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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问了路,要上你房里找你!」德煌见着她,笑着走近。
「十三爷,您找奴婢有事?」莲儿回过神淡淡地问,见他走近,退了一步。
见她生疏许多,德煌挑起眉,刻意又走近道:「没事难道不能找你?」
莲儿噤声,低下头不说话。
「怎么回事?上回还能对着我有说有笑,这回却连话都说不上一句了?!」德煌嗤声道,语气十分不以为然。
「十三爷,您若没事吩咐,莲儿就先退下……」
她说着匆匆要走,却让德煌一把拦住──
「等一下!」德煌挡在她面前,他不让路,莲儿便走不成。
「十三爷……」
「你别急着走,我有事交代你做!」德煌道。
莲儿沈默片刻,才轻声道:「十三爷有事,只管差遣奴婢。」
德煌看了她半晌,才徐徐道:「你替我送一件东西到我十一哥房里!」
莲儿一听说是要送东西到德烈房里便愣住了,好一会儿出不了声。
「怎么?你不愿意替我办事?」
「不是……只是奴婢是做粗活的丫头,只怕不能近十一爷的寝房──」
「现下我也没人好差使,」德煌已经从腰带里拿出一件物事,硬是塞到莲儿手里。「再说我也信不过别人,现下我又有事急着离宫,一时也找不到十一哥,你就替我跑这一趟吧!」他再交代。「记着,要亲手把东西交到十一哥手里,这样东西是十一哥要我去找的,要弄丢了,就是赔上你一条命也担待不起!」他故意出言恫吓,眼底却藏了一丝诡谲的笑意。
莲儿手里接着那缎面绵盒装着的东西,知道推辞不了,只得道:「莲儿明白了,我这就送去……」
「慢着!」德煌又叫住她。
「十三爷还有事吩咐?」
莲儿回过身,德煌却出其不意地把一条围巾套在她颈子上。「天渐渐冷了,你身上穿得这么单薄,连我看了都要心疼!」他是真的心疼!
她瘦弱的病容不但不减清丽,反倒让人心生三分怜惜!
因他这句没来由的话,莲儿呆在原地,直到德煌转身去远了,她才回过神来,那紫貂围巾已经来不及辞谢了。
莲儿呆了一会儿,才解下那贵重的围巾,她把围巾收妥了放在衣篮里,并不敢取用,只待来日见了德煌好还给他,而她手里还拿着德煌交代送去给德烈的东西。
若能够,她是不想再见到德烈的……
只要把东西交到他手上立刻就走!莲儿这么告诉自己,定下神,循着小路往德烈的书房去。
她在书房里没见着德烈,问了小斯,才知道他午间在房里歇息。
莲儿心底奇怪,她服侍过德烈一阵,对他的作息十分清楚,德烈向来没有午歇的习惯,不知今日是否病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赶往德烈的寝房去。
才一到门口,就听见房里传来一阵阵呻吟声,她心里一惊,撞开门便闯进去──
「放肆!」
女人的声音怒斥,莲儿呆在门口,见到一名美艳的女子正伏在德烈身上,两人正半卧在躺椅上,而他的手──他的手竟然就搁在那名女子的胸房上!
「贱丫头,好大的胆子,这儿是什么地方,谁让你闯进来的!」□达借题发挥、怒声斥喝,两手却还缠在德烈身上。
上回她在莲儿面前受了德煌的闲气,正要找个机会发作,没想到莲儿自己送上门来了!
莲儿愣在门前,呆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奴婢……奴婢给十一爷送东西来……」
她真是天下至傻的傻子!还以为他是病了,原来……原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好啊,这回我认出你来了!」□达眯起媚眼冷笑,甜腻的嗓音柔媚如丝。「你是那天在大街上挡路那个贱民!」继而转而德烈道:「您瞧我说的是吧,十一爷?」□达的话里含藏冷锋,姿态却一反往常的冷傲,显得妩媚娇娆。
她是个骄傲的女人,自持着过人的美貌,当她知道自个儿要被送到京城服侍十一爷时,就立志要得到德烈的专宠──纵然不能挣得正名,也要当暗里的正主!
德烈睇了莲儿一眼,冷着声道:「不通报就闯进房来,谁教你这规矩的?!滚出去!」他严厉地斥喝莲儿。
「是奴婢该死,扰了爷的兴致……」莲儿平着声道,低下头两腿僵硬地往后挪退,早已忘了自个儿来这里的目的,木然地退开去……
她淡冷的态度惹怒了德烈,他两拳握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冷冷地看着她退开,就怕自己一开口会控制不住怒气,恣意宣泄在她身上!
「慢着!」□达瞟了德烈一眼,扯开朱红的唇瓣阴阴一笑,随意拉拢了褪到肩上的衣物,指着莲儿手上捧的锦盒问:「爷,您瞧那是什么?」她看出德烈的怒气,故意引他开口。
德烈眯起眼──他看到的不是莲儿捧在手上的锦盒,却是她背着的衣篮子里的貂皮围巾!
「那是要给十一爷的东西?」见德烈不说话,□达只得问。
「是。」莲儿面无表情地回话。
「还不快把你捧在手上那东西拿过来!」□达娇斥。
莲儿并未犹豫,她手上捧着锦盒,僵硬地走到两人眼前,克尽做奴婢的职责!
□达似有意若无意凝神看了莲儿一眼,嘴角泛起无声冷笑,之后拿过锦盒就要打开──
「住手!」
德烈冷鸷地低喝,□达立时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爷,□达不许看吗?」她偎在德烈身上,娇着声问。
德烈对住她撇开嘴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没听说是要给我的东西吗?」嗓音出乎意外的醇柔。
□达心底一愕,对住他俊俏的笑颜忽而一时意乱情迷,继而一颗心反倒惊怯地怦怦直跳──
定了定神,她随即绽开如花的动人笑靥,腻着声道:「□达只是替爷打开盒盖子,准备供上给爷过目的。」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德烈突来的温柔,反倒是危险的先兆!
这男子是教她摸不透的!她一向能轻易驾驭男人,继而操控他们,德烈是唯一不为她所惑的男子,可越是如此,反倒激起她得到他专宠的决心!
德烈冷眼觑了□达一眼,仅仅淡道:「不必费心了!」跟着低喝莲儿。「把锦盒放在柜里第二个抽屉,仔细收妥了!」眼睛却不看她。
莲儿像个木偶般应声动作,她在德烈房里服侍过,知道他指的是哪个柜子,她走到左首,把锦盒收到一架酸枝小柜里。
她已牢牢记得李公公的话,决定当个无声、无己见的下人!
□达见莲儿竟然对德烈随口的吩咐如此清晰了然,宛如在此处住过一般,心中更是起了疑心,这回留起神来瞪住莲儿。
「爷还有吩咐吗?」收妥了锦盒,莲儿低着头退到门口,神色木然地问。
德烈转眼瞪住她,半晌不说话。
莲儿站在门前等着,等了许久不见他吩咐一句,一味僵直地站着,不抬起头来、也不再问,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只听使唤的贱役。
□达见这势头,也不说一句话,只是冷眼看着。
见莲儿始终不抬眼,德烈眯起眼,终于冷冷地问:「你衣篮里围巾是谁的?!」
「回爷的话,是十三爷的。」莲儿平着声回道,仍旧是低着头。
「既是十三爷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衣篮里!」他质问,其实他早已认出这貂皮围巾是德煌的。
「因为天冷,十三爷才给奴婢围上的。」莲儿照实答。
「笑话!十三爷是什么身分,会理会你这贱婢的死活?」□达逮着机会,在一旁冷言冷语。「不是你偷了十三爷的东西,正好教爷给逮着了吧!」
「奴婢不敢!」莲儿就地跪下,克尽当奴婢的本分。
莲儿的「不敢」二字让德烈冷下脸,她的态度反常,异常冷淡!
德烈眯起眼不再说话,却放任□达质问她──
「不敢?东西都在你衣篮里了,你还有脸说不敢?」见德烈并不阻止,□达越发放肆!
□达故意要冤枉莲儿,莲儿却只是噤声,也不为自己申辩。
申辩又如何?她看出德烈对□达的纵容,□达要平白冤枉她,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话说就是默认了?」□达挑起眉冷笑,莲儿不说话正中了她的意。「哼!
好个刁蛮欺心的贱婢!先是大胆放肆,没头没脸的闯将进来!现下竟还敢偷十三爷的东西!」
莲儿仍然一迳跪着,不置一词。
莲儿不哭诉、不求饶的冷静态度反而惹恼了□达,她眯起媚眼,自德烈怀中站起来,走到莲儿跟前──
「怎么?你这贱丫头还挺硬气的!」
她背着德烈捏了莲儿一把,莲儿却还是半声不吭,吃痛忍着。
□达见她硬是不吭声,心中一半气恼,另一半已想到法子整她!「爷,依您说要怎么收拾这贱婢?」她转头,甜着声问德烈。
德烈深沉的目光紧紧盯住莲儿,面无表情的俊脸教人瞧不出端倪,片刻后他丢下两句话。「只要她肯求饶,就放过她!」声音低沈、阴郁。
「可是爷,这样岂不是太便宜这贱婢……」
德烈忽然抬起手,制止□达多话。
他的动作虽轻松,□达却违抗不得,这月余来的相处,她知道只要十一爷一句话出口,众人只有照办的分!
□达转过身去瞪住莲儿,眯起媚眼。
「怎么?没听见爷说的吗?还不叩头求情?!」
「莲儿没做错什么,不知要求什么情!」莲儿低着头,声音虽小,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大胆!冲着你这话,就该死千万回了!」□达怒喝!
「莲儿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出身不高,自然生性愚昧,原不知道什么才该死、什么才不该死。」她凉了心,不想再糟蹋自己。
就算只这么一次吧!她也是个有血有肉有知觉的人,既然同样是个人,她总有说一回心底话的权利。
莲儿的回答换来房里尴尬的沈默……
「反了,反了……」
之后,□达故作姿态地嗲着声细喊,一边摇头,突然的就扬起手──
一记响亮的耳刮子,劈头就往莲儿脸上重重地扫去!
莲儿被打得跌倒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她再抬起头来,嘴角渗下一道湿热的稠液……
眼前的人影突然变得模糊,隐约中莲儿看见德烈就坐在前头的躺椅上,无动于衷地俯视她……
「还不求饶吗?!」
□达娇嗲的声音传来,听在莲儿的耳朵里,却像催命的黑白无常,前来拘魂所发出的厉声。
眼前德烈的身影渐渐模糊,莲儿的意识开始瘫痪,□达的声音变得渺小,痛苦似乎在渐渐远离……
「求饶?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谁又肯饶过我……」
莲儿视线模糊,喃喃自语……
她突然觉得好累!
她要求什么饶?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又有谁会真正饶过她?莲儿忽然想起五岁那年走散的亲爹亲娘,想念起死去的大娘……
她真的觉得累了!
「该死的贱婢!」
莲儿看着□达再度扬起手,她紧闭起眼等待许久,意料中的巴掌却迟迟未打下……
然后像作梦一般,她竟然看到前方一处忽然生出的光源正对着她打开,渐渐形成炫目夺人的灿亮光景,她感到在光明起源的那一头充满了喜悦、平静,不会再有生活的苦难……
莲儿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她觉得自己走近那光源,就要进入那平安祥和的地方……
「第七章」
莲儿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虚软地几乎无法动弹,只有耳边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在说话──
「她大病没将养过来,又过度劳累,掏空了身子,以致气血虚乏终究发出病来,这时勉强救回来,小命也去了一半!喏,我这儿开了数帖药方,过后要好生将养著,再有个万一,就是华佗祖师再世,也无力回天!」那个苍老的声音道。
迷迷糊糊间莲儿还认得这声音,这和她上回因肩伤昏迷时,听到的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李卫,她日常都做些什么工作?!」德烈冷峻的声音问。
「奴才也不清楚,需得问过常嬷嬷……」李卫诚惶诚恐地道。
他也不知十一爷为了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气……
「把她给我找来!」
「喳──」
李卫赶紧退下寻人,免得被炮火轰炸!
「十一爷,这位小姑娘是──」穆怀德看着床上的莲儿问。
「穆先生,有劳你了,先请到花厅去喝杯热茶,歇会儿,我少停即去。」德烈截断穆怀德的话。
「那么十一爷,属下这先告退了。」穆怀德不敢再多问,立即退去。
「不送先生了!」德烈道。
莲儿睁开眼睛,看到德烈就俯身在她床前,刚毅的下颚冒出几点青髭,冷峻的脸略显憔悴……
「醒了?身子觉得如何?何处不适?」
德烈一连问了数个问题,莲儿却只是闭着眼,半晌后才虚弱地问:「我……怎么了?」
「你病了!」德烈甩开长褂,在她床边坐下。「昏迷了两日。」
「这儿不是我的房间……」莲儿重又睁开眼,四面望了望房里。
「是我让李卫把你换到这间房的!」他道,深邃的眸光紧盯住她。
莲儿看出这儿不是合称她身分的地方,她不该住这里。「不必如此,我住原来那间房已很好。」她平声道,别开眼,回避他的凝注。
德烈没吭气,只是眯起眼,紧抿着嘴。
莲儿平着声往下说:「这儿不是莲儿的身分能住的地方,还请十一爷让莲儿换回原来的住处──」
「我说住这儿就住这儿,不必多说了!」他突然语气烦躁地驳斥。
莲儿噤了声,不再多说,也不看他。
「转过脸来!」德烈命道,口气已僵化。
莲儿僵硬地转过脸,敛下眼。
「先吃药吧!」
他伸手要扶莲儿坐起,莲儿却避开他的碰触,挣扎着自己坐起来。
德烈冷着一张俊脸,对她回避的举动却也不说什么,由着她自己坐起。
待莲儿坐好后,他自小斯手上接过药,挥手让侍候的人全退下。
「奴婢自个儿来就行了,十一爷──」
莲儿想接过他手上的药盅,德烈突然冷着声低喝:「少废话!」一手把持着她纤细的肩膊,仍旧坚持由他喂她吃药。
莲儿僵着身子,不得已听任他摆布,双唇却不合作地紧闭着,药汁因此淌下她的嘴角,半口也没进到她的胃中!
德烈定眼看她,之后移开药盅,沈声道:「收起你的脾气!已弄到这田地,不是好玩的,这回我不会由着你!」
见莲儿仍是倔强地别开眼,紧闭着嘴,他自我抑制地深吸口气,又看了她半晌,知道莲儿仍然没有软化的迹象,他也不说话──
莲儿倚在他胸膛上,感受到他胸腔不规则的起伏,不自觉抬起眼瞧他,见到他冷峻的脸上乍现一丝笑容时,她愣了一愣……
「不合作?」他挑起眉,眼底掠过一抹教她浑身起疙瘩的可疑邪气。「那就别怪我了……」
说着,他突然俯下头衔住她的唇,极尽挑逗地吮吻──
「唔……爷──」
莲儿被他吻得措手不及,正要挣扎时他却突然放开她,乘着她张嘴欲回话时,一骨碌把药水全数灌进她口里──
「咳咳!」
莲儿虽然让一大口的药汁呛到,可确实把药全数吞下了。
「下回再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我仍旧用这方法治你!」他放下药盅,撇起嘴没事一般道。
莲儿胀红了脸。「你──」
「怎么?忘了我是「爷」了?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你」?」他盯着她,嘲谑地道。
莲儿脸色一黯,索性撇过头去,不再理他。
「还有力气生闷气,不如躺下歇息才是明智之举!」他慢条斯理地道,从床边站起来,颀长的身体靠着床柱边,炯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玩味十足地盯住她固执的小脸。
莲儿不躺下也不说话,小脸转向床里侧,就是不瞧他。
「随便你!」他两臂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