的身边,也害怕他们会一次次地问她,如果夜千泽带兵踏入了东辰国,她会帮着谁?
欧阳烈赶紧把自己的俊脸凑到寒初蓝的面前,抬手轻拍着自己的脸,很认真地说着:“蓝儿,你细细地瞧瞧,爹的老脸上真的风尘仆仆呀,爹也真的是想来看看你和我的外孙女。”
冷情又轻咳了一下,觉得欧阳烈的举止,嗯,不像以前那个严肃的帝君。
扭头,欧阳烈瞪了冷情一眼,哼着:“你老咳什么?”
“属下该死!”
“再咳一下,朕就取一萝筐的辣椒,全都剁烂,把你的脸埋进辣椒堆中去,让你咳个够!”
“咳咳——”
吃着点心的寒初蓝,倏地猛烈地咳了起来,还被点心咽着了。
“蓝儿。”
“公主!”
欧阳烈与冷情都急了起来。
欧阳烈赶紧去拍着寒初蓝的后背,冷情则飞快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寒初蓝,寒初蓝接过茶,喝了一大口,才把咽着她的点心吞了下去。
“蓝儿,没事吧?”欧阳烈紧张地问着。一副担心夜千泽回来会劈了他的样子。
“爹,你高招,高招。”寒初蓝吞下了点心后,笑着朝欧阳烈竖起了大拇指,赞着欧阳烈治冷情的法子。
欧阳烈与冷情:……
冷情默默地看一眼欧阳烈,然后默默地退到墙角去画叉叉反省去,因为他的轻咳害得公主差点被点心咽死。
欧阳烈干笑两声。
当皇帝的人要惩治宫人,法子多了去。
他虽然算得上是个好皇帝,也抹不去他是皇帝的身份,自然也会有惩治人的法子。
“蓝儿,爹也不瞒了,爹来这一趟,既有正事与千泽商量,也有私事。你娘既然来了,你一定要让你娘住到这里来,咱们一家三口也好团聚团聚,还有……爹希望你能劝劝你娘,让你娘给个机会爹,至少让爹能和她说说话呀,不要一见到爹,就一剑刺来,她又狠不下心真的刺死爹,每次伤着爹了,爹痛,她也痛。”
寒初蓝抿着唇没有马上说话。
欧阳烈对玉铃兰的爱已到刻骨铭心的地步,玉铃兰何偿又不是?但玉铃兰还恨着欧阳烈,想让她放下所有仇恨与欧阳烈平平静静地相处,真的很难。
寒初蓝心疼母亲,也心疼父亲。
欧阳烈的神色黯然,也心伤,轻轻地说着:“蓝儿,爹也知道这一辈子都无法得到你娘的原谅,爹只想和你娘说说话,偶尔能撇下一切包袱相处几天。”
寒初蓝还是抿紧唇,心却揪痛起来。
父亲这样做,就等于吸食大麻,明知道会越陷越深,还要去吸食。两个人谁都无法撇下责任,中间又横着玉铃兰数万兄弟的亡魂,你恨我冷时,或许还会好过一点,如果再重温温情,再兵戎相见时,彼此的心该有多痛呀!
“蓝儿,好吗?当爹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爹,爹都要被你娘折磨得快疯了。”欧阳烈乞求着,眼里全是痛楚,教寒初蓝瞧着好生心痛。她试着提醒父亲,“爹,你与娘如果无法和解,你这样,会更痛的。”
欧阳烈苦笑着:“爹知道,再痛,爹都承受过了,只要能与你娘好好地相处几天,又有你在身边,一家三口团聚,爹就算死也心满意足了。”
寒初蓝听得眼睛都红了。
她咬咬牙,点头答应着:“爹,我一定会帮你把娘请到这里来,咱们一家三口团聚。”
再痛都承受过……再痛的时候,不就是指当年她出生时,父母兵戎相见,你死我活之时。
“蓝儿,谢谢你。”
寒初蓝苦笑着,“爹,咱们是父女,没有人比蓝儿更希望你与娘能和解的。”
只是,填在她娘亲心里的恨,不是说抹就能抹去的。或许这一辈子,她爹都无法抹掉娘心里的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