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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岸成功地将众人的调侃对象转到了罗九河身上,而众人竟然都未曾注意,兴高采烈地开始讨论起阁老女儿来。
然而那歌声断断续续,跟在他们身后,许久也未曾消失。将岸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了一想,引着众人循声走去,于是又被调侃了一番。
很快,他便又见到那个侗人少女,她依旧是方才的打扮,那件衣裳被卷起来背在了背上,见到将岸过来,那少女嫣然笑了起来。
“谢谢你的礼物。”她用汉话说道。
“不必客气,若是姑娘方便,为我们指一下路行么?”
“你们想去防城墟,那可就走错了。”那少女歪着头看了将岸一会儿,然后扑噗笑道:“我知道你们,你们是江那边新来的人。”
将岸一愣:“啊?”
“我听说了,江那边一群新来的汉人,在我们的地上烧荒。”那少女笔划了一下:“一定是你们,你们想来夺我们的土地!”
她这样说时,倒没有什么愤怒,将岸也不屑就这个问题与她一介侗女争辩什么。俞国振很早以前,就给他们灌入了“华夏族类文明甲于四海,理所当然应于四方宣布教化,不遗寸土,此为盘古开天之来华夏族类之自然天职”的思想。
而到了钦州之后,看到这里气候土壤都不逊于襄安,却民生凋蔽,特别是侗蛮之类的少数民族,甚至在刀耕火种,这让将岸等心中更是觉得有一种使命感:小官人带着他们来钦州,天生就是要将这一块洪荒之地耕耘成丰收沃土,就是要带着他们将这些尚处蒙昧之人教化成华夏之胄。
“既是如此,你更着我们做什么?”将岸扬了扬下巴道。
“我喜欢看你这模样。”那侗人少女也学着他扬了一下下巴:“你身上真白,比我们侗女还要白。”
将岸顿时面红耳赤,他回过头去望了同伴一眼,幸好,同伴当中,只有他一人听得懂当地方言。
“你你你胡说什么?”他有些羞恼:“若不愿意给我们带路,那便走开!”
“我在赞你,有什么错的么?”侗女哂然一笑:“你们汉人最惯说谎,假惺惺的,分明心中欢喜,嘴里却还要分辩两句。”
“这叫客气,叫礼仪,你懂不懂?”
“我们侗人也知道客气,也知道礼仪,来了客人,杀猪宰牛奉酒奉菜好吃好喝,那便是客气,自家的东西自己拿着不去夺别人的,那叫礼仪!”
将岸被俞国振挑出来与陌生人打交道,原本就是看中了他的伶牙俐齿,可是面对这侗人少女,将岸却觉得自己的本领完全被压制,根本无法与对方交流。
而且,他是来带队勘测地形的,便不是来此找人辩论的,气极之下,他转身就要走,可才一迈步,就看到身后的那些同伴露出骇然的目光。
他心知不妙,便要转身回头!
(感谢王孙武阳、长风01打赏~呼,单位下个月组织去桂林,我决定不去,在家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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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俏影暗花艳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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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我心安处即吾家
看着垂头的将岸,俞国振既好气又好笑。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还请小官人责罚。”
“责罚?我为何要责罚你?”
“小人处置不当,怕是要给咱们新襄惹来麻烦……”
“麻烦已经惹来了,你看,不就在到处转悠么!”
俞国振歪了一下嘴巴,目光向着栅栏木寨中到处乱转的那侗人少女瞥了过去。这少女一点也不怕生,走到哪儿都是大呼小叫,象是一只撒欢的小狗儿。
不过,少女身上的白sè棉布条儿,让俞国振又皱了一下眉:“伤口处置得彻底么?”
“小官人放心,可是思乙道姑亲自动的手。”
癸泉子与宋思乙也随着他们来到了钦州,这老道四处招摇撞骗,但自从与俞国振认识后就绝了到处跑的念头。俞国振确认他的医术确实不错,据他自己说年少时还得过李时珍的指点,不过对此俞国振是将信将疑的——李时珍去世之时,癸泉子还不知是否出生,哪里能得到他的指点!
因此,俞国振将自己对于疾病、伤势和人体解剖等方面的一些认知,整理成了书册,交与癸泉子去研究。此时他尚未能造出玻璃,也就没有显微镜可供癸泉子使用,因此癸泉子对他的那套,也是批判得多同意的少。
但好歹在外伤处置上,癸泉子与他的女弟子宋思乙,其技艺水准还是让俞国振相当满意的。
“还是不错,总算救了人,若是当着你们面被吃掉,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俞国振拍了拍将岸的肩膀。
就在这时,原本在四处乱逛的那个侗女突然转了回来。拦在了俞国振与将岸之间,用侗语飞快地说着什么。
她略带敌视的目光,令俞国振有些无奈:“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话。”
那侗女“哦”了一声,然后缓缓用钦州方言说着,但是俞国振仍然不懂,他看了看将岸。将岸面红耳赤,一把将那侗女拉开。那侗女却是倔犟,踉跄了两步,便又回来,还用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瞪着将岸。然后又说了句话。
“她说什么?”俞国振问道。
将岸无奈:“小官人,宜娘说……她说小人对她……呃,那个比较好,还请小官人莫要责怪小人……”
“宜娘?”俞国振拖长了声音,重复了一遍。这显然是侗女的名字。侗女听道呼自己的名字。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俞国振,俞国振意味深长地对将岸点了点头:“哦,你知道她的名字了。”
“罗……罗宜娘,倒是和咱家汉家的名字一般。”
俞国振也觉得有些头痛,他们初来乍到,原本不准备这么快与侗人打交道。可没有料想将岸竟然拐了一个侗女来了。
“今晚加餐,吃老虎肉。”望着一边的罪魁祸首。他咬牙切齿:“虎皮扒下来,硝好了留着。”
让罗宜娘跟着将岸回来的。就是如今被摆在一旁的那只老虎,当时这头大胆的华南虎隐伏于林中,在将岸回头时猛然袭击,若不是罗宜娘推了将岸一把,俞国振未来计划中的外交奇才就要丧生于虎口中。而罗宜娘推这一把的结果,是使得她被老虎扑倒,肩膀胳膊和身上,都是被抓伤咬伤。
好在家卫少年们极是警觉,面对猛虎也不畏惧,枪盾齐上引开了老虎,将岸将罗宜娘抱走,然后铳手轰烂了老虎的头颅。
这种情形之下,将岸的勘测计划也只能取消,将受了伤的罗宜娘带回新襄。
偏偏罗宜娘是个不安生的,清醒过来之后,便是东奔西跑大呼小叫。这黄牛岭一带,她也来过不只一次,事实上此地与她们时罗侗只是隔着一条渔洪江,除了墩兵之外,原本是少有汉人往来,倒是侗人到这儿捕猎得多些。
她听说有伙汉人到了这儿,但前后也就是十余日的功夫,没有料想汉人已经结成了村寨!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起村寨,别说是对侗人,就是大多数汉人想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几天里,随着来帮工的当地汉人拿了第一笔工钱送回家去,前来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不少人甚至探头探脑想要混进村寨来,看看有没有顺手牵羊的机会。为此家卫狠狠揍了两回人,周围才算安宁了些。
小莲不喜欢罗宜娘,这侗女太粗野了,见着小官人也不知行礼,那乌溜溜的眼睛盯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心中发慌。倒是宋思乙,这脾气一向不是很好的女道士,不知为何对罗宜娘甚为亲昵。
她不仅xìng子野,好奇心还强,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去试,诸如用刷牙的刷子去刷鞋、污染饮用水源的事情,真没有少做过。
俞国振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大麻烦了,但这麻烦虽然惹了不少事情,可真心说并不令人讨厌。她是个极热心的人,看着别人在忙碌,总要上前相助,虽然结果往往是越帮越忙,却让人无法真正厌恶她。
这麻烦是将岸引来的,最后俞国振还是将之交给了将岸处置。他下了死命令,一天之内解决掉这个麻烦,争决不了的话,那么就将这侗人少女拐卖到秦淮河去。
虽然知道自家小官人是在调侃自己,要是将岸也不得不正视这个总是了。
“宜娘,你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你也在这里住了好几日,现在应该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家里人会想你的!”
“这里好。”罗宜娘的回应很简单:“家里只有阿哥,阿哥出去打猎,要过些时日才会回来。”
“呃……这里再好,也不是你的家啊。”
罗宜娘一双活泛的眼睛盯着将岸,好一会儿,她点了点头:“我懂了。”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将岸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她目光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想着她就要这般离开,将岸又隐约有那么一丝不舍。
“呸,呸,我有什么不舍的,一个侗女罢了,还爱嚼槟榔,莫看现在牙齿还好,小官人可说了,待到二十岁之后,牙齿必然坏掉!”
发觉自己心里竟然隐约有些不舍之后,将岸一个人回到自己屋子里揪着自己头发。如今新襄村寨里已经有十五排、一百五十间供住宿的屋子,因此他们现在是两人一间,住得比在襄安还要宽敞。将岸与一个叫田伯光的住在一处,那少年也是个嘴巴厉害的,好在他此时不在,否则免不了要传得所有人都知道。
显然,对罗宜娘牙齿的评价,并不能让将岸完全抛去心底的那丝惆怅,少女怀春少男多情,这乃是天地生化之理。他只能让自己往高尚些的地方想:“小官人反复说了,如今天下汹汹,人心沸沸,华夏传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前,我等之使命,上须对得起祖先胼手胝足开疆拓土之恩,下应对得起子孙饥肠漉漉嗷嗷待哺之需,教化天下之méng昧,启迪万世之基业,哪里顾得上这个小小的侗女……呃,我怎么又转到那侗女身上了,掌嘴,掌嘴!”
轻轻抽了自己脸一下,将岸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什么声音,他振作起精神,拉开门,然后便见着罗宜娘背着一个包袱站在他面前。
小莲虽然不大待见这个侗女,但是她既然住在这里,该给她装备的东西,可是一样都没有少。垫的盖的不说,蚊帐、毛巾,甚至还有两套衣裳。如今这些东西,都被罗宜娘裹在一起,看到这一幕,将岸又有几分怜惜。
钦州原本贫鄙,而侗人就更缺物资,这些东西,竟然被她当成了宝贝,将岸仿佛中又想起初来那天,自己带着她去领这些东西时,她兴奋得脸通红的模样。
“放心,你以后还可以常来……”他正准备安慰一下来此告别的罗宜娘,结果话说了一半,罗宜娘却一侧身,推了他一把,然后直接进了他的木屋。
俞国振对于卫生的追求,放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那是几近苛刻。因此这木屋每天至少得拖上一次,罗宜娘这几天也喜欢上木屋里的干净,进来之后,在门庭之处便脱了鞋,光着脚踩在木板上,登登登便向里面行去。然后,她将背着的那个包解下来,直接扔在了将岸的铺垫之上。
“喂喂,你这是做什么?”将岸见这一幕,顿时愣住了,情急之中,他冒出一口自己家乡话,然后才用回当地口音。
“搬到你这来住啊,和你做成对子,那么这里便是我的家了。”罗宜娘理所当然地道。
“啊?”
将岸可是懂当地俚语中“做成对子”是什么意思,侗人无男女之防,黄顺早就和他提过,侗人女子只要见着心宜的男人,便可以随之欢好,三日之后归于母家。若是怀了孩子别嫁,娶之者也不介意,相反甚为欢喜。
“嗯?”罗宜娘歪着头看他,见他一副木然的模样,她恍然大悟:“对了,我知道你们汉人多讲究,放心了,我此前尚未与人做对子,我才十四岁,今年才有资格去跳岭头……今年八月十五,你也与我们一起去跳岭头吧?”
“呃呃呃……可是我我我不想……”将岸只觉得头大如斗,侗人少女,说这话时亦是微微含羞,但却甚为坦然。将岸想要正sè训斥,但他毕竟不是那些读傻了书的夫子酸丁,看到罗宜娘那模样,哪里训斥得出口!
(感谢木头竹子、jbt308打赏。)!。
一三零、旧习为君尽改罢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将岸终于长叹了一声。'无弹窗小说阅读!'
“我还得辅佐小官人,匡复中华启méng四夷,小官人说了,我学习语言有天赋,今后要借助我之力。若不是小官人收容,兵荒马乱中我早就成了枯骨,而且,我自家是经过那种大乱的,小官人说,孔圣所谓仁,即为不忍之心,我身经大乱,便也有不忍之心……我必须当机立断!”俞国振并不以为儒家之说就应该彻底放弃,作为一种伦理思想,儒家之中,可取之处甚多,只要不要禁锢其发展,不要以四书五经为原教旨主义之根本,儒家之说,对于建立一个稳定、秩序、勤勉、活力的社会,有着极大的帮助。故此,在教育家卫少年时,他并不讳言孔孟。儒家之说中的“天命在我”的使命感,对于建立一支强大、自律、
狂热而富有奉献精神的团队,有着极大的作用。
想到这,将岸伸手将罗宜娘的包袱拿起,抓着她的手,又挂回了她的肩膀:“抱歉,我我…不经小官人同意,我是不会娶妻的!”
“那我去找你们小官人!”罗宜娘气鼓鼓地道:“我们峒主是你们大明的大官,若是你们小官人不听,我就请我们峒主来!”
“别,别,就去找小官人,我也不会娶你!”
“为什么?”罗宜娘眼睛瞪得溜圆:“我山歌唱得不好?”她山歌哪里唱得不好,简直唱得百灵鸟儿一般,她每一唱起,周围便有鸟儿应和,她跟着小莲偷学了一遍曲子,便唱得比小莲都好听,将岸甚至觉得,她完全可以去襄安与王月比拟!
“你唱得很好听。”将岸不得不承认。
“我长得不好看?”
虽然宜娘不是什么人间绝sè但在侗女中,却绝对可称是第一流的人物,大眼如月,眉弯似柳,便是皮肤因为日光灼烤而显得稍黑,可也是透着一股健康的油亮。虽然只是十四岁可是身材却长得极好,便是罗九河这sè胚背地里也赞过她xiōng前有货!
想到罗九河的夸赞,将岸心里又是不爽,那厮就是个sè胚,三句话里有两句离不开女人!不过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宜娘不好看,因此只能勉强点头:“你长得极好看。”
然后他就后悔了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好看就好看,还加了一个“极”字!这究竟是将侗人少女赶走,还是在留她啊?
“我舞跳得不好?”
这侗人少女是个停不住手脚的,就是走路也要蹦跳两下。小官人从南京带来的那些衣裙,原本是给小莲准备的,可是小莲却不敢穿出来,于是都便宜了宜娘,她却是没有什么害羞的,直接穿出来就蹦蹦跳跳了每次她旋转舞蹈的时候那裙摆都会鼓起来,象是朵云彩!而这个时候,九河那厮就会鬼鬼祟祟地寻人打赌,赌她裙下究竟有没有穿亵kù一该死的九河那厮怎么又跳出来了,滚开滚开!
脑子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将岸却又是点头:“小官人曾称赞,说就是蝴蝶也不如你舞得好看。”“那你为什么不想娶我?”罗宜娘气鼓鼓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将岸只觉得头昏脑胀,若不是俞国振有明令,他今天必须把这个麻烦解决掉,他早就逃之天天了。
脑子里转来转去,他终于想到一个借口:“你嚼槟榔,我们都不嚼槟榔,我讨厌别人嚼槟榔!”一听到这个,罗宜娘愣了愣,然后问:“还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