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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国振知道,电机若是能成,对于水力丰富的新襄体系来说,会有什么意义。而且,有了电,新襄的工业生产又能向上进入一个新的台阶,能生产出更多战略物资,别的不说,有了电分解氢就容易得多,用氢制气艇,比起现在的热气艇可是要好用,而且有了电,就有了铝,将铝卖到欧洲去,可是价等白银!
就在这个时候,陈子龙插言道:“济民,听直之说,你认为经书万卷,不过羽毛一团,这是何道理?”
(抱歉,因为装修的事情,又更晚了,装修真烦人,泥工让我买蹲坑便池,结果买来的不合用,又要退,事先没说清楚多厚的,郁闷……)(未完待续)RQ
五零七、万卷经书一羽毛(三)
经书万卷不过羽毛一团,是俞国振在介绍伽利略两个铁球同时落地时的一句戏言,他说的是在没有空气阻力的情形之下,万卷经书与一团羽毛同时同高落下,最终必然同时落地。
此时伽利略尚未死,被宗教裁判所软禁,唯一能照顾他生活的小女儿又已先他而逝。对于这样的科学家,俞国振并没有因为他是外国人而轻视,相反,他心怀敬重,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大力宣扬伽利略的理论。听得陈子龙的话,他正sè道:“卧子兄,我是听闻欧罗巴有位名为伽利略之贤哲,证明了一大一小两个铁球同高相落,必定同时落地,进而推断万卷经书与一团羽毛落下也应同速——自然,在我们实学眼中,经书里圣贤之道,羽毛里也有自然之道。”
这一句话让陈子龙眼中现出怒sè,这可是将羽毛抬到了经书之上,很明显,自然之道要比圣贤之道高出一筹!
不过想到自己此来任务,陈子龙压住怒火,深吸了口气,然后道:“济民,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俞国振与陈子龙的关系一向是不错的,也知道此人坦诚率直,不象张溥那么多yīn谋。因此笑道:“我早听说了,卧子将为钦‘州知州,正盼着你来呢。”
王传胪在钦‘州知州位置上已经干满了三年,现在都到了第二任,原本以为至少还可以将这第二任做完。哪知道中途朝廷会换人。换来本在广‘东惠州任职的陈子龙。俞国振知道,这肯定是崇祯的手腕,他通过某种途径得知王传胪已经成为了俞国振一党,便借口升王传胪之职,想将他调回南‘京任个清贵闲职。
不过陈子龙未到之前,各种东西都未曾交接,因此王传胪尚未离开。有关他的去向,俞国振也很关注,可是王传胪与别人不同,他也不好直接过问。
陈子龙向方家兄弟颔首:“密子。直之,先借济民一用。”
他将俞国振拉到一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掏出了一封信。交在俞国振手中。
俞国振看了看这信封,却是周延儒寄给陈子龙的。他虽然好奇,却没有拆,而是将信交还到了陈子龙手中。
“周阁老说了,天子觉得王公这个知州做得好,有意升职,想要另外务sè一人为钦‘州知州,周阁老举荐了愚兄我。”见俞国振不肯看他的私信,陈子龙只能自己将信中的事情说出来:“周阁老说,王公知州做得太好了。我这继任者想要做好不易。”
俞国振微微笑了起来。
周延儒是张溥一力推回首辅宝座的,这一年来他左支右撑,倒是把大明的千疮百孔遮掩了不少。他既是张溥一手扶起,张溥虽死,可是与东林、复社的关系却未断,特别是陈子龙,更是张溥死后复社领袖之一,吴昌时虽然上窜下跳,论影响比起陈子龙却还差了点。
但是举荐陈子龙为钦‘州知州,特别是还专门写信指点陈子龙“为官之道”。这就是在向俞国振示好。陈子龙明白这一点,俞国振也明白这一点,恐怕就是崇祯不明白这一点。
“济民,你说实话,我们多年的交情了。我这个钦‘州知州能不能当?”陈子龙盯紧了俞国振的眼睛。
俞国振沉吟了一会儿,陈子龙的坦率。让他很有好感,因此他不愿意欺瞒,便开口道:“卧子兄,若你能看得惯新襄,那便当得好知州,若你看不惯,或者要生什么事端,实话实说,咱们的朋友就做不成了。”
“你是视钦‘州为己物?”陈子龙眼中闪过一丝怒sè。
“非也,是钦‘州百姓视钦‘州为己物。”俞国振目光同样变冷:“你上任之前,进过京,天子有何交待?”
俞国振很清楚崇祯任命陈子龙的原因,新襄的出现,使得整个钦‘州成为富庶繁华之地。原本钦‘州的人口不过区区万余,但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这个数字增加了二十余倍,钦‘州治下的人口,现在不下二十万!其中新襄城有近十万人口,住在钦‘州城中的又有四五万人。除了常住人口之外,还有大量的流动人口,往来的商旅不绝。这给钦‘州带来了大量的财富,崇祯十二年时,钦‘州上缴国库的商税,高达五千七百两,而在王传胪之前,只是可怜的二百两!
自从对俞国振有了猜忌之心,崇祯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在调查俞国振的家底上,当得知新襄的富庶之后,他便动了心思:国库内库,都需要钱,俞国振这么能赚,理当多为国尽力!
故此,俞国振判断,陈子龙被任命为钦‘州知州前面圣陛辞,崇祯必然有所交待。
果然,他这样一问,陈子龙默然不语。
“天子富有四海,却觊觎臣民的家财,让你这个原本该安抚臣民的地方官转职为收税的苛吏,卧子,你不觉得很有些不适么?”
俞国振收起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却调侃起陈子龙来,陈子龙无言以对,唯有长叹。
“卧子,我不会让你难做,但你当真莫要干涉钦‘州事务,这样说可能对你这个知州有些不敬,但无为而治,正合你所学之道。”俞国振又道:“天子现在是捡软柿子捏,朝廷里富可敌国的高官大员绝对不少,周阁老虽是穷,别的阁老家里哪个不是连阡接陌?便是东林、复社的诸君子,家财万贯者,有几个没有占国家的便宜?”
“若是济民你,会如何去做?”
“第一便是废儒生特权,秀才不纳粮,举人可荫户,这种特权必须废除。”俞国振毫不犹豫地道:“读书人原本就头脑灵活,比起百姓有更多的发家致富门路,结果却不必交纳赋税,此为滑天下之大稽之事!”
陈子龙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这可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身为俞国振的朋友,不能不劝解。
“济民,你这是在与天下斯文为敌,若你真这么想,那你就危险了!”
他拉着俞国振的胳膊,唉声叹气地道:“朝廷优容读书种子,故此天下读书人人心向着朝廷,你这番话和我说无妨,传到外边去,便是逼得天下的读书人都上奏弹劾你啊!”
“所以呢,对于朝廷来说,这是无解之题啊,哈哈,卧子,我给你透个底,过会儿你可以瞧着一些道路,那都是我用新襄的税收收的,而在新襄,缴税最多的便是我。”俞国振得意地道:“我每年收入的百分之四十五,会充为税收,缴纳公库,用于新襄之建设。”
陈子龙倒吸了口冷气。
他是熟悉俞国振的,俞国振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是真的,而且这里面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就连俞国振这新襄体系下地位最高者都需要向公库缴税,那么别人毫无例外都是一样!
“这些税钱便转化成了道路、学堂、码头,转化成了虎卫身上的装备和粮饷。”俞国振笑吟吟地又道:“卧子,崇祯十二年,我缴纳的个人收入所得税,若是折算成银两,约是四百一十万两。”
这个数字让陈子龙再度毛骨悚然,按照方才俞国振说的比例,这四百一十万两只是他在崇祯十二年的百分之四十五的收入罢了,那么他一年收入,岂不是接近一千万两!
这是难免的事情,如今新襄绝大多数产业都是俞国振的,俞国振一人的收入,几乎就相当于新襄百分之九十左右的收入。而且俞国振在这里还打了埋伏,实际上,他除去承担个人收入所得税外,按照新襄的制度,他所开办并正式注册的工坊、商铺,还要缴获营业税、增值税等税种,因此,去年整个新襄的税收收入,实际上约是一千二百万两左右。
“若是我将这笔钱交给朝廷,你觉得朝廷会如何反应?”俞国振看到陈子龙yù言又止,便笑着把他心中想说的话说出来:“去年我通过各种渠道,缴纳给朝廷的钱财总数,约是六十万两,这其中有一半左右,被各级官吏‘漂没’,其中自称清流者做这种事倒是轻车熟路,另外一半,要么变成了官俸,要么就进了皇亲国戚和太监的腰包,真正到了天子手中的,只有十余万两。”
说到这里,俞国振毫不掩饰自己对崇祯的同情和轻蔑:“天子以为万事尽在掌握之中,实际上,却被无形的网套着,根本逃不出来。我就是给他一千万两银子,他能见到其中一二十万两就不错了,故此他自登基即位以来,连件新衣裳都未添置,还是太监们瞧不过意,一起凑钱给他制了新衣。”
“当今天子之节俭,自古罕见,故此我们才要忠于天子……”
俞国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卧子,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我所忠者,唯有华夏。”
此语一出,几乎就是将俞国振不臣之心毫不掩饰地露了出来,陈子龙瞪着他好一会儿,然后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俞国振又说了一句话。
“济民,我辩不过你,我如今心中很乱,待我静下来想想,再来寻你说话……”这句话将陈子龙到嘴的决裂之语堵了回去,他忠于大明,忠于崇祯,但俞国振将孟子之语翻出来,他就不得不思考,究竟是崇祯天子重要,还是整个华夏的社稷重要了。(未完待续)RQ
五零八、万卷经书一羽毛(四)
方其义非常喜欢新襄,在这里,他感觉到一种在桐城老家或者在留都金陵,都未曾感受过的轻松自在。
悠闲适意的生活,志趣相投思维活泼的年轻人,还有只有新襄研究所里才有的各种奇妙设备与试验设想。比如说,他才到这里一个月,便已经将俞国振布置的有关电学研究试验,做到了电磁感应这一步上。
当然,现在方其义还只是做到了这个试验,真正想要彻底弄明白其原理,还需要大量时间的研究、积累,在这方面,俞国振还是能够给他一些帮助的,毕竟这在后世,也只是初中的物理学内容罢了。
与方其义沉迷于电学研究不同,方以智则对盗泉子等人正在进行的文献编辑极感兴趣,为了编辑一系列的大百科全书,盗泉子等人搜集了大量的典籍,而这么多的书,直接让方以智沉迷于其中难以自拔。
特别是癸泉子,对于实学研究甚深,特别是化学方面,给予方以智颇多启发。而盗泉子,对于方以智兄弟这样的翩翩美少年也是愿意亲近,只是他看二人的目光多少有些怪异。
方孔炤倒是很认真地四处走四处看,有先来此的张秉文陪着,两位长辈在一起,用不着俞国振多陪,这让俞国振可以huā费更多的jīng力处理庶务。
但四处转悠了一个月之后,方孔炤终于来找俞国振了。
“伯父这些时rì觉得可好,新襄风物,多不类于大明,伯父还习惯吧?”
俞国振对他仍然是很尊重很客气。这是让方孔炤甚为满意的地方。他捋须道:“有一件事情,我不知济民是不是已经知晓,我们来时,在上海泊船,发生了一件事。”
俞国振有些好奇。方孔炤慎重其事地说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小事情。
“当时上海一个寡妇吊死在卖新襄布的布店门口了。”方孔炤看了俞国振一眼:“此事太小,你可能不知,我当时听人说起,倒是有意打听了一下。”
方孔炤的眼光。比起张秉文又高过一筹,他说起这件事时,声音多少有些深沉:“我原本不知道,那寡妇为何会吊死在布店门口,后来才知道,她守寡十年,家中婆婆年老昏悖。只靠她rì夜织布维持生计。但是因为来自新襄的布匹冲击,她的售布收入,已经不足以维持生计,到后来甚至连买棉huā的钱都赚不回来,家中困顿rì益。最终便只能自寻短见。”
说到此处时,方孔炤眼中显出不忍之sè,然后,他叹息道:“济民,济民,原本我以为这是一个偶然事情。但到了新襄,看到你的工厂之中,流水一般产出产品。便知道这些产品的价格将变得极低,如今冲击的还只是上海之类沿海沿江之地,再过些时rì,只怕大明每一个角落,都要充斥这些物品,到时因之断绝生计来源的。不知凡几!济民,这个问题。你有没有解决之道?”
俞国振微微抿了一下嘴。
“伯父,害死那寡妇的,不是我们新襄之布,而是朝廷。”他想了想,然后道:“若是在新襄,那寡妇绝不会死,她会被招募入工厂之中,凭借着心灵手巧养活自己——不对,说她是被朝廷害死的,还有些冤枉,害死她的乃是食古不化的礼教。即使朝廷在上海开办工厂,招募女工,只怕象她这样的也不会去抛头露面。”
听得俞国振指责礼教,原本方孔炤很有些不以为然的,但又听了俞国振的理由,他就肃容称是了。
“故此,礼教之数,有些是要遵守,如华夷之辨。有些后人附会的则需要破弃,如裹小脚、女子无才便是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原是对士人君子所提出的要求,但如今某些士人君子不以勾通外国、敌国为耻,反要逼得妇人女子活活饿死,是为大伪无德之辈!”
俞国振很巧妙地将矛头指向了士林中的伪君子假道学身上,方孔炤苦笑了起来。等俞国振说完,他才道:“济民,大道理且不说,也不追根溯源,如今确实是新襄的物产冲击了百姓生计,你总得替他们做些什么,人心向背,至关重要,若是被人借起此事生事,你难以自辩,恐怕对新襄声望,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俞国振抿紧了嘴,这确实是一个大麻烦。方孔炤能看到的,别人也能看出来,新襄物产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市场,是在大明内部,每年直接间接售入大明的货物价值总量,不下于两千万两白银,同样从大明收购的原材料等产品,价值总量也不下于一千五百万两,若真被人别人借此生事,而新襄此刻对美洲的出口已经因为和西班牙人的战争受影响,在可预见的将来,对欧洲的出口也会大受影响。
说白了,还是新襄自身的市场狭窄造成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大人口流入,调整产业结构。”俞国振想了想,然后回答。
这话仍然是避实就虚,方孔炤也不深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话题岔到了别的地方。
新襄造成的产业冲击是难免的,对俞国振来说,或许这种冲击更猛烈些为好——那些破产的农民、城市小生产者,不可能远隔万水千山来找他的麻烦,他们要生存,还是得将目标指向大明朝廷。换言之,俞国振间接为大明朝廷掘了一个坑。
见完方孔炤,紧接着来求见的是王传胪。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与陈子龙完成交接,不过他未曾急着离开钦‘州,陈子龙也没有催促。俞国振知道,他是在做艰难地选择,到这个时候,才算是下定了决心。
“南海伯,我是到你这来讨口饭吃了。”
一见着俞国振,王传胪便毫无形象地开口,俞国振与他也是惯熟,知道他不拘俗礼,笑着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吩咐厨房里准备些好菜,算是为你高升饯行。”
王传胪顿时恼