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ì发一班,船上可以载客一百二十余人。董献廷就在码头寻了家客栈住下,第二rì便上了船,当船只开动之时,他隔着玻璃看到那个面相很熟的人带着数人急匆匆往码头赶,便立刻缩了一下头。
无论如何,不能落到他们手中。
换了以往,船从金陵到兖州,便是顺利,一路上也总得十rì左右。而蒸汽船则不然,不但顺风逆风顺水逆水都可以航行,就是晚上,它也只是降到半速,在前方的气死风灯指引下缓慢前行。因此,只用了三天,他便抵达了安平镇。
自从黄河改道之后,安平镇成了黄河与运河交会之口。董献廷在这里下了船,因为事起仓促,他还没有想好究竟是顺着黄河西去,还是继续北上,便暂时在安平镇住了下来。
此时的安平镇,繁华非常,借着水运之便,成为了兖州府的一处重镇。董献廷傍晚吃了饭,一个人在黄河畔漫步,见着水陆运输繁忙,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镇外。
就在镇外,他看到数以百计的民工,扛着各式工具,顺着运河而来,一个个神情都甚是疲累。他见了觉得有些奇怪,便拦着其中一人:“你们这是从何而来?”
“疏浚黄河啊,乘着如此冬rì水枯,赶紧疏浚,争取到来年水涨之时,蒸汽船能顺着黄河直接到西安去!”
“你这话说得就没常识了,黄河又不过西安。”有一个民工笑道。
“不是说还有条什么河通着黄河么……渭水还是什么来着?这位先生一看就是读书人,见多识广,想必应该知道?”
“是渭水。”董献廷点了点头:“不过明年想要船入西安,怕是不成吧?”
“有什么不成的?”
“如今西安可还是在大顺刘元帅手中,而且途中还要经过牛丞相治下之地啊。”
名义上的大顺还存在,刘宗敏为元帅,牛金星为丞相,只不过两人业已分裂,刘宗敏控制着陕南与汉中一带,而牛金星则控制着河南大部与湖广的北部。
“那又如何,华夏迟早要一统。”有个民工道。
“说起此事,前几rì听闻大顺刘元帅的特使便经过咱们这边,说是要去青岛口议事——好象是要与华夏军夹击牛丞相,双方平分土地。”
听得这些民工七嘴八舌讨论起天下大事,其中粗鄙无知之处许多,董献廷心中原本是极不喜的:天下大事什么时候轮到这些泥腿子指手划脚了。但当得知刘宗敏特使来此的消息,他便一愣,在得知他要与华夏军夹击牛金星,董献廷更是悚然动容。
因为他的那位主上,正是牛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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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零、明修栈道暗陈仓(二)
牛金星左手搂着一个美艳妇人,右手捻着一串碧玉雕琢成的佛珠,面前的案几上放着山珍海味,身下的锦榻上尽是绫罗绸缎。
如果放在别人眼中,这就是暴发户土财主德行,牛金星自己也明白,但是他就是喜欢这个德行。当初落魄之时,他想着的,便是有朝一rì能好酒好肉吃上一餐,但到了现在,一顿美酒佳肴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
李自成死后,他靠着种种手段,稳定了开封至洛阳一带的闯军,扶植亲信、收买处决,极短时间内控制了局面。这让他从一个可有可无的军师,一举成为一方大豪,虽然名义上还奉李自成妻为主,实际上,在他控制的地盘之内,他就是皇帝。
比起刘宗敏,他还是有政治头脑的,特别是对追随李自成四处流窜的将领进行清洗之后,他再三告诫手下,过去可以靠着劫掠来吃饭,但现在不能了,东南西北无论哪个方向都不好打,所以就必须引导百姓种粮食——好在这个时候来自南方的玉米、土豆和红薯等作物也传到了他治下,牛金星同样一直在关注俞国振,从李岩口中也得知这些作物的产量胜过小麦、水稻,因此几乎是不遗余力地推广。这样半饥半饱地撑过了最困难的崇祯十七年,到了崇祯十八年,他治下粮食就勉强自给,今年更是获得不错的收成。
这种情形,让牛金星也可以开始追求一点生活享受——当然。如果没有俞国振的话那就更好了。
五年统一计划,别人看到的是针对金陵小朝廷提出的要求,牛金星看到的却是架在他头上的锋利钢刀。当初掘黄河北堤以灌官兵的计策,是他向李自成提出来的,这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按照俞国振的一贯风格,他必然要受到追究。
就算他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交出去。也没有用,俞国振还是得找他算账的。
因此,他必须自保。能过一天算一天。所以他派出董献廷去金陵,办了这个《南都周末》,为的就是将俞国振的注意力集中在金陵的那群家伙身上。减轻自己的压力。
“你做得很好,心葵先生,若是我们能成事,一个尚书是少不得你的。”听完董献廷在金陵的经过,牛金星缓缓点头,夸赞了一句。
“当不得主上称赞,东林的那群伪君子,实在很难与之打交道,故此事情办得并不利落。”
“很利落了,比我想象得还好。果然,东林这群腐儒,与俞国振更是不共戴天。”牛金星嘿然笑了笑。
为了对付俞国振,牛金星很下了一番功夫去琢磨俞国振的政策,也真给他找到了一个方面。那就是俞国振并不重用儒生。莫看他手中两广与山东总督用的都是儒生,听说大员总督也曾经是举人出身,但实际上,在这些总督之下,几乎所有的县令一级别的官员,都只有一个出身。
俞国振的新襄初等学堂。
这种情况。让同样是读书人出身但是屡试不中的牛金星jǐng觉起来:俞国振并不重用儒生!
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俞国振的敌人里,有一个才是真正力量强大得足以和他对抗的,那就是天下儒生。这些人手中没有火枪,却有毫笔,没有战舰,却有石砚。更重要的是,以前俞国振的敌人,俞国振都可以看得见、摸得着,而现在,俞国振所要对抗的是一整个阶层,看不见摸不着又避不了的一个阶层。
还有培植起这个阶层的一整套体系。
就是蒙古人的凶蛮,入主中原后没有多少年,都还是继续进行科举,而俞国振却想利用他的新襄初等学堂取代这套科举体制,这对牛金星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主上,东林这些人能压得住俞国振么?”
牛金星在沉思的时候,董献廷看了他一眼,然后怯怯地问道。
“难说,难说,这不只是东林之事,什么楚党浙党昆党,天下读书人只怕会群起而攻,若是换了别的人,只怕会妥协。但是,俞国振……俞国振手中有枪啊,况且,俞国振此人的手段……”
牛金星说到这又陷入深思之中。
俞国振手段与这个时代往往不同,经常有出人意料的手笔,因此牛金星很难判断,俞国振下一步会如何应对。换了他,最好的手段是学明太祖朱元璋,兴大狱,大杀特杀,当初朱元璋杀胡惟庸难道说真是因为胡惟庸要谋反?
“主上,还有一件事情,属下听得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董献廷看了牛金星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属下回洛阳之时,听得说……刘宗敏的人去青岛口拜见俞国振了。”
“此事我也知晓,他的人还是从我境内过的,被我扣了数rì才放行……咦?”牛金星本来是不在乎的,但渐渐神情肃然起来:“你是说,俞国振还有别的打算?”
“正是,如今天下都被俞国振那五年统一计划所吸引,再不就是注意力集中在《南都周末》的文字之上,都想看俞国振如何应对儒林的攻讦,但唯独没有人注意,俞国振这个冬天会做什么……”
是的,谁都没有想,俞国振在这个冬天会做什么。
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收复了京师,将建虏的主力全灭,还将大汉jiān吴三桂变成了历史名词。在这之后,俞国振便抛出了所谓的五年统一计划,自己人还南下回了新襄。再加上《南都周末》闹得沸沸扬扬,看起来他这个冬天就将在这种无休止的扯皮中过去。但是,有谁注意到,俞国振调往北方参与大战的兵力并没有撤回,更重要的是,俞国振最初是准备了十万华夏军到北方参战的,但实际上只有六万派上了用场,还有四万是战后才运到。
那参与激战的六万华夏军现在进入整休之中,可未参战的四万呢?
对付四十万大军的建虏与吴三桂联军,六万便大胜,那么对付只有不足二十万部队的牛金星势力呢?
牛金星猛然跳起。
“传令下去,诸地各军都戒备,当心华夏军突袭……”
他一边说,一边猛然用力击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就被这表相迷惑住了呢,以往俞国振几乎不主动出击,所以自己还当真以为,俞国振不会主动来攻击自己?
明修栈道暗陈仓,原本就是俞国振最拿手的谋略,他哪一次不是表面上笑嘻嘻暗地里动刀子,在他的五年计划之中,可只是说要和金陵小朝廷五年内统一,却没有担和他治下的河南湖北之地,也是花上五年才统一!
他的命令下晚了。
开封西北三十里处,名为于家店的黄河北岸要冲,田伯光握着刀,满脸都是傲气。在他身后,无数的华夏军士兵旌旗招展,而将士们都是一片肃穆,等待着他的命令。
“别摆姿势了,方才那些姑娘都已经离远了,你再摆这姿势也没有用处。”
“就你小子不解风情。”田伯光骂了顾家明一声,然后挥了挥手:“闲话休说,你且去吧,黄河北岸交给你,南岸交给我,看看咱们谁先到洛阳。”
“那还用说,定然是我。”顾家明哈哈一笑,然后拨马顺着官道,向着黄河西岸而去。
田伯光看着身前的李青山:“老李,你们兄弟方才说了什么?”
“和军正所说一般,就是看谁先立头功。”李青山嘿然笑着,看着田伯光的目光带着几分亲热和崇敬。
此时的李青山,不再是那个啸聚绿林的大哥,而是华夏军的一个团正,就在一个月前,因为天津战事中的功劳,他被提拔为团正,拨到了田伯光的手下。他的弟弟李明山,则比他早一步成为团正,这次回去就要进入高阶将理研习班,脱离部队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然后开始独当一面了。
“别人以为咱们只灭了建虏就满足了,那是大错特错,如今咱们人力已足,统一天下是势在必行。咱们统帅虽然是心善,想着尽可能少杀伤完成统一,但完全不杀伤是不可能的。对金陵小朝廷,咱们可以谈,但总得杀只鸡给猴看。”田伯光象是在自言自语,然后他一挥手:“工程兵,架桥!”
此时正是寒冬,黄河之上已经封冻,想用船来运送数以万计的士兵,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河面上的冰层有厚有薄,部分地方,一人走在上面没有任何问题,但也有的地方,只要踏上冰层就会发裂。
这几年俞国振遣人勘察黄河水道,了解沿岸情形,对于哪里水不算深了如指掌。因此,随着田伯光的令下,从宋太祖发动兵变的陈桥到如今田伯光所在的于家店,长达四十里的黄河之上,数千工程兵带着临时征发的数万民夫开始了浮桥搭建。
华夏军工程兵的浮桥搭建相当简单,先是在岸边水较浅之处,用木排架上冰面进行作业,往冰面里打下钢筋作为桥头支柱,然后将木排一具具铺过去,再在木排上铺上木板。这样尽可能分散冰面受力点,即使冰面破裂,木排也能浮在水面上,不至于让上面经过的人落入水中。专业的工程兵带着民夫一起工作,其效率也比较快,仅仅是四个小时,就搭好了足够马车过河的冰面浮桥。
在浮桥建好之后,两万华夏军战士,便分路南下,渡过黄河,他们象是猛虎一般,猛扑向牛金星治下的军事重镇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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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一、明修栈道暗陈仓(三)
李青山望着开封城,嘴角噙起了一丝笑意。
开封原是重镇,但是李自成攻开封时掘堤放水,而这一段黄河又早就形成了地上悬河,大水倾泻而下,至使原来的开封完全淹没在淤泥之中。此后水虽退去,但开封城中三十万人只剩余不足三万,虽然做了不少整治,这两年牛金星为了经营东部防线,更是在开封布有重兵,但是,这座古城看起来仍然破败凋零。
“团正,差不多了,可以攻城了吧?”在李青山身边,部下不耐烦地催促道。
每支部队都有自己的风格,而这风格又与主官个人的xìng格很相似。李青山带的这个团,虽然真正由他**指挥的时间还不很长,但是这个团已经有他的风格了。
那就是xìng子争,哥们义气,没大没小。
“狗夯货,老子都没急,你急个屁,赶着回家抱大姑娘么?”李青山张嘴便骂,不过骂完之后缩了一下脖子,习惯xìng地向四周看看,没发现军中宪兵,这才舒了口气,挠了挠头,畅快地笑了起来。
“好了,让炮营准备好,声势做大点。”他又道。
“直接轰塌这城就是,我看这破烂城墙,禁不起几炮……”
“你个兔崽子还给老子作主了,老子是团正还是你是团正?”李青山举起手就想一把掌抡过去,不过那个士兵指了指肩章。他生生收住手:“狗夯货,快去传达老子的命令,有半个错字,军法从事!”
他的传令兵笑嘻嘻地跑开,不一会儿,炮营就开始轰击了。
守在开封城中的,乃是刘希尧。早在华夏军组织浮桥渡河时。他就接到报告知道此事,还派兵前去阻截,结果派去的兵被华夏军远远地放了两枪就吓溃了——在击败消灭建虏之后。华夏军的威名已经达到极致,闯军根本无胆与之野战。
这种情形下,刘希尧只能约束手下。一边继续派人向洛阳去告急,一边固守城池了。他倒不是没有动过投降的念头,但他也是积年惯寇,当初横行于英霍山中的流寇大头目之一,与俞国振有大仇,跟着张献忠两次烧了俞国振的细柳别院,因此不敢降。
听得炮声大起,刘希尧心中忐忑,但当听得这些炮只是shè在壕沟之外,并无一发击中城墙。他心中的忐忑便变成了迷惑不解。
“俞狗之兵jīng擅炮术,这般不中,定是另有蹊跷。”身边一将低声道。
刘希尧等了等头,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对方既然没有直接攻城。愿意浪费炮弹火药,刘希尧也没有意见。他举起望远镜,直接观察华夏军的布局,发现华夏军数量并不多,远不象开始部下来报的那样,有数万之众。
看模样。也就是两三千人。
这让刘希尧心中怦然一动,两三千人的华夏军,再勇武也难以攻克自己这座开封城吧。
至于剩余的华夏军去了哪,他不用细想也能推测出,一定是向西而去,赶着时间扑向洛阳。刘希尧这个时候没有闲心去为洛阳城中的牛金星cāo心,他自己手中有五万多不足六万人,原本散在开封周围,主要战力都在归德府防备华夏军从山‘东过来,却不曾想华夏军会自河北来攻!
“该死,这河面封冻,没挡住华夏军,却挡着了自家的信使!”刘希尧心中又暗骂了一声,若非如此,华夏军一接近黄河,他就会得到消息,也来得及招拢兵士,可现在,他手中的兵力不足,无怪乎华夏军敢于只留下几千人攻城,主力直接西去了。
“小心!”
正在他心中在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部下突然大叫了一声,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径直向着城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